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有人可以与她并肩作战了。
“云雁呢?”涂山楚问。
“他……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我也正在找他。”
她忽又问道:“师姐,你是怎么从皇宫里出来的?”
“我已经觉醒了身上的力量,我现在先去找封青玄,你别再往皇宫里去了,那里面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笼。”
“师姐,我和你一起……”虞洛芽跟上了她。
封青玄现在正带着兵在城里面找人,云雁失踪,整个皇城都乱套了。
恭亲王的计划被打破,不找出云雁,他没办法走上那令他向往的帝王之座。
封青玄彼时正在一条街道巡查,突然见到从巷口走来的涂山楚,他震惊万状,“皇后娘娘?”
涂山楚走过去捂住他的嘴,生气道:“叫什么皇后!”
“阿……楚?”封青玄迟疑地叫了一声,顿觉失言,连忙道:“臣罪该万死。”
“你确实该死!”涂山楚嗤笑了一声,“封家最杰出的修道天才,竟然也能被这么一个小小的秘境困住,比我都还醒得晚,师兄,你说你是不是弱死了?”
两人是死对头,平常遇到什么,总是喜欢互怼几句。
虞洛芽从后面赶来,气喘吁吁:“师兄醒来了吗?”
涂山楚无奈地摇头。
*
皇宫内,月鸣正打算离开皇宫,可就在这时,天空中出现了一道金色大网,那张网如蜘蛛织成的天罗地网一般,细密严实,金光大作。
“呵。”有一个笑声从空中传来,紧接着,一个身穿青袍的高大男子出现在了宫殿外面,“我就说这盏灯有猫腻吧,果然如此,尔等妖孽,既然来了皇宫,就别想再出去。”
说话的人是贺无霜。
那琉璃青的宽大衣摆上织着阴阳八卦图,金光在他俊逸的脸上逗留,分明是一个修道者,却透着一丝丝的妖邪。
月鸣将怀里的猫放在了地上,随后从窗户飞了出去,五指化出尖利细长的指甲来,朝着那个男子袭击了去。
贺无霜往后退去,手中拿着一个金玉碗,那是专门的捉妖法器,他念着咒语,天上的金网便往下收拢,企图将他收入网中。
月鸣之前为了杀掉宫主,得了满身伤,这段时日又一直被月邺追击,身体负伤累累,此刻显然是不敌贺无霜的。
他死没关系,但万妖宫的同族们必须解救。
他朝着贺无霜扑去,目标是他手中的浮生灯,贺无霜见他送上门来,法器对准着他,“受死吧,妖物!”
数道金光照耀而来,如同仙女散下的花瓣,每一道光都藏着毒针,刺痛着他的肌肤。
他的手终于触到了那盏灯,那是他们妖族的希望。
电光火石间,一只青色狐狸从屋顶窜了下来,踢翻了贺无霜手中的法器,而月鸣也被他给拎走了。
“我万妖宫的罪徒,必须要由我万妖宫来处罚!”
月邺的声音铿锵有力,宛如天神降临。
宫殿内,有婢女走了进来,而云雁也恰在这时变回了原来的人身。
许是虞洛芽的法术超过了时效,所以他就又变回来了。
而他头顶的两只猫耳亦不见了。
“陛……陛下?!”
婢女发出震惊的声音,手中的托盘掉落,砸出一声巨响。
“您……怎么在这里?”
那些人吓坏了,很快,侍卫们就将这座宫殿团团包围了起来。
而,恭亲王也很快到来。
一身风尘仆仆,看起来像是从宫外急急赶来,绛红的官袍如天上吃人的血月,几缕发丝散落,头上的玉冠也有些歪,这不像是他的风格。
他一张脸疲倦至极,眼底浓浓的乌青,愤怒写满他的面庞,甫一进殿,就开始咆哮:“云雁,你跑到哪里去了?!”
看到云雁好端端地站在这大殿之中,他愣是盯着他看了好久,才道:“接陛下回宫。”
云雁被人扶回了自己的宫殿,又一次被关进了那个金雕的牢笼。
殿内,空旷安静,只剩下他与他两个人。
恭亲王走至他的面前,询问:“陛下,这两日,你在哪儿?”
