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无端想?起烟笼寒水月笼沙的意境。
周承安见过的美女数不?胜数,但?钟黎无与伦比的美丽与忧愁还是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她就?像翡翠山峦中的皑皑白雪,鲜妍、生动,又有不?俗的清丽气质。
钟黎上完厕所就?没回去,直接下楼,感觉晦气得很。
晚上她意外接到了徐靳的电话,他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回北京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好给?你接风啊。”
多年没有联系过,这个电话不?免有了几分生疏,钟黎一时?竟不?知要用什么样的口吻来跟他说话,便只能笑一笑说事情多,没来得及。
她从旁人嘴里得知,徐靳转做了幕后制片人,基本不?再拍戏,投资的领域也从影视逐渐拓宽到房地产、餐饮、金融、酒店等领域。生意做到有多大呢?钟黎去年去英国旅行随便下榻的第一家酒店就?是他旗下的连锁品牌之一。
“倒是你,怎么知道我回北京了?”
“那天去国贸,我看到你了。”他的声线偏磁沉,匀出三分笑意。
钟黎不?记得了,却也不?好细问他哪天,便只是笑笑。
岂料他继续笑着说:“看到你跟一个男孩子在一起,手拉手地逛街。”
“小男友?”
钟黎说不?清这一刻的尴尬具体?来源于哪里。
是他意味不?明的打趣?还是记忆深处她都快要忘记的那些往事?
手里的手机忽然仿佛变成了一块烫手的山芋。
搁也不?是,继续提着也不?是。
徐靳先她一步笑了:“你怎么还是这么不?经逗?”
钟黎笑得尴尬,不?太想?跟他谈论自己的感情生活。
徐靳是个人精,马上略过了这个话题。
他像是心血来潮随便打了这个电话来问候她这个老朋友,跟她聊了些琐事那天就?挂了。
相约见面是在这个礼拜六,地方在她们实验室附近的一条小吃街上。
徐靳看到她后,坐在那边看了她好一会儿?,看得钟黎都不?自在了,下意识摸脸:“怎么,我脸没洗干净吗?”
他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有解释,招呼她在对面坐下。
和徐靳聊天总体?来说是一件很舒适的事情,因为?他为?人豁达开朗,很会找话题,也是个场面上的能人,说话极有分寸。
可那天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话里话外暗藏机锋,总感觉像是在刻意刁难她。
比如?他喝一口啤酒,像是半开玩笑似的问她:“你这小男友,照着小五的样儿?找的?”
钟黎正喝一罐汽水呢,差点?喷出来,忙摆手:“没有没有。”
“瞧你紧张的,我逗你的。这鱼不?错,来,吃鱼……”他抬筷子给?她夹鱼。
过些日子,天气转冷,实验室里的暖气坏了,感冒开始流行起来。
钟黎一早上打了好几个电话过去催:“是是是,我知道我打过了,可师傅您能不?能快一点??您看,我这些学生都是女孩子……”
把?这个气人的电话挂掉,钟黎脸上的怒气就?忍不?住了。
她回头?干脆自己出资买了几台暖气机,屋子里终于暖和了起来。
大家聚在一起,其乐融融。
快中午的时?候,赵师姐进来说,有合作方的领导要过来查看实验进度,大家中午一块儿?出去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下面欢呼一片,说终于不?用吃食堂的难吃猪食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笑着摇着头?,携着文件朝办公室走。走到一半被赵师姐从后面叫住,让她把?之前修改过的中联大厦的改造项目书拿到会客室。
钟黎忙应下。
找到资料,她径直去了五楼最大的会客室。
走廊尽头?,一扇雕花木门紧闭着。
钟黎屏息上前礼貌地叩了两下。
“进来。”里面传来院长的声音。
钟黎目不?斜视地推门进去,不?忘将门轻轻关上。
会客厅很大,入门是接待的开放区域,是很典型的中式风格,黑色真皮沙发呈半弧形排开,三男二女分散着坐在上面。
钟黎还以为?就?是接待普通的合作方,没想?到连沈院长和两个主?任都来了,一时?愣在那里。
沙发里已经没有旁的位置了,唯一的空位――靠南面的单人沙发上还摆着喝了一半的茶盏,她自然不?能坐那里去,便只是捧着资料站在旁边。
也无人喊她入座。
“钟老师,你把?中联大厦碳排放减少?了多少?大致地说一下吧。”院长笑着说。
钟黎只得翻开资料开始讲解。
几位领导不?时?点?一下头?,或者品评一二。
钟黎今天穿的是高跟鞋,站久了脚跟都痛。除了张主?任一开始象征性地问她累不?累要不?要给?她找个位置,其余人都没有那意思。
钟黎当然不?会这么“不?懂事”,笑笑说自己一点?都不?累。
说到一半身后传来关门声,继而是由?远及近的脚步,钟黎怕挡到人,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谁知叫人虚扶了她一下:“你坐我这边吧,我不?坐了。”
只一瞬,屋子里所有人都齐刷刷朝她望来。
