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舒的眼光很好,双双都很衬夏章桃。
斑马纹的那双穿上很有气场,尖头闪钻的那双又很高贵,粉色的甜美可爱,白色系带的款式纯欲。
“刚才试的几双,都要。”
夏章桃还在纠结买哪双的时候,时舒已经这样交代导购。她吓得赶紧拉住时舒,侧过身极小声的和她说:“我要破产的,姐姐。”
她并不避讳在时舒面前露出生活的捉襟见肘,本就不是同一阶层的家庭,她也不会强行打肿脸充胖子。
“不是要我安慰你吗?”时舒笑了下,她的笑是那种很明艳的笑容,是拥有绝对财富带给她的底气,又美又拽的。
她随后递给服务员一张卡:“刷我的就好。”
时舒一直有钱。
初二时,时舒送给夏章桃一款价值六位数的包包,夏章桃刚开始只是以为是大牌仿款,和自己去廉价饰品店买的那些价格差不多,因为是好朋友送的,她就经常背着。后来,有一次家族聚会,被家里一个长辈识别出来,当场污蔑她小小年纪尽走些歪门邪道。
夏章桃百口莫辩,后来还是时舒的外公登门澄清,才解除了误会。
打那以后,夏章桃就释然了。
六位数在时舒那里,不过就是她两位数。
怎么说呢。
如果太在意金钱和阶级差异带来的压力,这友谊也维持不了这么多年。
尽管如此,在那个年纪里,夏章桃也会为了回赠时舒的生日,饿着肚子,省下一整个学期的零花钱送给时舒一整套精装的英文文献。
因为知道这些对时舒算不得什么,夏章桃欣然接受:“总裁姐姐真好。”
“总裁姐姐贴贴。”
时舒还挺受用,拍拍她贴过来的脑袋以示安慰:“去看看裙子?”
从高档的裙装品牌挑了几身裙装出来,时舒又问:“去看看化妆品?”
漂亮鞋子和裙子已经治愈了夏章桃糟糕的心情,她也不愿意让时舒太破费:“不用了啦,买太多了。”
“你不是化妆品主播吗?”
吃饭的工具,总不嫌多。
“品牌商送了我很多。”
“那是你的工作回报。”时舒:“这是我给你的安慰,不一样的。”
性质不一样,填补糟糕心情的效用,也不一样。
……
衣服、裙子、鞋子,护妆品、化妆品。
直接配送到夏章桃家里。
“嗯,再去看看包。”
时舒最后提议。”
夏章桃站在镜子前试一个托特包的上身效果,时舒像先前一样坐在休息区等她,目光一抬,被角落里一个简单大方的双肩包吸引住了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想到了徐助理。
这款双肩包没有夸张的品牌logo,是简约风格的黑银色,小牛皮防水材质光滑细腻,双插扣设计的开合方式,看起来容量很大。
很能装。
这个包就挺适合他的。
时舒没有犹豫,她看中了什么就会去买。
“这个也给我包起来。”
夏章桃疑惑:“可这不是男款的双肩包吗?”
“嗯,我买来送给徐助理。”
时舒很自然地说。
第9章
临着澜江而建的法国餐厅,小有名气的钢琴家在表演区域进行钢琴演奏,欢快的旋律将小资浪漫和氛围感拉满。
视野绝佳的江景包间,时舒和夏章桃面对面坐着,夏章桃交待服务员点单的期间,时舒垂眼给徐龇⒘颂跸息。
SS:【你住哪?】
徐雒牖亍
徐觯骸臼弊埽晚上好。我暂时居住的地址是:白里弄6号。】
时舒纤长的食指继续在手机屏幕上敲着,夏章桃点完单,抵着餐桌稍稍伸长了脖子:“又有工作了吗?”
“我在给徐助理发消息。”听到夏章桃跟她说话,时舒翻转手机屏幕给她看:“知道这个地方在哪吗?”
白里弄?
她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夏章桃摇摇头,表示徐助理作为职场新人,租房可能会选择比较偏僻的地方居住。
“不过,你是打算现在就把包包送给徐助理吗?”
毕竟是她将他从长榆带到澜城来,他只身一人在这个城市里租了房子,落了脚,她的关心兴许会让他觉得这个城市的夜晚,也不是那么孤独。
“嗯。”时舒一边给徐龇⑾息,一边回复夏章桃:“顺便参观徐助理住的地方。”
SS:【发个定位。】
徐觯骸径ㄎ弧
根据徐龇⒗吹亩ㄎ唬时舒点开地图,地图上显示的白里弄离澜江边不远,在老城区靠着旧租界的地方,不过,早就没落掉极少活跃在大众视野里的巷子,她们确实都没去过。
服务员上了餐。
夏章桃手捏着刀叉:“我和你一起去。”
时舒点头。
“你随意。”
-
白里弄的确是偏,不是偏远,而是僻静。
非常有年代感的弄堂,历史保存度很高,深深的梧桐巷子,灰青色石板路,车体稍微宽一些的车子开不进去,也就时舒今天的这辆跑车开起来没那么勉强,不过也还是很难提速。
月亮藏在云层里,经久失修的路灯,一会儿亮起,一会发出滋滋的电流声,然后摆烂式地灭掉,让视野本就不好的冗长巷子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巷子里时不时蹿出来一只野猫,体型干瘦,“喵呜”“喵呜”的可怜惨叫声惹人心忧,碧绿的眼睛却又露出}人的目光。
夏章桃开得一身冷汗,脑袋一偏,看到时舒也闭上了眼睛。
她又乐:“哟,总裁也会怕野猫啊?”
