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慕问道:“为何要去荥阳?”
“楚军进军关中,下一个目标就是洛阳,到时候,城中会比较危险,所以...”
听到这里,胡慕立即打断了他。她装出一副十分担忧地模样,说道:“若是这样,我定是要回洛阳通知我的家人啊,若他们有危险该怎么办?”
韩信有些不解:“你的家人要将你卖出去换钱了,你还如此关心他们?”
胡慕一脸执着地说道:“不论如何,他们也都是我的家人,对我也有养育之恩,如今危难之际,我是必定不会丢下他们不管的。”
韩信很小的时候,家人要么离世,要么就都逃离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淮阴。他对家人这个词,也并没有什么很深的概念。然而看着胡慕如此坚持的模样,他的内心也有些微微触动。
“好吧。”他答应道:“那我就先陪你去趟洛阳。”
然而就在此时,又有一个声音大声说道:“韩信?你什么意思?”
二人闻声望去,不远处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着银色铠甲的男子,此时正怒气冲冲地盯着二人。
“钟离兄?”
钟离昧两三步走到韩信面前,揪着他的衣领,怒道:“我回营后看到你留下的符节和衣物,你要走?”他又看了眼一旁的胡慕:“是为了这个女人?你要和她私奔?”
韩信一把推开了钟离昧的手,上前挡在胡慕跟前,大声说道:“钟离昧!你不要乱说话!与她无关,我早就想走了!”
钟离昧闻言,一脸不可置信:“你要当逃兵?你韩信居然要当逃兵?”
韩信微微垂下眼眸,低声说道:“我不是要当逃兵,我是要离开。”
钟离昧此时被气笑了:“你来到军营才多久?你知道多少人都是从小兵做起吗?你连跨几个层级,直接做到了执戟郎中,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你别忘了,这个位置都是项将军破格提拔给你的,你现在一走了之,你对得起项将军吗?”
听到这里,韩信也有些恼了:“我如何对不起他了?!攻打定陶,我和项梁公说过了秦国增援已到,叫他切莫大意,以防偷袭。可他呢?将领骄傲,士卒怠惰,大败而归!巨鹿之战他俘虏秦国二十万降卒,明明可以收编充实兵力,可他却将那二十万俘虏通通坑杀!这不是屠夫是什么?!”
钟离昧眼里满是无奈:“韩信啊,那些都是秦国的降卒,我们收编秦国的降卒去攻打秦国,你用秦人打秦人,这如何办得到?不坑杀,留着始终都是个隐患。”
然而韩信却不以为意,他冷笑道:“若是军纪足够严明,令必行,行必果,何人不能用?独他项羽不敢用?身为大将军,兵力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项羽统领二十几万大军,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他又说道:“可我说的,项将军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若是我,给我什么样的兵我都能调动,越多越好!”
他这一番激昂陈词,将钟离昧说得哑口无言。他上前两步,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韩信先一步打断。
“钟离兄,项将军如此为人,不只是我,他手底下的人,迟早都要走个干净。”
闻言,钟离昧深深叹了一口气,话已至此,他也不再能劝得动他了。项羽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又何尝不清楚?别说韩信,有时候他自己都想离开项羽。只是苦于没有更好的地方可以去,才不得不留了下来。
他有些无力地摆了摆手,说道:“既然如此,想走就走吧。”
韩信站在原地,沉默许久后,合手躬身,对钟离昧深深一礼,说道:“这段时日,多谢钟离兄的关照了。若有来日,韩信必定报答。”
胡慕默默站在背后看着他们二人吵架,皱着眉,微微摇了摇头
韩信虽才能出众,但却丝毫不知收敛。如此锋芒毕露的性格,又如何不会招致主上的猜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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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洛阳的途中,二人一路无话。韩信似乎非常郁闷,一路眉头紧锁。胡慕很想说些什么,但也不知该怎么开口。
就在行至一条狭窄的小路上时,忽然发现前方有一队卫兵手举火把在来回张望巡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韩信看清了他们的衣着后,内心暗道糟糕。前边是一队秦兵在把守通路,然而这条路是通往洛阳的必经之路,平时很多人会从这边去往洛阳,一般并不会有秦兵把守,为何今天偏偏遇上了?
他勒住了马匹,对身后的胡慕说道:“阿慕,前面有秦兵在巡逻,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胡慕却翻身跳下了马,径直向那队秦兵走去。
韩信见她忽然下马,心头登时一阵狂跳。他也赶紧下了马,上前急急拉住了她:“阿慕,你不要贸然过去啊!”
然而胡慕却忽然转过身来,反手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
韩信满眼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此时的她神色凛凛肃然,隐隐间威仪自生,哪里还有半点湖水岸边那个柔弱的样子?
第18章 拜上将军(1)
胡慕拉着韩信走到了那队秦兵面前,为首的士官拦下了二人,问道:“洛阳城正在戒严,你们是何人要通行?”
胡慕从衣袋中掏出了虎符,亮到那位士官面前,问道:“你可识得此物?”
