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原本是一碟清炒芦笋。”
是因为芦笋不够了,他才添加了别的配菜。
“你现在是在怪我吗?”
徐鲢读讼拢 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压着唇珠。
他浅浅笑了下。
修长的食指仍抵在唇边, 他轻声说:
“嘘,食不语。”
……
晚饭后,徐鲎匀话揽起收拾餐厅的任务。
时舒斜斜靠着墙壁当起了甩手掌柜,她双臂环抱着胸,光光看着,也不再提帮忙的事了。
她对做家务没兴趣,最多不过三分钟热度,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一个人操持着家务。
无火香薰散发出淡淡的熏衣草花香。
他一会儿弯腰曲背,一会儿只低垂着脑袋……
手臂屈起或舒展,他的动作利索敏捷,收拾得井井有条。
是有条不紊的徐助理。
徐霰凰看得有些不太自在,嘴唇动了动,想建议她去做些别的事情,但又担心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又被谁惹恼了,索性克服克服,对她的监工视而不见了。
而时舒那些糟糕的情绪,好似在乖巧的徐助理一顿营养丰盛的晚餐投喂后,被排空,在静静地看着他做家务流逝掉的时光中被温暖,被治愈。
考虑到她今天情绪的波动,拖完地,徐龉檎好清扫工具,又将垃圾送下楼,决定单方面推迟两人之间的约定:“您今天挺累的了,要不游泳的事还是改天……”
时舒摆摆手,打断他:“不用改天。”
“你去换衣服。”
临睡前酣畅淋漓地游一场,耗光体力,也有助于她提高睡眠质量。
徐鲅挥鹨话愕某そ奚攘松龋说好。
时舒给徐鲎急傅挠斡疽虏皇潜热用的紧身短裤,而是潜水用的那种长袖长裤全身连体的款式,拉锁在前襟,从颈到小腹的长度,方便穿脱。
徐鏊闪丝谄,如果她只给他准备一条游泳短裤,他在她面前只穿着一条游泳短裤的话,会让他感觉到不自在,但像眼前这样,他就没什么负担。
见她出来,穿着的也是这种连体的款式,并不是他那次在西山偶然见到的,能够凸显她优越的身材曲线的那种绑带式的泳衣。
徐鲎詈笠坏愣悬着的不安,也松驰了下来。
徐鏊婧笫栈芈湓谒身上的视线。
落在眼前。
平墅阳台上,做了个小面积的游泳池,比起西山的无边泳池要简易得多,毕竟面积有限。
两条独立的泳道。
其中,一条泳道里漂满了浮板,A型板、U型板、方形背漂、鲨鱼板……剑鱼板,等等。
各类浮板似乎是――
一旦他在泳池里呛了水,手臂随便一搭,都能摸到块救命的浮板。
徐雒蛄嗣虼剑骸啊…”
时总有她不为人知,可爱心善的一面。
明眼一看便知道哪条泳道是为他准备的了,徐鲎跃醯靥酵热胨,水深堪堪才到他腰部往上肋骨的位置。
传统款式的游泳衣、提高安全系数的漂浮板,以及足够安全的水深……
徐鲂南戮醯梦屡。
别被时总清清冷冷的外表所迷惑了,她其实面冷心热,是很善良,是很会站在他人的立场上,为他人考虑的人。
时舒站在池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鼓励他的话。
就见徐隹焖偻下扒拉了一下泳镜,整理好绑在脑后的游泳镜的绑绳后,道:“那我先进行水下憋气的练习了。”
时舒:“……”
他躲那么快呢?
她一不吃人,二又不吃助理。
“嗯。”时舒站在池边放松地蹲下身来,两条腿高低曲着,垂在腿部内侧的手臂探前拨动了下水,手指压着块A型浮板,缓声道:“我会守在池边。”
“超过两分钟,我就会下水捞你。”
徐龆阍谟斡揪岛竺娴哪抗馍了噶艘幌拢氯剂的味道本身并不好闻,但他的嗅觉自行决定,仿佛是闻见添加了海盐颗粒的柠檬,被清爽气息包裹起来的鼻腔微微发胀发酸。
“谢谢您。”
时舒好笑道:“为什么谢?”
因为。
他原本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勇气面对游泳了。
谢谢,您让我重拾勇气。
徐雒挥谢卮穑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从做好准备要沉水开始,他的心跳就不可抑制地加速,心情紧张,心脏如被四面巨石挤压着,咬合负荷变重变深。
这会儿要临近沉入水中,心脏更是“砰砰砰”跳得剧烈,仿佛要挣脱巨石的压制,挣脱胸腔的束缚,要冲破咽喉的高度跃出来。
大脑中,一片混乱与哗然。
乱糟糟的,无章无序。
双肩在颤抖。
他的世界在动摇。
意识在分崩离析之间。
但,他不想在时总面前丢人。
他已经鼓起勇气要去面对这件事情了,不是吗?
