手刚刚搭上门把手,又心有余悸地担忧该不该自作主张离开。
夏知瑶正要转身去找管家,一抬头看见程北谦衣冠楚楚拾阶而下。
踏下每一脚好似都踩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耳边再次盘旋那一道震耳欲聋的枪声,身上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避免与程北谦目光对上,她慌不择路地径直坐在了餐桌上。
这会她才发现餐桌上摆了早餐,两副碗筷。
“夏小姐,您看看合不合胃口?”
保姆殷勤询问。
这个时间点吃早饭太晚,吃午饭太早,夏知瑶全部注意力都在身后,敷衍地点头,执起筷子屏住呼吸闷头喝粥。
吃了没几口,她听见程北谦淡淡地吩咐管家。
“一会让人送她回去。”
管家回了句好。
夏知瑶听到这话总算是缓下急速加快的心跳,做做样子,加快动作地喝粥。
粥吃到嘴里味如嚼蜡。
注意到程北谦和何沁泽上了楼。
夏知瑶正准备立刻离开,却见管家也跟着上了楼,她心烦气躁地只能等管家下楼。
客厅除了保姆,就剩她跟宴鸣。
宴鸣突然端着一碟保姆刚切好的水果凑到夏知瑶身旁攀谈。
“夏小姐昨晚在这里过夜?”
这话一出口,宴鸣都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傻逼问题?
果不其然,夏知瑶偏过头用一种特别无语地眼神回应了宴鸣,她怕程北谦,但其他人她一点也不想应付。
心里不由吐槽,不是在这里过夜,难不成大清早来这里跳操?
呵,跟跳操也差不多。
夏知瑶嘲讽地撇了下嘴。
宴鸣是京港市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花花公子,女朋友能绕京港市大半圈,所以对女人的微表情几乎秒懂。
夏知瑶的表情在宴鸣这里就是对程北谦不太屑的反应。
宴鸣丝轻咳一声,八卦心挠得他心痒痒,试探问:“冒昧问下,你是用什么方法留在程北谦身边这么久?”
夏知瑶勺子杵着没动,再次偏过头。
宴鸣嬉皮笑脸打哈哈,朝楼上指了指,试图解释自己的八婆行为。
“那位主实在太难搞定。”
连朋友都这么认为,程北谦的垃圾为人真是有目共睹。
夏知瑶对程北谦的话题不感兴趣,放下勺子说:“这个问题你可以去问他。”
看,就是这种很不屑的表情。
宴鸣正因为了解程北谦现在是什么破性格,才会很有共情,为了好友感情生活能滋润点,不得不拦住夏知瑶继续攀谈。
“其实吧,程北谦人还是不错的。”
夏知瑶听到这话,不用宴鸣拦,她自己就停住了脚步,用一副见鬼的表情看着宴鸣。
宴鸣顶着头上这一道强烈视线,情深意切地叹息道:“真的不骗你,北谦以前人很好的,就是后来......。”
话又莫名止住。
夏知瑶明显不太信地扯了下嘴角,有些人在朋友眼中或许是不错,但在另一部分人眼中就是恶魔。
“宴先生,我有事先走了。”
“啊.....好。”宴鸣也不好一直拉着她闲聊,“那改天再聊。”
坐上离开别墅的车。
夏知瑶从后视镜看着越来越远的别墅,脑海中冷不丁闪现了余欣曾经在电视台说过的话。
宴鸣和余欣口中的程北谦,在夏知瑶这里无法达成一个共识。
她也没兴趣去剖析程北谦到底是怎样的人。
因为程北谦从始至终在她眼里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谁管恶魔曾经是不是天使!