钟黎的脸不?免有些尴尬窘红。
始作俑者却一脸淡定,神情自若地将自己的钢笔从桌上拾起,径直盖上了。
钟黎在原地没有动,咬了下唇,直觉他是故意的。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人是侧对着她的,可从她的角度望去,他的唇角微微勾着一丝弧度,像是在笑。幽长的睫毛覆盖下来,眼底的神色有些令人难以捉摸。h?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张主?任,笑着说:“钟老师,容总让你坐你就?坐吧。”
“或者,你就?坐他边上,这位置也不?小,坐两人还是挺容易的。”
钟黎脸色变了。
其余人也是静了一静,这张主?任说话太糙,忒上不?得台面。
第47章 娇养
钟黎坚持站着, 没有?入座,哪怕站到腿脚酸痛。
好不容易等汇报完毕,也没什?么实质建议, 她又捧着资料走了。
像是给?他们当了一个多小时的漂亮摆设。
刚才出门时手上不知怎么沾了点灰尘, 她在廊上?洗手间的开放区域洗手。
温热的水流缓缓滑过,包裹着冰冷的手指,她糟糕的心情才好些。
“请问材料室怎么走?我想复印一份文件。”有?人在外面问她。
这个声音……
钟黎顿了会儿才转过去,面上?的笑容礼貌又疏离:“您沿这边走, 到了尽头下楼左转就是。”
“我方向不好, 你可以送我过去吗?”容凌笑。
钟黎一口气堵在喉咙里。
他方向不好?
那还有?谁的方向算好?
可悲哀就悲哀在她明明知道他是在刻意刁难, 她偏偏不能发作, 只能好声好气:“不方便。”
“为什?么不方便?”说话的时候, 他的目光就这样清清冷冷地落在她脸上?。
连原本的笑容也失去了。
钟黎这才发现,他确实是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更加从?容,积威更甚, 哪怕只是冷冷淡淡地注视着一个人, 都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更加让她无所适从?的是他的问题, 她无法回?答。
这时有?学校的领导过来, 问钟黎怎么了。
钟黎还未开口, 容凌已经笑着说:“没什?么,我跟这位老师询问一下材料室的位置, 她说的我不是很?清楚。”
领导笑着吩咐钟黎:“你带容总过去呗。”
钟黎只好妥协:“容先生,这边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人并?肩下楼梯,她站内侧, 手不慎刮到冰冷的瓷砖墙, 有?种置身于?茫茫旷野的冰凉与荒芜。
偶一抬头,扫到他英俊如?昔的面孔, 感?慨岁月总是格外地优待某些人。
只是,这个人不笑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是冷冰冰的,气势凌人不说,待人更是喜怒难辨。
她一路都没怎么跟他说话,只在必要时指引方向。
终于?把他领到地方,钟黎要走了,他才喊住她:“我电话没变过。”
语气比之前要和缓些,像是仲夏随风入夜的细雨,可惜现在已经是凛冬了。
钟黎没有?回?应,转身离开。
其实她那天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
他不应该跟她说这些的,不合适,是逾越。
可在她的记忆深处里,他仍是那一个给?予她帮助、将她拉出泥潭、改变她命运的人,她实在不愿意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他。
那段时间,钟黎刻意在遗忘这些可能会让她做出一些不理智事情的事儿。
于?是她开始频繁地联系沈斯时。
沈斯时那段时间终于?没那么忙了,时常过来找她。年?前他们去了三亚度假,回?来时,他跟她说想在三亚那边买房子做投资,可惜手里资金不够。说话的时候,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直望着她。
钟黎当时没有?多想,只是劝他先做好手里头的事儿比较重?要。
他事后也没有?再提了,那段时间倒是意外地对她热情,还给?她买了一只大?几千的包包。
“以后不要这么破费了。”钟黎心里还是挺感?动?的。
她有?一次晚上?腿疼时打?电话给?他,沈斯时赶过来陪她,送她去了医院。深夜,她出来时就看到他蜷着腿儿靠在外面的长椅上?睡着了,帽子已经掉到了地上?。
钟黎心口酸涩,又笑了笑,走过去轻轻地把帽子拾了起来,弯腰盯着他看了会儿,故意替他反着戴到了脑袋上?,拍了两张照片。
沈斯时听?到动?静醒了:“好啊,你拍我丑照――”
“我没有?。”钟黎把手机往兜里一揣,迈着步子得意地往前走了。
“你腿好了吗?”他亦步亦趋跟上?去,替她开门。
“没事儿。都说没事儿不用来医院了,你非要来,占用公共资源。”
“是谁大?半夜哭鼻子打?电话给?我的……”
-
夜半时又开始降雪,庭院里茫茫一片,撒面粉似的。
二楼的窗前有?盏玉兰灯,光线却调得很?暗,映在雪青色的夜里像浸入墨中的几缎绸。
容凌睡眠向来很?浅,近日更甚,张妈路过门口时便看到门缝里透出的惨淡灯光,便知道他没睡着,暗叹一口气,上?前叩门:“先生可需要水?”
