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说着,当即被江采拦下来,“怎么可以!”
江采彻查了那个指认阿九的丫鬟,哪知道她又改了证词,说是自己的主意,不过是因为不喜欢阿九,所以才指认了他。他一早便把这事告诉了阿九,怀揣着无比的喜悦。结果还是被拒之门外。
“阿九,我查清楚了。”
阿九只是哦了声,“我累了,我想睡了。”
江采不满地叹气,他已经尽力了,为什么不能原谅他呢?
叶玉珠劝慰着他,但还是去找了阿九。她知道知道阿九不愿意见她,因而也没进门,只是噗通一声,在她门前跪下。
“阿九姐姐,这事是我不对。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便觉得是你。还望你能原谅我。”
阿九命人去请她起来,早在从前,她就知道叶玉珠并非良善之人。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狠得下心。他们都将责任甩给那丫鬟,阿九是不信的。
宝珠进来,“夫人,姨娘不愿意起来。说是要跪下来给你赔罪。”
阿九近来真是疲倦至极,“那便随她去吧。”
她大约知道她还想做别的坏事,可是她真的好累,一点也不想再管了。
大不了也就是再挨一巴掌,外加一顿骂。
阿九兀自睡过去。
江采回来的时候,叶玉珠还在门口跪着。江采一愣,连忙拉她起身。
“你这是做什么?”
叶玉珠说:“我给阿九姐姐赔罪道歉。”
她硬生生跪了三个时辰,人都晕晕乎乎的,说完就倒下去。江采吸了口气,抱着人回了院子,又命人去请大夫。
简直是焦头烂额,江采想。待叶玉珠醒后,他又去阿九院子。
“阿九,你怎么能让她跪着?她与你一样,你不高兴,失了孩子,她又何尝不是呢?你就不能感同身受吗?”他上来一顿指责,即便阿九告诉自己,她已经累了,可听见这些话,还是不免觉得好笑。
“她要跪着,我叫她起来,她不愿意,也是我的错吗?”
江采听着她的语气,不屑的、无所谓的语气,这种语气让他觉得害怕,同时觉得陌生。他觉得眼前这个阿九,真是全然陌生的。
“你不要太过了,阿九。我与你道歉,玉珠也与你道歉了。你为什么要咄咄逼人?”
阿九听得嘲讽,她从头到尾,何其无辜,还搭上了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她何错之有?却换来一句,咄咄逼人。
阿九深吸一口气,正欲说话,江采却先道:“罢了,这件事,便这么过去吧。来人,更衣。”
阿九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江采道:“我许久没抱过你了,阿九。让我抱抱你,好吗?”
他说着,便要来握阿九的手。阿九不准痕迹避开,别过脸,“我身子不舒服。”
江采软声道:“我知道,我只是想躺在你身边。”
这一段日子,他从未睡好。他怀念当时躺在阿九身边,那种安稳的感觉。
阿九低着头,没说话,江采起身,欲抱她去床边躺下。才碰到她,阿九便如同被烫到,一把推开了江采。
“不,我不想和你躺在一块。”她眉目里的不愿意太过显眼。
江采眸色渐冷,“阿九,你说什么?为什么不愿意?我是你的丈夫。”
但是他前几天才不分青红皂白打了她一巴掌。阿九直直看着他,“你也是叶玉珠的丈夫,你去找她吧。”
江采被她这嫌恶的态度触怒,“我偏不!”
他强硬地要抱着阿九上床,被阿九挣扎开,阿九大吼了一声:“你别碰我!”
江采动作一顿,被失落包围,他苦笑,自己在做什么?
他退了几步,“抱歉,阿九,我……”
阿九喘着气,“我求你了,你让我一个人待着吧。”
江采点头,“好。”
他二人动静太大,惊得宝珠过来,“夫人!”
阿九摇摇头,忍不住又想哭。阿采真的变了,他从前怎么会如此?
江采站在冷风里,只好又灰溜溜地去找叶玉珠。方才阿九那种嫌弃的态度,让他觉得愠怒,同时挫败。
“玉珠。”他一进门,就被叶玉珠一把抱住。叶玉珠依恋地在他身侧蹭了蹭,“吃饭了吗?阿采。”
江采看着叶玉珠,忽然觉得自己的空虚又被填满。
“玉珠,我好想你。”江采贴着叶玉珠的脸呢喃。
叶玉珠回应他,“我也想你。”充满了依赖,充满了眷念。
本该是如此才对,怎么会是现在这样?