云雁不说话。
恭亲王继续问:“陛下,你是怎么从守卫森严的君临宫跑到坤宁宫去的?”
云雁依旧不开口,只冷冷地看着他。
恭亲王的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俯下身来,“雁雁,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告诉皇叔,你是怎么出去的?”
云雁终于开口了:“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在那里了。”
“你不知道?”
“你去问那只妖怪吧。”
恭亲王在他这里问不到什么,转身郁郁地走了。
而云雁,又再次被囚禁了起来。
这两日,太监一直在往他嘴里灌药,他知道,这次的药性比以前都要猛。
恭亲王不会再拖了,为了不再生出变故,他会很快地解决了他。
“咳。”
他剧烈咳嗽了起来,长袖掩着发白的唇,绣满白玉兰的袖口被一团血浸染,白色的花被染成了殷红的妖花。
“云雁!”
一道亮丽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他蓦然抬起头,看到如花夜精灵一般的少女站在对面。
“你怎么来了?”云雁大惊,神色紧张,“快走!”
虞洛芽却看见了他飞快藏起的衣袖上一抹鲜艳的血,她惊声道:“你咳血了?”
她正要往他那边跑去,就被一道青光结界拦住了。
那道青色的光以她为圆心,逐渐收拢,将她牢牢地困在了其中。
贺无霜从后面的殿门走入,勾唇浅笑:“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就是你在惑乱皇宫吧?五小姐。”
虞洛芽抬起眼睑,看向那边的男子,怒火中烧,骂道:“贺无霜!你快把我放了!”
“哈哈哈哈。”贺无霜仰头大笑了起来,“五小姐是不是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
恭亲王从殿外走入,凌厉的目光落在虞洛芽身上,“就是你在迷惑陛下?”
我?迷惑?
虞洛芽无语,如今被抓住,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恭亲王看向殿内的云雁:“雁雁,什么时候与涂山家的五小姐关系这么好了?”
对面的云雁坐在榻上,长袖掩着唇,又咳了一声,面色清冷地道:“朕不知她为何出现在这儿。”
恭亲王走了过来,走到了他的身边,轻轻地为他拍背:“哦?不知道么?”
云雁将袖口握紧,藏住里面的血:“朕不知。”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恭亲王递给了那边贺无霜一个眼神,随后虞洛芽便被数道青丝桎梏,那些青色的丝线很细,像钢丝一样,缠绕住她的身体,痛得她大汗淋漓,面目狰狞。
“啊……”
少女的惨叫声在空旷的大殿回荡,宛如枝头夜鸦的哀啼。
云雁瞳孔睁大,想要站起来,却被恭亲王的大手按住肩膀,他用仅能自己可以听见的声音呢喃:“芽芽……”
都怪他,害了她。
如果不是遇见他,她会活得好好的。
他抬起一双发红的眸,瞪向头顶的男人:“放了她!”
“此女精通邪门歪道,随意出入皇宫,若是放了她,恐怕对陛下不利啊。”
恭亲王非但没有放了她,而且还加重了力道,似乎想要在云雁面前活活折磨死她。
虞洛芽心想:难道自己又要下线了吗?
可是云雁还没有觉醒。
她看向一旁的贺无霜,咬牙道:“贺无霜,你又想再害死我一次么?”
贺无霜被她那样的眼神刺到,一时有些怔忡,说:“我何时又害死过你一次?”
此刻的他亦活在秘境中,并不记得现世之事。
“上次,就是你把我害死的!”虞洛芽愤怒地吼了出来。
“我压根儿就没见过你。休要胡言乱语。”
贺无霜将青丝收拢,打算让她闭嘴,而就在这时,一道白衣身影破窗而入,长剑斩断贺无霜手里的丝线,然后将虞洛芽救走了。
“师姐!”
虞洛芽垂下的眼皮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又抬了起来,这一刻的女主就像天神一般,来救她如水火。
“不要说话,我带你去疗伤。”
之后,她就昏迷了过去。
宫殿内的人对这突然的变故都没反应过来,跪在地上的太监婢女全都在惊讶:刚刚破窗而来,满身清晖,救走殿中少女的,莫不是神女?
*
虞洛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她躺在一间房间里,涂山楚坐在她的身旁,一脸的愁容。
“师妹,你醒了!”
