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是真的,失望了。
不再管她的去留,随她走。
可在她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刚听见一阵迅疾沉稳的脚步声,头都还没抬起,身后忽然被一道不算陌生的气息狠而猛地撞了过来。
房门哐当一声巨响,又合上。
她的头顶,男人青筋隐隐的大手按在门上,灼热的鼻息近距离喷洒在她脖颈。
温希惊慌未定,她稍偏过头,落在房门上的手双拳紧握,被那灼而热的气息染至脖颈绯红。
她看不见身后,只知道他正弯着身,撑在门上,微凉的薄唇在侧颈上徘徊,转身她都不敢。
“程迟,你没锁门……”她快哭了,双腿打颤发软,这会儿反倒希望,他强势地用手臂环紧她,总比她跌在地上好,可这次,他似是有意熬着,就是不扶她。
刚进来那会儿,他直接锁了门,不过是背对着她的,还以为他锁了,结果她试了下,竟然没锁。
所以,丢钥匙是吓唬她的。
“是没锁,怎么,你在提醒我?”侧颈上的头发被他撩过去,更大范围地露在空气中,他没有仅限于此,而是不紧不慢地,把她披在身后的发丝,尽数推向一侧。
她低头红着脸,想摆正脑袋,忽地听到一声呵斥:“别动!”
温希猛地顿住。
他淡淡开口:“温希,你莫名其妙甩了我这件事,该怎么还?你还了,我就成全你们。”
“我跟姜柏洲真的没什么。”
“我只想听实话,你到底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这重要吗?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你很好,也值得所有最好的,最好的伴侣,最好的亲人朋友,最好的一切,你这么好,是我不知好歹。”
她说着哭着,控制不住地泪如雨下。
放弃一个,很爱很爱的人,真的好难……
为什么,什么都是她啊。
她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可现在的处境,她只能亲手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月亮。
程迟直起身,他从背后紧紧抱住双肩颤抖的女孩儿,低哑着声音喊了声:“夏夏。”
“我这么好,那你为什么,还是不要我?”
几乎下一秒,温希就要全盘脱出。
她见不得,程迟这么卑微。他一直在山巅,意气风发,可为什么,现在拉他下山巅的,不是那些荒唐新闻,而是她的放手。
她是不是,做错事了……
“程迟,你不会喜欢我的……”她带着哭腔,头压的很低,泪水一滴接一滴地往下砸。
她贪恋现在,身前是门,身后是他,仿佛自己被他保护着,没有大空间的空荡,只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爱。
程迟目光一顿。
手臂悄然环的更紧,他眸色深不见底,继续不动声色地哑声道:“温希,你听着,我程迟这辈子,只会喜欢你。”
“要分手,除非我死了。”
温希一惊,急声打断他:“程迟!你别乱说。”
“你心疼我心疼成这样,还嘴硬?说,到底为什么突然提分手?你说了,咱俩就一起解决,你不说,我还是缠着你,咱俩折腾一辈子。”
温希哽咽渐收,她看着程迟手腕上的纹身,鼻音软软的:“程迟……”
只这一声,最近几天的事情,仿佛如同洪水一样涌来,将她击垮。她也只敢,也只能,在他面前,表现出脆弱。
除了他,没有人会认真地关心她冷暖。
她很贪心,贪心到,想要只对她好,只对她特殊的,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
身上传来他的温度,提醒着她,程迟对她灼热的心跳。
这么多天,她终于,拥有了安全感。原来,她也有一个只属于她的避风港。
“有人欺负我,我害怕。”
她声音抽噎,闷声闷气的话语犹如滚烫的热水,泼向程迟。
他身形微顿,嗓音沉冷:“谁?”
感受到怀里她的颤抖,他等不及地去安慰,修长的手指轻柔擦掉她脸上的泪水。
“乖,跟我说,那人怎么欺负你了?”
