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希忙了半天,回到家倒躺在床上,疲累地揉了揉眼睛。
她不是不懂,要不是现在她这事儿闹的沸沸扬扬,社会舆论很大,根本没人想管。
都觉得她现在好好的,那群人也没把她怎么样,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劝她别小题大做,过段时间新闻就下去了。
发视频的人已经在找了,可如果不调出来监控,根本不能证明那几个人是谁。
视频很糊,像是为了把她打码打严实,就连那几个人也跟着被打码了些,认不出来模样。
她知道是谁,可没用,需要证据,证明那几个人是谁。
现在看来,王局那边是不太容易点头的,这确实需要耗费不小的精力和时间成本,不是有钱就能成的。
躺了会儿,电话铃声蓦地响起。
她翻身拿过一看,是姜柏洲。
温希抿了抿唇,坐起来,手指在屏幕上滑了下,“学长。”
“嗯,睡了没?”
“还没有,你刚到家吗?”
“我坐火箭也没那么快,还在你家楼下呢,闲着没事儿,抽了根烟,”姜柏洲正坐在车里,指间夹了根烟,吹着冬日寒风,似是不觉得冷,他问:“温希,还坚持吗?”
他知道温希想的明白。
温希站起身,她走到卧室阳台,没有拉开阳台门。
这才发现,竟然下雪了。南城的雪,比北城的晚来好几天。
“学长,”她望着轻飘飘的飞雪,缓慢地道:“我现在的感觉,就好像是淹没在白茫茫的大雪里,只有我站在那里,其他人都在平静地生活,有时候我也渴望加入到这片平静里。”
“可我没忘了,自己到底要干什么,”她的嗓音轻柔且坚定,“雪落下的地方,是我这里,不是别人那里。”
如果她自己都放弃自己,任凭新闻漫天飞,时常提醒自己那些不愉快,那她也会唾弃自己。
“十七岁那年,我放弃了自己一回,”她记得,那年自己一个人在警局附近坐了很久很久的感受,“现在我长大了,我是个成年人了,除非真的没办法,不然我一定会为自己做主到底。”
秦柏洲缓缓吐出一口烟圈,他嘴角扬起笑,“温希,咱俩不愧能成朋友,一样的性子,巧了,我也同样,这件事儿,我陪你硬磕到底。”
越是困难,越要找到出破口。
温希暗松口气,秦柏洲的选择,其实在她意料之中,他好胜心强,也重情义,但她并不确定秦柏洲乐不乐意把时间耗在这事儿上。
还好。
“不过,你当时没告诉家里吗?”那时候报案的话,相比现在肯定容易的多。
也可能是那几个人威胁温希,不让说,这都有可能,那时候的境地,不能用现在的眼光看。她一个小姑娘,害怕是肯定的。
秦柏洲想了想,没问出来这个猜测,只望着外头的雪花,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烟。
温希沉默半晌,目光平静地落在阳台栏杆上,看雪花消融。
“说了,我想报案,我妈不让,我爸不管,我总不能给我外婆找烦恼,她老人家已经为了我够辛苦了,知道了肯定会伤心。”
秦柏洲吐出的烟圈一滞,右眉微抬。
他是佩服,温希这么有勇气,一般这种事,主张报案的大部分都是家长,孩子经历霸凌之后,会害怕被报复。
也讶异,温希家里人的做法,不过每个家庭都不一样,他没有过多停留在这上面。
“这样啊,我没惹你心里不痛快吧?”他笑着问,似是在安慰,实则在试探,看能不能继续问下去。
“没事,都过去这么久了。”温希了然,面不改色地轻声回复。
秦柏洲接着问:“冒昧问一下,阿姨不同意报案是因为?”