涂山楚立即将她扶了起来,虞洛芽扫了一眼窗户外面,又下雨了。
细雨如丝,从青檐落下,雨幕中烟雾朦胧,往着窗户内飘来。
虞洛芽坐起来后咳了一声,身体还隐隐作痛,门外走进来了一个人,是一身铠甲的封青玄,“师妹,你醒了。”
“大师兄,你也觉醒了?”
封青玄点了点头,现如今就只差云雁了。
虞洛芽看向身边的涂山楚,问道:“师姐,你是怎样让师兄醒过来的?”
为什么云雁迟迟不醒呢?
“我……”涂山楚眼神闪烁,脸颊竟然生出了一点红晕。
封青玄走了过来,打断两人的话,问:“师妹,那日你为何要向我刺那一剑?”
“那日……我也不知道为何,手不受自己的控制,就好像是被人操控了一般。”她忙向涂山楚道歉,“师姐,对不起……”
涂山楚拍了拍她的肩头,发散着女主耀眼的光芒,“无事,师姐不怪你。”
“那你为何又留下那个写着贺无霜名字的字条?”
“那个啊……”
虞洛芽当时想的是,她不能白白的死了,她必须要留下点什么,让他们把怀疑的方向转去贺无霜。
“云师哥给我卜了一卦,说我那天晚上命数将尽,所以当我感觉身体有异样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贺无霜,因为我只有和他单独待了一晚。”
“师妹你放心,这事等我们出去后一定会找他讨个公道的,咱们现在当务之急,是想想怎么出这个秘境。”
涂山楚道:“这个秘境是前尘幻境,境中所经历的皆是前世过往,倘若不醒来的话,便会永远困在前世梦里,无限循环。”
虞洛芽喃喃自语:“那该怎么唤醒云雁呢?”
话音才落,外面便响起了一声巨大的钟响,闷闷的,像闷雷轰过。
涂山楚与封青玄即刻对视一眼,面色惊恐,不约而同想到一处。
“这是……丧钟?!”
第64章 诈尸
发出这道声音的人是虞洛芽。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 仓惶地往着外面跑去,她跑得跌跌撞撞,险些摔倒在地上。
后面的涂山楚追过来扶住了她:“师妹。”
虞洛芽往着门外跑去, 站在栏杆上, 望向钟声响起的方向。在那昏暗阴霾的天空上, 乌云密布,宫阙层层叠叠, 飞檐孤傲伶仃, 在那九重繁华内,钟声接连又响了两声,重重地敲在她的心上。
如果这只是秘境,她还不会那么哀伤。
可是, 这也是云雁的前世啊。
一个可怜的傀儡帝王, 死在了那高大的朱红宫墙内, 死在了弱冠不到的佳华年纪。
“云雁……”
她低头痛哭了起来, 身子颤颤地耸动。
为什么?
这秘境到底有什么值得你留恋?
为什么到死都不肯醒来?
*
丧钟一响,举国哀悼。
皇宫内, 披着白布的宫女太监跪了一排又一排,从内殿一直到宫门,再到御花园, 跪得整齐划一,乌乌泱泱, 宛如一个个被装点得精致的雪人。
殿中, 有人忙着为新帝递帕, 也有人偷偷抹着泪。
这殿里, 好多人都是看着云雁长大的,从那么一个小小的婴儿, 长成如今这样高大的少年郎,现在白发人送黑发人,怎能不伤心呢?
在殿里临窗的一张红木祥云纹矮榻上,一个如雪的人坐在榻上,双睫似没有精气的蝶翅覆下,永远地失去了活力。
恭亲王云涟半蹲在少年面前,用太监递过来的一块玉锦丝帕为他拭手上的血渍,动作轻柔细腻:“雁雁啊,下辈子就可以上树摘果子了,再也没有人拘束你了。”
“记得,要投一个好胎。”
“做一只翱翔于天地的大雁。”
少年面如白纸,瘦骨嶙嶙,宽大的紫缎袍子罩在他身上,墨发被春风吹得飞散,却是再也无法回他的话了。
他擦拭完了他的右手,然后去擦他的左手,可是却见他左手紧紧攥着,里面是一条山鬼花钱的手链,他攥得很用力,手心都沁出了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