第23章 强夺
周六日杂志社休息, 夏知瑶工作积累太多,只能继续留在杂志社加班。
公司最近发展不错,虽然离发行量百名榜还有很大距离, 但多方位发展后,名气确实提高不少。
这些变化薛泽霖功不可没,在薛泽霖第三次约夏知瑶吃饭的时候, 夏知瑶看着最近火箭上升的数据,实在不好再拒绝, 二人约在周日晚上吃饭。
两人吃完饭从店内出来,已经是晚上七点钟, 乌云堆积在城市上空,眼看着就要下雨。
薛泽霖提出送她回去, 她包里的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她朝薛泽霖说了声抱歉, 找了个被风的地方接通电话,听到电话那端自报名字,手掌不自禁攥紧。
挂了电话后, 夏知瑶抬头看薛泽霖, 歉声道:“薛先生,我这边有点事, 您早点回家。”
“都说了不要再叫薛先生, 你我也算共事, 这样叫太生分了。”
见天色不早, 薛泽霖叮嘱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去忙吧。”
“好。”
顿了一下, 夏知瑶看向他:“谢谢......薛前辈。”
薛泽霖失笑:“也行吧。”
目送薛泽霖上了车, 夏知瑶来到电话里约定好的地方,距离这里步行十分钟的一家咖啡馆。
下班高峰期, 车辆像一条条巨长蠕动的虫子蜗牛爬行,咖啡馆在商业街,路人都赶着下雨前奔回家,所以咖啡馆人很少,比较清静。⑧①48以⑥⒐63
夏知瑶踏入咖啡店,一眼就看见了程璐。
距离上次在百朝会所见过程璐后,她心里隐隐就觉得程璐还会找她。
程璐身上有大多数豪门名媛一样的特征,高高在上,浑身透着大小姐的盛气凌人。
以前程璐就不待见夏知瑶,所以夏知瑶很少跟她有交集。
经历这么多事,夏知瑶突然也不怎么抵触这位大小姐了。
店员上了两杯浓咖啡,两人面对面坐着。
程璐开门见山问:“上次在百朝会所的提议考虑怎么样?”
夏知瑶借着绵软灯光端详程璐。
程璐五官其实跟程维不太像,说话时眼尾往上扬,颇显凌厉,倒是和程北谦有几分像。
最近这个问题时常在她耳边闪现。
扳倒程北谦,摆脱程北谦控制,如魔音一样日日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但她已经不是曾经单纯不谙世事的温室花朵,她的筹码只有父母,输不起。
每一步如走钢丝,必须谨慎小心。
“你们程家人都撼动不了程北谦,我能有什么用?”
夏知瑶搅拌咖啡,“程璐,你们有资本斗,我没有。”
“你能来赴约说明你心里也是渴望摆脱程北谦。”
程璐像是看穿她内心的挣扎,语气凉凉道:“如果没有程北谦,你和程维结婚生子幸福美满,他那个人渣毁了你和程维的人生,你知不知道程维当初为了赶回来帮你,不顾广安的项目,如今被撤职,成了废人一个。”
一勺褐色咖啡从杯里溢出。
夏知瑶盯着咖啡面的漩涡,掌心徒然失力,金色勺子泼出一勺咖啡,溅在桌上。
灯影遮挡了她眉眼,让人看不清情绪。
程璐继续尖锐地戳穿她:“你是不是期盼程北谦腻了你,你就能脱离苦海,彻底自由。”
夏知瑶豁然抬起眼,灯光在漆黑眼底剧烈闪动。
然后她听见程璐残酷地撕开她心底最后一丝期望。
“你以为程北谦对付夏家是因为程家内斗?”
程璐嘲笑她的天真,“程北谦这些年用各种手段稀释我们的股权,想要将我们赶尽杀绝,他这种人不会花精力去对付一个外人,抢弟媳对程家只是脸上无光,对他又没有实质利益。”
程璐打量夏知瑶这张脸,笑着说:“如果是喜欢你,又怎么可能让你没名没分一直住在京纽酒店?所以啊,得罪过程北谦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等他腻了你,你觉得你能全身而退?”
