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他们从一开始的?只在微信上?聊天,到渐渐发展成亲密关系,其实?也不过两个月时间?。
沈斯时是个浪漫的?男人,可有?时候浪漫过头就有?些叫人吃不消了。中?秋节那?天,他竟然带她去坐热气球。别人都在家里吃团圆饭时,他们两个大傻瓜在海上?飘了半天,最后燃料耗尽,掉落在某荒岛等待海警救援,啃着饼干吹着海风,好不凄凉。
“不要生气了。”沈斯时替她整好帽子,顺了下她额前的?两绺“揪揪”,讨好地道,“这也是极为特?别的?体验不是?”
钟黎白了他一眼,不想跟他说话。
那?天回去后,沈斯时发了个跪键盘的?图跟她道歉,毫无形象包袱。
钟黎看着看着就笑了:[原谅你了。]
和沈斯时的?相?处总体来说还算愉快,只是,时间?久了他的?某些生活习惯还是会?和她有?些冲突。
比如他拍戏时时常会?跟她抱怨,说这个男主演长得还没他好看,粉丝还天天在微博上?各种吹嘘说他们哥哥天下第一;又嗤之以?鼻地说,那?个女演员连台词都说不好还不如他这个非科班出道的?呢,现?在是什么世道啊,都是靠关系上?位的?,没关系只能跑龙套。
钟黎就安慰他有?实?力总能出头的?,不要太悲观,很多演员一开始也是无人问津,有?了实?力有?了挣钱的?价值才被资本看到,然后一飞冲天。
她有?时候去找他,屋子里横七竖八都是啤酒罐,几个狐朋狗友光着脚躺在沙发里、地板上?,屋子里臭气熏天。
她看不过去也会?帮忙整理一下,后来就懒得管他了。
关于?卫生问题,她跟他说过很多次,不过这人永远是外表光鲜,这一点钟黎尤其受不了,这也是他们交往半年关系仅止于?牵手的?原因。
杨珏不看好她这段恋情,说兜里没两个钱的?实?在不靠谱,且沈斯时这人瞧着不局气,是可以?共富贵却不能同患难的?那?类人,光一张脸能看其他一无是处。
钟黎一开始也有?种种顾虑,直到不久后意外看到他皮夹里的?一张照片。
她愣愣地看着上?面那?个满脸稚气的?小女孩,问他:“这……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他接过皮夹,表情有?点尴尬,又有?点儿无奈,一副“被你发现?了”的?表情:“我们小时候一块儿长大的?,你不记得了?”
钟黎看着他,难以?置信,老?半晌说不出话。
也难怪他认不出,都过去十几年了。而且,他那?时候还是一个有?点儿微胖的?男孩子呢。
不过更让钟黎难以?忘怀的?还是她16岁那?年他带着她逃出去时的?场景,在那?个寒风凛冽的?老?车站,她被一个流浪汉欺负,他操起一块板砖砸到人家头上?。后来他们就走散了,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坐了两年牢。那?时候年轻不懂事,觉得没什么,只要有?本事在哪儿没法混饭吃。后来到了社会?上?才知道,有?些事情真?没你想象中?那?么容易,有?了案底做什么都要艰难很多。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你男朋友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他用一种玩笑的?口吻跟她说。
钟黎说不出话来,心里酸涩,好像被什么蛰了一下。
第45章 娇养
星期天下?雨。
实验室里人?不多, 老刘和赵师姐在摆弄一模型,钟黎过去看?了?眼,改造的难点在于一个西式的穹顶宴会?厅, 试了?好几个方案都不得其法。
“找个差不多的地方去看?一下?, 参照一下?不就行了??”褚淼说。
“你说的简单,这样的地方上哪儿找?”老刘一瞪眼。
赵师姐也笑着说这个大楼是由?国外某名设计师和国内几个大师联合设计的,当初建成时就是A市的地标建筑,很难有相仿相似的建筑。
岂料褚淼说她就知道?有这样一地方。
见她这样成竹在胸, 几人?都是怔楞。可等他们?询问?时, 小丫头一梗脖子, 说:“可我只带钟老师去。”
两人?都是面面相觑。
小姑娘真的很有几分气性, 她让钟黎翌日在楼下?等她, 等钟黎真的下?楼时,却发现一同去的还有好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学生。
褚淼还拍了?好几张照片发到了?朋友圈。
钟黎可以想象,老刘和赵师姐的脸色了?。
这让几个学员私底下?的传闻变得可信了?些――据说这是位高门大户人?家出来的大小姐, 很有些来头。
看?她的一些言行和举止, 确实也不像是一般的小家碧玉。
“走啊。”褚淼招呼她。
钟黎苦笑, 只得跟上。
去的是温榆河那边的一处别馆, 外观上看?倒是看?不出什么, 大门是紧闭着的,岗哨的盘问?了?好久才放行, 一路又有人?领着,引她们?穿过幽深的长廊、葳蕤的庭院。两旁假山亭廊,绿意葱茏, 景致极好, 只是安静得凭生几分肃穆。
原本?说笑的也不说笑了?,直觉这不是一般的地方, 倒像是什么权贵的荫蔽住宅,也像是什么特殊的接待所,安静到诡异。
“怎么都不说话?了??”褚淼有些得意地说,“不用?怕,我姑父今儿个不来。”又悄悄地吐吐舌头,俏皮地说,“不然我哪儿敢带你们?来参观?”
