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贝卡突然把脸凑近他,距离近的让夏洛克差一点弹起来,“你在想什么?试图分析我吗?”
凑近的脸……想要亲他?!
但随即她又给他嘴里塞进一瓣橘子,笑盈盈的坐回去,说,“自作多情也是男人的通病?”
“……”夏洛克忿忿不平的羞恼的别过脸去。
“夏洛克?”华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带了点午餐,哈德森太太还给你煲了汤。”
“巴斯小姐?”他警惕了一瞬,在看到她只是笑盈盈的正常坐在那才放下心来。
“我只是想委托福尔摩斯先生一个案子。”瑞贝卡微笑着,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精致的表,说,“我该走了。”
她拎着盒子走到门口,像是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来看他,她拿起麦考夫的黑伞,伞尖对准夏洛克毫不留情的砰砰开了两枪,把华生吓得脸都白了,几乎是扑到了夏洛克身上,只听见她说,“你真应该庆幸你只拿了这个,我还能再弄回来,但你得知道,我讨厌红色!”
“你果然是故意把我放进去的。”
“我说了不要自作多情。”瑞贝卡马上接上他的话,她瞪了他一眼,把那伞立到墙角,刚才脸上的笑意消失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残忍。
瑞贝卡抬起下巴,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他,“地下室的安保程度很高,非常高,但你知道为什么还会有人从里面偷我的珠宝卖吗?为什么就没人偷出来那些秘密的资料?因为贪婪的那些人都死了,骨灰用来当花园的肥料,而那些珠宝,你得清楚,伦敦有的是人抢着给我献殷勤!”
她果然一清二楚!夏洛克感到一阵毛骨悚然,那张怎么也不会有人联系到黑暗事物的脸在他眼里无限扭曲,血肉模糊的恶魔似乎从里面挣扎着要脱出一般,他咬了下舌尖,让自己恢复理智,目光放在一旁的输液瓶上,好像意识到自己的反常来源了。
她进来前给他换吊瓶的那个护士……
“别担心。”瑞贝卡屈起食指弹了下输液管,“只是一个小教训。”
“因为你,我不得不去见我不想见到的人。”夏洛克听见她说,意识开始渐渐模糊,“我已决心把那一切忘掉,而你,又一次让我回忆起来,夏洛克·福尔摩斯,早晚有一天你会为你的自大付出代价!……”
门又被阖上,华生松了口气,赶忙给夏洛克检查着有没有受伤,却见到好友用力将手上的针头拔下来,然后昏了过去。
“医生!!!”
……
夏洛克再次醒来时天都黑了,只有华生的屏幕还亮着微光
“约翰……”
“谢天谢地。”华生合上笔记本,“我还以为你又受伤了,医生来看过,福尔摩斯先生下午也来了,看起来表情不太好。”
“他也没想到她那么危险。”夏洛克说,“超出了他的认知。”
那么是什么改变了她,连死胖子都诧异的改变……
两颗子弹一颗贴着他的耳朵落到枕头上,一颗是在华生扑过来的瞬间打出的,瑞贝卡·巴斯的枪法准的不可思议,精准的命中在紧贴他的腰侧的被子和床垫上。
夏洛克凝视着门的方向,良久才看向已经拿着笔记本继续编辑博客的的华生。
“查一查阿蒙·戈特。”
