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起体验的,他的状态却和顾岁安截然相反。
依然气息流畅,镇定自若。
唯有头发被吹乱了些。
小船停靠在岸边,江以臣先一步上去,然后向顾岁安伸手。
指节相触的那一瞬,她忽然想起那句被尖叫和剧烈风声掩盖的话。
所以江以臣刚刚是跟她……
告白了?
男人专注且含着淡淡期待的目光落下,顾岁安扫了一眼,就匆匆移开了视线。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可真正到来时,又不敢面对了。
毕竟从一开始,就是她处心积虑的接近。
可对江以臣来说,却是幽暗生活中的唯一救赎。
她无法回应这样真挚浓烈的感情。
她压根就没有把江以臣规划到未来的计划中去。
“感觉都有点耳鸣了。”顾岁安笑笑,“你刚刚有跟我说什么吗?”
江以臣动作一滞。
他收回视线,语气维持得自然,“我说,你胆子还挺小的。”
“那么高诶!”顾岁安反驳他,“像你这样的才是少数好不好。”
前面有工作人员提供饮水,顾岁安小跑着过去拿。
江以臣看着她的背影,失落感在心里渐渐蔓延。
掌心空落落的,他无意识摩挲了两下。
但愿顾岁安是真的没听到。
而不是随意找的借口,来委婉拒绝。把⒈4巴以流96③
凌晨,江以臣被医院的电话吵醒。
江明辉突发脑溢血,已经送去了市医院抢救。
他作为当下唯一的直系亲属,自然要在场。
这会儿,盛凌的事已经彻底闹大。
毒.品.本就是不能碰的禁区,可她不仅碰了,还偷偷运营起场所供更多毒.虫.方便。
光是现在查到的涉案金额,已经高达九位数。
【果然,现实永远比电视剧抓马得多】
【也算是见证历史了?江氏的股价已经跌停了,直系继承人深陷丑闻,另一个还不是亲生的……】
【不是吧不是吧,疯子说的话都有人信?】
伴随着这一条评论发出,该账号的主页也随之上传一张照片。
是抓拍的江以臣与江明辉父子的同框。
距离有些远,没有现在照片那么高清,但也足够人看清五官。
【我看这眉眼……不是长挺像的】
【何止是长得像,站一起连气势都一模一样】
【本人江氏子公司员工,亲眼目睹过那疯女人来公司闹事。就是一的了妄想症的精神病,逮谁都说是她儿子】
专业团队下场,几个小时内,舆论反转。
江以臣从豪门假少爷,摇身一变成了如今□□的救世主。
先前处理何巍事件时的利落手段也被挖出来反复讨论,各方都在猜测他这一回会怎样的力挽狂澜。
江以臣……
当然也是早有准备。
他能设下这局,必然不能让自己在独掌大权时遇到阻力。
先前在分公司时他就和一些集团高层搭上了线。
利益面前,联盟总是格外牢固的。
这回他代表江明辉出面统筹,也是由那些人压下了反对的声音。
翌日傍晚,医院里再次来了电话。
“老爷子醒了。”
江以臣到时,江明辉已经被人扶起靠坐在了床头。
他手臂上还扎着针,因为这突发性的疾病,脸色也很苍白。
却还是在看到江以臣的那一瞬,抄起旁边的玻璃杯就砸来。
“混账!”
这一下当然砸不中人。
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在身后响起,江以臣眉峰轻挑,迈步站到了床前。
“你真以为你能瞒天过海?以为没人能查到这事儿是你做的?”
江以臣:“我没想瞒着。”
只不过,是让他们晚些发现罢了。
江明辉抬头看着他。
到了这一刻,他才恍然发觉自己这个私生子已经这么高大了。
居高临下的角度,眉眼间的冷漠和他年轻时如出一辙。
这么多年,确实是他小瞧了江以臣。
“如果你是为了报复盛凌以前对你做的那些事,没必要闹得这么大的。”
情势所迫,江明辉也不得不软下嗓子。
“我老了,你又有能力,将来公司到了你手上,我们不都要仰仗着你……”
“用这种话来唬我,”江以臣打断他,“你不觉得好笑吗?”
