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迟……你先放开我!”她动了动被他高高按在沙发靠背上的胳膊。
却毫无效果,只是无用功。
“说啊,为什么分手,你说了我就跟你分。”程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
温希停下挣扎,半信半疑地看向他,轻声问:“真的?”
程迟暗骂了一句自己犯贱。
他眸光深深地凝视着她,语调更加凉薄:“真的。”
“我分手是因为,因为我不喜欢你了。”她胡乱搪塞道。
他淡淡开口:“我只听实话。”
温希一怔,明白过来,主动权还在他那儿。
想了半天,也只多加了一句:“我不喜欢你和我在一起,我喜欢自己一个人,更想一个人生活。”
“我碍你眼了?”他气笑了声,显然不相信,震怒道:“你是没长嘴吗?!不会说?有什么想分手的原因你倒是说啊!假话一箩筐,温希,对我真点你就这么亏吗?”
她不可置信地滞住目光,眼里的痛色一览无余,再然后麻木,巨大的酸楚席卷而来。
蓦地委屈漫上心头,眼泪溃堤而下。
“那你要我怎么说?!”
她满脑子都是,他那句“你是没长嘴吗”的训斥。
她能怎么说……
难道要她,跟他说,视频里的那个女生是她吗。
被扇了一巴掌的人是她。
被恐吓的人是她。
还是被一群混混男生轻佻拍脸泼酒的人是她?
她说不出口。
起码这样,她还能在他面前,留有一丝尊严,不让他知道,自己的那些不堪过往。
他也不用,和她这样的人在一起,受人非议。
她原本想,先压下新闻,然后处理好这件事,就去找他的,可一面对他,她就想起那些事,觉得自己是在影响他,耽误他。
程迟淡漠开口:“我说了,实话实说。”
他态度冷硬到,像是无法解冻的寒冰。
温希偏过头,胡乱抹了把泪,她脾气也上来,倔强道:“我不想说。”
“那我呢?莫名其妙被分手?温希,你有没有心啊?”程迟气笑了,他拽过她,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鼻息可触,“说在一起就在一起,说分手就分手,我他妈就算是你养的一条狗,也不会说丢就丢吧?”
“我喜欢上别人了。”她轻声道。
“你看着我,再说一次。”
她迟缓地看了过去,对上那道冷凝的视线,刚张开唇,忽然话音尽数被堵在喉间。
时间慢慢流失,温希数不清到底过了多久。她扶着沙发坐起来,看向背对着她穿上外套的男人。
他要走了。
即使外头下着暴雪。
--酒吧卡座。
桌上酒瓶摆了不少,但几乎都是未开封的。
程迟拿着喝了半瓶的酒水,身子向后靠在沙发背上,沉入昏暗的光线,仿佛与这喧闹格格不入。
“芜湖~!”聂泽宇跟着音乐活动,手里转着一张卡牌,大着声音喊:“我听悠然说你和温希分了?!”
“分了。”
“怎么回事儿啊?你俩不是刚在一起吗?这才几天!”
“我要是知道还至于跟你出来?”程迟动了动身子,向前倾去,随手把酒瓶放在桌面上,“分什么分,撒闷气,过几天就好了。”
“过几天就好?你确定?!”聂泽宇想起戴悠然跟他说的,她说温希看上去不像是说着玩的。
程迟抬眸看向他,“不然呢?她能真跟我分?我一没惹她生气,二没做对不起她的事儿,无缘无故的,她跟我分什么分?”
总不能真信她那狗屁“实话”,喜欢上别人了。
鬼话还差不多!
他烦躁地啧了声,右手抚了抚后脖颈,“估计就是烦我了,我这几天先离她远点,等她脾气过了再说。”
可心里却没底。
要真是闹着玩儿,一时的脾气上来,她辞职干什么,房也退了,更没必要骗他说在北城。
不就是躲着他?
程迟突然捞过桌上的酒,仰头灌了几口,喉结滚动幅度很大,肉眼可见的郁闷。
“兄弟!你心是真大啊!佩服佩服!”聂泽宇啧啧称奇,觉得程迟竟然有点卑微,看不过地上前支了个招,“诶你这样!上温希家问候问候,在丈母娘面前混个脸熟!说不定还能帮你劝着人问问!”
程迟睨他一眼,淡淡开口。
“我是贱吗?”