跑车以极缓慢的速度在弄堂里晃荡着,直到,白里弄三个字出现在视线里。
跑车顺着门牌号往里挪,挪到了白里弄6号。
出乎意料的是,白里弄6号占地面积挺大的,尽管是晚上,借着远处微弱断续的灯光,夏章桃还是分辨出铁栅栏围圈起来的院子里有一整栋三层洋房。
看不清洋房本来的面貌,四周墙面长满了爬山虎,洋房隐没其中,因为多年未曾修剪过,爬山虎疯长得杂乱无章,而且,这院子虽大,却能闻到锈蚀的年代味,半人高的野草在院中丛生。
“这房子,得有十几年没住过人了吧?”夏章桃推开车门下车,挥挥手散去鼻尖的铁锈味:“你确定徐助理不是随便编了个地址糊弄你吗?”
眼前的破败景象也与时舒的预估有些出入,但时舒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他不会。”
“好吧。”
跑车的前照大灯开着,夏章桃又点开手机手电筒,顺着手电筒和前照灯的光亮,在满院子的黑暗中找到另一矩呼应的微光,那是一盏立在院子里的低矮的可移动庭院灯,造型别致美观。
被庭院灯照亮,那一小块已经修剪过的绿色矮茬中,一道躬下腰身的精瘦线条悄然出现,伴着黑夜月色,凭添出几分清新和脱俗。
他穿着黑色的旧衣服,衣服不合身,袖子和下摆都有些短了、局促了,屈腰时露出了里面的白色底衫和袖口的流畅腕骨。
“那里有个俊俏的小农民。”夏章桃眼尖的发现。
“是个粉刷匠。”时舒看到他脑袋上顶着一顶用旧报纸折叠的纸帽子,又看清他手中握着一把刷子,在他身处的那一块墙壁上涂涂刷刷。
他个子很高,围墙才刚刚没过他脑袋的位置,他抬抬手臂就可以在墙壁上随意涂鸦,旁边的登高梯子孤零零杵着,略显得多余。
“我去问问小刷匠是不是这里的房东?”夏章桃迈了步子,准备去敲铁栅栏的门:“顺便问问,徐助理是不是租住在他这儿?”
“有没有可能”,时舒略略拧眉,她似乎对徐助理这处住处不太满意,“小刷匠就是徐助理。”
这样的介绍还是让夏章桃怔了住。
同时挑起了她的好奇心。
她忍不住仔细打量起他来。
这个角度不能完全看清楚徐助理的五官,但能看出来他的身形清隽挺拔,手中的刷子在墙壁上来回刷过,臂部的肌肉线条随之勾出浅浅的轮廓,夜风裹挟着年轻的清爽气息,月色将少年感和力量感在他身上巧妙融贯,临摹在他刚刚才刷好的白色墙壁上。
白幕黑影,他像一幕复古的皮影艺术。
好乖的男生。
连投影都能传神地投射出他的乖巧。
这样的初印象让夏章桃忍不住打趣道:
“小时总可真会做生意,用一份工资请了个多面小助手,既能当助理,又会锄草刷房子,我看以后呀,西山那片园林,你也就不用请专人打理了,这不有现成的园丁了么。”
没等到时舒回应,夏章桃侧过脑袋,看见时舒正手持电话举至耳朵边,对着听筒那头说:“你就住这?”
夏章桃这才又将视线重新投掷院中,小刷匠也举着手机搁至耳边,他转过身来――
他们的视线在夜晚的冷空气中碰撞、擦亮。
明亮、惊喜,如烟花转瞬即逝。
徐龃游聪牍,时总会亲自过来他住的地方。
他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加快了走过来的步伐,然而,他每走一步,心跳就不可抑制地加快节拍,到了时总跟前了,心脏已鼓动得十分厉害,砰砰直撞,似乎要溢出满腔胸膛。
他第一次磕磕巴巴的没组织好语言。
“抱、抱歉,时总。”
他花了一些时间处理好情绪,调匀了呼吸:“抱歉时总,我暂时还没有把房子收拾出来,让您受惊了。”
“您有需要,该由我赶过去的。”
时舒没听他说话,上下打量他几眼,蹙着细长的眉:“你这衣服?”
