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小短腿！”连翘下意识愤愤反驳，忽而瞥见陆瑛那一双大长腿，再看看自己裹得跟粽子一样的腿，心里叹了口气，放弃了，一抬头，落进陆瑛盈满促狭的笑眼，连翘忽然又想起吴婧的话，脸一红，飞快抽走那包面，转身就跑到灶台前。
连翘跑到灶台，捧着面，忽然转身，盯着陆瑛：“你别看着我。”然后就转了身，不给陆瑛回答的机会。
要再盯着她，今天这面是煮不好了。
陆瑛愣了下，心中了然，笑了下，就朝窗外看了出去，余光却时不时飘过去，余光里连翘动作飞快，像上了发条似的，锅里的水蒸汽慢慢腾起来，模糊了她的脸，陆瑛用余光看着，心也跟着沉静下来。
很快一碗有青菜，又有鸡蛋的拉面就煮好了。连翘把面挑到碗里，双手捏了捏耳朵，刚要去端面，一双修长白净的手伸了过来，直接将面接端了起来，问道：“我在哪吃？”
连翘手还挨着耳朵，怔愣地看着陆瑛，视线下移到那滚烫的面，和陆瑛已经微微泛红的手指，心里一紧，心说，你不烫啊？便赶紧扶着他胳膊往旁边的餐桌推，急着说：“就这吧。”
陆瑛瞥了眼贴在他胳膊的手，嘴角微微勾起，端着面坐了过去。刚坐下，一道声音在厨房门口响起：“谁啊？大晚上不睡觉？”
连家两老听到外面丁零哐当的声音，还以为家里招贼了，披着睡衣就扶着出来了。看清屋的人，两老都叫了一跳，瞌睡都惊没了，睁大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人，走过去，围着陆瑛上下打量一番，不敢相信地问：“小陆？”
陆瑛站了起来，微弓着身子，忽然有些腼腆，道：“不好意思，我吵到大家了。”
连奶奶连连摆摆手“没有，没有，这大过年的……”觉得自己这话不对，连奶奶戛然而止，又看到旁边局促的连翘，似乎懂了什么，又改口道：“连夜赶来的？累了吧？你快吃，待会面要坨了。”
陆瑛一听，更是不好意思了，他不仅是赶夜来的，还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就为了见她。他微弓着身子，看了眼连翘，又朝连家两老不好意思笑了下。
这再明显不过了，连奶奶朝连爷爷使了个眼神，拍了拍陆瑛的背，说：“好，好，那你吃你吃，我们也去休息了，你吃完也早点休息，明天爷爷奶奶给你做好吃的。”说着就笑着拉着连爷爷走了。
人一走，又只剩下两人，空气立马黏着起来。
连翘看着陆瑛，脑子里止不住又去想吴婧的话，越想脸越红，越想就越不敢看陆瑛。她觉得现在两人之间只剩一层纱，而且那层纱马上说不定马上就要被扯掉，但是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陆瑛并没她那么局促，极自然地指了指凳子：“你也坐。”
然而连翘只想出去吹风，让冷风把她吹醒，她尴尬地挠着脖子，指着那碗面：“你先吃，我给你准备房间去。”她说着就要逃。
她刚一动，陆瑛忽然说：“你陪我吧。”
“吃饭还要陪啊？你又不需要喂。”陆瑛那话听着多少有些委屈，连翘脑子空空如也，不经思考就蹦出来一句话，说完立马就意识到不对，紧抿着唇，看着陆瑛。
陆瑛轻声一笑，挑起一筷子面，看着她，笑的不怀好意：“也许我需要呢？”
连翘：“……”
怎么这人回来跟变了个人似的？有那么点不要脸了？连翘虽觉诡异，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了过去，拉过凳子坐下来就说：“那你吃吧，我陪着你。”
陆瑛十分满意地笑了下，然后开始享受那碗面。
连翘本来是规规律律地坐在凳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两手托腮，两眼紧盯着陆瑛。脑子开始动转，陆瑛说小涛说她出事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就是因为这个才回来的？
陆瑛察觉到她的视线，放下筷子，抽了张纸，擦了擦嘴，看着她，严肃道：“小涛说你出事了，到底怎么了？”
连翘正想着这个问题，陆瑛忽然开口，她吓的一惊，坐直身子，摆了摆脑袋，莫名道：“我没事啊。”可能陆瑛的表情明显是不相信他，连翘一手伸起来，做发誓装，坚定道：“我是真没事，小涛他乱说，明天找他算账！”
陆瑛也心生疑惑，但看着连翘认真的样子，不像在骗人，但看着连翘毫发无损的样子，心里也终于呼了口气。在赶来的路上，他想了各种可能，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被个孩子耍了，罢了罢了，也是他自己控制不住。
同时他还做了个决定，他既然再次来了，就不会再让自己后悔而走。
陆瑛看了连翘一眼，忽然低下头，连翘被这动作茫然地怔住。
好一会，陆瑛才抬起头，双眸深深地看着连翘，开口：“这段时间，我经常会想到你……”
？
不铺垫一下吗？
连翘眼睫不受控地颤动起来，看着陆瑛，心想，难道被吴婧说中了，他真的喜欢我？连翘脑子又炸了，不自觉又坐直了身子。
陆瑛看见她无意识的动作，唇角微勾，继续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只觉得像挠心似的，做什么都会想你，想你在干什么，吃了没有，有没有很开心。”
