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也如此吗?”维多利亚俏皮的反问他,随后两人相视而笑。
“现在我才意识到我不应该妄下定论。”达西对她说。
“哦,看样子我才是你的引导者。”维多利亚故意夸张的感叹道,随后她又微笑道,“没关系。”
乔治安娜一直不知道兄长的想法为何改变,总之下个礼拜三达西叫她换衣服去和他一起参加宴会,她茫然的问他是哪里,而达西沉默了好一会,说:“沃顿宅。”
过了几个礼拜他们就恋爱了。
同与弗雷德的腼腆相处不同,她和达西的相处显得更加活泼的多,乔治安娜有一次见达西和她聊天,内容也许是她手里的某本书,达西和她说了好半天,乔治安娜觉得深奥极了,而维多利亚却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也喋喋不休的说起她的看法,让她觉得好笑。
看起来目中无人的兄长也被她驯服了,她想,当1729年的圣诞前夜,达西向她求婚时,乔治安娜甚至已经让人开始定制他们婚礼上自己要穿的裙子。
可谁知道这门亲事被乔治二世阻止了,他把维多利亚召进宫去,同她说了几个小时话,没人知道他们具体说了什么,但后来的结果是她要嫁给威廉·卡文迪许,也就是弗雷德王子的重要伙伴德文郡公爵。
于是那条裙子便在维多利亚·沃顿与威廉·卡文迪许的婚礼上派上了用场。
维多利亚回到家里,在喝光了勋爵的酒以后开始绝食,不到半个月她就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达西去看她时,她对他说,“我现在才觉得人生如此无奈。”
“我想不顾一切的同你私奔。”达西说,“维多利亚,假如你愿意,我带你去你想要去的任何一个地方。”
“有这句话我就很高兴了,达西。”维多利亚看着他,眼眸里闪着光,她的脸上露出微乎可微的笑意,“奇怪的是我怨恨不起来,也不知道该恨谁,是不是该怨我自己?要是我那时候没遇见弗雷德就好了?”
“不,是他们的错,是我的错,是他们让你成了父子斗争的牺牲品,是我无法保护你,维多利亚。”达西说,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我承诺做你未来的指引者,但我失约了,维多利亚,我亲爱的维多利亚,拥有一切美好品德的维多利亚,我从前根本不相信世界上有这样你这般性情温和、心地善良的完美姑娘,你证明了我的无知与浅陋,但我多希望你能自私些……”
“我真想就这样死去。”
“不!”刚推开门的亨利勋爵立即打断她,他用手绢抹着眼睛,“我的维多利亚,我最出色的维多利亚,没了你要我怎么办呢?哪有一个父亲舍得他那样优秀的独女比自己先离去呢?”
维多利亚虚弱的朝达西露出一个微笑,好像在说,可她怎么能做到呢。
达西摇摇头。
然后他们再也没有联系。
婚礼前一个月她才好了起来,又是一个温暖的夏天,维多利亚·沃顿成为德文郡公爵夫人,那之后她很少笑,她与丈夫的婚姻徒有虚名,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两个人间一句话也不说,冷淡的不可思议,公爵往往留宿在各个情妇家,她也不在意,于是亨利勋爵的宴会地点就变成了查茨沃斯庄园。
她在那和道林·格雷相识,两个美人儿坐在一起弹钢琴,那场景让所有人都为之折服,那段时间她是整个大不列颠的风向标,人人都效仿她的衣着打扮,仅她的衣服和珠宝一年至少就要花掉好几千镑。
同一时间她做了乔治二世的情妇,没人知道这是否还是父子间的明争暗斗所导致的,总之这也就是后世把她称作英国的蓬巴杜夫人的原因,历史学者大多认为对西班牙的詹金斯耳朵之战背后有不少她的影子,而比维多利亚晚生十几年的蓬巴杜夫人的许多行径是对她的模仿。
然而真正改变了她一生的人在她二十二岁那年出现,后世把这场悲剧称为“一场精心设计的诱骗”、“父权社会不顾一切的反抗”,总之大家都知道的是二十五岁的加文·琼斯上尉俘获了她的芳心,她自己也曾与友人说:“我一见他就觉得自己好像完整了一样。”
1732年他们私奔了。
第二年,也就是1933年2月,她被发现死在了贫民窟,死因是难产而亡。
她未寄出的信里写道:
“父亲,一直以来我都对您言听计从,弗雷德里克王子的年收入在两万英镑,达西有一万英镑,这是您告诉我的,但我当然也曾爱过他们,假如我现在已经懂得了爱的话,后来我嫁给威廉·卡文迪许,又被迫成为国王的情妇,都是您在中劝告我,我不知道是否从一开始就错了。
离开查茨沃斯庄园时我才第一次知道什么叫自由,过去我骑马也是如此,您总说我善良的过了头,身上没什么现实感,这一点我也同意,在认识加文以后我才明白什么是除了上帝所赋予的好的特性以外的东西。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爱他,还是爱他所带来的那一部分,和我完全不同的一部分,因为遇见他以后我才好像真正活了过来,可现在想什么都没用了,他早在五个月前得知我怀孕时就消失了。
父亲,但我仍旧无法产生任何怨恨之情,无论是一生处于权力斗争的阴影下,还是爱而不得的悲剧,又或是早早被您灌输享乐和美丽即是一切的思想,即使您不信神,我还是想问您,这到底是上帝对我的仁慈还是惩罚呢?他觉得这样我的心就不会痛了吗?您又能否用您的那一套来让我醒悟?
