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了你的孩子又怎样,你留不住她的心......。
这话残酷揭露了他最害怕的真相。
他卑劣地用孩子去囚禁她,即便这样仍旧留不住她的心。
她不爱他,她爱的是另外一个男人。
从一开始她对他只有恨。
从夏知瑶逃走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一定会找到她。
不管她逃到哪里,天涯海角他都能找到。
找到之后呢?他永远也留不住她。
程北谦强撑起来的无坚不摧一点点粉碎,面色轻颤地后退,又挺着一身傲骨离开。
别墅里没人敢靠近他,他将一屋子东西全砸了。
还是不够,他脑袋突突地疼。
屋里没开灯,漫无边际的黑暗吞噬他。
他感觉自己无力又痛苦。
何沁泽和宴鸣赶过来时,他一人坐在黑漆漆的摆件室,满地狼藉,根本就无处下脚。
靠近的脚步声立刻惊动到程北谦,他骤然抬头,瞧见是他们,又失落垂下头。
他脚板全是细碎的划伤。
“北谦,人总是会找到的。”何沁泽说。
程北谦坐在地上,捂着脸没看好友,肩膀却剧烈颤抖。
“三天了......你知不知道三天多么长,可以去掉我们的孩子,可以跑到我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他抬起头,以往高不可攀的人,满脸泪痕,第一次脆弱不堪。
“她一定不会要我的孩子,我失去了孩子失去了她。”
他们从未想到过程北谦竟会这么爱夏知瑶,以为只是一段成熟男女的关系,没想到会陷得这么深。
程北谦跟他们不一样,他们交过好几任女朋友,对感情反而比较淡薄。
不像程北谦从十八岁坚强活下来后,生活中除了报复程家就是工作。
性情大变后,情感也有了缺陷。
就是这样的缺陷,才会促使他性格偏执。
第61章 追妻火葬场
三年后。
美国新泽西州的普林斯顿镇。
夏伟绍夫妇一到六点就把华人小超市给关了, 上周有个流浪汉进店抢劫,万幸没伤到人,却把他们吓得不轻。
警察虽抓到了人, 但没关多久又放了出来,这种现象在国外数见不鲜。
至此超市一到六点准时关闭,开车回普林斯顿镇小农村。
街上宽敞干净, 零星几盏路灯在天未黑透前亮起,点亮冬季刹那的温暖。
车停在院子里, 邻居Riley出来丢垃圾,扬着手跟他们打招呼。
俩老用蹩脚的英文回应。
还没进屋就听见屋里一大一小叽叽喳喳在吵架, 果不其然夏甜甜大冬天光着脚丫子满屋子逃,身影像个闪电侠嗖地从桌子底下爬到沙发区。
夏知瑶腰上系着围裙, 手里拿着锅铲, 气急败坏地对逃命的小不点咬牙切齿:“夏甜甜!你再不穿上袜子,我真不客气了。”
小家伙不怕揍,偷偷从沙发后探出半张脸, 大眼睛水汪汪噙着狡黠地笑。
瞧见爷爷奶奶进了屋, 撇着嘴委屈扒拉告状:“爷爷奶奶,怕怕。”
“你说说你, 多大点的事, 不就是不爱穿袜子嘛。”
聂丽娟宠溺地抱起小孙女, “哪个小孩爱穿袜子?你小时候也不爱穿袜子, 至于这么大的气性。”
夏伟绍跟在一旁附和,见女儿气得不轻, 忙帮孙女擦干净脚心, 套上袜子。
夏知瑶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一边往厨房走, 一边说:“她感冒刚好,光着脚哪能行,她就是不想去学校,天天想着法整点事。”
都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她这个女儿性子皮得很,跟个假小子似的,一天天在大人底线上疯狂试探。
今晚程维要回来吃饭,她早早就开始做饭,没空陪女儿玩,这小家伙就是故意的。
这三年她厨艺精进不少,白天帮着父母一起经营小超市,晚上回来接孩子放学顺便做晚饭。
正气呼呼炒菜,腿被两条短短的软胳膊抱住。
她低下头,夏甜甜扬着小脑袋,说话还不太利索,嗓音软软糯糯。
“妈妈,别生气了,你是我的小仙女。”
“......。”
拍起马屁来得心应手,瞬间抚平了夏知瑶的火气。
带孩子三年,哪有肝火不旺的母亲?