士官见状,迅速从胸前的衣袋中掏出了另一半虎符,将它与胡慕手中的那枚细细比对。
随即,他将虎符拼到一起,“咔哒”一声,两枚虎符合二为一。
韩信站在二人身后,见到这一幕,微微睁大了双眼。
士官见虎符已比对成功,立即跪下行礼,毕恭毕敬说道:“陛下有旨意传来,若有女子手持虎符前往洛阳,便如同陛下亲临,可全权调动洛阳所有兵马,可代陛下行一切事宜。”
胡慕满意地点点头,对他说道:“先带我们去城中馆驿安顿,明日一早,传洛阳郡守前来见我。”
士官应道:“诺。”
卫队浩浩荡荡护送二人往洛阳城中走去。
韩信低头看了看胡慕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又扫了眼周围一圈形容整肃的秦军,调侃道:“你倒也不用抓我这么紧,这架势你还怕我会跑了不成。”
胡慕偏头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手上却更加使劲,韩信的手腕一时被她箍得生疼。
洛阳城中馆驿内。把①⑷八衣6酒63
韩信黑着一张脸,与胡慕对面而坐,二人皆是沉默不语。
这一天,他先是被项羽训了一顿,后又同钟离昧大吵一架。如今还被骗,落到了秦军手里。此时此刻,他的心情说不出的郁闷。
胡慕也察觉到他脸色不太好看,于是又摆出了一副温和的笑脸,替他倒了一杯水,放到他的面前,柔声说道:“你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韩信冷眼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哼了一声,扯起一边嘴角嘲道:“韩信如今已经是你们的阶下囚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姑娘目的既已达到,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胡慕微怔了一瞬,随即轻轻笑了笑,说道:“你不必如此,我们没有恶意。”
“呵,是吗?”韩信略带嘲讽地说道:“你不惜辗转敌营,大费周章,还编了一个身份骗我,难道就是为了让我坐在这儿陪你喝茶的?”
胡慕隐隐咬了咬牙。
这时,系统跳了出来:【你看,我就说了,你要用他,很可能要被他气死。】
她没有理会系统,而是拿出了那枚虎符,放到韩信的面前,直接开门见山:“我们的目的,是想要交给你这个。”
韩信怔住了片刻,目光随即落在了桌上那枚小巧的虎符上。
胡慕又道:“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机会吗?眼下就有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你面前,倘若你愿意投靠大秦,你便是上将军,统领千军万马,这不一直都是你的心愿吗?”
韩信直勾勾地盯着那枚虎符,微微眯了眯眼。统帅三军,领兵作战,这的确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愿望。可对面坐着的,是秦国的人。秦二世胡亥早已臭名远播,天下义士纷纷打着诛暴秦的口号起义,自己如今却要加入秦国,调转枪头去攻打那些起义军,他难道不是在助纣为虐吗?
胡慕见他没有回应,于是也静静坐着,耐心等待他的回答。
韩信此时内心犹如天人交战,纠结了许久后,他深吸一口气,还是缓缓摇头拒绝道:“恕韩信不能从命。”
胡慕心头一凉,连忙问道:“为何?”
韩信说道:“秦二世在位三年,倒行逆施,有识之士纷纷起义,我不能助纣为虐。况且...有章邯和蒙恬前车之鉴,给秦国做事,没有好下场。”
闻言,胡慕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握紧。章邯之前带领骊山二十万的刑徒攻打各地反叛的诸侯联军,九战九胜,打得他们溃不成军。唯一一次失败,就是在巨鹿对上了项羽。然而,仅仅这一次失败,秦二世就命人去前线苛责章邯,不给援军,也不给补给。章邯一气之下,带领二十万大军直接投降了项羽。
而蒙恬则更不用说,这位秦国的开国上将,为始皇攻城略地,一生效忠,最终却落得个吞药自尽的下场。
这些事情几乎是人人皆知。胡亥在位期间残暴不仁,祸害忠良,天下无人不晓。韩信不是傻子,他即便是再渴望大将军这个位置,也明白,这个时候加入秦国,为胡亥效力,那就是拿把剑悬在自己头顶,要是胡亥哪天脑子一抽,那把剑就会掉下来直接砍断自己的脖子。眼前的机会再诱人,那也没有命要紧。
系统此时也惊惶不安道:【不是吧,难道策反韩信要失败了?他不加入我们,洛阳怎么办啊?】
胡慕眼见无法说服他,于是咬咬牙,一拍桌子,大声说道:“胡亥这个败家子,父皇留下来的家底都被他败光了!现在倒好,没有人愿意为大秦效力,把国家搞成这个样子,活该他身患重症!”
系统:【...啥?】
韩信面对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也是满头雾水。
胡慕又气鼓鼓地说道:“前不久,这个败家子诊断出了重症,医官说他生活不能自理,已经无法处理朝政了,我是他的皇姐,所以这段时间一直是我在暂代朝政,除赵高也是我做的,想要让你入秦也是我的主意。”
听到这里,韩信已是惊呆了:“真...真的?”
