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葭就站在离他不远处，她知道，傅京扬一定也看见了她。
但是，他却没有看她，一个眼神都没有。
他现在根本不屑见到她吧。
她该高兴。
因为――
她终于，终于彻底消失在了傅京扬的眼睛里。
他自由了。
……
八月，颜葭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傅京扬即将出国。
九月，又是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他要去的国家是英国。
他走的那一天，颜葭在室外露天的地方待了整整一天。
那天，天空一共飞过七架飞机。
她不知道傅京扬乘坐的是哪一架。
正因如此，她对每一架飞过的飞机都在告别――
再见了傅京扬。
遥祝你前程似锦，平安健康，万事顺遂。
以及――
再也不会遇见我。
第67章
“想什么呢？”
“嗯？”颜葭回神, 发现车已经驶了高架，“你说什么？”
“我说。”蒋修然手松垮地扶着方向盘，闻言瞥她一眼, “刚京扬跟你聊什么了？”
“没聊什么。”
车窗外流光溢彩，颜葭清冷的脸庞倒映在车窗上。
半个小时前，在蒋家别墅里的那棵树下。
傅京扬叫了颜葭的名字, 然后笑着对她说：“这么着急走干什么？不打算跟被你甩了的前男友叙叙旧？”
颜葭看向他, 只一秒，这双熟悉的眼睛就让她强撑的伪装刹那间瓦解。
她内心做不到平静, 却又必须强装平静。
于是她垂下眼, 淡声说：“你想叙什么？”
“我想叙什么？”傅京扬冷笑一声, 酒精催化下让他眼尾发红，“你说我想叙什么？”
颜葭说：“我不知道。”
“是啊, 你这么无情当然不知道。”傅京扬轻笑着，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颜葭被他逼的后退, 直至后背抵到树干，退无可退。
傅京扬玩味地盯着她, 俯身向她慢慢靠近, 鼻息纠缠的距离，颜葭偏过脸，傅京扬的鼻尖堪堪擦过她的脸颊。
“怕什么？”他笑着, 灼热的呼吸洒在颜葭的耳畔, 嗓音喑哑，“你以为我还会亲你么？”
颜葭脑袋偏向一旁, 指尖死死扣着树干，她喉咙滚了下, 想开口说话，但却一句也说不出。
“颜葭，我现在回来了。”傅京扬的气息流转在耳边，他声音明明那么轻，可话却那么无情。
他说：“我看着你呢，你一辈子――”
“都别想幸福。”
……
“你跟京扬是大学同学？”寂静的车厢，蒋修然再次开口。
颜葭面无波澜，很淡地嗯了声。
“听我舅妈说他上学那会儿谈了个女朋友，爱的死心塌地的，为了她书都不打算念了，”蒋修然说着，余光看了眼颜葭，见对方并无反应，他笑了声，继续说下去，“但是就到快毕业的时候，俩人突然分手了，你知道这事儿么？”
颜葭低声说：“不知道。”
“不知道？”蒋修然挑了下眉，笑道，“那你见过那女生没？”
“没见过。”
“你们不是同学么？”
“是同学。”颜葭嗓音喑哑，“但是不熟。”
“哦，行吧。”蒋修然云淡风轻地说，“看你俩刚聊天那架势我以为你俩挺熟呢。”
后面的路，车厢内都没有人再说话。
窗外燥热的风顺着车窗缝隙飘进来。
红灯间隙，蒋修然侧目看向颜葭。
对方手肘搭着车窗，双眼紧闭，过往的车尾灯在她脸上闪过明明灭灭的痕迹。
只一下，蒋修然便看见了她眼角处的湿润。
静默片刻，他忽然问：“那个女生是你，对吗？”
告别蒋家，一旁的司机打开车门，赵兰芷上车。
车门关上，看到旁边坐着都没正形的傅京扬，气不打一处来，“哑巴啊，也不知道跟你姑妈说再见。”
“刚不说了么。”傅京扬靠在真皮座椅里，曲肘撑着头，双眼微阖，嗓音沙哑，略显颓废。
车子启动，渐渐驶出别墅区，赵兰芷在一旁跟老傅打电话。
“嗯，结束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
“挺顺利的，姑娘看着人不错，长的漂亮，性格也好。”
“嗯，反正我挺喜欢的，我看大姐也挺满意。”
“好，你早点回来啊。”
挂断电话，赵兰芷将手机放回包里，然后开始数落傅京扬。
“傅京扬，你晚上怎么回事儿？”
傅京扬手掌盖着眼睛，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神情，他哑声敷衍道：“什么怎么回事。”
