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叔叔都是什么时候来?”
夏甜甜歪着头,“每次都是午睡后。”
“妈妈,风车能还我吗?我还没玩够。”
“喜欢风车妈妈去给你买,以后陌生人的东西不能收,记住了!”
夏甜甜哦了一声。
第二天夏知瑶特意提前完成手上工作,赶在中午三点到达学校。
刚下了出租车,远远就瞧见一个身高挺拔的男人站在围栏外,身上穿着一件浅咖啡色风衣,配着条西裤黑皮鞋。
光是从背影着装上看,不像是差钱的主,更不像是刻板印象的拐卖犯。
不过海水不能用斗来衡量,人更不能被表面迷惑。
几乎是铃声响起的瞬间,一大群孩子从教室里跑出来,撒丫子到处跑着玩。
而夏甜甜更是目标性很强地直奔到围栏处。
夏知瑶脸色顿沉,一边跑过去,一边掏出手机点开录像,隔着一米的距离怼着男人录屏。
“9月23日下午三点路桥区金山路奥星幼儿园,一名男性鬼鬼祟祟多次在幼儿园外面......。”
屏幕里男人反应很快,把脸偏了过去,疾步退了一截。
夏知瑶平日里时常跟师兄们拍新闻现场,要不是电视台摄像机需要登记,她都想用专业器材把这人录下来,然后公之于众。
这人竟然还敢躲藏!
夏甜甜隔着围栏瞧见妈妈突然出现,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欢天喜地叫妈妈。
夏知瑶这会没空搭理女儿,见那男人挡着脸想跑,三两步拦住对方,继续竖起手机。
“蓄意搭讪幼儿园小朋友,以赠送礼物为技巧......。”
她话忽地顿住,隔着手机屏幕便见这个男人在摄像机前抬起了头,露出一张英俊矜贵的脸。
那是一张极其熟悉的脸,剑眉星目,与五年前没有多大区别。
岁月似乎没在他脸上留下过多痕迹。
她观察他时,他也在看着她,手机挡住了她大半张脸,只微微露出那一截惊愕的眼尾。
哪怕是隔着屏幕对视,他也舍不得移开半分。
夏知瑶手心徒然失力,手机险些从掌心滑落,在掉落之前被她紧紧攥住。
她一时没放下手机,手臂僵硬举着,眼睛仍旧盯着屏幕。
五年一千八百多天,能让人忘记很多事。
她以为那些恨意恐惧会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就连这张让她憎恨的脸也会随着生活淡化。
直到他再次出现在眼前。
一千八百多天好似虚幻的梦境。
那些本以为淡化的过往残酷清晰起来,对他产生本能的恐惧。
夏知瑶没有细致去分辨他此刻眼底的情绪,折身就走。
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他还站在原地。
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愤恨冲过来,或者仇恨宣泄他的愤怒。
他只是静静看着她,不上前一步。
夏知瑶快速来到幼儿园保安部,直接让保安把孩子带出来。
老师带夏甜甜过来,看出她脸色不对劲,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夏知瑶随便敷衍了几句,抱着夏甜甜就跑。
出校门时,她看见程北谦仍旧站在原地,隔着老远看着她们。
那张脸像是收起了所有情绪,让人摸不清他到底要干什么!
当初分开时多么惨烈,以她对程北谦的了解,怎么可能只是看一看?
夏知瑶一边警惕他追上来,一边拦车坐进去。
脑子里惯性思考如何不被跟踪安全逃回家。
忽然又想,程北谦既然早早查到她们的踪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们住哪里。
这种无处可逃的感觉时隔五年再次笼罩住她,让她窒息惶恐。
“妈妈,怎么了?”
夏甜甜敏锐察觉到妈妈的情绪。
夏知瑶抱紧女儿,闭着的眼慢慢睁开,这会才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一个火箭模型。
“这是谁给你!是不是那个陌生叔叔!”
妈妈语气里充满质问,夏知瑶缩了下脖子,心虚地嗯一声,手捏紧了火箭,怎么也不肯撒手。
这可是长征一号,中国第一代第一型运载火箭。
夏知瑶想把火箭抢过来扔出窗,她却执拗抱着不撒手,不想当着她的面做出激烈行为,只得作罢。
回到家夏知瑶在屋里来回踱步,心里慌得不行。
程北谦想做什么?是想又囚禁她,还是想把孩子抢回去?