“阿蒙·戈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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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宿命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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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斯家的宴会又开始办起来了,从没像现在这么盛大过,麦考夫仅凭运货的航班就能猜到那里有多奢靡了,从意大利运来的白松茸,每礼拜都要往巴斯家送一次,好像那玩意泛滥了一样,舒伯特1951年酿的红葡萄酒让她开了好几瓶,他都觉得可惜,别的就更不用提,金钱流水一般的花着,她乐此不疲的办着派对。
肯辛顿宫花园热闹至极,让麦考夫想起书里描述的盖茨比的豪宅——“在他蔚蓝的花园里,男男女女像飞蛾一般在笑语、香摈和繁垦中间来来往往。”
每天晚上这里不知道多少人进进出出,女侯爵那时也不过如此了,他想,整个伦敦都因为她活起来了,这种狂热十几年不曾有过了,让他惊异于巴斯这个姓氏的影响力,女王在卧室大骂瑞贝卡·巴斯,毕竟没有几个大臣没迈进过巴斯家的大门了,他们在女王面前表现的忠心耿耿,晚上又偷偷去她家,虚伪到了极点,而瑞贝卡毫不在乎这一切。
她太美了,美的让人心惊肉跳,美的让人意识不到她是个多无情的人,麦考夫看着她那在光下熠熠生辉的淡金色的长发,连达德玛都调不出来的清澈的蓝色眼眸,有一瞬间她抬眼瞧他,微微一笑,让他觉得她还是乖的可怜的小瑞贝卡,还是他第一次见她的模样,可当他看见她很快便冷淡下去的眉眼,看着她珠光宝气的站在那里,只觉得她熟悉又陌生。
麦考夫本来不想来的,他的脸皮还没有厚到见到她不觉着尴尬,可查尔斯王子召见了他,让他把他的儿子带回来,他说那话时眼睛里甚至还有嫉妒。
他在嫉妒自己的儿子!麦考夫想,他为什么要嫉妒他?他提到‘她’时眼睛里为什么有爱意与迷恋,那王冠又是谁给瑞贝卡的?他理不清楚到底是因为她和女侯爵太像?还是他把她当做了她对待。
“真的太像了。”
“好像她又活过来一样。”
“她们真的没有血缘关系吗?”
周围的窃窃私语传进他的耳朵里,麦考夫不动声色的望去——那些低语的全都是和女侯爵同龄的人!
他那天看莉莉丝二世的照片,起初没觉得她们那样像,可刚刚他看见她那冷淡的神情,忽然又觉得那好像就是一个人,那样一切都说的通了,麦考夫为自己的想法大吃一惊,她怎么可能是莉莉丝二世呢?
她后来没再看他一眼,因为身旁围了太多人抢着和她说话,盼望着得到她的青睐,但她脸上淡淡的,瑞贝卡腻烦于周围的一切,香槟、鲜花、还有各样甜腻腻的甜品的味道混在一起,让她晕晕的,放眼望去全都是人,跳舞的还是说话的,更不要提周围吵吵嚷嚷的男人们,恶心至极,她的脸上愈发冷淡。
她的目光越过人群,看向窗外的影影绰绰的玫瑰花丛,想起很久以前阿蒙在阳台上举着猎枪,像猎兔子一样一枪命中一个犹太人,她记不清死了多少人了,又想起在阿尔卑斯山时她俯瞰山下的景观,那样的壮阔,每每向下望去她心里都异常的兴奋,她在那一刻体会到了路西法的心情,他在地狱当王,而她想统治人间。
再往后她又想起莉莉丝二世那会,那时候英国已经渐渐衰败了,二战打击了这个曾经的日不落帝国,它强大,看着依旧强大,但内里已像一座百年的古堡一样,散发着灰尘与木头的腐朽之气,似大厦将倾,不可避免的摇摇欲坠。
而她是战后一代,就像黛西是盖茨比的“美国梦”一样,她也是多少人的英国梦,是万恶的资本主义、享乐主义的代表,要是早生一个世纪她也许会更加出名,钞票大把大把的花着,红酒香槟在家里流成河,每天宴会后剩下的食物够普通人家吃大半年的,她通通倒掉,养活了不知道多少乞丐,社会主义人士抨击她的奢靡,各种协会的人也写文章谴责她,而她枕在自己也不记得名字的男人的臂弯,无知无觉的酣睡,从未有过半点愧疚。