没人应。
她也见怪不怪,回?头去找了谢平。
谢平住处离这儿不远,听?了她的话便披上?衣服赶过来,到了门口也不叩门,径直推进去,果然看到他长腿曲起、兀自坐在床上?出神。
鬓角的黑发已经被汗浸透,额头如?发汗般沾着细密的一层汗。
那双眼,如?窗外无边的暗夜,看一眼都让人心底发寒。
“又做噩梦了?”谢平问他。
没人答。
他也见怪不怪地去外面给?他倒了热水,亲置他手边的床头柜。
容凌也不喝,只漠然地坐在那边,下颌线绷得很?紧。
谢平就陪他坐着,老半晌,终于?忍不住:“既忘不了,那就追回?来。何苦折磨自己?”
“反正你跟京华也是各过各的。”
“你不懂。”谢平不明白他努力想要维持在她心里形象的那种执着。尽管他这些年?早已千疮百孔,他也不能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失去风度。
谢平就这样陪着他坐了会儿,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他去了趟洗手间。
出来时发现容凌已经穿戴整齐。
“你要出去?”谢平一脸莫名。
容凌没答,人已往外:“我出去走走。”
胡同里很?安静,冷风穿堂而过。
容凌扣上?大?衣,在铁门前站了会儿,拉开车门跨进去。
谢平后脚坐上?来,终究是不放心他。
车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夜色。l
司机坐在那边半晌没得到指令,求助地转过头来,却也不敢问容凌,只看着谢平。
谢平只觉得头大?,瞥一眼身边人的脸色,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去海淀。”
他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是那年?钟黎腿受伤的日子。
半小时后,车在一处路口停下。
往前就是科技园了,司机为难地回?头想要征询。
容凌已经打?开车门下去,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得他面皮发紧。
他呼出一口气,抬头朝街对面一栋灰色的小楼望去。
昏黄的路灯下,他整个人快要没入无边的黑夜中。
这条路有?些老旧了,连路缘石都有?不少地方有?了或风干或被压碎的残损,不复早些年?的光线亮丽。路边的梧桐树也常掉叶子,随着天气愈寒,光秃秃的枝丫只剩下凄凄惨惨戚戚。
她以前在前面上?过学,有?段时间经常路过这条街,习惯性地挽着他,把脑袋搁在他臂弯里,恨不得全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他嘴里嫌她没骨头,她娇娇糯糯地小声嘀咕:床上?没见你嫌。
他陷入一团无法乘载的回?忆中,不能挣脱。
冷不防后面有?辆汽车过来,冲他按了按喇叭。
他如?梦惊醒,退到了路边。
那是辆出租车,一直开到前面的院墙下。
车门打?开,跳下来一个身高腿长的大?男孩,他笑着转身,将手递到车里。
然后――接下来一个年?轻女孩子。
与白日工作时的严肃拘谨不同,钟黎穿得很?休闲,白色半高领内搭,奶茶色长款大?衣,整个人看上?去都很?温柔文艺,头发随便挽了个结。远远望去,纤长高挑,自然柔美,有?种被岁月洗礼铅华洗净的感?觉。?y
那个俊朗高大?的青年?替她拢了拢衣领,搂着她的肩膀从?远处走来。
两人有?说有?笑,极为亲密。
在距离这边不到一百米的地方两人拐了个弯,一道进了院门。
覆满积雪的地面上?留下了两行清晰的脚印。
一大?一小,相依相偎,如?一对璧人。
他们的背影已经看不见了,空荡荡的院门口只剩下苍白的雪。
容凌仍站着,很?久都没说话。
谢平频频看他,终究是不忍:“回?去吧。”
他将手搭在容凌肩上?,却扑了个空――容凌和他擦过,径直上?了车。
-
之后一段时间钟黎没怎么见过容凌,他似乎又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像是从?来没有?再出现过。
钟黎说不清是庆幸居多还是复杂居多。
但他俩如?今的身份,确实没有?再交集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