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香面色一白，讪讪的往后退了几步，不再开口了。
那厢园子里。
看着自那人走后，不过只是一个照面，倒让太子就再不复之前点评梅花时的健谈，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面对着自己的提话，也只是晃神的点着头罢了。
向婉蓉咬碎了自己的一口银牙，也没有心思再继续赏花了。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如果早知道在这里赏梅，会撞见这样的事情，她便就不会那么冒冒失失的主动开口了。现在可好，不仅没有寻着好处，反而倒惹上了一身的腥。
等回到了之前落脚的寺庙时，天色已然是快黑了。
“殿下，天色不早了，今日要不要在臣妾这里，一起用晚膳？”向婉蓉此时也已经冷静了不少，左右不过是看见了一个美人罢了。
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想着太子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自己也就不要，太过于草木皆兵了。
太子看着向婉蓉，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缓缓摇了摇头，“算了，我想起我还有点公务没有处理，今日，就不陪你了。”
末了，还是叮嘱了一句，“你自己一个人，记得早点休息吧。”
直到离开了向婉蓉的屋子，他看着，倒也和之前，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向婉蓉的心，见状，便彻底落了地。
如此，又过了三五天。
因为忙于准备年节祈福的事情，他们这些时日，几乎都算是扎根在了这里。
每日忙的就像是被抽动了的陀螺似的，半分都停不下来，向婉蓉也就渐渐的，把那日寿梅园里面的事情，给抛之脑后了。
难得一天，终于把所有的事情都整理的七七八八了，向婉蓉这才偷得了浮生半日闲出来，当即，便让人去请太子过来了。
这些时候，小夫妻两人，已经是有好些时候没有碰面了。
待向婉蓉传了众人用午膳，不过刚刚上菜，原定着要来一同用膳的太子，却又托人过来，说是今儿个，忙于公务，怕是过不来了。
闻言，向婉蓉原本还张罗着要羹汤的手，一下子就停在了半空中。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犹还记得，新婚之时，两人几乎日日腻在一起。
现在，不过才过去了三四个月，便已然是物是人非了。
向婉蓉不敢想其他，便也只当是太子真的有公务在身，忙于朝政，不得抽身。
只是事实，到底还是给了她一记重击。
“此话当真？！”
看着信誓旦旦的望着自己的玲珑，一想到她方才和自己说的事情，向婉蓉整个人，心神都乱了，好半晌，也只能够从牙缝里面，硬生挤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此时屋子里的下人都被打发了出去，只剩下了主仆两人在里面，说着贴心的悄悄话。
方才玲珑一脸行色匆匆的从院子外面赶了进来，失魂落魄的就说出了大事。她原本只当是自己这些天的准备，在哪里出了纰漏，却不成想，竟是出了别档子的事！
“我的小姐啊——这可是我下了好多功夫，好不容易才从小本子那里打听出来的消息，听得可仔细了，绝对没有半句掺假！”玲珑也知道兹事体大，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的慎重，只差没有对天发誓了。
玲珑是太师府的家生子，自幼就跟在了向婉蓉身边，堪称心腹，看着她现在的这个样子，向婉蓉哪里又会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只是毕竟新婚这些日子以来，太子给她的美梦，实在太过于美好了。
让她即使自欺欺人，也不愿意，甚至不敢去相信这个事实。
“荒谬，荒谬，简直就是——”向婉蓉气的脖子根都开始发红了起来，但是良好的教养，让她半天也想不出一句能够编排人的话出来，好半晌，才干巴巴的吐出了几个字，“寡鲜廉耻！”
撕破了的尾音，足以可见，她现在的心中，到底是怎样的气恼。
一个已然是定下了婚约的未出阁姑娘，一个是当朝的太子，不过只是寺庙里碰见一面罢了，可偏偏，竟还真的就能够让这两个人互相勾搭上了。
听玲珑话里的意思，倒是在那日，从寿梅园回来之后，太子就已经私底下找人去查探那个女子的消息了。
想来，到现在不过才短短几日的功夫，这两人私下里，就不知道已经会面过几次了。
向婉蓉面色发白，坐在桌前，要不是双手死死的扣着桌缘，只怕就要这样直接一口气厥过去了。
原本他们到这寺庙，是皇后向皇上提议，想让太子全权负责处理祭祀一事。