人家不想见他,闹着要分手,他还往跟前凑。
聂泽宇挠了挠头,满脸疑惑地慨叹:“不是温希到底咋回事儿啊?我脑子都快干废了!也没想明白为啥要跟你分手,你也没啥大毛病!总不能是嫌你人傻钱多?”
他上下打量了几眼程迟,环臂点头道:“咱要模样有模样的!要智商有智商!情商那更是不用说,以后的孩子基因那肯定倍儿棒!排除这点不说,程迟!”
最后一句沉了些嗓音,聂泽宇有意停顿下来,着重喊了他一声,像是为接下来的话做铺垫。
“你不会是不行吧?!”
程迟开酒瓶的方向一歪,直接喷了出来。
全数喷在聂泽宇脸上。
聂泽宇一动不动,闭着眼随手擦掉,缓缓露出一个微笑,“你大爷的!我不就问那么一嘴?!你他妈是不是故意报复?!”
程迟抽了几张纸,不紧不慢地甩手砸给他。
咬牙顿字地道:“用得着你关心?”
“行行行!你最行了!我不关心,温希关心总可以了吧?”聂泽宇撇撇嘴,小声嘀咕:“说不定人家就是嫌弃你……”
“你他妈没完了是吧!”
嘀咕声戛然而止。
……
接下来的几天,温希养好病,全身心地投入到案件之中,准备充足的材料,还有案例。
他们已经查到了发视频那个人的ip地址,定位在南城的一个小县城里,打算等明天一早就出发。
这天,温希按照姜柏洲发来的餐厅地址打车过去,两人约好了在这家餐厅见面。
之前一再找王局,可王局这人精明有主见,就是不松口,好话不听,再大的情面也不接。不过这确实需要对方冒一定的风险,监控也不是说调就能调的,搞不好一个被举报还会被撤职。
忙了大半辈子,才走到这个位置,换谁谁也懒得去冒这个风险。
她一进去,远远的看见姜柏洲在一处卡座沙发上坐着,顿了顿,她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左右看了看说:“你确定咱俩在这能等到人吗?我听说王局是北城本地人,后来才调职来的南城,口味偏北城一点,这家店是正宗的南城口味,不一定吃的惯。”
姜柏洲喊来服务员,点了两杯咖啡,想了想,又给温希那杯换成了牛奶一类的。
这才自信从容道:“放心吧,我那朋友挺靠谱的,他说王局今中午要在这请贵客吃饭,那就没错了,说不定,那贵客的口味偏南城。”
温希点点头,“也是。”
“放轻松,问题不大,王局要实在点不了头,监控调不出来,我就不姓姜。”
温希吓了一跳,吃惊道:“啊?你认真的?”
姜柏洲哈哈大笑:“我姓蒜!”
温希抽了抽嘴角,“你这笑话还挺冷的。”
楼上包间。
各色菜品齐全的饭桌上,摆着上好的酒。
王局满脸堆笑地看向主位上的男人,靠在椅背上,啤酒肚凸起,嗓音敦厚地道:“程总,您尝尝这家店的菜,正宗的南城口味儿!我听说您爱吃南城菜,特意订了几道南城特色菜!哈哈,我跟程总一样,也是北城人!但北城菜,南城菜都爱吃!”
王局留着地中海发型,眼睛笑眯起来,牙齿里面藏着一个镶着的金牙,只在特定场合才露出来。
他身后还站了位男秘书,带着眼睛,斯斯文文的,听说是他夫人要求的,之前的女秘书一律被换走了。
程迟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眉眼冷淡。大衣挂在一旁,一身笔挺的纯黑手工定制西装,矜贵又漠然,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他没动王局转过来的那道菜,喝了口茶水道:“托王局长办的事儿怎么样了?”
王局久处高位,哪能不知道这点交际奥妙,他当即指挥身后的秘书倒了杯酒,一手拿着一手托着底儿,朝主位那边大笑敬酒:“程总这不是埋汰我吗?您让我办这点小事我再办不好,哪儿对得起您每年对小儿生意的照顾啊!”
他儿子也是开公司的,不过跟这位可没法比,有生意自然就有竞争,北城的龙头就在他面前这位年轻人手里,要是得罪了他,说不定能搞没他那个没才还老赔钱的儿子半个公司!