马上便有人?从善如流地问?她姑父是谁。
她忙推辞言辞闪烁,说这可不兴说。
可几人?哪里还不知道?她的意思,半真半假哄着她,几番怂恿逼出她一句:“说不能说就是不能说,哎,你们?电视上也见过他的。”
钟黎只笑笑,也不戳穿小姑娘明里暗里显摆的用?心。
说话?的功夫就到了?宴会?厅。这是个有些复古样式的大开厅堂,也是个八角厅,每一面开出去都有一处圆弧形阳台,通出去的长廊上更有拱门,构建得非常精巧。
地上一大片拼图彩绘马赛克,色泽油亮如新,四周挂着的几幅字画都不是凡品。
“这字笔走游龙,笔画连贯,一看?就是黄庭坚的真迹。”一女学员指着上方装裱的一副字画自以为很懂地说。
“不像不像,我倒觉得像是王铎的。”
“不对不对……”
她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褚淼却哈哈大笑起来:“全都不对!全都不对!再猜,猜对了?我送她香奶奶秋季的新款套装!”
“真的假的?!”
大小姐如此?财大气粗,几人?更为卖力。
褚淼看?着她们?争相竞猜,面上更加自得,目光扫过钟黎时却见她神色略有恍惚:“钟老师?”
钟黎回神,忙收起不该有的思绪,失笑道?:“没什么。我是在想,这墨迹如此?簇新,怎么会?是古字画呢?”又对其余人?说,“淼淼诓你们?的,这是此?间主人?的笔墨吧?”
褚淼一脸挫败,其余人?则是一脸恍然的样子。
“你就不应该告诉她们?!”大小姐嘟起嘴巴,跺了?跺脚。
钟黎双手合十:“忏悔,忏悔。”
大家哄堂而笑,气氛其乐融融。
正热闹着,却见褚淼忽的站直了?,目光盯着东南角的方向?不说话?。钟黎和几个女学生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一道?循着望去。
东南角那扇虚掩着的琉璃门不知何时开了?,进来的是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可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落在最前面那人?身上。他的样貌虽是这几人?里最年?轻的,但气质最为沉凝,上身只着件雪白衬衣,外套搭在臂弯里,一截幽蓝的领带打得极有格调。
“姑……姑父。”耳边听到褚淼磕磕绊绊的声音,颤抖的声线难掩几分拘谨。
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这会?儿倒像是幼儿园小学生似的,眼睛乱瞄,手脚僵直,杵在那边一动都不敢动。
他点一下?头:“这是你的同学?”目光扫过其余人?时,淡淡地笑了?一下?,态度还算和蔼。
可没人?敢放肆,大厅里一时陷入诡异的寂静。
见他没有生气,褚淼连忙给他介绍一众人?:“这是我的同学张静、刘晓雅……这是我老师,钟黎。”
乍然被点名?,钟黎的心不免跳了?一下?,像是被按中了?什么键。
她没想到还会?再见到容凌。
“钟老师。”他客气地对她点点头,目光越过她时没有再作停留。
钟黎反倒松了?口气,紧绷的心弦落下?来,不免有几分自嘲。
都过去那么久了?,他们?之间,早就两清。他如此?坦荡,倒显得她有自作多情的嫌疑,便也大大方方地颔首以示礼貌。
“姑父,刘叔叔、孟叔叔,你们?怎么过来了?啊?”见他今天似乎心情不错,褚淼的胆子也大了?些,笑嘻嘻问?道?。
“该是我问?你,怎么有这个闲情雅致光顾我这个小园子?”说话?的功夫,他已经敲了?一根烟夹在指尖。
后面一人?眼力见好,忙弯着腰凑上来给他点火。
他却摆了?摆手把?人?挥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就这么夹着烟皱眉思索了?会?儿,又从胸带里取了?纸笔将事儿记下?。这是他的习惯,这些年?身居高位事务繁多,有急事儿需得立刻记下?的时候数不胜数,便在胸带里常备便签和笔。另一人?忙双手接过,听他吩咐:“明天在接待中心的会?议时间改到下?午两点。”
“是。”这人?忙退下?。
等他的正事儿交代完,褚淼才敢接话?:“我说我姑父有个顶漂亮的园子,她们?不信,我就带她们?来开开眼!”
“又在胡说八道?了?,这是接待用?的园子又不是我的私产。”见几人?面皮发紧,局促的样儿,他又话?锋一转淡淡一笑,“下?不为例。”
空气里那根无形的紧绷的弦在这一刻似乎才松懈下?来,几人?都不自觉暗暗舒一口气。
褚淼笑着说“姑父最好了?”。
钟黎觉得自己在他们?当中实在格格不入,便告辞说:“天色不早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钟老师你这就要走了??”褚淼说,“再逛会?儿吧,这厅的布局你记下?了?吗?”
