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公公可不想用自己的脑袋去试试太后娘娘的脾气好不好。
柳太妃压根不吃他这一套,见邓公公给人使眼色,越发怒从心起,直接一把推开邓公公,急匆匆朝屋里闯,“都让开,敢动我们,回头你们就等着怎么给皇上交代!”
昭太嫔等人连忙跟上。
太监们听到皇上两个字都吓住了,一时间不敢真下狠手去拦。
至于门口的宫女那就更加不敢得罪太妃们。
于是。
等柳太妃一行人冲到屋内,瞧见太后被后宫妃嫔簇拥,宴席上更是满是美味珍馐,柳太妃冷笑一声,“好啊,我说怎么今年砍了我等的份例,感情是太后您老人家嫌弃份例不足,便从我等的下手!”
“放肆,柳太妃你在胡说什么!”
太后恼怒不已,气的浑身发抖。
皇后也面露不悦地看向柳太妃:“太妃娘娘,您这是从哪里受了闲气,竟把这气撒在太后娘娘身上,未免太不规矩?”
“不规矩?!”
昭太嫔道:“我等在西六宫这么多年,规矩老实了这么多年,几时不规矩过?反倒是皇后娘娘,我等不知我等犯了什么错,今年的炭例居然少了一半,这分明是要我们这些老骨头的命!”
昭太嫔一言,其他太妃也都跟着发怒。
有的说今年的缎子都是陈年的,茶叶也带着股陈茶味;有的说御膳房的菜色越来越应付,如今都是素的,吃的人两眼发直。
众人听着,只觉诧异。
皇后却是察觉出哪里不对劲来。
她看向全妃,见全妃抿着唇,攥紧手里帕子,脸上有些不安神色,哪里还不明白。
皇后深吸口气,压下怒气。
“诸位太妃、太嫔,且息怒,有话坐下来好好说,这些我想太后娘娘绝不知道,倘若她老人家知道,肯定不容许有人这么乱来!”
皇后冲温妃使眼色。
温妃会意,忙起来招呼众人让座给各位太妃、太嫔。
柳太妃也不客气,直接在温妃的椅子上坐下。
她拿起桌上酒壶,很不见外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后道:“我也不管太后是真不知,假不知,横竖今日我等闹到这里来,已经做好给人穿小鞋的准备,与其窝窝囊囊的活,倒不如闹出个公平正道来!”
皇后不禁牙疼。
若是先前,这事还好处理。
偏偏漳将军才立下大功,依着皇上的意思,只怕是要提拔重用了,代替菩萨保,这柳太妃又跟漳将军是亲戚,即便只是族侄,也能说上话。
今日这事还真得处理出个结果才成。
第76章 升职的第七十六天
“诸位莫恼, 今日这事,本宫定然给你们一个交代!”
皇后拿定主意,语气果断。
她环顾众人, 视线落在全妃、顺妃两人身上。
全妃、顺妃两人站起身来。
皇后道:“这程子贵妃禁足, 皇上把后宫事务交给你们二人, 你们二人怎么管的, 怎么纵容下面的人如此克扣太妃、太嫔等人的份例。皇上以孝治国,素来孝顺闻名天下,今日这事若是传出, 岂不是要叫天下人说皇上不是, 说本宫跟太后的不是!”
皇后甚少疾言厉色, 这回发怒, 别说全妃二人, 就是其他人也都吓了一跳。
全妃、顺妃双膝跪地。
全妃道:“皇后娘娘,是我等不是,我等才上手管理后宫, 想来是下面人偷奸耍滑,昧了太妃太嫔份例里的东西。回头, 我等就重重责罚那些人, 给太妃、太嫔娘娘出气!”
“我听说的可不是这么回事。”
柳太妃今日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可不是为的惩罚几个下人。
她说道:“我问过内务府的人,内务府的人可说了, 这些都是你全妃安排下来的,是你全妃说如今才入秋, 我等哪里用得到这么些炭火, 就连那些绸缎、茶叶,也是你全妃点了头, 内务府的人才敢送到我们手上的。”
“原不是我们胡说,实在是我等不明白我等素日都甚少出来打交道,也不曾得罪过你全妃,”昭太嫔忿忿不平道:“不知全妃却为何处处跟我等过不去!”
这两人的责问,把全妃问的汗如雨下。
顺妃这时候突然开口:“皇后娘娘,这次的错也不能全怪全妃,也是我不对,我没有留意到这些不妥,说起来,我入宫还比全妃早,理该把好关才是,不该让底下人糊弄全妃。”
“全妃妹妹年纪轻,想来刚刚管理后宫,也是为后宫好,只是她哪里想到会出这些岔子。这些都是全妃妹妹的无心之失罢了。”
听得这番话,全妃先是一怔,随后脑子里电光火石地闪过一个念头。
她上了顺妃的当了!!
“顺妃倒是宽和,”柳太妃笑了下,意有所指地瞥了全妃一眼,“要是全妃有你半分周到,我等今日也不至于冒这犯上之错来讨个公道了!”
