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太妃点了点头,在周太后的示意下,离开了承宁宫。
此时的承宁宫外,小宫女早已经等候了,她身上背着个小包袱,见着傅太妃出来,高兴的迎了上去,“姐姐,我拿到牌子了。”
傅太妃看了眼她递过来的牌子,“好,我们现在就走。”
“姐姐不等大典结束?”
“不等了,我怕他反悔呢。”傅太妃拉着小宫女直接朝内务府方向走去,半个时辰后,清晨时分,两道穿着内务府衣裳的身影,从不起眼的偏门离开了皇宫。
此时的承乾殿外百官云集,在礼官的高声之下,登基大典开始。
伴随着日头上升,燕京城内是欣欣向荣的景象,百姓们在皇宫城墙上的鞭炮齐鸣后,也跟着欢呼雀跃。
几个月来的阴霾被彻底扫尽,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登基大典结束后,顾明渊也是直奔回了侯府,没人知晓他心中还隐隐没有落定的一丝惶恐,直到看到院内,正在给兔子们喂萝卜的年锦语。
他无形中悬了一夜的心才终于放下,她在家。
“相公!”年锦语起身跑了过来,一院子人的注视下,略矜持的在他面前停下后,又毫不掩饰的望着他,身心都在表达着对他的想念。
“嗯,我回来了。”
“相公累不累,我让炊珠准备了些吃的,今天宫中可热闹?我听着鞭炮声了,吃了东西你好好歇息会儿。”年锦语扶着他回屋,语调轻快的又说起院里的事儿,就连一只兔子吃了两根胡萝卜这样无聊的事,从她嘴里说出来都有不一样的可爱。
顾明渊太过于想念这样的感觉,以至于他一路都没说话,直到年锦语一遍遍的喊他,他才回了神,“早几日老夫人他们就知道你回来了,嘱咐说让你休息几日,不着急过去,你想何时去?”
年锦语脸上的笑意一顿,“相公,我想明日就去看看子鸢姐姐。”
“好,我们明天去。”顾明渊抚了抚她的头发,“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我已经派人去了南疆。”
吃过了午食,为了能让顾明渊休息好,年锦语还想分开睡,但被顾明渊一揽,便在他怀里睡了个囫囵觉。
也确实是累坏了的,再醒来时天都黑了,干脆都不用起来,云梳她们直接将吃的送到了床边。
入夜,明亮的屋内,年锦语窝在顾明渊的怀里,看着他目不转睛的在看书册,便往上凑了凑,“相公。”
“嗯?”顾明渊垂头看了她一眼,“困了?”
年锦语连忙摇头,手指把玩着他的亵衣扣子,忖思片刻后认认真真道,“相公,阿语觉得,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顾明渊对上她亮澄澄的眼眸,心底的小心思,这都写在上头了。
顾明渊忍住笑意,“什么重要的事?”
年锦语一板一眼道,“相公能站来了,我们可以要娃娃了。”
第九十二章 (修)
顾明渊将年锦语裹入被中, 失笑的勾了勾她的鼻尖,在她耳畔轻声说了一句,年锦语顿时瞪大了眼眸, 早就绯红的脸颊,这会儿已经烫的不像话。
可她却又十分诚实的望着他,神色羞涩, 又充满了期待,“相公你懂得好多,真厉害。”
带着诚意的夸奖,放到此时此刻, 宛若十足的鼓舞,还有了另一番的意思, 顾明渊抬手掀了下被子, 便将二人都罩在了其中。
也将这夜的旖旎笼罩。
翌日清晨,年锦语起身后, 吃过早食,准备去年家时,阿符便总盯着她。
年锦语下意识摸了下脸颊, “怎么了?”
“姑娘, 您今天气色真好。”阿符端详了许久, 点了点头下结论,“眼睛水灵灵的, 脸颊粉粉的, 是不是抹了什么粉?”
阿符凑近观察, 摇头否定, “没有擦粉,可姑娘看起来, 感觉好像……”
素练听到她嘀咕,走了过来,“好像什么?”
