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璐适时拦上前,再次挡在夏知瑶身前,仇恨地看着程北谦:“你最好放开她!这里是医院,闹开了大家都不好看。”
“程璐你最好离她远一点,否则我不建议让你那窝囊父亲跟程源宏一起去作伴!“
“你!!!”程璐知道他做得到!
三人气氛剑拔弩张,眼看着有闹开的架势,护士从前台赶来让他们不要喧哗。
就在这时,身后的手术灯熄灭,紧闭的手术室大门被打开,医生护士推着程维出来。
程维脸色虚白地躺在移动病床上,氧气罩随着呼吸弥漫了一层薄薄雾气。
“医生,我弟弟怎么样?”程璐不再跟程北谦纠缠,立刻扑了过去握住程维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夏知瑶见状,愤恨地一把甩开程北谦。
程北谦看着空落落的手,暂时选择了隐忍。
医生摘了口罩说:“送过来及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等着病人苏醒就行,不过作为患者家属还是要尽快进行心理疏导。”
一听脱离了生命危险,她们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
护士推着程维去了普通病房,程璐寸步不离守在身旁,因事出突然,也没有请护工,又担心程维突然醒过来口渴,便让夏知瑶先帮忙看顾一下。
夏知瑶点头让她去忙,程璐离开前警惕地看了一眼程北谦,情况特殊也容不得她在这里干耗着。
待程璐一走,夏知瑶刚要进病房,却被程北谦拦住了。
他脸色实在难看,能让她留在现在,已经是把脾气收敛到极致。
见她丝毫不在乎他的感受,他耐心到了极限,拽着她胳膊阴沉沉道:“现在、立刻跟我回去!”
一字一顿,代表他隐隐发怒。
夏知瑶甩了一下手没能甩开,直视他的视线,果决道:“我要等程维醒过来!”
“你再说一遍。”
他声音压低了一个度。
两人之间的气氛降到极点,稍不留神就会刀光剑影,可那又怎样,在人命关天之下,夏知瑶一点也不惧怕程北谦。
她盯着他的眼睛,毫不退缩,明明白白告诉他:“我说我要等程维醒过来!”
“我说了跟我走!”
僵持不下。
夏知瑶知道再这样犟下去,对大家都不好,可她没法对程维的自杀视而不见。
半晌,她心绞痛地质问程北谦:“你到底有没有心?再怎么说,他也是你堂弟,虽然没有多少感情,但他做你堂弟二十多年,你就没一点恻隐之心?”
“程家人的死活关我什么事!”
他眼睛已布了一层猩红,在夏知瑶不管不顾要留下来时,他就频临失控,手上拽着她的力度加重,厉声说:“他死不死又关你什么事!一个抛弃你的男人,有什么资格让你多看一眼。”
“你简直就是不可理喻!”夏知瑶愤恨道:“我告诉你,我今天必须等他醒过来!”