他们这才为了准备，事先住到了这里，倒没成想，在这寺庙里吃斋念佛的日子，反倒是便宜了这两个私会的野鸳鸯！
许是向婉蓉现在的面色确实是太过于难看了，刚刚还是一脸义愤填膺的玲珑，看着自家小姐现在的样子，倒也被吓住了。
“小，小姐——”玲珑半跪着爬到了向婉蓉的膝前，“您别太难过了，保重身子要紧。您想想，毕竟，那可是太子啊。”
“是啊，太子……”向婉蓉坐在桌前的凳子上，下意识的摸上了膝前靠着的玲珑，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她的发髻，好似全身都失去了气力，“我真傻。”
玲珑看着自家小姐的模样，眼眶有点发红，恨恨道：“要我说，都是那个不受规矩的错！好端端，她既然已经有了婚约，又何必和太子殿下这般纠缠不清？听说那周家，还是百年世家呢！竟教导出了这样的姑娘，只怕以后要进门的那个侧妃，也跟着好不到哪里去！”
“玲珑——”
“小姐，你可不能就这么继续，让事情发展下去了。莫说日后那女人会不会进我们的太子府，就是日后，万一这件事情被别人知道了，只怕对太子殿下的声誉也会有损啊！”
“声誉？！”向婉蓉冷笑了一声，“他自己做的事情，难道他自己心里，会没有数吗？！”
玲珑看着向婉蓉像是在气头上，不忍，又开口劝了一句，“小姐您是太子妃，皇后娘娘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怕是就会——”
向婉蓉闻言一噎，半晌之后，也只好强自把心中的气火给压了回去。
任谁，在知道了这样糟心的事情之后，不仅不能闹事，反而却还要想着法来帮他们善后。
就这么一遭下来，她便已经觉得自己的半条命，都要被憋屈给弄没了。
第34章 找上门来
步妩发现步姝这段时间以来，行为处事，都很有几分奇怪。
自从她们一行人到了显通寺后，原定的是过个两三天，便会打道回府的。
可是谁成想，也许是因为这里的山风太过猛烈，又或者是因为来时路途上的劳累，原本身体还算可以的李蓉蓉，一下子就病倒了。
随行的大夫帮着诊断过后，便认定她现在只能够卧病在床，好好养病，再不能接受路途上的舟车劳顿了。
太夫人原本还想着在这里多待几天，等李蓉蓉的病情稍微好转了一些之后，再一同回府。
可是耽搁了小半个月，李蓉蓉的病情还是忽好忽坏的。
现在已经快到了年节了，周将军府上，没有一个主持内务的人，只怕这个年就要过不好了。
犹豫再三，太夫人还是打算，让李蓉蓉待在这里好好养病，而她就先行回去。
沈姨娘一听到了太夫人的打算，自然是立马响应了。
她本来就和李蓉蓉的关系不怎么融洽，乍一到了这个地方，原本看着和府中不一样的风景，倒是还有几分新鲜的感觉。
可是这时间一长，弊端就都跟着出来了。
这里虽然是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庙，但到底还是在山间里，偏僻冷清不说，也没有多少人气，日日又只能够吃斋念佛的。
这样的日子过的久了，感觉嘴巴都变得没味了起来。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这么久没有回去，也不知道，府里面其他的那些个小妖精，到底有没有把周将军给勾的五迷三道了。周府没有嫡子，她的儿子又占了一个长子的名头，可不能因为这段时间的空白，就让那些个家伙，占了便宜去！
好不容易把东西收拾好了，原本要跟着她们一起回去的步姝，却又赖着死活不想回去了。
问她，她倒是信誓旦旦的，说是要在这里给嫡母侍疾？！
这好端端的，人家的亲女儿步妩还在这里呢，也没见人家嚷嚷着死活非要留下来。
而且，自家女儿，什么时候这么孝顺李蓉蓉这个嫡母了？
沈姨娘心中不解的同时，看向卧榻上李蓉蓉的视线，也越发变得古怪了起来。
她原本还想再开口劝说一下，但是不料，一旁的太夫人听到了步姝的话，竟是赞赏的点了点头，“念你一片孝心，倒也不好拒绝。既然你已经开口了，倒不如，步妩你也跟着一起留下吧。”
步妩闻言一愣，回过神看了看榻上的母亲，便半是感激半是顺从的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沈姨娘也只好把自己还未脱出口的话，默默的咽下，对着太夫人的吩咐点头应是。只是私底下，她仍旧是没什么好声气的，悄悄瞥了自家女儿一眼。
倒是步姝正在开心的关头，也没有注意到自己母亲的眼神。
看着两个选择留在寺庙里的孩子，太夫人想了想，留了两个自己身边得力的姑姑下来，免得万一出了什么大事，连一个明白的人都没有。连带着，就连保护的侍卫，也跟着一起，留了一半下来。
等到了上马车的时候，沈姨娘还是不怎么放心，拉着步姝的手，仔细的叮嘱了良久。步姝倒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只一味的，在那里点着头。