她该愧疚什么呢?是她的意志薄弱贪图享乐吗?她为什么不和路西法打一开始就说自己要爸爸,她那时并不知道他别有所图的,她为什么向他要权力?是她生来就有那样的劣根性吗?瑞贝卡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色,抿了口酒。
她那时在哥谭,哥谭的夜晚总是灰暗的,很少有晴朗的白昼,她很怕黑,现在也怕,哥谭让她害怕,什么样的人都有,她怕突然窜出来的混混,怕阿卡姆越狱出来的奇怪的危险人物,也怕天上窜过的蝙蝠侠,她怕他,怕极了,也许是因为她撬他的蝙蝠车轮胎被他逮到,也许是小孩子都怕蝙蝠,又或者是她只是单纯的怕一切与黑夜有关的事物,和她讨厌下雨一样。
哥谭是穷人的地狱,她也穷,刚到哥谭的第一天钱就被人骗光,也许是上帝给的好运气才让她安安稳稳的活了大半年,活到小莉莉丝把她带走。
在哥谭她吃不饱,长身体的时候每天都饿,她在餐馆里帮忙,老板娘人很好,让她住在餐馆二层的储物间,但也不能再多了,在哥谭养活两个孩子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别提再加上她,她教给她本应是母亲告诉女儿的知识,告诉她美貌在哥谭的巷子里并不是好事。
后来她去买东西,回到餐馆时满地的血,好几具尸体静悄悄的躺在那,她不想回忆尸体,那时候她怕极了,又绝望,因为对她好的人又离她远去了,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做的,没人告诉她。
瑞贝卡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回过神来,把酒杯随意扔在桌子上,她又看到角落的阿尔伯特,他也看着她,目光相接的一刻那样慌乱,她毫不在意的笑了一下,收回目光。
身旁带着迷恋神情的小王子的奉承已经让她开始困了,她又拿过一杯杜松子酒,一口气喝完,她是喜欢和汉尼拔说话的,说真心话,毫无顾忌的说,从不担心对方怎么想她,会不会告诉别人,又或许她只是不在乎罢了,于她而言他只是个倾诉的人,但她也没意识到他在刻意影响她。
“别说了。”她的眉头拧成一团,毫不客气的对身旁的王子说,“你说的我都烦了,快点和福尔摩斯滚回家找你的爸爸去吧!”
……
宴会过后的肯辛顿宫花园格外寂静,汉尼拔从宴会厅路过,里面佣人窸窸窣窣的还在收拾,瑞贝卡现在隔一天一办派对,因为实在没耐性了,汉尼拔悄悄推开门,看到她站在阳台,背着光,身影纤细。
她听见了动静,但并未回头。
忘记了哪一天她一时兴起买下了两头小鹿,现在道格追着它们乱跑,看起来相处的很好,她觉着很有意思,一直盯着看。
汉尼拔从背后环上她的腰,轻轻嗅着她脖颈的香气,听见瑞贝卡说,“我好喜欢狗狗,从小就喜欢,可是一直没机会养,后来小莉莉丝送给我道格,你不知道我多开心,可是我又怕他不知道哪一天就离开我了,经常那样怕……我总是很悲观。”
“没有什么是永存的,到最后陪伴我们的只有自己。”他很直白的对她说,没去想她是不是会那样一直轮回下去,她现在的情绪愈发脆弱了,汉尼拔轻轻握着她的手,“瑞贝卡,太阳那样明亮,可它有一天也会耗尽光亮,我小时候……”
汉尼拔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我小时候从没想过人原来会死…也许想过,但我的潜意识不愿意相信,你能明白那种感觉对吗?”
她忧郁的点了点头。
“有时候我不希望你想太多,瑞贝卡,想太多的人总是很绝望,想想海明威,阿蒂拉·尤若夫,法捷耶夫,他们想的越多越痛苦,最后痛苦的自杀了。”他缓缓的说,揽着她的肩膀,观察她的神情,迷惘而无助。
“他写不出文字了。”她说的是海明威,“后来他写不出文字,人生一片空白了,一无是处,童年他的父亲自杀,他去参军,只得到了满身的伤痕,被人监视,战后他是迷惘的一代,字里行间都带着死亡的色彩,他痛苦不堪。”
“可你想告诉我什么呢?”