路过的护士实在忍受不了,呵斥他们小点声,不要影响病人休息。
程北谦垂了下眼,收起满脸戾气,甩开她胳膊转身就走。
夏知瑶看了两眼他离开的愤怒背影,没管他,径直进了病房。
程北谦并没有离开,而是去楼下透口气。
室外潮湿闷热,天空下起了细密小雨,闷在乌云里的暴雨仍旧憋着,那股闷热贴着皮肤,险些让人喘不过气。
他解开衬衣领口,露出凌厉锁骨,抖出一根烟点燃,抽了几口,越抽越躁郁。
方才他差点就忍不住把夏知瑶打晕带走。
他借着烟草味的舒缓,强迫自己不去将夏知瑶跟程维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可越是压抑,那些过去风轻云淡的画面排山倒海涌上来。
他惊觉自己竟记得这么清楚。
那些夏知瑶跟程维在订婚宴上相携的画面,他们在南大天台不顾一切维护对方的画面。
曾经他不屑一顾,不将他们之间所谓的爱情放在眼里。
直至今日,夏知瑶仍旧不顾一切奔赴程维。
那些画面变成一把锋利的刀,一下下绞着他心脏。
他努力压制自己,不想因为程维再将他跟夏知瑶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打回原点。
他花了好长时间才平复好情绪,地上积了数根烟头,他再次看向腕表,足足给夏知瑶腾了将近两小时,已经是仁至义尽。
碾灭手上最后一根烟转身上楼。
这个时间点探病的人都已经离开,走廊安静无人,只有程维病房因特殊原因还有人进出。
程北谦大步流星踱至病房门口,轻轻推开虚掩的病房门,一眼就瞧见夏知瑶被醒过来的程璐抱在怀里。
距离隔得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但程北谦清晰看见夏知瑶眼角的泪滑落,那样伤心。
这副画面彻底刺激到他。
病房里浑然不知外面的情景。
程维醒来时就说想抱抱她,夏知瑶应了他的要求,宽慰他别再想不开,忽然间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往后扯,重重撞到一个坚硬的胸膛上。
鼻尖闻到熟悉的气息,夏知瑶心神一震。
她以为程北谦气走了,没想到他会回来。
程维刚洗了胃,身体虚弱无力,却蛮力地扯掉手臂的输液管,像一只暴躁的狮子从床上弹起来,
“程北谦!你这个禽兽,放开瑶瑶!”
程北谦看都不想看程维,拉着夏知瑶就走。
程维哪肯在这个时候放心让夏知瑶被带走,身体却因为发力过猛,体力不支,瘫软地摔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动。
“程维!”夏知瑶扑过去想要扶起他,胳膊却被更大的力量往回扯。
这一幕好似又回到去年南大天台,一对相爱的人想要奔赴对方。
程北谦向来很会克制情绪,准确来说是这些年已经习惯把情绪隐藏很深。
但自从那场车祸后,他所有情绪全被夏知瑶掌控了。
他看向程维的眼神充满杀意,把夏知瑶扯到眼前,凶狠地盯着她:“不要逼我现在就打断他三根肋骨!”
程维却已经爬过来抱住程北谦的腿。
他们这样不要命的维护彼此,只会让程北谦更加愤怒,他抬起脚就把程维一脚踹开。
那力度落在刚做了一场手术的程维身上,直接将人踹到了床边,蜷缩在地无法动弹。
这一脚实在太快,夏知瑶反应不及,抬起拳头就朝程北谦胸口发泄,“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看了一眼喘息的程维,她被逼无奈地推开程北谦,跑了出去。
程北谦闷闷挨了那几下,追出去之前冷漠地瞥了一眼程维。
他脚步很快,没一会就追上夏知瑶。
夏知瑶正在气头上,一眼都不想看他,还没走几步,又被他摁进了车里。
一路上两人一句话都没说,车内气氛沉闷压抑。
车开回别墅,夏知瑶推开车门,看也不看身后,脚步飞快进了屋。
“夏知瑶!”
她仍旧不理会身后的人,匆匆上台阶,刚行至半途,胳膊被赶上来的程北谦攥住,强迫她转过身,面对着他这张暴戾的脸。
“混蛋,你放开我!”
“他算个什么东西,只不过是一个抛弃你的人,有什么资格让你这样掏心掏肺!”
两人一高一低站在台阶上,程北谦的眼皮往上抬,眸光因这个高度剧烈颤动着,说到最后竟是有一丝委屈。
“他不是个东西,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夏知瑶俯视他,“你比他又能好到哪里!是你用尽卑劣的手段夺走了他的未婚妻,他抛弃我,难道不是你一手造成的?你有什么资格嘲笑他,他最起码比你像个人。”
“程北谦,你心真硬,他差点就死了,你还在这里争夺女人的归属权!你这个变态的控制欲!”
她一通话吼完,二人之间安静了几秒。
程北谦看着她毫不掩饰的愤恨眼神,心底闪过一丝愧疚心虚。
车祸后,她说过最多的就是恨他,那些话一日日累积,压在他心底。
他的心不是石头,也是会疼。
他仍旧不松开她,满腔躁郁在触上她眼底的恨意时,一点点散去,声音暗哑地说:“他差点就死了,你就这么着急,不惜跟我吵成这样,那我呢?”