爱你的维多利亚,写于1932年12月。”
于是她的一生就这样昭然若揭了。
历史学者对此的总结是——“公爵夫人是权力的牺牲品,父权与君权所共同酿成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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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勋爵是道林格雷的画像里的人物
乔治二世夫妇和儿子弗雷德里克的关系很差,具体大家可以看看百科
四代德文郡公爵其实是1720年出生的,时间线被我提前了
加文琼斯就是路西法(戏份少绝对不是我懒得写
第34章 拉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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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喜欢这幅《德文郡公爵夫人》。”瑞贝卡走到另一幅画面前,那是她作为德文郡公爵夫人时画的,画上的人神情冷淡,穿着一条颇具洛可可风格的华丽裙子,脖子上的粉钻项链熠熠生辉,优雅的坐在椅子上,她问麦考夫,“你呢?”
麦考夫犹豫一会,目光落在维多利亚穿着白裙子的那一幅,她想了一会,那是当时在沃顿庄园的花园里画的,画上的维多利亚在层层叠叠的荼靡与玫瑰中间,坐在草坪上,旁边还摆着几朵不显眼的大丽花。
“那是她刚和达西恋爱的时候画的,画它的人是勋爵请来的朋友。”瑞贝卡笑起来,今天她也穿了条白裙子,“那时候她好不容易才从弗雷德里克带来的阴影下走出,从没怀疑过还有更大的打击在后面,笑的一无所知。”
“而这幅画是在温莎城堡画的,所以她的表情不太愉快,你看那条项链,是乔治二世送给她的,多恶心,他是个刚愎自用的老头子……”她目光专注的看着画,那是荷加斯为她画的,画上的人脖间所带的粉钻项链正是昨天她收到的那条。
“我想要这幅。”
麦考夫当然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他也不在乎这画最后的归宿,他来找她是因为有件更重要的事。
“王子闹的很厉害。”麦考夫隐晦的说,“威尔士亲王想要见你。”
“闹的自杀吧。”瑞贝卡嗤笑一声,又别过脸去,根本就不在乎这事,“别管他,他才死不了,你发没发现,只有被偏爱的孩子才敢那么闹,只要父母满足他们的愿望或是让他们意识到无论怎样都不会成功,这件事就翻篇了。”
“查尔斯那时闹的还厉害,所有人都反对,逼的女王差点就要放弃他,然后他不就认清事实娶了斯宾塞家的小姐吗?弗雷德里克难道一点不爱维多利亚?最后不也为了和父亲抗争娶了公主做妻子。”
“瑞贝卡。”麦考夫看见她满眼的轻蔑,心里的疑惑不断加大,“我想知道在美国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我让你觉得有点陌生了吗?”瑞贝卡愣了片刻,表情黯淡了几分。
“我想是的。”
“原谅我吧,麦考夫。”她低下头,看着他拄在伞柄上的双手,声音低低的有点撒娇的意味,“你有没有想过我已经长大了。”
“是长大,还是拉撒路?”麦考夫极为巧妙的问。
“你忘了我不信上帝吗?也许是卡勒姆·林奇呢。”她微微一笑,避开了他的问题,“饶了我吧,麦考夫,我多想和你去吃圣诞节那次吃的查佛,真的很好吃,你说假如换成用朗姆酒泡的拇指饼干味道会怎么样?”
“我想也会很好吃的,但现在是工作时间,你要我怎么和雇主去解释呢?”麦考夫无奈的看着她,心底隐隐有了些猜测。
瑞贝卡却咯咯一笑,“得啦,麦考夫,你这话我是绝不相信的,就算你一个月不去工作,她也没法把你怎么样。”
她挽上他的手臂,和他一如既往的亲昵,好像把之前的不愉快都忘掉了一样,瑞贝卡几乎从不记仇,这点他很早以前就发现了。
“我应该是什么样子?”
麦考夫不由的看了她几眼,瑞贝卡却把目光放在别处,他很谨慎的说,“我的想法对你来说只有参考价值,瑞贝卡,假如我说你是个奇怪的孩子,那也只是我眼里的,也许并不是你自己真正的样子,你自己的心里早已有结论了。”
“所以在你眼里我是个奇怪的孩子吗?”她把奇怪的和孩子都加了重音,含着笑意看他,“你也希望我是个孩子吗?”
“从我的感官来看,是这样的。”麦考夫打开车门,让她先坐进去,自己从另一边进去。
她那双湿润的蓝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食指不自觉的放在饱满的嘴唇上,不解的问,“为什么?”
“嘘——”麦考夫刚想开口,就被她轻轻捂住了嘴,瑞贝卡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目光有些诡异,“你总不会也有些奇怪的癖好吧?”
