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采今天追到妻了吗——陈十年【完结】
时间:2024-04-12 23:05:30

  他是个混账!
  他都对阿九做了什么?
  江采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回忆,从初见,到后来相伴长大。再到之后,他游学归来。
  阿九总是扮演着一个等待的角色,等待着他来,而后替他倒一杯茶,温言软语地开解他。她永远是那样子,从来都没有变过。
  也许阿九说得对,变的人是他。
  江采步子虚浮,跌坐在床边,一把抱住那被子,被子是他们成婚之时,阿九亲自绣的,上头绣了鸳鸯戏水。江采把被子搂得紧紧的,把头埋进去,仿佛还能感受到阿九的气息似的。
  这一夜,江采睡在这里。
  夜里他入梦,想梦见阿九,可怎么也没梦见阿九。
  他想起阿九说的话,唯愿与君长诀。
  他陡然惊醒过来,月光幽幽地撒在地上。江采身边空无一人,他忽然起身,跌跌撞撞打开门,喊了声:“阿九?你回来了吗?”
  没有人应他,连风声都没有。
  他坐在台阶上,双目失神地望着月亮,喃喃自语:“阿九,你不愿意见我了是吗?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你回来看看我好不好?”
  江采说着,凄怆掩面。他从前觉得,他心里总是欢喜叶玉珠多一些,与她许过海誓山盟、定过终生,也应当守承诺才是。可是……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阿九在他心里的地位,才是更重要的那一个。
  他失去叶玉珠的时候,只觉得心里难受。可没了阿九,却觉得心也像被人剜去似的。
  江采失魂落魄,叶玉珠看在眼里,仍旧用柔情蜜意的老招数哄他。但都不见成效。
  江采仍旧是那副样子,好像真丢了魂儿似的。
  江逊那天病后,一病不起。江采与叶玉珠服侍左右,江逊看着叶玉珠,便想起阿九来。他自觉对不起阿九,又与江采提议:“阿采,我有话与你说。这叶玉珠,在我看来,还是不该留下。”
  说这话时支开了叶玉珠,叶玉珠躲在门外偷听。听闻此言,不由得心生恨意。
  “这老东西,怎么如此恶毒?”她心道。
  又趴下继续听下去,却听见江采说:“好。”
  江采有气无力的样子,他也觉得,近来他无法面对叶玉珠,总是觉得愧对阿九。若是送走叶玉珠,兴许会好过一些。
  叶玉珠听见他点头,心顿时如刀割。虽说她有心机,可她对江采,始终是有那么几分情意在的。如今听他这么说,不由得叹气。
  转念又想,他如今不过是觉得对不起阿九,才同意的。归根到底,还是那老东西的错处。如今他病着,不如将他除去。
  叶玉珠心里有了计划,悄悄地离开。
  江逊咳嗽起来,被扶着躺下去,“你明白就好。”
  江采只得一声叹息。
  没几日,江逊忽然病情恶化,撒手人寰。江采更受打击,竟也一病不起。
  他连着发了三天高热,病中喃喃唤着阿九小名。这一病最后还是挺了过来,但元气大伤,甚至于一夜之间,多了好些白头发。
  这都是后话了。
  *
  阿九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当她睁开眼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会见到传说中的牛头马面,以及阎王判官。
  可她睁开眼,却是一片漆黑。手与腿好似也不是自己的,用不上力。她如同身处一片虚无,这倒是比黄泉更加难熬了。
  这儿可能喝孟婆汤吗?若要轮回转世,她必定得仔细些,莫要再步这后尘了。
  阿九脑子里很乱,忽然听见一个男人的咳嗽声,以及同别人交谈的声音。
  “嗯,你去抓些药来……”
  这声音悦耳,一点也不像阴曹地府该有的。阿九混乱地想着。
  直到忽然间感觉到手上传来一阵疼痛,阿九嘶了声,“啊。”
  她感知到了疼痛,随后也感知到了她的手脚存在。一切感觉和意识都回到了脑子里,只不过,眼前仍旧一片漆黑。
  耳边的声音又响起来,“你醒了?”
  阿九一愣,是在问她?
  她出声:“我死了吗?”
  那人轻笑一声,“我还活着,你觉得呢?”
  阿九被他逗笑,原来她还活着。她笑得绵长,“我竟然还活着么?”
  那人没答,问她:“你可感觉有哪儿不舒服?”