当初程北谦为了肚子的孩子把她看守那么严密。
他一次次接近孩子,难道真是要抢孩子?
夏甜甜浑然不觉妈妈的困苦,不用上课,高兴地满屋子跑着玩。
一会吃个棒棒糖,一会抱着火箭飞来飞去。
夏知瑶看着女儿天真无邪的样子,忽湿了眼眶,焦急的心奇异安定。
她不想再跑了。
夏伟绍夫妇还是干着老本行,当初卖房子的一千万到现在还没花完。
他们是勤劳命,把钱存起来给女儿养老。
定居在徐昌后,花了一部分钱在小学附近开了小卖部。
俩老自然是规规矩矩做生意,哪怕不挣钱,也不卖三无产品。
他们关店回家,没注意到夏知瑶的异样。
待吃完晚饭,夏知瑶给女儿洗完澡哄她睡觉,到了十一点才出卧室。
“爸妈,有件事要跟你们说。”
俩老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把电视暂停,扶着沙发背坐直。
“怎么了?是不是甜甜又在学校打架?”
“不是。”
即便很不想打破如今的安宁,夏知瑶也不想再像以前一样欺瞒父母。
她坐在茶几对面,冷静说:“程北谦找到我们了,他最近一直在跟甜甜接触。”
“你说什么!”
夏伟绍气得浑身发抖,“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他不把我们一家人逼死是不是不甘心!我现在就跟他拼了!”
弹起来要去厨房拿菜刀。
夏知瑶吓了一跳,跟聂丽娟合力把他硬拽回来。
聂丽娟气道:“把人砍死就解决问题了?你都多大年纪了,还这么冲动!”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我们是不是又要逃路了?逃去哪里?逃的话我现在去收拾东西,咱们要不还是回普林斯顿镇。”
过了五年安定生活,双腿已经疲乏,早就不想再到处流浪。
夏知瑶安抚住他们,宣布:“不逃了。”
夏伟绍愣了一下,大手拍着膝盖,沉声道:“不逃了,这日子真是够够的了,他要是不放过我们,随便放马过来,大不了我去坐牢!”
其实他们最担心的是夏知瑶曾经跟人合谋制造车祸,如今有了夏甜甜,他们倒没以前那么怕了。
毕竟虎毒不食子,夏知瑶可是甜甜母亲。
现在最怕的是那个男人抢走孩子,但有钱人只会在意儿子继承家业。
甜甜毕竟是女孩子,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一家人暂时这么商定,一晚上却睡不着。
第二天谁都没出门上班,请假窝在家里。
他们一门心思关屋里躲人,却没料到人家会主动找上门来。
夏伟绍听到有人敲门,开门前专门从猫眼往外看,瞧见门口身材高挺的男人,那张脸做梦都忘记不了。
“还敢找上门!”
夏伟绍掉头去厨房操了菜刀去开门。
夏知瑶在屋里给女儿讲绘本,听到爸妈在客厅吵了起来,跑到客厅便见夏伟绍举着刀往玄关冲。
聂丽娟拦着他胳膊劝。
心里立刻察觉什么,把女儿往屋里一锁,严肃吩咐:“就待在屋里别出来!”
啪地一声把门关了。
夏甜甜被母亲突然的举动吓到了,哇地在屋里大哭起来。
这哭声瞬间给剑拔弩张的屋里添了一把火,气氛紧张到极致。
夏伟绍抖开妻子,一把拉开大门,举着刀嘶吼。
“你今天要是敢踏进这个门,我就让你五马分尸!畜生王八蛋!这么多年没完没了,我告诉你,欠你四千万我会还,但是你要再敢伤害我女儿,我就跟你拼了!我的命本来就不金贵,死活随便!”
这些年夏伟绍日日活在愧疚中,这个家都是毁在他手里,五年前他没能力护住女儿,五年后他必须拼在前面。
夏知瑶想要上前,却被聂丽娟挡住。
父母把她护在身后,不让她往前走一步,她眼泪一滴滴落下来。
程北谦双手提着好几个礼品盒,没带任何保镖。
他耐心听着夏伟绍的怒骂,情绪一直很平静。
夏伟绍刚骂完,还没喘上一口气,不料程北谦忽然九十度鞠躬,声音闷在嗓子眼里,嘶哑道:“对不起!”