不过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还是不可避免被天然的纯真软化。
三年前她跟兰青坐着私人飞机来到美国,程维提前一天就联系上她父母先一步到了美国,然后在飞机场等她。
那时一家人终于团聚,抱着狠狠哭了一场。
后来兰青帮他们弄好签证,他们辗转了好几个地方,最后定居在普林斯顿镇,一个适合居住又不起眼的小镇。
他们一家三口人生地不熟,又担心种族歧视,还好有程维在,给了他们不少安全感。
程维就住在他们隔壁,在镇上高中当汉语老师。
美国高中有双语选修课,正好帮助他过度了这几年。
住所安定后,他们一家人在镇中心开了一家华人超市。
美国小镇外国人很少,这几年倒是多了起来,生意也步入正轨,除了偶尔有流浪汉不怀好意,其他都过得去。
夏甜甜还死皮赖脸抱着妈妈小腿,夏知瑶无奈笑了。
女儿眼睛格外像她,圆圆的,跟玻璃球似的,其它地方却不怎么像她。
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组合,有她的影子,也有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她有片刻失神,三年前确实想把孩子做了,可兜兜转转安定下来,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四个月。
若再执意打胎,就不是人流而是引产。
她记得做决定那天,一直没什么动静的肚子突然有东西滑了一下。
经聂丽娟提醒,她才知道那是胎动。
第一次感觉到这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它从京港市一路陪着她来到美国,在她肚子里日夜陪着她,要药死它引产,她犹豫了。
那瞬间,她无声哭了,在父母劝说下,妥协地把孩子留了下来。
刚生甜甜第一年,她不知道用什么心态对待这个孩子,喜欢不起来又讨厌不起来。
很矛盾的心理。
这几年,随着日复一日照顾她,感受到女儿纯真的爱,心里也就释然了。
不管多大的怨恨,孩子是无辜的。
“去,赶紧上桌吃饭。”夏知瑶耸了耸腿。
夏甜甜爽快地松开手,撒丫子就跑,“爷爷奶奶,洗手手。”
菜刚上桌,程维推门进屋,手里拿着一个大型玩具盒。
“程叔叔!”
夏甜甜老早就关注着门口,这会哪还肯安分坐着,从沙发跳下扑过去,被程维单手接住。
“是不是赛罗奥特曼,他是我的新王子。”
聂丽娟笑着说:“一天天怂恿你程叔叔给你买玩具,你妈下次揍你,我可不管了,程维,你别惯着她。”
这个家最惯着夏甜甜就是奶奶。
夏知瑶说:“两周买一次玩具,你昨天已经没份额了,下次不准再让程叔叔给你买。”
别看夏甜甜现在才两岁半,人精一样,知道大家不敢凶程维,一个劲往程叔叔怀里躲。
程维掂了她几下,发现她又沉了,温声说:“我平时难得回来一次,可不能剥夺我送礼物的机会,来,甜甜去拆礼物吧。”
“谢谢程叔叔。”
小家伙非常果断地下来,抱着礼物也不黏人了,刚把礼物拆出来还没玩,又被提上桌吃饭。
小家伙在其它方面磨人,吃饭这一块最省心。
抱着鸡腿啃,又往嘴里塞西兰花,还不忘放一波彩虹屁,“妈妈手艺真不错。”
一家人被逗笑。
每次程维回来,聂丽娟最热情,不停给他夹菜。
头一年程维抑郁症时好时坏,还需要靠药物维持。
随着在陌生的环境逐渐放松,身边又是熟悉的人陪伴。
他已经很少情绪低落,脸上笑容变多,逐渐变回记忆中自信温雅的男人。
夏知瑶对聂丽娟的心思见怪不怪。
夏甜甜吃完饭吵着要下桌玩奥特曼,夏知瑶便把她抱下桌自己玩。
现在的美国小孩都喜欢各种漫威英雄,偏偏她一个小女娃喜欢奥特曼、大恐龙。
说她是男孩性格吧,又爱穿漂亮的小裙子。
“你们相信光吗?”