徐霾缓靡馑嫉孛了下脑袋,顺手扯掉了头上用旧报纸叠的纸帽子,熟悉的短茬冒了尖儿,精神又帅气。
他抱歉地解释说,因为修整院子难免会弄脏衣服,所以他就穿了以前的旧衣服。
但他也没有说穿了谁的旧衣服,时舒便以为,他穿的是这户房子主人留下来的旧衣服。
考虑到他的自尊心,时舒没再刨根问底。
她向他介绍了自己唯一的好友,也是此行的同伴:“这位是,教化妆的夏章桃。”
夏章桃:“……”
这介绍……她是没别的特质让她印象深刻了吗?非要提一茬她那半死不活,没人气的直播间吗?
夏章桃翘着嘴腹诽,徐鋈蠢衩驳耐她打招呼:“您好,夏老师。”
一个真诚纯粹的笑容还不打紧,他还温温吞吞,乖乖巧巧称她一声夏老师。
夏章桃睁大睁圆眼睛:“夏、夏老师吗?”
果然是她人穷志短,眼光狭隘得很。
瞧瞧,总裁的说话艺术以及总裁助理的高级解码能力,一声夏老师,直接就把她这个庸俗的小人物捧到了令人尊敬的高度。
也不是人人都能做总裁助理的。
夏章桃对时舒的这个助理很满意。
徐鲭锾蟮匦πΓ再没有别的恭维之词。
他并不擅长社交,那些擅长社交的先生女士常用的词汇,他也特意学习过,但在第一次见面的人面前肆无忌惮地表达,对他来说,仍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既不做作,也不油腻。
好乖的徐助理。
“那你们先聊着。”这样乖巧的年轻助理,夏章桃还是保持形象地端了一下,她识趣的往后退退:“舒舒,我去车里等你哦。”
时舒无意久留。
夏章桃离开后,她垂在身侧的右手往前伸出来,手提纸袋举至徐龅拿媲埃言简意赅:“我来给你送个包,祝贺你,乔迁之喜。”
“谢谢您。”
但没出所料,徐鲈僖淮嗡当歉。
他仍坚持不能收时总的礼物。
拒绝说了三次。
哪怕对方是徐助理,时舒也觉得厌烦了。
“必须要。”
时舒的强硬态度让徐鲇行┮馔猓明明她之前都没有勉强过他。
徐鲆虼擞行┱忡:“为什么?”
时舒表情冷然:“因为我想送你。”
徐雒蛎虼剑垂着眼,但他没伸手。
他在沉默,用他的方式拒绝。
她亲自给他挑选的双肩包,她亲自送到他手上。
这是她送给新助理的第一个正式的礼物。
他拒绝,他未免不识好歹。
时舒没什么耐心了,干脆推着包往他胸口一按。大有一副他爱要不要,不要就丢掉的意思。
就在时舒松手,那失去抓握力的纸袋就要顺着他的胸膛往下滑落掉到地上时,徐雎韵曰怕业厣炝耸郑按压住纸袋,止住了它的下落。
时舒虽然不耐烦,但因徐助理这么伸手拦了一下的缘故,她那些无名的恼火又消散去几分。
时舒咳了咳,也不知是不是多此一举。
总之,她解释了下。
因为他是她的助理,他的背包里大部分都放的是她的所需物品,所以,她希望装她的物品的他的背包,也能是符合她审美的,她亲自挑选的。
这样的解释似乎合情合理。
也能增加人的接受程度。
徐霾皇遣欢察言观色,他已经看出了时总在压制着她的不耐烦,她甚至在不耐烦之中,还有给他递出一个退步的台阶。
徐鲆虼松钌詈粑,从小他的家庭便教育他,做人不可以贪婪,不可以无端接受了别人的礼物,如果实在不得不接受,那就相当于欠了对方的一份情,是必须要铭记在心,及时偿还的。
他不知道在这个深呼吸的几分钟里,他有没有做好承受欠时总一份情的心理负担,他仅仅是作为一个助理,学会了在惹恼总裁之前,在最短的时间里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想到什么,他又很认真地问她:“我原来的背包是不符合您的审美吗?”
时舒:“……”
倒也不至于。
就仅仅只是想送他礼物罢了。
她就只是刚好今晚看到这个双肩背包适合他,她想把这个双肩背包送给他。
她这么想了,也就这么做了。
“对。”时舒无意在这儿久留,应付着点点头:“徐助理的审美还有提高的空间。”
现在目的达到了。
时舒没别的话要说,也没有参观徐助理住处的兴致了,这就准备走。
徐龌厣砜醋怕院的荒草,说不出一句邀请的话。
他抿着唇微笑,一手抱着礼盒纸袋,另一只手伸出来挥了挥:“那、时总再见。”
时舒因此看到他的手上沾了些白色乳胶漆。
他的手形很好看,指节修长,指骨匀称、清瘦薄削,沾上些许白色污渍后反而有些超出常规的堕落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