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陌看了一眼案上的葡萄，心下一滞，“霜花，我们走。”霜花得令，高兴地连忙举起案上的葡萄，追在离陌身后消失在一片冰霜之中。
第9章 魅女
一道白光闪过天际。
五荒山悄然落下一个白影，一个冰霜凝成的触手托着一包葡萄恭敬地跟在白影身后，悄然跃入山野之上。
离陌唤出霜华剑，将一道银白的神力注入剑端，俯身以剑尖轻触地面，寒气便从地面向四面八方覆盖而去，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他闭上眼增强感知力，灵力顺着寒气分散开来，不久，离陌就猝然睁开眼，嘴里轻吐出两个字，“南面。”
一片寒霜随着他的身影悄然向南而去，延伸到狐狸洞旁。
小狸刚翻了个身，就被突然袭来的寒气冻得打哆嗦，下意识的就想爬进袍子里取暖，她伸出手居然正好抓到一片衣角，这片衣角软软的，好熟悉啊，小狸一滚，睡梦里就黏黏糊糊贴了过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睡觉。
离陌掰开放在他腰上的手，他静静地俯视这个女子，一头齐腰的白发，皮肤很是白皙，他记得她是蓝瞳，幻作人形也与那只狐狸的相似度很高。
睡觉的时候，她的一对毛绒绒的狐狸耳朵和尾巴还保留着。
微微翘起的狐狸尾巴像以往那样缠上他的手心，离陌摸了摸她的尾巴，冰凉的指腹覆上她的眉心的疤痕，疤痕已经转黑，结起厚厚一层血痂。
离陌抬手向她的眉心注入一道温和的银白神力，这道神力轻轻地抚过她的疤痕，像是微风一样亲吻着她，又像是水一样，柔和地带走了她额间的伤痕。霜花习惯地收敛起寒气，钻进她的体内，离陌顺着霜花感知她的身体，直到霜花仔细探查一遍。
那日他收敛了霜华剑气，应该只会有额头上的伤口才对，可是她的七经八脉均有裂痕，她怎么搞出来的这身伤。这种伤不是他输送神力就能养好的，或许他应该把这只狐妖抓回去，绑去问问药王。
“…烤栗子…”身旁传来一句迷迷糊糊的嘟囔。
“嗯？”离陌低头一看，沉了脸，灰白的衣角被紧紧叼住，晶莹的口水沾湿了他的衣角。
离陌脸色微沉，这狐妖怎么什么都吃！饿疯了么。
他猛地一拽，将那缕衣角抽了出来，气愤地一甩衣袖就在虚空中消失不见，霜花一惊，看着突然又离开的白色身影，连忙背着葡萄连滚带爬连忙追了上去。
清晨，洞口洒进温暖的阳光，照得地面金灿灿的，偶尔吹来一阵清风，混杂着泉水和小草的清新气息。
小狸伸了个懒腰，爬起，用前日自制的简易发带束上头发，在水缸里照了照，梳得整整齐齐才准备出门去摘栗子。一颗葡萄滚落在狐狸洞旁的小树下，紫莹莹的尤为饱满，满满的汁水爆裂开来，香甜的气息引来一串排成长队的小蚂蚁。
小狸背了个破布卷成的包袱，出到洞口打起精神走了出去，经过洞口的小树，悠哉哉溜达出几步突感不对，又连忙刹住，惊慌失措地跑回洞，小狸一个箭步冲到水缸前，重新照了照，她额头上的伤怎么不见了，分明昨天还在！还有她的洞附近没有葡萄架，地上又怎么会有一颗葡萄在那！！
难道是他来了！他此时又来做什么，他们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莫名其妙杀她两次还不够？还要寻到这里做什么，难不成是戏耍她还不够满意，想要再捉弄一番，多砍她两剑么。
小狸越想越心慌，连忙手忙脚乱地抓起前几日捡的旧衣服揣进包袱跑路，命只有一条，家没了她还可以重建，只要逃走，她一定可以在过冬之前去其他林子里，再重新挖出一个狐狸洞。
小狸不敢多留，趁着暂时没有发现那个白色的身影，飞快地跑出狐狸洞，顺着她以往觅食探查到的隐蔽小道，飞了半个时辰，就向密林深处钻，以往她都要小心翼翼地避开狼妖和豹妖，只不过今日她顾不得太多，入了密林便开始用法术隐匿气息，继续一路狂奔。
躲得越远，越安全。她跃过清澈地小河，越往山林深处走，树林就愈发高大繁盛，弥漫着起浓重的雾气。辽阔的天空几乎被绿野遮挡，只能从树缝中透过斑驳的光影。
小狸回头一看，见一路上再无可疑之处，才松了一口气，她都跑出好远了，他应该找不到了。
“嘶……嘶嘶”
不过这里四处雾气缭绕，太潮湿了，实在不适合她这种小狐妖居住，倒像是森蚺……
OO@@地声音从草丛传来，小狸心底隐隐升起一道不妙的预感，小狸徒然一抖，往下一看，一条冰凉黏腻地蛇尾已经缠上了她的腿。
一道阴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啊…好香的女妖……”蛇信子吐到她的脸侧，蛇妖环住她的腰，转至她眼前。
男妖似乎更喜欢保留一些兽体的特征，小狸对上他的脸，倒抽了一口凉气，他的脸上还有尚未褪去的蛇纹，下半身还是蛇尾，一对毒牙流下粘稠的毒液。