温希控制不住自己,她难过到说不出来话,不是因为那些事,而是因为这么多天,她终于不用再,欺骗程迟了。
看她不吭声,程迟拉转过人,像抱孩子那样一把将她抱起,松散的领带使得矜贵如玉的男人禁欲感十足,仿佛下一秒,他就能扯开黑衬衫上的扣子。
温希胳膊环在他肩上,泪眼朦胧地垂眸看向一言不发的男人,在他手臂上坐的稳稳当当的。她被放在桌沿坐着。
程迟顺势环住她的腰侧,静默了几秒之后,他忽然伸出右手,捧着她的脸,垂落的目光撞进她眼中。
“温希,知不知道喊我什么?”
温希怔了怔,不明所以。
“程迟吗?”
“现在随你怎么喊,你只要记住,以后是要喊我一声老公的,你会是我老婆,我护着你,是本能,也是竭我所能,我的本事,一半用来成长,一半用来护你一世周全。我是个成年人了,成长的那份果实,我只喂给你吃,明白吗?”
所以,她这是占了他的所有本事吗?
安静的房间里,低沉磁性的嗓音掷地有声。
温希低过目光,不可抑制地红了脸。
想出声说些什么,可一腔羞燥全数被柔情淹没,只余下沉默。
她轻轻地嗯了声,没再有新的泪痕。
“还是什么都不想说?”程迟叹了口气。
又接着道:“算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就行,姜柏洲那事儿我就不跟你气了,其他的,你想说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一声,你对象替你出头成吗?”
“嗯……”温希抿了抿唇,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跟姜学长一起过来,是想见一个人,具体什么事儿,你能不能,给我点时间?我还没想好怎么说。”
程迟笑了笑,安抚地摸向她脑袋,“行,想出去玩雪吗?”
“想!”温希开心点头,又垮下小脸,遗憾改口:“估计不行,我还得等王局,他这几天一直在躲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不能错过了。”
“王局?”程迟眉心微动,“找他有事儿?”
“嗯嗯,想调个监控,不过得他点头才行。”
“巧了,我今天正好约他谈点事,就在隔壁包厢,想见他容易,我带你过去,”他顿了顿,又漫不经心道:“至于姜柏洲,就不必了,他去了也是多余,我站你这边就够,听见没?”
“那……那好吧。”温希犹豫了下。
她若有所思地想了会儿,忽然从桌沿下来,推开程迟朝门口跑。
转身做了个鬼脸,笑道:“你自己够钥匙吧!我先过去了哦!”
要是两人一起过去,程迟不就知道了……
跑出去之后,她才回头看了那间包厢一眼,然后不做犹豫地推开了另一间包厢门。
包厢门打开的时候,温希想着会是一群人的局,谁知道一打开门只能看见空荡荡的包厢里,只坐着一个人,还有一位像是秘书的男子站在后面。
温希疑惑两秒,有些踟蹰不前。
想到程迟不一会儿就会过来,转念一想,还是径直走了进去。
王局正喝着茶,余光瞥到来人,以为是程迟回来了,波澜不惊地挪走目光。
又滞在半路,再次转过去看向包厢门口。
他眼睛睁的贼圆,讶异道:“你是那个!那个那个温希?!”
问着,眼睛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几眼温希。
温希走过去,在他旁边站定,保持着礼貌的距离,笑着点了点头说:“谢谢王局还记得我,之前一直想再联系您来着,但没机会,没想到这么巧您也在这家餐厅吃饭。”
“不巧吧!逮着我来的?哦!还有那个姜柏洲,你俩一块儿的对吧?”王局向后靠在椅背上,眯着眼,指了指温希,皮笑肉不笑地道:“好话歹话我是都跟你俩讲了,你们两个啊,就是一个劲儿的犟!”
温希态度诚恳地直言:“王局长,我知道这对您来说很没必要,但这对我,对那些经历过不好的事情的人来说,真的很重要,所以我真的恳请您,能够帮一下。”
王局冷哼一声,“早干嘛去了!现在跟我扯这些?!你要是当即报案,哪儿来这么多麻烦事!别跟我扯这扯那的,跟我不帮就不是人了一样!我实话跟你说小温,我呢,混到这个位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咱俩有什么交情?值得我这样帮你?”
坐在位子上的人显然是打一棒子,再舒缓语气给个甜枣。
“交情不也是得建立吗?您帮了我,我肯定常怀感激之心,如果您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一定能帮则帮。”
王局手肘抵在扶手上,双手交叉,像在思考。
他盯着桌面看了一会儿,忽然摇头嗤笑,仿佛听到了什么笑闻。
“小温啊小温!你还是太年轻了!”就说他这个位置,她又有什么权势?要是能高过他,还至于在这跟那姜柏洲蹲他吗?