  阿九直说:“手疼,腿也疼。”
  那人又笑了声,“这是自然的,你的手与腿皆断了,是我替你接好,如今有咩疼痛,也是正常。你可知道,你已经昏睡了七天七夜。”
  阿九摇头,七天七夜么?好长啊。
  这漫长的七天七夜,可不就像是死过一次似的。可她又活了过来,这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从前的她死了,如今的她重新活了。
  见她嘴角扬起来,陈照非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的好心情:“你现在是高兴,等过两日,伤口疼起来,但愿你还笑得出来。”
  阿九摇摇头,又点头,“能笑的。”
  她可太高兴了。
  她如今活下来,离开了江采,也离开了京城。日后的人生,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可是定然是好日子。
  陈照非其实还记得她,他是个记忆力很好的人,尤其在认人方面。这姑娘当年也是如此狼狈,如今又如此狼狈,可真是命途多舛。
  此次他原是奉李溪之命,出门办一些事情回来,谁知道会在路上遇见她。彼时她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陈照非一看见她,便认出了她。
  既然搭救过第一次,只好再救第二次了。
  陈照非看她发髻是妇人样式,加之当时她便十六七岁,想来是已经嫁为人妇了。他并不知道,她嫁给了江采。
  阿九也没认出这恩公来,她沉浸在喜悦之中,周边的一切都变得没那么重要。
  陈照非又道:“想必你发现了,你的眼睛似乎出了些问题,不过不必担心,我已经命人去抓药,想来不日便会好转。”
  阿九点头应着,“多谢恩公。”
  陈照非道:“你又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为何救你,便叫我恩公?若是我要将你卖了呢?”他本意是开玩笑。
  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这话正勾起阿九的回忆,她想起江采救她,结果如此惨烈。她无话可说了,嘴角的笑收了,嘴唇抿成一条线。
  陈照非本想逗她,不过似乎适得其反。他摸了摸鼻子,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他全然没有哄女人的经验。
  只好都沉默下来。
  又过了会儿,阿九说:“若是你要卖了我,也不妨碍你救了我的恩情。”
  只不过,她不会再愚蠢地以为这情分在别人心里有多重要了。
  陈照非笑了笑,“罢了,你不必担心,等你好了,我们便桥归桥,路归路。你叫什么名字?”
  阿九说:“陆九。”
  陈照非问:“那个九?”
  阿九答:“九九归一的九。”
  陈照非哦了声,也跟着自我介绍,“我姓陈。”
  阿九便喊:“陈公子。”
  陈照非没说什么,又沉默下来。
  这会儿正是黄昏时候,昏黄的日光暖洋洋地洒下来,陈照非起身去晒太阳。阿九闻见他脚步声出了门去,她已经七天七夜没有进过米食,全靠些药吊着,她疲惫不堪的感觉将她席卷。于是她闭上眼,睡过去。
  再睁眼,已经是第二日。
第22章 22. 贵人 提要真的很难写
  观海抓了药回来, “侯爷,药抓回来了。那女子可还好?”
  陈照非在屋外坐着晒太阳,点头, “放下吧, 她已经睡了。”
  “哦。”观海把东西放在旁边架子上,觉得这女子实在可怜, 这种伤势,便是他一个大男人也觉得难熬, 更何况伤在一个姑娘家。
  观海道:“这女子真可怜。”
  陈照非嗯哼一声, “她叫陆九, 你可听说过她的名字?”
  观海喃喃念了一遍, “陆九?”
  陆九,这名字有些耳熟。观海抓耳挠腮, 沉思片刻后想起来,陆九不就是那位江丞相的元夫人?!
  观海瞪大了眼睛,看着陈照非, 如实相告,“她真是太可怜了, 果真如侯爷所说, 男人的心变了, 便会偏心。”
  “哦?”陈照非手掌搭在扶手上, 若有所思。
  观海还在愤愤不平, “后来我还听说了一些事情, 那江大人有了新欢之后, 便待元夫人更加不好。简直是禽兽不如!”
  陈照非眯起眼睛,叹了声。观海继续道:“所幸大人救了她!”
  陈照非不置可否,又说起旁的:“我让你布置的车马可妥了?”