连翘都不敢看陆瑛了，脸已然红成了岩浆，手心也出了汗，脑子发懵。
“是不是很可笑？”陆瑛忽然问她。
“嗯？”连翘看着陆瑛，像被人打了头似的，点点头又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陆瑛呼了口气，像是卸下了所有的矜持，说：“连翘，我喜欢你。”不知何时，陆瑛也红了脸，眼角染上了绯红。
虽然陆瑛家庭幸福，但他却一直认为情情爱爱是世上最没有价值的东西，如果要把所能拥有的东西都排个序，爱情肯定是在最后一个，直到他碰到连翘，就亲手推翻了自己建立起来的体系。
陆瑛表白完，就看着连翘。
然而连翘像被炸/弹直接命中，一动不动，怔怔地看着他。他在说什么？连翘已经不能思考。跟她表白的人不少，向来游刃有余的连翘，现在像个初生的孩童，耳朵尖尖滴血似的红。
见她不说话，陆瑛往前凑了点，像征求她的意见似的：“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你愿意吗？”
这是表白吧？连翘防御体系坍塌，双眸迷茫地看着陆瑛。
不可否认，她也想他，会想到一种窒息的感觉，她也会想他在哪里，在干什么，过的好不好，开不开心，她的想念不比陆瑛少，但是她也清晰地记得自己也担心另一个陆瑛，那也是一种心痛的感觉。
她不能爱着一个，又喜欢着另一个吧？
陆瑛见连翘还是不吭声，以为她吓到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笑了下，缓缓气氛，说：“是我太突然了……”
“不是！”连翘忽然高声打断，表情微微狰狞，充分显示了她此刻的内心。
陆瑛被她吼的吓一跳，惊诧地看着她，清晰看到她脸上的痛苦，忽然心一紧，然后快速沉到了深海，他放软声音，问：“那是什么？”
连翘似非常纠结，看着陆瑛，过了半晌，才痛苦道：“我不知道。”
陆瑛其实只做了连翘答应和不同意的准备，这句“我不知道”他是真没料到，没有什么感情经验的他一时也琢磨不出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知道是喜欢他，还是不喜欢，还是既喜欢又不喜欢？他也晕了。
陆瑛想了下，舔了下因紧张而干枯的嘴唇，试图引导：“那你喜欢我吗？”
连翘看着他，还是满脸的纠结和痛苦，最后头也埋了下去，声音从下面飘上来：“我不知道。”
“……”
“那是……不喜欢我？”
这下连翘都快哭了，她是真的不知道。就算在几个小时前，她已经决定要放弃白月光，但她无法否认她的感情，那心痛的感觉不是假的，她想陆瑛，也是真的。但如果她现在答应，她真能做到对他专一吗？
不能，她认为她已经不专一了。
连翘摇摇头，声音几乎是气音了：“我真的不知道。”
陆瑛深深地看着连翘，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语气极软：“不要勉强自己，不早了，快去休息。”
连翘不知道一个好好的告白被她搞成了这样，心里愧疚到不行，抬起头看着陆瑛：“对不起。”
陆瑛表面风波不动，心却已经比这夜还凉，嘴角僵硬一扯，说：“不用对不起，这本来就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我……”连翘嘴巴微微一张，想解释她不是对不起他对她的喜欢，而是她搞砸了他的告白，她还想说给她点时间，却又不知该如何说，最后把要说的话憋了回去，改口道：“我跟你整理房间。”
陆瑛硬扯了个笑：“好。”
第58章
翘带着陆瑛去了东面的那间房。
陆瑛跟在她身后,一跨进房间，熟悉的感觉铺面而来,还有晚风吹过带起窗外栾树的清新气味,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仿佛自己就不曾离开。
“还是住这间房吧，你走了就没人住过，我每天都有打扫,通风。”连翘走到窗边关上窗户,转过身看着陆瑛,她还有些不自在,看了眼就收回了视线。她没告诉陆瑛的是她每天都鬼使神差地会到这个房间,呆坐就是半天。
陆瑛环顾一圈,“嗯”了声。
连翘这才发现这人两手空空,什么行李都没有,她疑惑道：“你的行李呢？”
陆瑛边往房间里走,走说：“走的太急，没带。”
？
是因为担心她,所以走的太急,连行李都没拿吗？连翘站在原在,开始胡思乱想。
陆瑛像是察觉到她的小心思,转过身，就像陈述别人的事一样,云淡风轻道：“听小涛说你出事，我就买了最近的航班，没来得及整行李。”
连翘心中所想化为真实,心里忽然盈满起来,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踏实感,原来被人惦记的感觉这么好，一股暖流从心中荡开，向四肢百骸流去，温暖了全身。
所以越是这样，她越是不能让自己辜负这份喜欢。连翘花了几秒让自己镇定下来，小声说：“我跟你拿一次性的。”说着就跑了出去。
等她回来，陆瑛已经不在外间，她又往卧室去，一进卧室就看到陆瑛正站在当初放纸条的床头柜边，不知道在想什么，面色沉静，看不出情绪。连翘把下一次性换洗的东西放在手边的桌上，走了过去，腼腆道：“你留的，我看到了，谢谢。”