挨着程迟坐的林一凡一听,忙站起身倒了杯酒,朝对面道谢:“谢谢王局了!”
王局对这个男子是陌生的,但面上也不怠慢,从善如流地回敬了一杯:“哪里话哪里话!”
难道他就是程总要帮的那位朋友?
前几天他接到电话,还以为是自家不成器的儿子得罪这位大人物,前途无保了,吓的差点从床上跌下来!不然平白无故的,哪儿用得着人家亲自给他打电话?
结果是要他派人查几年前的监控。
啧,真是一个个的!最近怎么都上赶着要他调那劳什子监控!
网上沸沸扬扬的,干他们屁事儿啊!凑热闹不嫌麻烦!给他烦的头都要大了!
想起那两个人他就烦!姜柏洲他是认识的,一个酒会上有的交情,但也不值当他破着头皮帮那个没必要的忙!
联系方式他也不好删,这阵子能躲就躲,实在躲不了就找个由头断来往。
“那麻烦王局到时候传过来一份了,”程迟看了他一眼,起身拿过筷子,不紧不慢地夹了一筷子盘里的菜,放在碗里,“是喜欢南城菜,不过现在不喜欢了,下次有机会的话,就不劳王局费心了。”
这话听的王局一愣,感觉有点下不来台,但又不像那么回事,他摸不着头脑地笑了两声,权当是台阶顺着下了:“南城菜辣!确实得看心情吃哈哈!我看程总您今日面色红润,一看就是有好事儿发生,待会儿出门说不定能撞见百八十个好运气呢!”
啧,南城菜怎么得罪这位了!
一会儿喜欢一会儿不喜欢的!唉,劳心!
他要是能有个读心术就好了!
“您心静,确实适合清淡的,我最近运气没您好,没咋锻炼,外头冷成这样,得吃辣去去寒哈哈!”
程迟倒了杯酒,温和回敬了杯:“王局有心了。”
王局一看,更认为自己多想了,这位只是单纯现在不喜欢南城菜了而已,没落他面子。
想到刚才程迟动了那盘菜,算是给了个台阶,王局悬着的心放下,也跟着动筷。
一边招呼道:“程总,一凡,快尝尝,这都是一等一的厨师烧的菜,味道不错!”
程迟礼尚往来地问候几句,又闲扯了几个话题,等王局喝上兴头,借口出去透气,拍了拍林一凡的肩膀,留给他空间。
林一凡感谢地看了他一眼。
他只是弯了弯唇,然后便径直出了包间。
这次帮忙,林一凡挺急的,问他什么事儿,他也不说,只是说实在不好说,不过大概能猜到,那视频里受伤害的女生,应该是他亲人。
他也就没再问,毕竟真要是的话,也能理解,没人想把自己亲人的伤痛告诉更多的人。
今天这饭局,林一凡打算问一些相关的,看能不能再把那群人找出来受到惩处,等问过当事人意见,然后再作打算。
出了包间,二楼有个休息厅,楼下是卡座布局,华丽的水晶灯挂在中央,餐厅风格偏中式,格调复古,每个卡座之间都用屏风隔开。
从二楼护栏往下看,可以俯瞰整个一楼大厅。
温希慢慢喝着热牛奶,位置挨着窗,绣有繁琐纹路的窗帘拉下,看不到外头的冰天雪地。
她放下杯子,对面的姜柏洲原本在翻看菜单,听见动静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随手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刚才发呆了?”他轻笑道。
唇上都是牛奶渍。
“是有点出神。”温希尴尬笑了笑,接过纸巾,擦干净扔进垃圾桶里。
姜柏洲从菜单里挪开目光,“对了温希,你还记得咱俩初一开学典礼那天上台领奖吗?没想到给我辣掉泪的辣椒竟然是你出的主意。”
大学那会儿他俩看着对方都有点眼熟,又都懒得乱认,偶然一次说起家在南城,他起了个话头,然后俩人才确定对方是当年一起上台领奖的那个。
“我不知道是同学打的赌,我还以为是愚人节快到了,又听他们说你是北城人,就说让你尝尝南城菜,很辣的,没想到最后竟然换成辣椒了。”
姜柏洲喊来服务员,把菜单给了过去。他手臂搭在卓沿,笑眸微闪地看着她,“你估计还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赌吧?”
“不是咱俩谁拿第一吗?”她懵圈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