俩老被这意外之举给整懵了。
夏知瑶透着门缝瞧见那个向来高傲的身体弯下腰。
“夏先生,请放心,我绝对不会再伤害你们,曾经是我做错了,害瑶瑶工厂倒闭,害你们有家不能回,我不奢求你们的原谅,只希望为时不晚,跟你们表达我的歉意,我不会伤害您女儿,更不会抢走你们的孙女,那四千万根本没脸让您偿还。”
他支起腰杆,眼底通红,诚恳道:“一句对不起根本挽救不了我的错误,您可以打我骂我,拿刀砍我,我绝对没有半句怨言。”
房间门倏地被人打开,夏甜甜探出了脑袋。
程北谦目光真挚地看着夏伟绍,还是心痒地被屋里动静吸引,眸色微偏。
他目光没落在探出的小脑袋上,而是落在夏知瑶脸上。
似感觉到他的视线,她微微掀起了那双漂亮的眼眸。
与五年前一样,对他充满了厌恶。
然后,她抱住女儿回了屋。
程北谦把礼物袋放在地上,再次九十度鞠躬:“对不起!”
夏伟绍回过神来,看也没看地上的礼物,把门重重甩上。
“滚!永远不要再出现!”
程北谦道歉的举动确实出乎意料,让这件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不过程北谦的态度,让他们掌握了一点主动权,不至于担惊受怕。
相比父母的各种担忧,夏知瑶心里反而明朗了。
本以为时隔五年,程北谦偏执的爱意会随着时间淡去,但五年后他还是找来了。
曾经不止一次跟她说过要弥补,只不过他太利己,用爱的名义囚禁她。
现在换了一种方式求原谅,不管是伪装还是情真意切。
夏知瑶清楚自己手上的底牌。
接着两天程北谦没再找上门,一家人也不能一直呆屋里不出门。
该开小卖部的开小卖部,该上学的上学。
连着半月,程北谦没出现,大家也都稍稍安了点心。
只不过陆陆续续发生一些奇怪的事。
夏伟绍开在小学附近的小卖铺因为平日大方,生意很好,激起了房东的嫉妒心。
房东想要把房子收回,自己开小卖铺。
眼看着租赁合同到期,夏伟绍一再去沟通,房东一律不搭理。
这几日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房东主动要签一个五年合同。
另外因夏伟绍被吊销了食品生产许可,开小卖部的食品经营许可证一直被压着。
开小卖部跟开食品厂不是一个概念,但监管局还是有人想要捞油水。
夏伟绍跑了好几次监管局,都被人三言两语驳回来。
上头既不说给办也不说不给办,这就是要钱的意思。
夏伟绍现在不想干行贿的事,于是小卖部因为许可证的问题一直被罚款。
这几日监管局亲自来了电话,说证办下来了,让他去取。
更疑惑的是聂丽娟挂了好几年没挂上的风湿病专家,医院主动打来电话。
说这位医生来了徐昌市,运气好,有个挂号名额落在聂丽娟身上。
一家人又不是傻子,隐隐觉得这是程北谦的手笔。
但人再有骨气,也不能拿生命安全去赌气,夏伟绍为了让妻子看上病,只能领了这份情。
夏知瑶心里却很窝火,很讨厌程北谦不温不火地嵌入她的生活。
偏生他还躲着不出现,有气也没处撒。
第63章 追妻火葬场
徐昌市连着一周云层密布, 降雨迟迟落不下来。
周五这天,下午一点,大型降雨骤然倾泻, 城市淋浴在狂风骤雨中,多处路段积水严重,管理部门紧急出动市政抢险。
道上的车堵成一片, 汽车鸣笛声响彻上空。
这场雨一下就是四小时,仍不见停, 大部分车辆熄火卡在积水里,导致路况越来越严重。
夏知瑶跟电视台同事跑了好几个路段播报现场, 雨水砸在透明雨衣上,眼睛被雨糊得睁不开。
“夏知瑶, 你电话响了!”
扛着摄像机的同事扯嗓子提醒。
电话铃声被雨声和道上咒骂声削弱, 根本就听不清。
夏知瑶往远处走了几步,单手拿着话筒,另一只手从雨衣内抽出手机, 屏幕上显示聂丽娟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