为了不被那种挫败感包围,江采冷落了阿九好些日子。他日日宿在叶玉珠那儿,与她缠绵恩爱,甚至故意闹得动静很大。
某日阿九出门,在水榭处看风景,便看见江采携叶玉珠过来,打打闹闹,卿卿我我。
“阿采,你看那只蝴蝶,你帮我抓一下。”
“好,我帮你抓。”
……
阿九一瞬间愣神,她们从前便是如此的,她不过是看客。兴许是她占了这位置吧。
阿九自嘲地笑了笑,“宝珠,咱们回去吧。”
江采甚至故意说得大声,想看阿九有什么反应,可是阿九一点反应没有,她甚至走了。
江采失魂落魄看着她背影,回忆起那天他的感受,风筝的线要拉不住了。
他不能接受,阿九是他的风筝,他不能松手。可是阿九不愿意见他,即便见了,也是神色淡淡的样子。
江采甚至在想,是不是让她更讨厌自己,也能让她理一理自己。
于是几日后,同僚宴请,江采携叶玉珠去了。
叶玉珠高兴坏了,与他一番亲亲抱抱,“阿采,你真好,不过阿九姐姐会不会生气?”
江采变了脸色,“管她做什么?她既然不愿意搭理,便索性叫她清净一些吧。”
第18章 18. 一心偏 “我们和离吧。”
江采带着叶玉珠出了门,甚至没有只会阿九一声。还是福珠回来的时候,瞧见了门口的马车,来告诉阿九这件事。
阿九冷笑一声,“好极了。”
宝珠咽不下这口气,“夫人,咱们何必受这气,不如告诉老爷子,让他帮忙替您出口气!”
阿九摇头:“不要叨扰父亲了,我心里有数。”
*
江采忽然带着一个生面孔出来,众人大惊,有人好奇问起这事:“这位是?”
江采沉默片刻,叶玉珠抓住他的手,期待地带着他。
江采说:“我新夫人,叶氏。”
叶玉珠抓紧的手放下来,看着江采,甚是感动。
……夫人。
她看向江采,欣慰地笑。
江采舌尖抵着后槽牙,然而想起叶玉珠的身份。她姓叶,这张脸又如何瞒得过去?
这似乎有些棘手。
他曾想过叶丞相是被冤枉的,这几年,一直在搜寻证据,如今似乎倒也可以进行下一步。若是为她洗刷了冤屈,日后她也能堂堂正正。只是阿九那边……江采走神。
叶玉珠敬酒,“阿采,多谢你。”
江采笑着饮尽。
如他所想,在场之人,曾有见过叶玉珠的,见到这张脸的时候,简直惊讶至极。后又想到,江大人曾经与叶小姐情投意合,倒也不意外了。只是又想起先前传闻,江大人与夫人琴瑟和鸣,甚至不纳妾室。现在想想,可真是讽刺。
但这话也只能心里说说,瞧着江大人与这位新夫人恩爱的样子,有人拍马屁。
江采没有反驳,反倒表现得很受用,消息便不胫而走。
叶玉珠一时风头盛极,连带着府里的人也拜高踩低,对阿九怠慢许多。
那日江采回来,也没来找阿九,甚至没给她任何解释。之后几日,更是不曾踏足夫人院子。
府里下人看在眼里,更觉得夫人失势,偶有人为她可怜,但也只是可怜罢了。
没多久,府里便多了一位叶夫人。只因大人曾经亲口说,这是我新夫人。
消息自然传到阿九耳朵里,宝珠与福珠都是心寒不已,“爷这也太过分了。”
阿九却觉得这似乎是必然的,不知道从哪儿走偏的,反正早就偏了。
又过了些日子,听闻皇帝身体忽然不好,连带着太子之位的争夺激烈起来。在这时节,江相却为叶丞相翻了案。
这事原是三皇子揭发,如今一朝翻案,自然把矛头对向三皇子。可三皇子似乎早有准备,竟然一转,又将一切矛盾引到皇帝头上。
皇帝本就身体不好,当时更是昏迷不醒。这消息一出,举城震惊。
三皇子更是趁机私下集结兵力,包围了皇宫。一夕之间,风云突变。
朝堂的事,原是和阿九没什么关系的。可这事和叶玉珠有关,又与她牵扯上关系。
外头都传,江大人是为心爱之人,所以才隐忍不发,情深义重,实在令人羡慕。
从前他们夸赞对象是阿九,如今换成叶玉珠,阿九这人就好像不存在似的。大抵这便是八卦,风起云涌,也不过一阵风一朵浪的道理。
茶楼里全在说这事,陈照非坐在三楼雅间,听见他们高谈阔论。这两年,他时常回京,对这位江丞相有所耳闻,不过从前是夸他与夫人鹣鲽情深,如今忽然换了位夫人。
陈照非轻抿着唇,对这八卦起了些兴趣,“那他的元夫人呢?难不成已经下堂去了?”
手下观海摇头:“属下不知,听闻是没有的。”
陈照非唇线微勾,“那这真是有意思了,两位都唤夫人,难不成平起平坐?”
观海切了声,“侯爷,你不清楚这些事。哪儿可能平起平坐,定然被那位叶夫人压一头,事事不顺。”
“哦?”