温希微张唇瓣,视线掠过来电显示。
“我现在突然有点事儿,学长,待会儿我给你发消息吧,而且外面太冷了,你还是赶紧回酒店吧。”
秦柏洲怔了下,旋即修长的手指轻点烟管,点落烟灰,“行,我了解这些也不是八卦,想要窥探你隐私,只不过,这件事儿还是告诉你家里人一声比较好,毕竟那时候你还未成年,监护人肯定最了解你的状态,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猩红的烟灰没入白雪,湮灭无踪。
“谢谢学长,我知道。”
挂断电话,温希拉上窗帘,借着手机灯光开了床头灯。
灯光亮起,她躺上床,靠在床头,专注看着通话记录界面。
温暖又安静的氛围,还有来电备注,让她有了一丝安慰。
有一串红色的号码。
后面跟了十几个未接来电。
她指尖在上面打转,那头电话已经又打了过来。
大有她不接就不停止的架势。
温希深吸一口气,滑开接听,乌黑的发丝柔软披在身前,额前的刘海轻薄温柔。
她眨了眨眼眸,长睫忽闪一下,还没开口,电话里头的嗓音便冰冷传来。
“在哪?”
温希怔住,分明昨晚才通过电话,可现在酷似寒冰的低沉嗓音,仿若是另外一个人。
她被吓的一颤,声音都有些不稳:“在……”
又急忙收住下意识要脱口而出的“南城”,改口道:“北城。”
她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程迟。
一颗心脏像被揪住,男人话音里的冰冷极其骇人,气场令人后背生凉,不寒而栗。
她好像忽然明白,为什么程迟不管在什么场合,都是中间的那个被恭维奉承的人了。
温和时如沐春风,一旦惹了他,谁的气场都压不住他,仿佛能穿透一切。
想到这,她心虚地想要再补充点什么,刚张开樱唇,那头蓦地传来男人的沉声质问。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在哪?”
温希大气不敢出,呼吸困难,她握紧手机边缘,轻声道:“南城。”
他生气了。
而且肯定知道她不在北城的事儿了。
听到电话那头的鸣笛声,还有寒风四起的凛冽风声,她左手不安地握紧膝盖上方的被子,“你在外面吗?”
他是不是,还是去北城找她了。
不然怎么会知道。
温希鼻尖一酸。
他没说话,一言不发,但也没挂了电话。
“我回南城只是有点事儿,很快就回去了,所以没跟你说……”
“位置发我。”他冷声打断。
温希肩膀一颤,咬紧牙关不让哽咽出声,她尽量平复着声音道:“你是不是去北城找我了?现在时间太晚,你别过来了,外面还下雪……”
“温希,别让我说第二遍。”
僵持了会儿,温希把定位发了过去。
她起身拉开窗帘,外面的雪更大了,路面上已经是薄薄的一层雪白。
担忧爬上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
他是已经从北城回来了,还是要从北城赶到南城?
转念一想,她觉得是自己想太多,关心则乱。北城离南城那么远,他开车过来走高速也要很久,应该已经回南城了吧。
可等了半个小时,他还是没到。
又过了半个小时。
还是没到。
温希心上划过一抹不安,她动了动在窗前站了很久的身子,转身快步回到床边,拿起手机拨号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那边的人才接起。
她急切地问:“你是不是现在要来找我?你到底在北城还是南城?下雪路滑,你明天再过来行吗?”
耳畔还是那股劲风,寒冷似乎能传到她这边。
“我下午在北城,现在在南城,”他不急不缓地回了句,这问题却像触怒了他,嗓音微沉:“温希,真话不会说吗?我能跟你说,你就不会跟我说?”
温希心跳一滞,脸色刷白。
她很快哽咽起来,但被担忧压在喉间,只是声线颤抖:“程迟,你疯了?!”
“南城离北城多远你又不是不知道,出事了怎么办?!”