要一鼓作气啊。
他这样给自己心理暗示。
徐錾钌罟嘧乓豢谄,像河豚鱼一样鼓起腮帮,随后,他猛地闷进水里。
时舒心下觉得好笑。
热身运动都没做呢,他在猴急什么?
但……他鼓腮的模样。
属实有点儿可爱。
手里的秒表一掐。
时舒恢复正色,开始计时。
秒表上的数字跳动得飞快,像观看一场紧张激烈的游泳比赛,任时舒自认为淡定从容,也不免呼吸略略缓滞。
还是不免担心他出点儿什么事的。
就像……记忆深处,有一天,她没有等到天亮。
而闷入水中的徐觯如同置身大海之上的一叶孤舟,海水的咸腥先是聚集在鼻尖。
随后,海面上刮起一阵凛冽狂风,在暴风雨来临之前,海洋秩序倾刻间崩塌,渔船都已经安全靠港。
而他――
却如翻江倒海之中一株飘摇的浮萍。
孤舟在风暴中倾覆,海水倾刻之间涌入鼻腔。
他抓不住一块满目疮痍的浮木。
徐鲈谒中挣扎两下,手臂高过脑袋抓住一块A形漂,随后脚掌踮到底。
他从水中站了起来,很大的动静,游泳池里的水哗啦啦抖动,溅起大片大片的水花,砸在池边。
他捂住面,大口大口地喘气,喘气声粗重。
因为从崩溃中自我获救,动静过大,零散几阵水花溅在了时舒身上。
时舒没躲。
切身体会着,目睹着,他溺水的那一瞬间。
他又获得了自救。
他若没有能力自救,她会及时下水救他,就像第一次,他在她眼皮底下游泳溺水的那一次,同样及时。
但并不是每一个溺水的人都能获得自救。
即便获得了自救,在人性和生命的考验之下,善良的人,他又或许会将生还的机会让与别人。
如果有那样两难的时候,他会怎么选?
徐隽闷鹩斡揪担残余的水流顺着他的游泳帽,顺着他清晰的五官线条往下滑落,聚集在锁骨,洇没在本就潮湿的游泳衣里。
时舒的呼吸似乎比刚刚他沉入水中时,要更缓,更凝滞了。
时舒丢了块干净的毛巾过去。
徐龀她笑一笑,笑容乖巧但透露着一些苦涩:“时总,抱歉。”
但千言万语,抱歉的话,再说不出更多。
时舒摆摆手:“今天就到这儿吧,不急,明天再试。”
“好。”
……
待徐隼肟,时舒独自一人,游到筋疲力尽。
天很晚了,她服用过两粒安眠药。
才入睡。
-
徐龌氐桨桌锱,他在家里没看到他哥徐宪瑭。
两只流浪猫顺藤摸瓜,蹭蹭他的裤角,他耐心地沿着长巷,给流浪猫定点补充猫粮和水。
地下室的游泳池刚换过水,冰箱里填满新鲜的蔬菜和水果。
徐龃虻缁肮去才知道,他哥的心理咨询室装修,他会住在离咨询室更近的公寓,以便关注工期。
徐宪瑭说,他自知没什么烹饪的天赋,也没有耐心去做一顿复杂的料理。
所以,他只能买好食材填满冰箱,让徐鲎约汗ぷ髟倜Γ也记得要按时吃饭。
坐在地下室的跳水台上和徐宪瑭通完电话,徐鲇志簿驳刈了一会儿。
砰。
一个漂亮的入水动作。
一道亮丽的弧形风景线。
无人瞧见。
怎么能没有进步呢?
他勇敢地面对了这件事情。
一个躲起来的游泳运动员。
曾经的天赋型选手。
他两只手紧紧攀住游泳池池壁,在做足了防护措施的状态下,自我进行沉水练习。
他总不能无止境地耗费她的时间。
-
第二天,第三天。
是周末。
时舒依旧在南郊公馆接受了徐龅脑绮屯段梗午餐投喂以及晚餐的投喂。
他做完饭,做完家务,将地拖得干干净净。
比起生活助理,他更像一名,到点儿来,到点儿又走的家政工。
但岛台上和餐桌上,会留下不一样的花束。
一天是白色的铃兰。
一天又是纯白的郁金香。
纯白色的花,总给人一种清雅脱俗的感觉。
与世无争的,干净又纯粹。
如同插花的那个人。
他们一起分享了一部恐怖片,昆池岩。
她好像发现了,他有点儿害怕,但仍硬撑着陪她看完,并发表一些无关痛痒而又不真心的观后感。
“挺好看的。”他说。
“你满头大汗。”她揭穿。
晚上依旧是,她帮助他做游泳恢复性训练。
效果算不上好,但他贵在坚持。
有什么关系呢?