“你还问？今晚上你吃枪药了啊？怎么跟你表哥女朋友说话呢。”赵兰芷说，“修然好不容易带女朋友回来一次，你就那么跟人说话的？”
“那我该怎么说？”傅京扬冷嘲热讽，“跪下给她说？”
“傅京扬！”
“别吵了妈。”傅京扬声音有些哑，语气中透着很重的疲惫，“头疼。”
“活该！谁让你喝酒的。”
傅京扬没吭声，沉默地靠着座椅，手掌依旧盖在眼睛上。
“你觉得你表哥这女朋友怎么样？”赵兰芷问。
傅京扬说：“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赵兰芷疑惑，“怎么这么说？对，你俩是大学同学，你肯定比我们了解她，具体说说。”
“说什么。”
赵兰芷：“说说你为什么觉得她不怎么样啊。”
“不知道。”傅京扬冷淡地说，“没听她说我们不熟么。”
“不熟也应该了解一点儿啊。”
“不了解。”
“傅京扬！”赵兰芷有点生气了，“你今晚上怎么回事！”
“妈。”傅京扬无力地说，“您就让我安静会儿吧，我求你了，行吗？”
赵兰芷不说话了，过去好半晌，她旁敲侧击地问：“是不是觉得有危机感了？”
“……”
“看你表哥也有女朋友了，所以心情不好了？”
“……”
“没事儿，儿子，咱不急，咱还年轻。”
“妈。”傅京扬重重叹了声气，拿下一直挡在眼睛前的手背，侧目看着赵兰芷，“我现在真的很想死，所以安静会儿，行不行？”
或许是看他真的心情不好，赵兰芷没再继续说。
可是却扭头给她老公发了微信，还是语音。
赵兰芷：老傅啊，赶紧给咱儿子介绍几个女朋友吧，这孩子看他表哥有女朋友了，自个儿在这郁闷生闷气呢。
“……”
蒋修然停好车，将车子熄火，对一旁的颜葭说：“到了。”
颜葭睁开眼，嗯了声，“谢谢。”
“哪儿的话，是我谢谢你才对。”蒋修然笑说，“你这回可帮了我大忙了，我能清净好一阵。”
颜葭弯弯唇角：“那我先回去了。”
“嗯，早点休息。”
颜葭推开车门下车，蒋修然忽然又喊住她，“颜葭。”
“嗯？”颜葭扭头，“还有事吗？”
“我听说你们台里要新开个节目？”蒋修然笑了下，“有需要我帮忙的随时找我。”
“嗯。”颜葭客气地说，“我会的。”
蒋修然目送着颜葭走远，然后拿出手机，翻找联系人找到傅京扬，拨通了他的电话。
但是电话拨出去的瞬间，他突然又后悔了，于是把电话摁掉。
不知想到些什么，蒋修然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勾唇笑了。
颜葭到家，开门进屋，开灯，搁下包，弯腰换鞋，换好鞋又去卧室换衣服。
这一系列的过程中，她有条不紊，异常平静，平静到近乎是一个没有情感的机器人。
从房间出来，她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给自己拿了瓶水，拧开喝了一口，咽下去。
再喝第二口的时候，就怎么也咽不下去了。
眼泪开始往下掉，一滴接着一滴，止不住。
房间内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颜葭就站在冰箱前，手还在放在冰箱上，维持着那一个姿势许久都没有动。
不多时，手机忽然响了下。
颜葭如同机器人听到指令，她擦擦眼泪，打开手机看了眼，是工作群里的消息。
秦浪：明天九点会议室开会
秦浪：别迟到
秦浪：@颜葭策划案再检查一遍
颜葭回复了个收到，抬手又擦了两下眼睛，回房间拿电脑。
隔天第一缕太阳露头的时候，颜葭已经换好了衣服。
她一宿没睡，不单单是因为工作，纯粹是因为睡不着。
镜子中的脸苍白又憔悴，眼圈青黑，毫无精神气。
颜葭拿出化妆品，把眼底涂了厚厚一层遮瑕，又打了点腮红，涂了口红。
确保自己有点气色后，才拿上钥匙出门。
清晨八点钟，颜葭准时迈进单位。
坐电梯的时候偶遇位同事，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到工位。
“颜葭，我有时候是真佩服你，每天雷打不动来这么早，你早上都不困吗？”
颜葭弯腰开电脑，闻言笑了笑说：“我觉少。”
“那我赶紧把觉分你点，我每天都要困死了。”
八点三十，同事陆陆续续到齐。
又过十五分钟，颜葭抱着电脑前往会议室。
她将投影仪打开，调试好设备，确保不出问题。
五分钟后，同组的同事到达会议室，互相问好后，各自坐到自己的位置。
邓思晴困的哈欠连天，努力瞪大眼睛。
坐他对面的秦浪掀起眼皮看她，“困成这样，干嘛了昨晚上？”