这么远,下着雪,还是晚上。
温希又气又无奈,她捂着唇,不让哭腔传到他那边。
怕妨碍他注意力,她胡乱擦了把脸上的泪水,鼻子囔囔地叮嘱:“你好好开车,注意安全,我先挂了。”
然后啪的一声直接挂断电话。
她支撑不住地跌坐在床边,捂脸抽泣。
担忧和后怕几乎将她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她实在看不下去窗外的大雪,把窗帘拉上,手臂环紧膝盖,蜷缩在床角。
直到手机上有条新消息。
【程迟:开门。】
温希放下手机,鞋也不穿地飞快跑了过去,拉开门。
刚抬起头,就撞进了一双寒风肆虐的冷眸。
他低眸睨向她,一身黑色大衣笔挺挂在男人高大的身躯上,外头飘着大雪,他身上的雪像是特意打落过,只有发丝和肩上缀着一些。
打开门的一瞬,还是一股冷气传来。
她浑身僵硬地站在那,怔怔看着他。
程迟走进来,面无表情地拽过她,随手甩上门。他一言不发地拽着她往里走,步子迈的很大,以至于她几乎跟不上,踉跄小跑着。
温希被那只大手握的手腕生疼,慌急喊他:“程迟!程迟你等一下!”
她侧身倒在沙发垫上,右手臂撑起身,发丝凌乱滑落,垂在下意识扶稳沙发垫的左手上。暖色的睡裙往一侧急速倾落,勾勒出柔软纤细的腰线。
温希还没缓过神,下巴忽然被捏住,他站在沙发前,大手转过她的脸,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他温和如初,语气却毫无起伏:“说,为什么骗我。”
温希被迫抬起头,望着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
她双手不由紧握,攥着沙发垫,颤抖的声音几乎连不成一句话:“我,我只是没来得及跟你说。”
这样的程迟,令人不由自主地胆怯。
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害怕,并没有平息眼前男人的震怒。
他冷笑了声,轻嗤道:“没来得及?没来得及把工作辞了?房退了?你做这些事儿的时候,有没有想跟我说一声?!”
温希怔愣一瞬,她明白过来,为什么他会那么生气。她再也忍不住地咬紧唇瓣,浑身僵硬,眼泪夺眶而出,控制不住地低低抽噎起来。
“问你在哪,跟我说北城?!不告而别,联系不了我,温希,你最好跟我解释清楚。”
半晌,温希右手攥的指节泛白,不停颤抖,她喉间吞咽了下,泣不成声道:“我本来,明天就打算跟你说分手的,我没,没想吊着你,对不起。”
他们是不是,要完了。
眼前男人蓦地僵住身形,不可置信地失声良久。
“你再说一遍?”
温希反应过来,大脑清醒片刻,她意识到刚才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低着头一声不吭。
“我让你再说一遍,没听见?”
他呵斥的嗓音响起,刺的她心头一窒。
“我说分手。”温希急声重复了遍。
他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旋即松开她,站直,垂眸面无表情地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咱俩才在一起四天,睡了两晚,走之前你还抱着我不撒手,现在你跟我说分手?”
温希没出声,她低过目光,眼圈发红地盯着手背。
程迟散尽温和,只剩漠然。
她抬头欲言又止的时候,恰好撞进,他那双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的眼眸。
他沉缓的话音没有一丝感情:“我问你呢,没听见?会说话不会?”
温希哽了半天,只轻若羽毛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你一声不吭回南城,我说什么了吗?我当你闹着玩儿,结果你跟我来真的?”他眼里的温度逐渐消失,处于发怒的边缘,“你一句想见我,我跟只狗一样摇着尾巴就跑去北城找你。”
“你倒好,工作辞了,房退了,什么都不跟我说,骗我说在北城,怎么?怕我找你?”
温希脸上的泪不断滑落,砸在手背上,沙发垫晕开一片又一片,她摇头想说不是,可却像失声了一样,说不出一句反驳他的话。
“现在我又觍着脸来找你,你呢?跟我提分手?”他弯下身,高大的身躯压了过来,一手扯开她的左手臂,让她毫无遮挡地正面朝向他,眼尾赤红道:“想分手,就跟我实话实说,为什么要分手?”
温希脸上还挂着泪,男人身上的冰寒直直冲向她,紧盯着她的眸子深谙,让人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