胡慕重重点头:“他没有子嗣,无法立储,如今的朝政,虽说他还是皇帝,但实际上已经是我在执掌了。我父皇留下的人都被他除尽了。赵高一死,朝堂上那帮废物形同虚设,半点用处都没有。你大可放心,绝对不会再有你说的那些事情发生。”
韩信此时已是目瞪口呆:“你说的...可是真话?”
胡慕坚定说道:“绝无半点虚假。”
系统也傻了:【宿主...你又骗他?这回他还会信你吗?】
韩信仍旧有些不敢相信:“可我听说,二世上位后,除尽了自己的手足兄弟,就连姐妹也没有放过,你又是怎么躲过去的?”
胡慕立即说道:“当初我听到风声后,便请一个江湖奇人将我和一个侍女改头换面,她替了我去死,而我则带着一枚信物藏匿了起来。后来国家危难,又听说胡亥得了重病,不能管理朝政,我才依靠那枚信物,恢复身份回到了咸阳宫。”
说罢,她解下了腰间那块瑰丽的玉佩,递到韩信面前:“就是这块玉,是父皇赏赐给我的。”
系统:【...你可真会胡说八道,那明明是本系统的寄生物。】
胡慕又说道:“国难当头,皇帝重病,其他兄弟姐妹已死,朝堂无人主事,而我,又是父皇留下的唯一血脉,因此只得由我接手朝政了。”
韩信已是被她这一大段惊天大秘闻震得脑子里一团乱麻,她说得看似荒诞不羁,但又似乎有那么些合乎常理。许久后,他又问道:“始皇众多儿女中,可有叫阿慕的?”
“阿慕是我的乳名,我真名其实叫...”
她立即询问系统:“始皇帝的大女儿叫什么名字?快点告诉我!”
系统答道:【嬴阴。】
“阴。”胡慕说道:“嬴阴,这才是我的真名。”
屋外,一缕夜风吹动屋檐上的灯笼,灯火摇曳,映照着屋内二人的脸庞。
韩信一直静默不语。胡慕摸不准他的想法,内心顿时焦急无比,于是又说道:“项羽此人,他一人便可抵千军万马,所以他不需要你。但是,我需要你,大秦需要你。”
听到这句话,韩信唇角微微一动。
胡慕又道:“你在项羽手底下那么多年,见识过楚霸王的骁勇,莫不是...你也害怕,怕自己赢不了他?”
闻言,韩信立即抬起头,大声说道:“我怎么可能怕他?任他有千军万马,我都一定能灭了他!”
胡慕眼睛一亮,小心翼翼问道:“所以,你同意了?”
韩信端起面前的那碗水,仰头一饮而尽,说道:“是。”
此时此刻,胡慕终于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
系统的提示声传来:
【韩信成功加入秦国阵营,大秦国运加30。】
在听到这句话后,胡慕长久以来紧绷的心弦终于有了些微的放松。她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忽然起身上前,一把抱住了韩信,在他耳边哽咽着说道:“谢谢...”
这突如其来的一抱,让韩信瞬间愣在了原地。还没待他反应过来,胡慕又立即放开了他。
她抬手擦了擦眼泪,说道:“抱歉,我方才有些失仪了。”
韩信张了张嘴:“我...”
没等他说完,胡慕又立即起身说道:“这三日我会斋戒沐浴,三日后,便为你筑台拜将。你早些休息。”说完,她快步走出了房间。
屋内,韩信看着胡慕离去的方向,仍旧维持着方才被抱住的姿势,坐在原地怔了许久。
第19章 拜上将军(2)
夜晚,胡慕独自坐在屋内,望着窗外的月亮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系统忽然跳了出来:【宿主,你又骗他了。】
胡慕轻轻叹了口气:“除了秦国公主那个,其他的也不算骗他吧。”顿了顿,她又说道:“而且我已经骗过他一次了,这次他也不一定会轻易相信。”
系统说道:【他不信怎么还会答应你呢。】
胡慕耸了耸肩:“大概是因为那枚虎符的诱惑太大了吧。况且,这原本就是他梦寐以求的机会。”
离开咸阳宫的当天,她就安排了好了所有的事宜。先是下了一道圣旨给洛阳郡守,命他派人守住通往洛阳的必经之路。若有女子持虎符前往,便如同陛下亲临。同时还命人将大将军的军印和斧钺一同送往洛阳,再命洛阳郡守在城郊筑起拜将坛。
自打项羽攻下荥阳后,洛阳便也岌岌可危。洛阳郡守整日愁得头发都快掉光了。那项羽名声在外,倘若洛阳失守,说不定第一个被砍的就是自己。而陛下这道圣旨,分明就是要拜大将军的意思。是以,他看到这道旨意,就犹如看到了希望之星,立马就开始准备了起来,每日只盼着这个大将军能够快些来到洛阳接手这个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