“不会啊,那时你会比现在更惨。”
——“不会啊,那时你会比现在更惨。”
夏知瑶不得不承认程璐很会打人七寸,这些问题每天缠着她,程北谦为什么针对夏家。
起初以为是因为程维一家才会对她出手,可就如同程璐所说,能让程北谦如此布局,绝不可能只是让程维一家难堪。
那些理由已经不再重要,她需要借助外力逃出深渊。
夏知瑶沉沉闭上眼,再睁开眼哑声说:“我不做违法的事,不做伤天害理的事。”
程璐笑了,知道这是夏知瑶妥协了。
夏知瑶直视她,眼神坚定无比:“我知道你们是想利用我,我松口不代表要听你们行事,我有自己的判断。”
程璐很意外地上下扫了夏知瑶好几眼,以前只觉得夏知瑶是个娇滴滴的小女人,没想到竟然还挺有主意。
“放心,违法的事我们也不干,只是多一个助力多一分保障,有时候不要小瞧了枕边风,等程北谦失势,我向你保证一定会让你摆脱程北谦的控制。”
她一没权二没钱,能让程家人这么招揽,无非就是那点不堪的床伴身份。
不管是不是羞辱,她都得接下。
话已聊完,夏知瑶一口饮掉咖啡,提着包打算走。
“等等。”
程璐再次叫住她,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想要得到程北谦的信任,你需要改变现在的处境。”
说白了就是像个有手段的情人讨好程北谦。
夏知瑶眉心抵触地蹙起。
程璐以前瞧不上夏知瑶,后来知道夏知瑶成了程北谦的情人,更是瞧不上。
女人一旦面对实力强大的男人,久而久之难保不会被迷了心智。
通过这两次的相处,夏知瑶对程北谦憎恶,她看得一清二楚,心里对夏知瑶的厌恶也少了许多,不由放柔声调。
“连我爸跟三叔都对付不了程北谦,可想而知他手段多么狠,讨好他对你只有好处,即便最后失败收场,说不定他还能念旧情放你一马。”
夏知瑶感受到了程璐的一丝善意,垂眸没吭声。
“夏知瑶。”
程璐看着她单薄纤细的身影,“去看看程维吧,他也是受害者,他最近天天把自己困在南大,医生说......他有抑郁倾向。”
夏知瑶攥紧包,没回头走了。
程璐摇头苦笑。
看不出来心还挺硬。
夏知瑶漫步在熙熙攘攘人群中,没有目的地,就这么沉默走着。
跟程璐的一场交易冲击力太大,脑子一时有些乱。
一会是从前,一会是现在,一会脑子空白地什么也想不起来。
远处有救护车警车哼哧哼哧艰难开过去。
——“真是太可怜了,有什么想不开的,这么年轻跳楼。”
——“现在压力这么大,为情所困的,为钱发愁的,被压力压垮的,人钻起牛角尖说死就死。”
——“这就是最后一根稻草的威力。”
——“家属都哭晕过去了,忍一忍不就过去了,多大点事,一死百了,亲人怎么办?”
议论声擦肩而过,夏知瑶猛地顿住脚步。
冬季干裂的风吹在身上,顷刻渗入她体内,全身不可抑制地打起了冷颤。
耳边回荡起十分钟前程璐的话,夹杂着这些议论声,一股脑钻进她脑子。
——“你知不知道程维当初为了赶回来帮你,不顾广安的项目,如今被撤职,成了废人一个。”
——“他也是受害者,天天把自己困在南大,医生说......他有抑郁倾向。”
抑郁倾向......。
夏知瑶看向小巷子尽头,视线定格在包围圈中盖着白布的尸体上。
她突然转身就往南大的方向跑。
可没跑几步,手机响了。
她掏出来一看,脚步顿了一秒,接着把手机扔回包里,跑到路边打车。
包里手机响了几秒就挂了。
人有时候可以做到很理智,那是因为还没被逼到绝境。
可心里一旦暗示成形,就好像那种暗示会变成实质,再不快一点,就会成为残酷的现实。
她眼前甚至因为这种暗示,已经看见程维站在天台摇摇欲坠,下一秒就会在她眼前粉身碎骨。
她是气愤程维退缩,放弃了他们的爱情。
可她从未想过程维有什么错?在平等的爱情面前,谁都有退缩的权利。
她到了此刻才意识到程维在爱情中退缩,仅仅只是为了守住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些东西或许是家人或许是未来。
她凭什么要求程维为了她放弃亲人未来。
试问她自己,她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为了程维放弃爸妈。
上车的同时,马路对面一辆深蓝色幻影车停在路边,与喧嚣街道截然不同的是车内静若寒暄。
一分钟前,这辆车是朝着金融街盛科集团方向行驶。
等红绿灯的空隙,宁昊看见夏知瑶在路边很着急拦车的样子。
而此时天空阴沉,马上下雨。
宁昊也是出于好心告知了一声。
程北谦闻言,从繁忙工作中抬眸看向车窗外,偏头说了一句:“给她打电话,让她上车。”
接下来局面就非常糟糕。
宁昊打了电话过去,透过车窗看见夏知瑶摸出电话看了一眼。
就......就把手机扔回包里,没接电话。
这个反常举动在之前从未出现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