“江明辉,你现在应该觉得庆幸。”
“庆幸盛凌做这一切都是瞒着你的,没敢动用集团公账。”
“否则,你觉得公司还能保得住吗?”
说着,江以臣转而在床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笔直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他也不避讳不远处的床上还躺着个病人,从烟盒里磕出根烟点上。
“再来说说江以焕。”
“他蠢,你就以为我和他一样?”
事已至此,他也不用再掩藏锋芒。
一举一动都是浓浓的厌恶。
“不管我做的再出色,在你这儿,充其量不过是磨练江以焕的棋子。”
“你、你……”不知是被气得,还是被烟味呛得,江明辉捂着胸口咳嗽了好几声。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也是你爸爸啊!”
“我倒宁愿你不是。”
多年的漠视与自私才会造就如今的场面。
江以臣朝门外的助理点了点头,后者立马递进来份合同。
“股权转让协议。”江以臣冷淡地垂下眼,“签了吧。”
江明辉咳嗽得更剧烈了。
他一口气喘不上来,近乎是颤抖着摁下了旁边的呼叫铃。
抢救人员很快赶到。
江以臣将协议放在床头柜上,退出去前,留下一句:
“你可以慢慢考虑。”
“但江以焕等不等得起,我就不知道了。”
-
这天之后,江以臣忙的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了。
就算偶尔能回,也是早出晚归。
唯一能了解他最近动向的就是财经新闻。
他接手集团事务后,先是着手压下种种负面新闻,再是大刀阔斧改革。
开除了很多在集团高位上盘踞多年的人,扶持了很多新鲜血液。
雷霆手段,连顾岁安这个外行人看了都害怕。
而这样算下来,他们已经两个礼拜没有见面了。
这期间快乐熊比赛也出了结果。
顾岁安进了前三,获得了位于A国总部的offer,但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顾父顾母一向是支持她的,让她纠结的点在……江以臣。
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申请出国的手续复杂而繁琐,为了那些资料,顾岁安上上下下跑了好几天。
终于凑齐提交了申请,往小区内走时,她累得站着都能睡着。
“贱人!”
寂静的夜晚陡然被道尖锐的嗓音打破。
顾岁安甚至来不及偏头去看,旁边就传来一阵强大的冲劲。
紧接着,她就被狠力推倒在地!
有个女人跨坐在她身上,五指张开,狠辣的巴掌下一秒就要落下。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顾岁安下意识地紧闭上眼。
——脸上却并没有传来预想中的疼痛。
反倒是身体一轻,女人被尖叫着拉开。
她也被双手拥着,抱了起来。
许多天不见,江以臣看着憔悴了很多。
眉毛紧紧蹙着,眼下青黑,身上的烟草味道也重了不少。
但开口的第一句,仍然是关心。
“有没有伤到哪儿?”他捧着顾岁安的脸,从上到下地打量。
直到看到蹭破了皮的掌心。
往外渗了点血,顾岁安皮肤白,看着才有些狰狞。
“疼吗?”
顾岁安摇摇头。
其实是有一点的,但比起疼痛,当下更重要的是了解情况。
陌生女人已经被江以臣带来的保镖钳制住。
她发现挣不脱,又开始难听地叫骂。
“草你妈”、“贱人”什么的已经是基操了。
“鲨你全家”这种话更是吼的全小区都能听见。
江以臣半侧过身,将女人的身影挡住。
“是那些被辞退的高层家属。”
顾岁安:“那怎么会闹到家里来?”
在江氏做了这么多年高层,就算丢了工作,攒下的财产也够他们挥霍一生了。
“这家是跟着盛凌的。”
言外之意,这陌生女人的丈夫也参与了红丝绸会所的幕后运营。
眼见着人被带走,顾岁安怔怔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他们要把人……带去哪里?”