夏甜甜抱着奥特曼一本正经发出灵魂拷问。
一桌子人停住话题,认真配合她,“相信光。”
“我就是赛罗奥特曼。”夏甜甜举着奥特曼满屋子跑,笑声清脆,“我要回光之国。”
不一会又钻到桌子底下,夏甜甜捏着鼻子说:“哎呦,爷爷的脚好臭。”
夏伟绍气笑,还真准备掰脚闻闻,又觉得不雅,梗着脖子说:“爷爷昨天刚换的袜子。”
“那就是程叔叔脚臭。”
小家伙被夏知瑶逼出桌子底下,还装模作样握着鼻子,“要记得用香香洗脚。”
夏知瑶真想把她拧起来打屁股,也不知道这性格到底随谁。
反正她小时候恬静乖巧,不是看绘本就是玩毛茸茸玩具,可没她这么贫嘴。
程维笑出声,配合点头:“叔叔晚上保证洗干净。”
满屋子都弥漫着温馨笑声。
一顿饭吃完,聂丽娟意有所指地把夏知瑶轰赶到后花园。
俩老使了个眼色,接过洗碗看孩子的活,让他们年轻人好好聊会天。
夏知瑶端了一盘子水果放折叠桌上。
程维坐在她旁边,俩人一起仰头欣赏满天星的天空。
美国就这点还不错,空气质量好,不像京港市一年到头都在做环保,还是漫天雾霾。
“你没看我妈的眼神,又想撮合我们。”
夏知瑶习惯性跟程维吐槽。
他们已经不是曾经非彼此不可的年纪。
有些缘分过去就是过去了,释怀后相处起来更舒心。
程维对夏知瑶的依恋是对那段感情的不甘和愧疚。
喜欢待在她身边,是因为抑郁症驱使他,留恋她身上熟悉的氛围,会让他心神安宁。
好似回到所有磨难之前。
随着抑郁症的消失,他也慢慢脱离蚕蛹,获得重生。
现在他们就像亲人一样。
程维偏头看她,她还很年轻,长黑发绑了个麻花辫,碎发随风轻拂,说不出的温柔。
“阿姨也是关心你,担心他们老了,你生活没人照顾,希望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你。”
“不想谈感情。”
夏知瑶插了个苹果放嘴里,低下头缓缓说:“我们打算年后回中国,不再待美国了。”
似没感到意外,程维安静听着,“是因为上周流浪汉进店抢劫的事?”
那时他在学校,要不然也不会让他们担惊受怕。
夏知瑶没否认,叹息一声,“他们年纪大了,美国小镇虽然人少还算安全,但总归是有文化差异,上次是侥幸,下次呢?而且我妈风湿病一直反复发作。”
跟国外的医生聊风湿,他们会特别无语,动不动就说手术。
年前去找过一个华人中医,开了些膏药,还是不如国内的中医好。
“这三年让他们背井离乡,我一直挺愧疚,他们晚年应该是医保无忧,吃吃饭打打太极再跳个广场舞,而不是在语言不通的国家,吃着不习惯的饭菜,应付未知的风险。”
她抬头说:“所以我们决定回去,你呢?是留在这里,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去?”
程维看她一眼,转头望向一闪闪的星空,那里辽阔明亮。
“我不回去了。”
声音很低,有些芥蒂不是随着时间流逝就能消失。
夏知瑶没再问,点了点头。
“你要有心理准备,回去可能会再次遇到程北谦。”程维提醒她。
大概是最近起了回去的心思,听到程北谦这个名字的频率变高。
爸妈也聊过这个问题,唯一担心就是程北谦还不放过他们。
前几天她刷国内新闻,在一场公开商业论坛会上看见了程北谦。
他站在台上从容淡漠,一人把控了全场,依旧是被所有人仰望的存在。
三年了,一千多天,时间真的是很残酷的存在,会降低人警惕性,升起一丝侥幸。
夏知瑶说:“我们不回京港市,准备在南方定居,中国这么大,哪那么容易遇到。”
“这么多年了,或许他早就忘了,我们不可能逃一辈子,甜甜一年比一年大,总要上学,没美国绿卡读私立学校,费用实在是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