末了，已经做上马车了的太夫人，也跟着一起掀起车帘，叮咛了一句，“不过不管李氏的病情如何，你们务必都要在腊八之前回府。”
“是！”
——
照理说，拿着侍疾的名头，而选择留下来的步姝。
让步妩以为，她再怎么样，最少也总该会是装模作样的，在太夫人留下的那两个姑姑面前，帮着照顾几天的。
可是却没料到。
不过才刚刚几天的时间，她能够看见步姝的时候，便就是寥寥无几。
而就连那仅剩的几次，每次看见步姝她的时候，整个人也总是打扮的格外精细，半分看不出来，是该在寺庙里的样子。
问她，吞吞吐吐的，只推说是在附近找到了什么风景好的地方，一时玩的高兴，忘了回来的时间罢了。
所幸，李蓉蓉本来就不怎么待见自己这个庶女，两人一直都是抱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相处着的。虽然不知道她选择留下来，是有什么打算，但既然人家识趣的不主动在自己面前出现，给自己添堵，她也就跟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
只这一次，不一样。
安心在寺庙里面养病的母女两，怎么也不知道，不过只是待在这里闲养的时间罢了，竟然会惊动了隔壁皇家寺庙里面的太子妃，亲自过来探望。
“不知太子妃您也在这里，咳咳——有失远迎，真是失礼了。”李蓉蓉被步妩扶起靠着坐垫，半坐了起来，对上突然到来的太子妃，面上带上了几分的歉意。
向婉蓉摆了摆手，向自己身后的玲珑示意了一下，放下了几个包装精致的礼盒，“偶然得知夫人你抱病在身，便想着过来看看，一时倒也忘了让人事先过来通禀，是我失了礼数，又怎么会责怪夫人你呢？”
“只希望夫人你，不会觉得我们太过叨扰才是。”向婉蓉笑意盈盈，把桌上的礼盒，又往李蓉蓉这边推了推，“因为不在府上，一时也没有什么好物。不过这党参和阿胶，是前一阵子，方才进贡得来的。我自己先也吃过，味道不错，想着补血养气，便给你也送了一些过来。”
“劳烦太子妃您了，”李蓉蓉面上带了几分笑，想着自家女儿年后就要和太子妃姐妹相称了，此刻看着她，倒也不是那种难容他人的。
念及此，面上的笑意，不免的，又真诚了几分。
两人正待要接着寒暄，就看着步姝，面带微红，一脸雀跃的，从外面进来了。
向婉蓉看着她，嘴角悄然的下垂了一瞬，很快，面带真诚的疑问道：“这位是？”
“啊？”李蓉蓉忙向步姝招了招手，“步姝，快来，快来见过太子妃。”
“太子妃？！”
出乎意料的，听见了李蓉蓉的话，步姝不仅没有上前行礼，反倒却像是看见了什么害怕的东西一样，不自觉的半退了一步，连带着原本微红的面庞，都猛地变白了起来。
“咳咳——”李蓉蓉看着她的样子，生怕在太子妃的面前失了礼，不能出言训诫的同时，便也只好这样委婉的提点上一句了。
“怎么了，看着这位妹妹的样子，仿佛倒像是，我对你做了什么似的？”向婉蓉半转过身，看着步姝，面上的笑意，皮笑肉不笑，满满的，都是嘲讽的意味。
终于，终于见到她了。
可真是有本事啊——
背着这么多人，顶着自己身上的婚约，还能够勾搭上有婚之夫。
而且看样子，她的姐姐，对自己这位妹妹私底下做的事情，还是一无所知的样子。
不知廉耻。
不知死活。
非要逼着自己，一直找到了这里，才能够见上一面。
“我和这位妹妹倒是一见如故，不知夫人你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和这位妹妹好好说上一会子的话？”向婉蓉看着病榻上的李蓉蓉，面色恳切。
李蓉蓉闻言一愣，下意识的看了步姝一眼，暗忖了片刻之后，便点了点头。
看样子，似乎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但在内宅这么多年，她自然也知道明哲保身的基础，就是少点好奇心。
左右也不是自己的女儿，而且想着，也就是借步说个话而已，总不至于——还会出什么事情吧？
第35章 躲雨
“我竟是不知，足不出户的周二姑娘你，还真是有着好大的本事。”
向婉蓉抓着身后门柱的手，越发的用力了起来，只有感觉到自己的指甲深深的刻印在了那上面，才能够让自己的面上，不至于，太过的愤慨。
步姝莫名被向婉蓉叫了出来，正是惴惴不安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这一句话。
当即，虽然面色未改，可她的睫毛，却控制不住的，颤动的厉害。
“太子妃娘娘过誉了，民女不过一芥蒲柳，哪里能当得起这样的抬举。”
足以可见，方才的谈话，到底是让她的心绪，变动的有多么厉害。
向婉蓉皱眉，嘲讽的笑了一声，“抬举？这倒也确实，不过，你既然早知今日，那又何必当初？难不成，周二姑娘，还惦记着自己终有一日定能光明正大不成？”
“那你把吴王世子置于何位？又把我置于何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