“好像焕然一新了的样子!就像是被滋润过的花儿,开的特别好看!”阿符忽然开窍般道。
素练拍了下她的脑袋,“学了几个字就乱用,什么焕然一新,跟我拿东西去。”说着就将人拎走了。
年锦语脸颊烫呼呼的进了书房,看到顾明渊拄着手杖在取书架上的书册,连忙到他身旁,但却没有伸手帮他拿,等顾明渊将书拿下来后,才替他捧了一下。
“脸怎么这么红,不舒服?”顾明渊伸手轻抚了她一下,年锦语连忙摇头,“素练都准备好了,我还给祖母带了些药。”
“好。”顾明渊将书放到匣子内,让严进拿了出去,随即便与年锦语一同离了侯府,前往年府。
马车跑过街道,年锦语看着窗外,时隔几个月的功夫,好像还更热闹了些,“相公,百姓看着都很高兴。”
四五月里时,因为城中大肆抓人驱逐,街上行走的人都很少,如今倒是恢复如常了,比起之前的心惊胆战,如今每个人的神色都很轻松。
“朝臣拥护宣王,上位之后便废除了当初二皇子颁布的一些税令,又在往年的税令上减了三成,那些有灾情之处,再酌情免赋税。”
年锦语听着便高兴,“在丹州时,听闻今年多出闹了灾,若能免了赋税,百姓也就能减轻些负担,也就不会有那些流民拥城的现象了。”
“他会是一位好皇帝的。”顾明渊声音淡淡,并没有道出这成皇之路的血腥,多年的布局,里面多少错综复杂的人与事,可不论过程中牺牲了多少人,到最后,他在被百官拥护的状态上坐上那位置,那这一切,便都像是成了应该。
马车忽然慢了下来,原来是阿符跳下去,给年锦语买吃的去了。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葱油饼便到了年锦语的手中,咬一口葱香四溢,熟悉的滋味,是哪里都换不来的。
年锦语献宝的分了顾明渊一个,但最后还是都进了她的肚子,去往年府的路上,阿符下去了四趟,买了各种年锦语爱吃的,最后还拎回来了两个油纸包裹的酱鸭,说是刚出炉的。
等到了年府已是半个时辰后,关氏和年老夫人亲自在门口迎接的,瞧见年锦语从马车上下来后,便激动的落泪。
在年锦语走丢后,二人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就算是后来顾明渊送来了消息,说人在丹州,还是担心。
捧在心尖尖儿上养出来的宝贝,哪里吃的了那份苦呢。
“我的乖宝~”年老夫人颤抖着手抚着年锦语的脸颊,一面落泪一面的高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娘,咱们进去说。”关氏扶着她一路回自己院子,年老夫人的身子骨经历这么一遭后大不如前,也是在前几日知道孙女快回来了才好转一些,平日里关氏和侯爷都是小心照顾着的。
顾明渊跟着侯爷去了偏厅,晋安侯也是显得很激动,一直念叨着回来就好,几个月的功夫,头发花白了许多。
进了偏厅后叫人看茶,翁婿二人这才说起正事,如今新皇登基,正准备大刀阔斧的改制,晋安侯觉得自己年事已高,打算提早致仕。
顾明渊听罢,分析道,“明州有好几处待动工,必然是要在入秋之际过去,如今提出致仕恐怕皇上不会答应。”
“有鹤渝在,这些倒不是问题,也该让他们年轻人去历练一番了。”晋安侯顿了顿,转口道,“实在不行,待出了年,春汛过后再提?”
顾明渊微微颔首,“那时皇上应该会应许。”
晋安侯点点头,想到了什么,忽然压了声,“那边,真的找不到了?”
偏厅内安静了片刻,顾明渊摇了摇头,“一直没有间断派人出去寻找,暂无消息。”
晋安侯也不是蠢笨的人,暂无消息,暂无消息那便可能是死无消息,亦或是,活无消息。
新皇堪堪登基,若是坠崖的六皇子和七皇子此时出现,那真是不敢深想啊。
顾明渊端起茶朝晋安侯敬了下,“岳丈大人不必担心。”
晋安侯叹了声,他能不担心么,这都是走在针尖上的步子,朝中如今虽都是拥护皇上的,但那时基于太子殿下已经身亡,如果太子回来,首当其冲的那李家,就会有想法,那这朝堂就又要不安稳了。
这时屋外忽然传来齐鹤轩的声音,他径直推门进来,“爹,妹夫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不会是不想喝酒罢?”