  他原是要回京复命的, 为这事已经耽搁了好些日子,如今她伤势稳定下来,他也该启程了。
  “大人放心吧,明日一早,便能出发。”
  “嗯,叫青水留下来照顾她吧。”
  *
  阿九眼睛仍旧看不见,乌漆麻黑一片,在这样情况下,耳朵便变得格外灵敏。
  哒哒哒――脚步声渐近。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进来的人似乎是女子,脚步声很轻缓。一晃神,脚步声已经到了耳边。
  “陆小姐,你可是醒了?”正是留下来照顾她的婢女青水。
  她的伤陈照非皆已经处理过,只需要换药,而后静待些时日,便能好了。
  阿九嗯了声,青水轻笑一声,替她擦拭脸颊,“陆姑娘,我家公子外出办事去了,因这事急在一时,便留下我我来照顾姑娘。姑娘放心,我定然会好好照顾你的。”
  阿九道谢:“多谢你。”
  青水没再说什么,伺候她换了药,便退了出去。
  眨眼便过去数日,阿九与青水逐渐相熟,也会闲谈。青水似乎对她主子非常敬重,言语之间皆是夸奖。
  “我家公子是个非常好的人。”青水比阿九小三岁,才十七岁。
  阿九的眼睛已经能看清光线,只是还看不清楚人,便仍旧用布条遮挡着眼睛。
  青水将她全身按摩一遍,喂她进了些米食,又放她躺下。
  这几日,她的手伤与腿伤也在好转,如那位陈公子所言,的确疼痛难忍。在这一点上,青水也帮不上她,只能时常听着她□□,和她说话分散注意力。
  “陆姑娘,你若是实在疼痛,便喊出来吧。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定然不会笑你的。”青水皱着眉,心里不忍。
  阿九死死咬着嘴唇,摇头。她眼角渗出些泪花,顺着脸侧流入头发之中。
  只要熬过这一阵子,就会好起来了。阿九在心里用这句话支撑自己。
  她想起在江府暗无天日那段日子,便觉得这种疼痛好像也没什么了。那才是对精神的折磨,人不人鬼不鬼的,可如今,她能重新做人了,她忍得住。
  青水叹息一声,心道:“这位陆姑娘倒是个坚强的。”
  青水悄声退出去,屋外的夕阳从窗户透进来,阿九咬着唇,小声啜泣起来。她从小就很怕疼,可是后来来了江家,终归是寄人篱下,也不好太过张扬。她便让自己忍着,装出一副什么都没事的态度。
  那时候,叶玉珠与江采结伴玩耍。叶玉珠推她一把,她的头撞在石头上,起了好大一个包。差一点就要哭出来,她硬生生憋回去,说没什么事。
  仔细想一想,她忍让叶玉珠的实在太多了。可一味的温柔忍让,并不会带来什么好结果。
  若是重来一次,她定然会强硬一些,在当时兄长要将她卖掉的时候强硬一些,在叶玉珠欺辱她的时候强硬一些,在江采欺辱她的时候强硬一些……
  他们欺辱她的,她总要一件件讨回来。
  阿九想着,吸着鼻子,全由这念头支撑自己。
  如此过了些时日,她的胳膊和腿都好起来,已经能下地走路。只不过走得不太稳当,还要青水扶着。
  青水很是为她高兴,“陆姑娘,真是太好了。”
  阿九勉强笑起来,纠正青水的称呼,“其实我已经嫁过人了,你还是别叫我陆姑娘了。”
  青水摇头,并不在乎:“这有什么,你不喜欢我叫你陆姑娘,那我便叫你……陆小娘子?”
  正说着,忽然听见大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正是陈照非匆匆赶回来。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陈照非身后跟着观海,目光落在阿九身上,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你的伤恢复得不错,我还怕出了岔子,特意赶回来。”
  阿九看着陈照非,嘴唇张大,“你……你……”
  她记得陈照非的脸,当时他分明说自己姓赵,如今又是陈公子。她失笑,还是唤道:“见过陈公子。”
  陈照非从她错愕的眼神里想起还有这么一段,笑道:“当时我进京办事,行踪不便为外人透露,因而欺瞒你,还望你别放在心里。”
  阿九摇头:“没什么,陈公子两次出手相救,实在是大恩大德。我……如今是无以为报了。”她语气有些遗憾。
  陈照非摇摇头:“我救你,并不是图你报答我。”
  这话题多少有些沉重,陈照非便转移话题:“罢了,方才你们在说什么?”
  青水接话:“在聊陆姑娘,她说不许我叫她陆姑娘,因为她已经嫁过人了。”
  陈照非点点头:“原来如此。如今的你的伤已经快好了,待你伤好之后,我可以给你一笔银子,你可自行选择去处。”
  阿九道谢,心里却打结,去处?她能去哪儿呢?她想去的,还是回到京城。她得回去,她要让江采和叶玉珠付出代价,为她所受过的那些苦。
  可是她能做什么呢?她如今如此弱小,若要这么做,不过是以卵击石。
  陈照非看着她神情变化,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他说:“你想回去报复他们吗?”
  阿九一愣,抬头看他,泛起一丝波澜。
  她当然想,可是……
  阿九又重新低下头,沉默不语。
  陈照非笑了声,“夫子都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人生在世,不就是为自己而活么?若是活得不高兴了,那便换一种活法好了。我可以帮你。因为我也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
  阿九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人生真有如此好运吗?这是否极泰来?
  她懵懵的,没有说话。陈照非以为她是不信自己,又解释道:“你大可放心,虽然我曾隐瞒身份,但我绝不是做什么不法勾当的人……”
  阿九打断他的话,“不,我信你!即便你是做不法勾当的,只要你愿意帮我,我也愿意和你走!”
  她咬牙切齿道:“因为我恨他们!”恨不得生啖其肉。
  陈照非拍手叫好,“我就欣赏你这样的人。只不过我接下来要一趟扬州,兴许要花上半年时间,半年后我会回京城去。你若是想同我一道去扬州也可,你若是不愿意,我可以命人送你回京城,你先好生休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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