全妃脸登时涨得通红,拳头紧握,又羞又恼又委屈。
皇后看向太后,“太后娘娘,您以为该怎么处置?”
“全妃处事不周,便是皇帝在这里,也不会许她继续管理后宫,”太后闭闭眼,“哀家看,还是顺妃周到,让顺妃管着后宫,太妃太嫔处缺的份例立刻双倍补上,另外,那些当差不力的奴才都拖下去打,杀一儆百,主子考虑不周,她们也不劝劝,可见是别有用心。”
“是,是。”皇后颔首道:“臣妾也是这么想,全妃妹妹年纪小,虽然聪明,到底没经过事,她是一番好意,哪里曾想下面人会算计她,倒是累的太妃、太嫔受了委屈。”
“臣妾在这里代全妃给诸位赔个不是。”
皇后起身,就要行礼。
柳太妃等人哪里敢受,急忙起身避开。
柳太妃道:“都说皇后娘娘贤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等也不是喜欢麻烦的人,实在是被逼无奈,全妃娘娘只怕不知,我等这些上了年纪的,最怕天冷,往年炭火都不够用,还得自己添钱去买,今年这炭火不足,岂不是要了我等的命。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我等便告辞,不在这里打扰太后娘娘跟诸位娘娘的雅兴。”
皇后还想留几位下来用膳,但柳太妃等人都知道太后一向厌恶她们,又怎会这么不知趣,起身就告辞了。
虽然问题解决的快,但出了这么个岔子,饭菜都凉了。
众人也没什么用膳的心情,都是略动几筷子,见太后放下筷子便识趣地也跟着起身告辞。
“都撤下去。”
太后心里简直跟憋着一口气似的,这口气上不来下不起,叫她实在难受。
今日她本来是想在后宫妃嫔跟前显下威风,谁知威风没成,却是丢足了脸面。
“皇额娘别生气,仔细气大伤身。”皇后冲众人使眼色,见个小宫女捧着一盅建窑茶盏上来,便双手接过,递与太后。
太后绷着脸:“我哪里生气了,我只是恨你妹妹这么不中用!”
全妃低垂着头,脸上满是尴尬神色。
她手指绕着手帕,一声不敢言语。
偏偏太后不肯放过她。
太后看向她,道:“你说啊,这会子你怎么不说了,让你管后宫,你怎么管成这样,今日得亏是皇上不在,不然咱们春英氏一家脸面都不必要了!”
“太后娘娘,”全妃眼眶酸涩,“臣妾也是想做出一番成绩来,年年后宫开销大,臣妾想着,想着……”
“想着就是砍了柳太妃她们的份例,她们也不敢言语,还能讨好哀家是吧?”
太后冷笑一声,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呸,你还不如顺妃什么都不做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全妃羞得满脸通红,眼泪跟掉线珍珠一样落下。
皇后看着只觉解气。
她淡淡道:“皇额娘,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是多余,我看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回头让妹妹去给柳太妃她们赔罪,再去皇上跟前亲自说这件事,皇上大度,想来不会再计较。”
这!
全妃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皇后,见皇后唇角掠过一丝笑意,她心里火焰喷发,脑门上青筋气的直跳。
“还是你考虑周到,就这么办。”
太后现在也怕把事闹大,皇后这番建议虽然暗含她的小心机,但也十分妥当,便微微颔首。
全妃瞬间面无血色。
……
“全妃娘娘稍候,皇上正在里面见大臣呢。”
李二宝上来拱手,拦住全妃一行人。
全妃蹙眉,“这一大早的,谁进宫?”
她眼睛一瞥屋里,隐约从窗户缝隙瞧见几个身穿武将官服的男人,全妃顿了下,立刻猜到书房内的人是谁了。
“奴才漳平叩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漳平年纪五六十上下,紫红色面庞,身材壮实,双目炯炯有神,配上下巴一把乱糟糟的胡子,乍看上去活像是一头狮子。
他的声音也很洪亮。
这一声请安把其他人的请安声压了下去。
皇帝起身上来,搀扶起漳平,“漳将军何必如此多礼,这回漳将军立下汗马功劳,若非有漳将军在,此次平叛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
“皇上,奴才不敢冒功,此次得胜一半是天佑皇上,一半则是手下将士们的功劳,奴才却是没什么功可邀的。”
漳平手指着苏和泰,“尤其是苏副将,这回多亏苏副将,否则我等在那新疆真是如同无头苍蝇。”
“漳将军过誉,奴才那点儿功劳在您跟皇上跟前那简直是米粒之光岂可跟珠玉争辉。”
苏和泰道:“何况林将军等人也亲手手刃了不少逆贼,比我之功劳更大。”
皇帝哈哈大笑,“好了,你们莫要再谦虚,朕知道你们都有功劳。李双喜。”
“是。”
李双喜走出列来,手里捧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正红旗都统漳平擒拿贼寇……着升为领侍卫内大臣,封一等公;镶白旗林承权……着升为兵部侍郎……”
苏和泰一直竖着耳朵听着,等听到自己被封为一等侍卫,心中激动几乎无法言语,只能双膝跪地,结结实实地给皇上磕了三个响头。
他激动倒不全是为自己,而是为后宫里的侄女。
苏和泰早听说乔嫔有喜,既欣喜又担心乔嫔遭人害了,如今自己官高了些,以后也能给侄女撑腰。
皇帝不但嘉封众人,还赏赐了金银宅邸下去。
苏和泰就得了一处三进的宅子,其他人心知肚明,这是皇帝他老人家护短,但也没人说什么,毕竟苏和泰是真的有本事。
苏和泰在沙场可不是只会认路,他的骑射高超,丝毫不逊色其他人。
嘉奖完毕,皇帝才问道:“朕听说菩大人回京的时候旧疾复发,可厉不厉害?”