她很敏锐,汉尼拔想,她有些察觉到他的意图了,于是他不动声色的一笑,说,“你总是很困惑,瑞贝卡,又很痛苦,你太年轻,什么都要找到答案,可往往只会让自己陷入其中。”
“也许吧。”她轻飘飘的收回目光,“我总是很自我。”
“你说,真的会有人爱被强迫而生出的孩子吗?”瑞贝卡问,“我不理解。”
“我想不会的。”他说。
她又想到阿尔伯特,“当一个人看到一个和自己经历相同,即将面对同样的不幸的孩子时,他会怎么做?”
“从人性的角度来说,他不会希望那孩子过的比他好。”汉尼拔开口,却被她又打断了。
“你为什么要以自己的角度来想他呢?”瑞贝卡微笑着,以一种玩笑般的口吻对他说,“他和我们不一样。”
“那么我想,他会竭尽全力去拯救那个孩子。”汉尼拔很喜欢她说“我们”这个词,于是也笑起来,亲了一下她的发顶,“他不希望对方重蹈覆辙,不希望他遭受自己曾经所遭受过的不幸,所以哪怕他渴望有个人和他一样孤独,他依旧会选择让对方得到光芒。”
“如果他失败了呢?”她又问。
“他会很绝望。”
瑞贝卡听见对方缓慢的说,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他们说我不爱孩子……我哪有爱给他们?小莉莉丝最乖,打生下来就不哭不闹,死的时候也那样平静,乖的常常让我忘了还有个孩子,约翰呢,他是个普通的正常孩子,我知道,生他时我疼的差点死掉,生完后噩梦就来了,无时无刻不在哭,什么都要哭,但也……”她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张口。
“他本不应是个庸者的。”瑞贝卡轻声说,似哭非哭的垂下眼帘。
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天才,一个聪明的小孩,面对苦难仍报以温柔的小孩,简直不像是施密特与她生下的小孩,他本应有个好前程,却无怨无悔的住在这座华丽的囚笼,给她做了一辈子的管家。
“什么是庸者?什么又是天才?”瑞贝卡喃喃低语道,汉尼拔看到她眼里满是支离破碎的绝望,有一瞬间他怀疑她哭了,但没有,“夏洛克·福尔摩斯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的蠢货,我有时候想不通到底是和一个自以为是的聪明人交流,还是和一个聪明的蠢货交流好。”
其实没什么区别的,与她而言他们都一个样子,过去她观察每一个人,如同幼年的小莉莉丝一样,她对上帝所创造的一切生物都充满了热忱,现在不同,她根本无所谓,也不在乎了。
阿尔伯特是与她完全走向反面的孩子,她也曾那样毫无怨恨的面对所有上帝所给予的苦难,直到死亡,可她更也同样早早就被路西法给“带坏了”,她不是上帝爱的小孩了,所以他放弃她,她再也无法从他那里找到慰藉,瑞贝卡咬紧嘴唇,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
但她确确实实的不信上帝,她的世界小的可怕,只有韦德,现在韦德也离她远去,于是她的世界就一下子崩塌了,没有信仰,没有所谓的道德感,只剩下空荡荡的思想和灵魂,现在谁来填补她空虚的内心不是一样?
“你相信宿命论吗?”汉尼拔低下头,望着她的脸,像极了他曾经在画廊上看到的旧社会的贵族少女,苍白的皮肤与愈发削瘦的身体,尖尖的下巴,“就像二十年前我随着导师来到这里,二十年后我又一次被福尔摩斯先生请来,兜兜转转我们还是会遇见。”
瑞贝卡轻笑一声,推开他,“也许吧,就像好几十年前我遇见霍华德·斯塔克,现在又遇见他的儿子,那年我说希望罗杰斯下辈子不要多管闲事了,可他依旧那样多管闲事,又一次和我相遇。”
汉尼拔咬紧了牙,心中升起了些许嫉妒,莱克特博士的魅力在她这里并没有什么用,他什么也没说,又听见她问,“几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