室外起风了,江以臣依然是半抱着顾岁安的姿势,带着人进小区。
“教训一顿,然后送去警局。”
顾岁安垂下眼,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其实,某种程度上她也是被逼无奈。”
一夜之间突逢巨变,丈夫进了局子,家产悉数充公。
江以臣蓦地嗤笑了声。
“法律层面上,她确实对家里人所做的一切都不知情。”
恰好一阵风吹来,吹乱了顾岁安脸侧的头发。
他轻柔地将这缕碎发拨到脑后,一字一句道:“但道德层面上,她也享受了丈夫带来的一切。”
“那又怎么能算是无辜?”
这话说的其实很对。
顾岁安的后背却渐渐涌上股凉意。
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中只装着她一人的身影。
但透过那小小的瞳仁,顾岁安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上一世。
江以臣杀她,大概也是同样的原因。
她作为江以焕的妻子,不管做没做过那些事,只要处在这个身份上,她就……
该死。
第50章
一瞬间,遍体生凉。
出电梯时江以臣无意间蹭过顾岁安的手背,“手怎么这么冰?”
顾岁安看着地面,下意识往旁边一躲,“没事。”
“我有点累了,先回房间了。”
凌晨,顾岁安尖叫一声从梦中醒来。
她拥着被子坐起身,额头和掌心全是冷汗。
胸口也剧烈起伏着,张着嘴大口大口喘气。
她颤抖着去摁下灯的开关。
在明亮的灯光下,抱着膝盖缩成一团。
刚才的梦做的太真实了。
真实到她仿佛又死了一遍。
鼻腔间是浓重的血腥味,歹徒锋利的刀狠狠刺进胸膛。
耀武扬威般在她耳边说:“江总吩咐的,连你也一起杀了!”
鸡皮疙瘩爬满全身,浓烈的恐惧下,睡意消失得一干二净。
顾岁安又一次睁眼到了天明。
清晨时,她听见房门外有走动的声响。
江以臣还轻轻敲了敲她的房门,问她醒没醒。
顾岁安当然醒着,却一点儿也不想回。
直到男人彻底离开,她才拉开房门。
餐厅的桌子上放着几碟小菜,旁边贴着个便利贴,上面是江以臣工整的字迹:
【锅里温了粥,醒了就喝一碗。接下来我会很忙,你一个人要注意安全。
有事随时打电话。】
看着这张字条,顾岁安都能想象到江以臣写下这两行字时的动作神态。
温柔又耐心。
明明他是最不屑于做这些琐事的,却一次又一次为了她弯腰迁就。
然而心里又有另一道声音在反驳:
“可他曾经杀了你诶。”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如今对你的好都是用你的付出换来的。”
“倘若这辈子你不去主动接近,依然必死无疑。”
死这个字眼太骇人了。
顾岁安扭过身,强制自己不去看桌上的一切。
……
三天后,□□召开股东大会。
有了江明辉的股权转让协议,江以臣一跃成为集团最大股东。
同一天,江以焕从警局释放。
只不过他刚一出来,就被江以臣的人带走看管。
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一点,江以臣一直处理得很好。
一周后,顾岁安的出国申请获得了批复。
她订好机票,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江以臣。
最近的一次,是他打来电话,说自己要去欧洲出差两周。
隔着听筒,男人的嗓音也变得更加磁性。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想要去欧洲旅游。”
顾岁安抠着手指,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她好不容易做好了心里建设,江以臣那头又传来了登机播报。
“先挂了。”江以臣说:“到了给你发消息。”
顾岁安:“……好。”
她走的那天,顾父顾母还有虞晚等人都来了机场送她。
“航程接近20个小时,你自己要注意休息。”
“下了飞机就打车,再花钱找些人替你搬行李。异国他乡的,别委屈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