林志权等人一个个面面相觑。
漳平道:“回皇上的话,我等老将征战沙场,演练骑射,哪个身上没什么病痛,我看菩大人回来的时候还能骂人,中气十足的,估计不是什么大病。”
“哦,那怎么他不跟你们一起进宫?”
皇帝反问道。
众人瞬间更不敢言语了。
谁不知道菩萨保在装病,但眼下这格局复杂,谁也不敢贸贸然战队。
苏和泰道:“皇上,想来菩大人是愧见您,依奴才见,倘若您能加以宽慰,菩大人自然不会害怕进宫面见您了。”
众人简直瞠目结舌。
那林志权更是揉揉眼,看了看苏和泰。
这话居然还是从苏和泰嘴里说出来的,当初在前线被菩萨保压着做冷板凳的人不正是他苏和泰吗?
莫非苏和泰这人是属耗子的,没胆子?
林志权思及至此,眼里露出些许鄙夷。
他却不见漳平看着苏和泰,脸上露出赞赏神色。
皇上心里也暗暗叫好:“是该如此,李双喜,你领两个太医去给菩大人看病,告诉菩大人,朕没怪罪他好大喜功之错,叫他不要多心。”
“是!”
李双喜喜滋滋答应下来。
第77章 升职的第七十七天
皇帝派了太医去, 菩萨保也不好强行装病,次日还是上了早朝。
早朝上,皇帝少不了论功行赏, 对有功者嘉奖有加, 一时间, 朝廷上人人脸上都是喜色。
正这时。
承恩公图文却突然站出列来, 抱拳道:“皇上,此次我大清能凯旋而归,诸位将士有功者是该奖赏, 但是有过者, 是否也该责罚?”
皇帝一怔, 笑道:“图国公说的是, 但有过者不已经责罚过了?”
“不, 还有一人!”承恩公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睛看向菩萨保,“菩大将军身为主将,本该坐镇营帐, 主持大局,可他好大喜功, 以至于累的数千精兵深陷敌围, 更是险些放走了那些逆贼。皇上,这罪过难道不大吗?”
承恩公这人,一向在朝廷上是个背景板似的人物。
他虽是皇后阿玛, 可因着皇后不得宠,承恩公又没什么本事, 因此爵位虽高, 却没什么实权。
或许是知道自己没什么分量,承恩公为人也素来和善, 从不曾跟人正面起什么争执。
今日他骤然对菩萨保发难,简直叫众人惊讶不已。
菩萨保气得脸上紫红,脖子上青筋暴起,“皇上明鉴,奴才即便有些小小过错,可为的不也是朝廷,难道说朝廷要卸磨杀驴,有功者反而要追究小小过失,那些无功者反而高枕无忧。”
“菩大人放肆!”
漳平沉下脸来,“这是早朝,谁准许你这么对皇上说话的?还有,什么叫做卸磨杀驴?你是在说皇上刻薄你是不是?”
“漳平,你别血口喷人,”菩萨保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我几时说过皇上不是,我只不过是为自己辨几句清白而已!”
“清白?”
承恩公见漳平开口,心里越发有底气,他知道漳平跟菩萨保两人结下的是血海深仇,漳平被菩萨保一压就是十来年,当初菩萨保还想过弄死漳平,得亏先帝没答应,“适才本国公说的哪句话是假话,难道不是你带兵贪胜追击,不是你好大喜功险些坏了皇上的满盘筹划?”
“你!”菩萨保气得目眦具裂。
兵部尚书刘启正怕事情越闹越不可开交,眼下对他们来说,优势不大,他忙道:“好了,各位,在皇上跟前吵成这样成何体统,菩大人若是有过,也有皇上自作定夺!”
刘启正的话音落地,众人看向皇帝。
皇帝身穿五爪金龙龙袍,气度与登基之初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他垂下眼眸打量人的时候,叫人从心里生出一种畏惧感。
“诸位爱卿的话,朕都听到了,朕以为菩萨保纵然有错,可念在他为国征战沙场多年的份上,也不应过于计较。这样,将菩萨保降为二等公,另外,朕听说菩大人旧疾复发,也询问过太医,这病若是不好生保养,只怕遗患无穷,便特许菩大人休息一个月好生休养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