夏知瑶眸色微动。
程北谦直直望尽她眼底,薄唇颤了下:“那我为了救你生死一线的时候,你有没有关心我,哪怕是片刻?”
这种真切的情绪,夏知瑶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
但她没有一点动容,心底的恨意反而侵占她的理智。
“我为什么要关心你的死活!你对我好一点,我就要感恩戴德忘掉一切?”
明明告诉自己要忍耐,可她眼泪不争气往下淌,凄楚地痛斥他:“程北谦我说过我恨你!是你毁了我的生活,毁了我爸妈的生活,你羞辱我,作践我,强迫我,我恨不得食你的肉,饮你的血,就算程维抛弃了我,可他从来没有作践过我,他尊重我爱护我,我们真心相爱过,你懂什么叫爱吗,你不懂,你只懂得用强权索取,你就是个变态!”
她的嘴一张一阖,程北谦忽地两眼眩晕,耳朵嗡嗡作响。
每个字变成尖锐的刺扎入他大脑,疼痛难捱。
这些事实被她一字一顿说出来,他避无可避,不得不去正视她的感受。
而最后这些话汇聚成那一句我们真心相爱过,你懂什么叫爱吗。
不管他如何不屑一顾,他清楚地知道夏知瑶跟程维相爱过。
这些爱跟他程北谦没有丝毫关系。
压在心底的话大胆宣泄后,夏知瑶再次转身就走。
程北谦倏地大步上前,一把从后面抱住她。
她抓狂挣扎,他用力抱紧她。
天空一道闪电滑过夜空,压抑的暴雨倾盆而下,将树叶尘土卷得漫天飞舞。
那突如其来的暴雨潮湿,好似晕染了他双眼,带着无法掩饰的水光。
他有很多话想说,却一直哽在胸腔,太多年没人教过他去吐露心声,他已经忘记如何去做。
夏知瑶气急败坏:“松开我!你抱着我只会让我恶心!”
程北谦身躯一僵,再也没法欺骗自己,这些日子的耳鬓厮磨只不过是一场虚幻泡影,一击就碎。
她能给你温情,也能给你刀刃。
“别这样行吗?难道你没感觉到我在改变吗?我不信你感受不到。”
夏知瑶冷笑:“那又怎样!你以为你那点改变就能抹掉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我告诉你,不能!”
这句不能轻易粉碎了他的幻想。
——不管他如何去改变,夏知瑶都不会原谅他,更不会爱上他。
用所谓的契约捆绑住她,无非就是察觉自己的感情,想要索取她的爱。
程北谦是傲气的,说不出爱的话,哪怕是此刻的挽留也带了一丝不肯屈膝的傲气。
半晌之后,见她仍旧这么冷漠,他终于折断自己的傲骨,把迟来的愧疚说出来。
“夏知瑶,对不起,我混蛋,我不是人,是我毁了你的生活,将你囚困在身边,对不起。”
曾经对夏知瑶做过的那些事,是报复的快感,如今却是致命的悔恨。
他怕再不说出来,夏知瑶会恨得更多,他不想她还爱着其他男人。
“给我一个机会去弥补好不好?我把你父母接回来,重新把工厂开起来,你想报复我也可以,我什么都愿意去做,只希望我们能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几乎带了点央求的腔调。
夏知瑶听着他的道歉,一时难以相信这些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
那些伤害他心里一清二楚,他并不是没有心,只不过曾经使命作践她罢了。
察觉到她泪流满面,程北谦心痛擦她眼角的泪,却被她一下子挡开。
程北谦不由心慌。
便听她一声冷笑,慢慢转过身,眼神近乎冷漠,连跟他痛斥的愤怒也寻不到了。
“程北谦。”
这一声叫他心里更慌,他手顿在半空,不敢碰她一分一毫。
暴雨噼里啪啦隔着厚墙穿透,万物疯狂摇摆,她声音透过这些嘈杂扎入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