陆瑛像被人打断了思路似的，神情一恍，侧头看向连翘，看了她几秒，语气淡淡，却又十分认真：“我说了会帮你。”
连翘看着陆瑛，嘴角微微上扬，她是由心地感谢陆瑛，点了点头，指了指那堆一次性换洗的东西：“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
话落，她看着陆瑛，那人却一直凝着她不动，也不说话。
半晌，陆瑛才点了点头。
连翘略为尴尬笑笑，想跟他再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紧抿着唇，最终还是放弃了，看了陆瑛一眼，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外走。连翘说不清楚自己到底什么感觉，总之脑子里杂乱不堪，还有一种不真实感萦绕着，整个人飘忽忽的。
她慢腾腾地走到门口，将手搭上门把手，用力摁下，然后就呈那个姿势，定在了门口。
忽然“啪”地一声，连翘手一松，门把手弹了下，又折了回去，连翘忽然转身朝卧室跑了过去。
陆瑛身平第一次只想躺着不想动。国际加国内近二十个小时的行程，他颗粒未进，眼睛都没闭一下，刚又经历了一次没有结果的表白，他吊着的那口气已使用殆尽，疲惫不堪。刚才一碗面下肚，困意爬上眼梢，他强撑着困意，脱了衣服，准备去洗澡，浴袍还没穿好，连翘又跑了进来。
两人同时一愣，连翘瞳孔倏然睁大，下一秒悟着脸，慌忙转了个身，手扶着门框，差点摔倒。
“那个……我，我什么都没看到。”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连翘脑袋吓的一片空白，人像掉进了锅炉似的，骤然热起来，脸颊红的像烤熟的番薯，红里还透着份软软糯糯。
陆瑛倒比她镇静不少，但拎着浴袍的手还是抖了下，几秒后，垂头吸了口气，问道：“怎么回来了？”
她回来干什么来着？她要说什么来着？连翘双手抠着门框，双腿不听使唤地有些颤抖，她不停地深吸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过了好一会，才小声出声：“你先把衣服穿好。”
陆瑛哂笑，披上浴袍:“好了。”
连翘又吸了口气，缓缓转身，看到已经穿好衣服的陆瑛，才呼了口大气。陆瑛看着连翘两抹高原红似的脸颊，忍不住，轻笑出声。
连翘下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烫的可以煮鸡蛋了，但她顾不了那些了，吸了口气，看向陆瑛，说：“能不能给我点时间？”
“嗯？”陆瑛一时没明白她什么意思，怔愣地看着她。
？
连翘也愣了，她还以为这男人有多厉害，搞半天也听不懂她的话，连翘一脸窘迫，一手朝外指，一手扣着门框，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解释：“就是，你，刚在厨房，说的……”
“你要多久？”陆瑛终于明白了，他确实没恋爱经验，加上困意笼罩，昏昏沉沉，一下没听明白连翘的意思。
连翘以为陆瑛会给她能或者不能的回答，结果……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想多久啊，就在连翘不知做何回答时，听到陆瑛的声音。
“你想好告诉我，我等你。”
这是一个让她有持无恐的回答。隔着一段距离，连翘看着陆瑛，那人一脸倦意，深深地望着她，两眼深邃的像要把她吸进去。他就站在那里，那股熟悉的安全感就像涨潮似的将她暴风卷入，是她抗拒不了的力量。
连翘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嗯”了声，跟逃似的转身就跑了。
直到外面传来“砰”的一声关门声，陆瑛才扯了个笑，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如此卑微，心甘情愿的卑微。
*
陆瑛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
他睡饱了，但是也没有出门，而是在房间里转圈圈，大脑完全清醒后，他忽然也有点不好意思。
陆瑛走到客厅，看到沙发上放着一套崭新的黑色运动服，他走过去，拿起来往自己身上比了下，还挺适合，像是照着他身材买的。想都不用想是谁买的了，陆瑛心中蹿起一丝窃喜，喜滋滋地立马换上，边换边骂自己没出息。
他一换好衣服就出门，门一开，正看到连翘，吴婧，还有小涛三人正在往外搬东西，三人看到他的同时愣了下。
连翘把他从头到脚扫一眼，马上收回视线，轻咳两声，抬脚就往前走，吴婧一把抓住，小声打趣道：“答应算了呗。”
今天一整天，这话吴婧已经说过好多遍了。她早上起床听连奶奶说陆瑛回来了，在后院愣了好半天，硬是逼着连翘把昨晚的事跟她讲了一遍，然后气的直戳连翘的额头：“还想什么想啊，也就你想那些什么对不起起他，谁还没喜欢过别人啊，你喜欢他的时候就好好对他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