来日方长。
……
周一早上。
早餐又换了与上周不同样的花式,时舒也会想知道,他脑袋里面哪儿来那么多的菜品和营养搭配。
不变的是一片土司和半杯美式。
生活习惯、饮食习惯很难改变,但她也在尝试。
中午,依旧是在员工食堂就餐。
两人面对面坐着,徐龇旁诓团膛员叩氖只一连震动了好几下。
大概是和时舒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
受她的影响,徐鲆簿湍认为重要或紧急的事情,对方会打电话来,而选择发微信消息一般不算什么要紧的事儿,那么早一会儿查阅,晚一会儿查阅,回复也没关系。
何况他和时总坐在一起吃饭,时总都没看手机,他看手机自然是很不妥当的。
徐鲋皇巧了眼手机放置的位置,并没多少反应。
他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餐盘里的饭菜,他性子慢,吃饭也是如此温吞,即便是很饿的状态,也改变不了他吃饭的习惯和节奏。
倒是时舒喝着汤,提醒:“徐助理,你手机亮了。”
徐霾幻靼姿为什么提醒他查看手机消息,明明她自己从来也不及时回复消息。
徐錾陨缘褪祝表示收到指示:“我先和您吃完饭,等一会儿再查看回复。”
“现在看呀。”时舒:“万一对方有什么要紧事。”
“有要紧事的话,对方应该会打电话过来。”
“啧。”时舒:“你这话听着挺耳熟。”
“好像是曾几何时,我的某个观点。”时舒:“你这么推辞,不会是有什么小秘密了吧?”
徐雒蛄嗣虼剑放下筷子:“我还是查看一下微信消息。”
徐龅憧手机。
是置顶在列表的【家】,家庭群聊。
因为【家】发了最新消息,时总的微信置顶,被挤到了第二位。
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邀请了小姨入群。
受到外公的影响,小姨和母亲都是翡翠玩家。
或许是为了弥补当年外公逝世后,他老人家的那些作品遭到趁火打劫、洗劫一空留下来的遗憾,小姨和母亲日常喜欢收藏一些精致有特色的翡翠艺术品。
尤其是小姨,微信昵称都是翡翠的拆字。
小姨一连发了好几条微信消息。
非羽羽卒:【图片.jpg】
非羽羽卒:【@徐觥
非羽羽卒:【ππ小外甥,姨姨记得你外公留给你的遗物里,好像有这么一块种水类似的原石?】
不用放大图片,徐鼍湍芸闯鲂∫谭⒗吹耐计出自何处,正是他送给时总的那条冰红翡手持。
徐鏊涿挥邢氲剑时总年会上佩戴的一条手持会受到这么多网友的关注,但也不能算很意外,毕竟网络时代任何一个细节都有可能成为一时的热点,引发巨大的热度和流量。
徐鲆虼宋⑽⒆呱瘢他想起午餐前和许叶霖许秘书的一段对话。
许秘书也问了他这件事情:“徐助,时总年会上佩戴的那条手持,是你送的啊?”
徐雒环袢希骸班牛是。”
许秘书给他看了网上关于这条手持引发的讨论,以及时总的回复:“网上说,徐助你送时总的这条手持是翡翠材质,根据网友的什么种老,什么水头,我也去做了相关的了解。”
“这种程度的翡翠是要很贵的,对吧?”
不等徐隹口,他又自言自语道:“我们都还以为徐助你家境普通呢,谁知你竟出手不凡。”
他语气中多少有几分试探的意思。
但许秘书向来心直口快,徐龅挂膊换岽Ф人有什么恶意。
虽说,送礼者的心意远比礼物本身的价值更重要,但……送给时总的生日礼物,他的确不会送便宜的、价格低廉的。
就比如,他是因为知道这块翡翠原石稀有,他才会进行加工雕刻,而不是因为他认为自己的雕工可以掩盖掉材料本身的价值。
又比如,他的确不可能将一块普通的木雕送给时总当生日礼物,除非,这块木雕的木料是,小叶紫檀或者黄花梨。
徐鑫抟饪浯笃浯剩也不想说谎,他回复许秘书,从翡翠原石到翡翠成品,中间的加工环节越多,溢价的幅度越大。
而他送给时总的这串手持,从去皮到手雕,跑环、大卡径珠子、灵狐吊坠的设计和加工都是由他自己做出来的,手持的最终呈现形态也是他自己设计和手工串联起来的,所以,其实不会有很离谱的成本。
也就是翡翠原石本身的价格。
“并不是很贵重的礼物。”他补充一句。
“这还不贵重啊?”许叶霖都听傻了:“我这一大串听下来,可听得明白了,表面成本就不低了,而且,这环环相扣的全是你你亲力亲为,一道道隐形成本更是不可测算。也就是说,它根本难以估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