观海见过太多这种事了,“若是江大人是个能端水的,那便也罢了,可从如今的消息来看,江大人定然是偏心这位叶夫人的。故而,那位元夫人,在他心里失了重量,日后便会桩桩件件都是错处。”
陈照非嗤了声,“你倒是清楚。”
观海挠头:“属下不过是对这些事颇有涉猎。你不知道,这些内宅之事,可太有意思了,比话本子还好看呢。”
陈照非饮尽杯中茶水,“好了,我们该走了。”
京中局势已经摸清楚了,该做的部署也已经做了,就等过些时日了。
*
三皇子圈禁了皇帝,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令皇帝传位于他。
于是,改国号称贞平,新帝继位,尊先帝为太上皇。
没几日,太上皇仙逝,举国守丧,新帝大赦天下。
这是家国大事,和江府没什么大干系。
已经入了秋,暑气都带三分颓势,阿九已经许久没见过江采。即便是见,也不过是远远看见江采同叶玉珠在一块。
阿九的院子里,门可罗雀。叶玉珠得势许久,本性复发,越发嚣张。她接手府里管账,纵容下人克扣阿九用度。偏偏还要装得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左右江采也不管。
其实江采看在眼里,不过在想,等她熬不住了,定还是要来求他的。
可他左等右等,都没等来阿九求他。甚至到入了冬,阿九房里炭火都不够,江采看见宝珠来找,受了委屈又被赶回去。
他心想,这一次总该来了。
他故意端着架子,想给她一个台阶下,也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他们已经吵了很久的架了。
江采每天夜里睡在叶玉珠身边,都觉得不够安稳。他越发地怀念与阿九一起的日子。
但阿九没来。
阿九在房里冻得手都哆嗦,她原先有冻疮,以往每年保养得好,也不会有大问题,今年卷土重来,手指又肿又烂。
宝珠把被子给她裹上,急得快哭了,“夫人,爷的良心都给狗吃了。”
阿九牙关都颤抖,记起他曾说的相敬如宾,只觉得好笑至极。也觉得自己好笑至极,当真是痴心错付与狗吃。
江采苦等阿九没来,他这么久以来的情绪终于压不住,他闯进阿九院子,看她裹着被子,瑟瑟发抖。
“夫人别来无恙。”
阿九起身,给他行礼,咬牙道:“少爷既然与叶小姐琴瑟和鸣,如今终于得到圆满,我也不好占着这名号。我们和离吧。”
第19章 19. 转机起 叛军攻入江府。
“我们和离吧。”
江采去遭雷劈,不可置信望着阿九,他甚至不自觉地往前两步,一瞬站在阿九跟前,双手攥住她的肩膀,质问道:“你说什么?!”
阿九原本还冷得很,这一下也不觉得冷了,似乎觉得心热起来。
她重复:“我说,我们和离吧,江采。你左右与我没什么感情,如今叶玉珠回来,你与她情投意合,多一个我横在中间,也是碍事。我自知配不上你,也不求什么,待和离后,我自会去寻去处,绝对不会碍你们的眼。”
江采听着她字字句句,清晰有条理地陈述,甚至畅想好了未来。他心跳加速,猛地松开手,惯性将阿九往后推开几步,“你做梦!陆九!你在做梦!”
他情绪激动起来,甚至嘴唇和脸都在颤抖,什么端方气质都没了,只剩下狰狞。
他指着阿九,“不可能,这件事绝无可能!你的命是我救的!你是在江家长大的!你吃着江家的,用着江家的,你竟然痴心妄想,想离开江家,想离开我!我不会的答应的!”
阿九脸色一变,看着这个歇斯底里的江采,目光逐渐变得陌生。
“你为什么不答应?江采。”阿九平静地发问。
江采被她问得一懵,对啊,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一定要抓住阿九这风筝线,他难以当机片刻,而后咬牙切齿道:“因为我恨你!”
阿九听得心里一颤,“我做了什么,你恨我?”
江采又猛地起身,抓着阿九的肩膀,用了十分的力气,仿佛要把她骨头捏碎,“你别以为你总是温温柔柔的,我就不知道你的真实想法,是你与母亲说,要嫁给我,对吧?是你,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的话,玉珠的孩子也不会死,我们的孩子也不会死!”
他觉得自己已经全然失去了理智,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让阿九离开他。
他慌不择言,字字戳心,好像一个行刑的刽子手,拿着刀,露出狰狞的面庞。
阿九看着他这面目,听着他这些话,即便心已经冷了,可还是不免又感到心痛。原来自己这些年,在他眼里,竟是这模样。
阿九冷笑一声,随后大笑出声。江采目眦尽裂看着她,“你笑什么?”
他晃着阿九身子,“你别以为你想离开江家,我会准许。不可能的,我永远不会答应。你只能死在这里!”
他说完这一句,便拂身而去。步履匆匆,好像一只无头苍蝇,不知去向。他从阿九院子里出来,脑子里仍旧空白一片,只剩下她那一句:“我们和离吧。”不停地循环重复,提醒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