温希并不愚钝,她明白王局什么意思。
要说现实一点,确实不假。
“论权势,我确实没有能帮的上您忙的,但古有雪中送炭,这时代发展太快,未来怎么样谁也说不准,如果有哪天,您缺了一块钱,那这一块钱不就是炭吗?”
这话多少带点隐晦的回怼。
王局精明非常,听懂后暗自不屑轻嗤了声。
面上没表现出来。
他转了转手,伸出手指,指向餐桌转盘上的一瓶白酒,扬了扬下巴笑道:“小温啊,你是个有毅力的,实在佩服,这样!这壶白酒你喝完,这事儿我就给你解决了。”
温希看向那壶白酒,皱了皱眉。
委婉地说:“王局,您不是开玩笑吧?这喝下来,搞不好……”会出事的。
“小温!”王局沉声打断,拍了拍桌子道:“连这你都没胆量,还让我冒那么大胆子去干那事儿?你换位思考一下,是不是这么个理儿?你们是不是为难我呢!”
又转过去,跟身后的秘书挥了挥手:“去!给小温找瓶红酒,这白酒确实不太适合女孩子喝,太烈!”
秘书应了声,快步走出包厢。
现在包厢里只剩下她和王局。
温希看了眼门口,眉毛不自觉拧了几分,心上有些发急,她打听的时候,不是没听过这王局的风流史。
光出轨,就被他夫人捉住不止一次。
好色十足。
现在只希望程迟快点来。
椅子拉动的声音清晰刺耳。
温希扭头看去,发现王局从座位上站起,他绕过座位,拉开旁边的一个位置,故作稳重道:“你们年轻人啊,就是太保守了!不敢冒进,就这一壶白酒,我三两口喝完都跟没喝似的!”
温希连忙退后了几步。
只脸上尬笑着。
王局挥舞着手,笑眯眯地看向温希,热情道:“来小温,你坐这儿!这喝酒啊,也是有技巧的!我教你几招!”
“不用了王局!”温希急忙摆手,讪笑几声,打算转身就走。
一头地中海的王局忽然卸了伪装,色眯眯地盯过来,摊牌道:“这会儿没人,我也不跟小温你兜圈子,就旁边那酒店,你跟我一晚……”
说着还打算动手动脚。
温希当即冷下脸,这才看清这位表面堂堂正正的王局,到底是怎样一副嘴脸。
她匆忙往后退,慌张避开那只咸猪手。
正要开口怒骂几句,然后赶紧跑,肩膀忽然被人扶住,带着她更快地后退。
她惊吓抬头,却发现是程迟的背影。
——他把她护在了身后。
他转过来,亲昵地揽着她的腰,弯身在她脸上轻吻了下,眸色温柔。
低沉的嗓音带着安抚:“乖,一边玩去。”
然后不紧不慢地脱掉了西装外套,递到温希手里。
与其同时,他的身后,肥头大耳的王局浑身颤抖,几近站不稳地喊:“程,程总?!她……哦不!这位!是您女朋友吗?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
程迟没给他多说话的机会,右手紧握成拳,凌厉挥了过去,刮起一道狠辣的劲风。
目光冰冷到仿佛在看一个垃圾。
拳头碰撞□□的声音沉闷巨响,王局圆滚滚的身体倒在地上,辗转□□,叫苦不迭。
程迟走上前,高大清瘦的身影戾气极重,他一把捞起那男人的衣领,力气之大以至于能清晰看到那修长冷白的手指上方,青筋爬上手背。
“你他妈再给老子说一句?!”
“……”
温希惊愣看向不省人事的王局,被程迟突然截然不同的气质吓到久久没回神。
她从来没有,见他揍过人,还这么生气,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没多想,温希上前想把他拉回来,她左手上还搭着他的西装外套,右手慌忙去拉他垂在身侧的空闲左手,“程迟!你快松开他,别出事了!”
他这一拳极重,颇有种不考虑对方死活的滔天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