偏厅内有些紧张的气氛被骤然打破,晋安侯没好气的瞪着他,“你大哥这阵子忙的脚不沾地,唯独你,这时辰还能回家来。”
“我就是提前回来准备一下,明日就要跟着齐大人出去查案。”齐鹤轩凑近,笑嘻嘻道,“阿语回来了,今儿妹夫也在,爹,我们喝一杯?”
话音刚落就被晋安侯打了一下,“没个正形!”
齐鹤轩急忙往外跑,“那我去把大哥找来,明儿出门呢,不得聚聚。”
晋安侯的那点情绪都被儿子打散了,便摆了摆手,“阿语回来,一家人是该坐在一起,好好吃一顿饭。”
这边厢,年老夫人的院里,年老夫人左左右右把年锦语好一番细看后,悬着的心才算终于落下,对着关氏疑惑道,“我怎么觉得丫头还有些胖了?”
失踪多时的思念情绪当然是有,要是遇上年锦语灰头土脸的,再瘦上许多,定然是爆发的更加厉害。
可这会儿年锦语气色不错,瞧着脸颊还圆润了些,眼眸含春似的还有着不一样的韵味。
年老夫人的那点情绪啊,生生没能抒发完全。
关氏点了点头,“是长肉了些,在外头倒是半点都没委屈自己。”
“祖母,娘,在丹州时,他们都很照顾阿语,没事儿。”年锦语挨到年老夫人怀里,软软道,“让祖母担心了,祖母可要好好的,待阿语和相公有了孩子,祖母还要为他们编祈愿络子呢。”
关氏眼眸一亮,下意识看向年锦语的肚子,很快又否定,哪有这么快。
“好,祖母定养的好好的,你大嫂那边的我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你了!”年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小的时候就有老道给咱阿语算过命,说你啊,是有福之人。”
“是啊,经此一遭,才更觉得他话真,当初幸好也没少给他银钱。”倒不是说年家的人多信奉这个,但子女在外的,哪个做长辈的不希望他多福呢。
年锦语反握住年老夫人的手,认真的嘱咐,“那祖母和娘就要多吃些,阿语瞧着都瘦了,阿语相信,子鸢姐姐很快就会醒的。”
提到莫子鸢,年老夫人和关氏的神色黯了黯,当初受伤,人是救回来了,可至今都没醒,眼看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都要到临盆的日子了,再要醒不来,真就要出人命了。
关氏叹了声,“宫里的太医也来瞧过,都说没什么问题,就好像是子鸢那孩子自己不愿意醒来。”
“娘,我去看看子鸢姐姐。”
年老夫人点点头,“让你娘陪你过去。”
路上年锦语又听关氏说了不少事,年家的,侯府的,还有这几个月里各家的变动。
五月那日的变故,许多官员家眷被迫入宫,事情过去后,有的就再没出宫过,更有那日夜里被掳走的官家小姐,被找到时,基本都遭遇了不好的事。
那阵子燕京城中每隔几日就有丧事,而年府这儿,年锦语失踪,莫子鸢昏迷不醒,也是颇多麻烦。
“娘,那她们被寻回来后都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被家里送出城去的有,也有自尽了的。”关氏说着捏紧了年锦语的手,低声嘱咐,“丹州发生的事,往后不论谁问起了,你都不要说,可记住了?”
年锦语愣了愣,半响才点点头,“娘,我记住了。”
“当初为了瞒住你的消息,派出去的人都是私底下的,落乡那边抬回来的尸首穿着你的衣裳戴着你的首饰,明渊是一下认出来了,但为了你的安全,便对外声称你已经死了。如今你回来了,再问起,只当是为了瞒住你的消息故意假死,在这城中躲了一阵子,可记住了?”
关氏的神情来的慎重,年锦语只得重重应下,心中又挂念着她刚刚说的几家小姐,气氛不由的沉重了些。
在走到年鹤渝的院子后,望见躺在床上的莫子鸢时,年锦语的眼眶一下就湿了。
莫子鸢甚至来的比几个月前还要瘦,而在那快足月的肚子比对之下,身子骨更显得瘦削。
她闭着眼,仿佛是睡着了那般,神态平静的,好像只叫唤几声就会醒过来,可三个月来,她一直都是这样。
“吃东西的时候就扶起来,碾成糊喂下去,还有大夫开的药,这脉象总算是平稳的,就是不知道什么缘故……”随着日子越来越近,关氏的心也跟着提着,莫非这孩子真就这么苦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