“记下?了?,多谢你。”
她就要离开,容凌却唤住她,回头命人?去备车。
她忙推辞说不麻烦了?。
“来者?是客,这么晚了?,我总不能让你们?这些小姑娘单独一人?回去。”说完他已回身和身后两人?说笑着往里去了?,钟黎只好作罢。
因为他的到来,其余几个女生也不好再待下?去,陆续离开了?园子。
钟黎走得远了?还能听见她们?百灵鸟似的细语声:
“吓死人?了?,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领导就是我们?分院的院长,呜呜呜刚刚我真的不敢喘气。”
“那我比你强点,我见过中行的行长哈哈,我妈在银行工作。”
“他真的快四十了?吗?一点儿也看?不出,像三十,比新闻里还要帅,倒也不是传闻中那么严肃嘛。”
钟黎强迫自己把?思绪抽离出来。
走到园门口,汽车早备着了?,一辆黑色的红旗,牌照也普通得不行,不似他从前的作风。
其实这个时节天气不算冷,钟黎却觉得身体有种冰水浸过的寒凉,隔着几步远就生生刹住了?步子,就这么望着这辆车。
茶色的玻璃在暗沉的天光下?不透一丝光亮,化作了?纯正的浓黑,看?不到车里人?。
可于她而言,仍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钟黎的脚步再也没办法过去了?,好似被黏在了?地上。
好在这时车门开了?,下?来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约莫是司机,笑着跟她打招呼:“钟小姐,容先生让我送您。”
钟黎松了?口气。
司机绕到后座,恭敬地替她开车门。
钟黎道?了?谢,也不推辞了?。
车子驰离,也在她心口那种沉甸甸的感觉才散去,似是逃出生天。
那天晚上许是走得久了?,又许是夜半下?雨的缘故,她的腿忽然就有些疼,睡梦里都抱着被子醒转过来,嘴唇发白,额头都是冷汗。
杨珏过来看?她时,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不说话?,脸上是两行已经干涸的清泪,人?瞧着木木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吓了?一跳:“是不是腿又疼了??我送你去医院。”
钟黎已经恢复了?平静,疲惫地摇摇头:“没事儿,我吃两片止痛药就好。”
“你他妈的管这叫没事儿?!”杨珏抄起床头柜上被抠得只剩两片的一版布洛芬,气不打一处来,可瞧她这样又有些不忍,“乖啊,咱们?去医院。”
钟黎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好跟她去了?附近的医院挂了?号,看?到夜半才回去。
“你见到他了??”车上,她忽然没什么兆头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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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黎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没答,算是默认。
杨珏不问?了?,知道?再问?就是揭她疮疤。
“我没事。”钟黎对她笑笑,面上没什么异色。
杨珏暗自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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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淼原本?打算开溜,便看?到她姑父那位向?来得力的秘书魏允从偏厅过来,说容凌要留她吃饭,一时怔在那里。
紧张之余,又有几分不解。
印象里,这位姑父身居要职,向?来不苟言笑,待他们?这些晚辈一视同仁,今天也没有别的长辈在,他竟然会?留她吃饭?
可再不解她也不敢忤逆,只好硬着头皮去了?一楼中餐厅。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菜,都是淮扬菜,意外合她口味。
褚淼也不敢多吃,就捡着自己手边的菜吃。
其实她很奇怪他一个土生土长的北京人?竟然会?喜欢吃淮扬菜,有一次过节去国府街那边吃饭时曾口没遮拦地问?了?一嘴,那个一直垂着头摘菜的老阿姨搁了?篮子,停半晌说,不是先生喜欢吃,却坐在那边埋着头不肯吭声了?,也不说为什么。
冷不防身边响起一道?威严的嗓音:“你现在在聂教授的班上上课?”
褚淼再不敢神游,忙搁下?筷子回答他:“是的,学的建筑和设计,材料方面也涉及一些。”
“她忙着主持‘OP15节能低碳改造’的项目,还有闲工夫管你们?这样的?”
褚淼不明白他为什么知道?得这么详细,但也不敢多问?:“聂教授是很忙,所以把?我丢给钟老师带着。我平时的一些课业,大多是钟老师辅导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这么年?轻,能带得了?你?”容凌低头夹菜,语声淡淡。
褚淼忙道?:“钟老师在国外很有名?气的,您别看?她年?轻,她拿过很多奖,还是北京新青年?建筑协会?的副会?长,去年?威尼斯那个327大楼的主建筑师名?单里就有她,您去保管能在署名?碑上看?到。”
“是吗?”他眼底流泻出一些笑意。
褚淼随母性,其实只是程家养在外边的女儿,算不得真正的程家小姐,那两位姑姑都不正眼瞧她,更别提他这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