邓思晴喝了口咖啡，哀嚎一声，“这日子没法过了。”
秦浪：“又吵架了？”
“又吵架啦？你跟你男朋友怎么整天吵架啊。”小张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这么爱吵架的男人你还要他干嘛，赶紧踹了找新的。”
邓思晴托着下巴，困恹恹道：“踹了你给我找啊。”
“行啊。”小张说，“我手里头好几个呢，说，喜欢啥类型。纯情奶狗，年上大叔，热辣狼狗，说吧，要哪个！”
夏思蕊说：“纯情奶狗留给我，剩下的给她。”
邓思晴：“狼狗给我，年上的给葭葭。”
小张问颜葭：“葭姐，要不要啊。”
颜葭笑了声，头也不抬地说：“自己留着吧。”
“行了啊。”秦浪咔哒一声摁开笔，开口，“过会儿再分，开会。”
会议室安静下来，大家坐直，纷纷进入工作状态。
秦浪说：“开始吧，颜葭。”
“好。”
颜葭站到屏幕一侧，凝神注目，开始讲解今天的会议内容。
“今天会议的主要内容是跟各位聊一下我们下个月即将上线的新节目，首先，我们节目定位是访谈类的音乐节目，但是节目的内容不仅仅是访谈，我们的主旨在于深挖音乐创作背后的故事。其次，节目主要聚焦于二十至四十岁的中青年群体，风格以轻松娱乐为主。最后，我们初步计划是邀请一些有知名度的音乐人，我列举了几位人选，大家看一下。”
邓思晴首先发表意见：“陈郁宽我觉得可以，他知名度挺高的，粉丝也不少，关键是我贼喜欢他的歌。”
小张：“葭姐这几个人选的还蛮有代表性的，涵盖了不同的粉丝群体，我觉着行，就是一定要用名气很大的么？那种小众的可不可以？”
秦浪说：“可以，但是目前这个阶段，我们还是要优先选择知名度高，粉丝群体庞大的音乐人。新节目开播首先要营造声势，”他顿了顿，笔尖点了点屏幕，“……那个方南，有没有其他人选？”
颜葭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屏幕，“怎么了？”
夏思蕊说：“这个方南淡圈好久了吧，现在新闻少的可怜，不过如果能把他请来当咱们第一期的嘉宾，那收视率肯定稳了。”
邓思晴：“那爆点肯定也有了，不传闻说他是gay么。”
小张顿时按捺不住八卦的心，“我靠，真假的，gay？？那刺激啊，如果真能给请来，再好好宣传宣传，那话题量就有了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反观秦浪沉默地坐在那，一言不发。
颜葭：“怎么了浪哥？”
“嗯？”秦浪放空的思绪回神，“没什么。”
“还要换人选么？”
“就这么办吧。”秦浪说。
“我有个问题。”邓思晴举手示意。
“讲。”
“谁去联系啊？”邓思晴说，“方大佬淡圈这么多年了，狗仔都没他消息，我们去哪儿找啊。”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陷入沉默。
小张嘀咕：“对啊，他一没经纪人，二不玩社交软件，怎么才能联系上他啊！”
夏思蕊把求助的目光看向秦浪，“老大，怎么办。”
秦浪没吭声，手里的笔一直在纸上画着圈。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样，是纠结的意思。
邓思晴叹气：“要不，咱还是换人吧，我倒是有个人选。”
小张：“说来听听。”
邓思晴正襟危坐，眼神亮亮的，迫不及待地说：“或许你们听过傅京扬这个名字吗？”
颜葭抬眼，听见她继续说：“没听过也正常，他是个新人，知名度或许还不算高，但是粉丝挺多的，这几年在社交软件上很火的，长的贼帅，唱歌也好听！”
夏思蕊：“我倒是第一次听这个名字。”
“这人我知道。”小张说，“是长挺帅的，我之前女朋友很喜欢他，嚷着要去音乐节呢。”
“是吧是吧！”邓思晴激动道，“长的超帅！”
夏思蕊在纸上写下名字，画了个圈，然后说：“那考虑考虑？”
小张说：“都行，我没意见。”
邓思晴：“我可以！”
“浪哥呢？”
“你们定。”
“葭？”
颜葭没吭声，视线低垂，似乎在想事情。
邓思晴扭头，又喊了她两声：“葭葭，葭葭！”
“嗯？”她终于回神，“怎么了？”
“考虑考虑傅京扬吧，”邓思晴信誓旦旦，“我断头安利，他真的可以！”
颜葭神色淡淡地弯了下唇角，看不出任何情绪，她说：“我没意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