“……”他不想知道到底谁也有奇怪的癖好,麦考夫轻轻握着她的手挪开,“孩子时候的你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生机,就像你落在我办公室的那盆仙人掌一样,不去浇水也一直很顽强的活着,好像永远都是那样绿,对了,前两天安西娅说它长花苞了。”
“那是仙人球。”瑞贝卡皱起眉头纠正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从前所有东西对我来说都是新鲜有趣的,我也喜欢去探索一切,你觉得我现在已经麻木,不可避免的被物欲横流的生活同化了吗?”
“我之前被绑到中东那里,和托尼住在山洞里,还有伊森,但他为了给我们拖延时间死掉了,托尼带着我用盔甲飞了出去,我俩掉在沙漠里,身上都是伤口,走了好久好久。”她低下头,摆弄麦考夫的手指,“真的好痛啊,那个时候我以为它是我一生遇到的最大的困难,麦考夫,现在我才发现精神上的打击更让人痛苦。”
“在九头蛇发生了什么,对吗?”
“我不知道。”瑞贝卡把头低下去埋进他怀里,“抱抱我,麦考夫……也许打一开始就错了。”
麦考夫不再继续追问了,抚摸着她的后背。
“他们都说人来到这个世界,刚开始是一张白纸,我可能是遇到的颜色太多了吧,染黑了。”瑞贝卡委屈的声音从胸口传来。
这话听着又辛酸又好笑,麦考夫闷声笑了一会才伸出手去揉她那柔顺的卷发安慰,“没关系,再加一点白颜料就好了,反正多数人都是灰色的。”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觉得人都非黑即白。”
“那你还是个小孩子。”他像哄孩子一样对她说,不知是不是错觉,瑞贝卡莫名从中听出了几分宠溺,“只有小孩子才像你这样。”
他本来觉得她是变了的,但现在忽然又觉得无论发生什么,她也还是那个会把自己身上的钱都慷慨拿给街上流浪孩子的瑞贝卡,还是那个怯生生的给他一颗糖果试图博取他好感的小女孩,耍着她自以为他看不出来的小心思,内心美好的东西永远不会消失。
“我真喜欢你,麦考夫。”瑞贝卡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你对太多人说过了,贝卡。”麦考夫微笑着,心情愉快了几分。
“我只是善于表达感情而已。”
“所以真的有很多人?”麦考夫沉默了。
瑞贝卡这才意识到他是在开玩笑,她轻咳几声,装作没听到。
“…………”
“维多利亚的悲剧来自哪?”不过安静了片刻,她就又问。
麦考夫想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维多利亚·沃顿,而不是维多利亚的秘密,他清了清嗓子,“太复杂了,瑞贝卡,首先她自身性格有缺陷性,她是软弱的,让她在面对外来的压迫时选择了承受,没有对那些东西说不,其次她缺少自保的能力,美貌对她而言就显得有点危险了,她的父亲也不怎么靠谱。”
“在那个封建时代,父权和君权共同对她进行了压迫,亨利勋爵要的体面与地位,以及一个年收入在一万英镑的女婿,好色的乔治二世,还有王室之间父子权力的斗争,这些外来的压力共同加诸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姐身上,使得她反抗是孤注一掷的,注定是场悲剧。”
“不会再有维多利亚那样的蠢货了。”瑞贝卡看向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目光决绝,“即使是上帝也不能再造出下一个维多利亚了。”
“你怎么突然那么关心她的事情?”麦考夫观察着她的表情。
“因为我们是一样的呀。”瑞贝卡好像毫不在意似的回答他,回眸对他一笑,“我的命,她的命,全在他人手里。”
麦考夫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确定这句话里是否掺杂了别的情绪,瑞贝卡总把真话说的和假话一样,让人难以相信,又或许是她太过坦诚,以至于显得他们这些复杂的人如此狭隘。
瑞贝卡摇晃了下脑袋,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好了,麦考夫,现在我只想吃查佛,也许还想来几杯红茶。”
“顺带把晚餐也解决了吧,亲爱的瑞贝卡。”
“我记得你的酒柜里有一瓶葡萄酒,乐花酒园的那一瓶,年份看起来好像也不错,上次我就想喝了……”她一贯会得寸进尺。
“我有没有夸过你的眼光好?”麦考夫朝她假笑着,见她茫然的摇头以后又咬着后槽牙说,“每次你总是能精准的从一堆东西里选出最贵的一个。”
“所以说,贵有贵的道理。”瑞贝卡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又拉着他的胳膊摇晃,“麦考夫,红酒配牛排最棒了——”
她真是一点都不和他客气,麦考夫强行把她的脑袋按回肩膀上,没过一会又看见她仰起小脸,露出期待的笑容,“或许你家还有鹅……”
麦考夫微笑着一把捂住她的嘴,“好女孩不能有太多要求,不然就没人喜欢了。”
“我才不要当好女孩。”瑞贝卡不满的咬了一口他的手,“我是漂亮女孩,我要求那么多也讨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