蛇妖吞了口口水，这女妖脸生得妩媚，又细皮嫩肉的，估摸着还是化形不久的女妖，而且她的身体，不同于蛇女的冰冷，她摸起来是如此的温暖，实在是让他兴奋到了极点。
这好像是蛇妖一族！
蛇妖想要探进她的衣襟，抚摸她的身体。
“唔，你！你做什么！你滚开！！臭蛇妖，滚开！！”
小狸头皮发麻，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刚想着能逃出那人的魔爪，又入蛇窝，她被蛇妖禁锢的死死的，蛇妖哪里顾及她的意愿，在她的腰上越缠越紧。
她一咬牙，亮出锋利的爪子，在蛇妖的肩上划出狰狞的血痕，他的肩上立马翻起一道道血肉。
“嘶…死狐妖！”蛇妖感到一阵剧痛，他兴奋浑浊的眸子也逐渐被狠戾取代，“真该死！”，这女妖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真应该像以往那样，遇见女妖先咬死再慢慢享用。
蛇妖疼得稍稍松开了蛇尾，小狸抓紧时机，凝聚出一圈圈青色的法力，照着蛇妖的胸口打了一掌，用利爪在蛇尾之上切出一道道口子。
蛇尾松动开来，小狸连忙跃起，退出十步之距，蛇妖气到脸色阴沉，化作一条数十丈长的森蚺，朝她冲来。
小狸双手结印，迎了上去，唤出一层层青色的巨浪与森蚺纠缠，再足尖轻轻一点，跳到巨大的蛇头之上，小狸微微一笑，掏出一张定身符，按在蛇头之上，扔下两张爆破符便飘然飞离这片潮湿的树林，留下一阵巨大的爆破声。
哼，这两张爆破符可是她这些年画得最成功的，用来炸这蛇妖，够他休养上个两三年了！
她打蛇妖闹得动静很大，很容易留下踪迹，小狸跑得远远的，以防引起其他动物的注意，她飞进一片桃林，这里离五荒山很远了，而且很是适合她挖洞。
她留心看过，一路上她都用法术掩盖气息，那个人再也找不过来了吧。
见这桃林静谧安宁，小狸逐渐松下一口气，她沿着小路走进桃林，微风拂过，带来一阵寒意，小狸若有所感的回头，果然见到一道寒光剑影追了上来，汹涌的剑气瞬间包围在四面八方，仅一瞬之间就将它团团围住。
凌厉的剑气审视着她，向她一步步逼近，把她围在桃林中央退无可退。
！！！
怎么会，她分明敛住气息了，怎么还是，逃不了吗，小狸目光晃动起来，绝望的后退。
她能打打蛇妖，可是对那人，她根本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剑影之后随之显出一个白衣身影，他的身影逐渐清晰，寒眸若雪，飘逸宁人，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冰冷，“小狸，你跑什么？！”
果然是他找来了！
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眼前，只不过以往她都是用动物的视角仰视他，现在这样看他，倒是另一番感受，曾经她是狐狸的时候，也曾与他亲密无间，只是化作人形，所遭受的就只剩他的寒光剑影，剑尖相对。
她面色微僵，再次听得他的冷言冷语，心中莫名就生出一股撕扯般的疼痛，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她的心脏拧成一团，透不过气来。
小狸一瞬红了眼眶：“你还要做什么！我都如此退让了，我又没有纠缠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你要杀我！”要怨恨也该是她怨恨，她分明什么都没有做，就无端端被卷入这些人的恩怨纷争，到头来落得一个四处奔逃的结果。
要杀也是她想杀他才对！
离陌对上她的目光，他的眼底似幽深的潭水，平静无波，深不可测，未曾有人能窥探到寒潭之下的景象。
所能窥探的只剩他现于人前的冷漠。
小狸汇聚出全身的法力，她的周身散发出浅绿色的光晕，将所有力量调动起来，结出一个青色的狐狸印记，小狸喝出一记轻吒：“我讨厌你，我要杀了你！”
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的知道那把剑的威力，她知道对上那把剑她几乎是必死无疑，若是必死，战死是她能为自己选择的最有尊严的死法。五百年来，她都是这么努力的活着，就算是死，也不想做案板上的鱼乖乖等死。
“你想杀我？”离陌歪头看她，目光平淡如水。
手中的狐狸印记愈发凝实，小狸扫出一层层青色的巨浪，像是青山修竹的纷纷落叶，飘零而过，却暗藏杀机，林间的风涌动起来，推着青色光波肆意生长，青色的光波在空气中卷动，愈发庞大，仿佛借助了山间灵力，磅礴地生长。
“对！”小狸一声轻喝，青色的光波应声打出，一层层青色巨浪翻滚而过，向着离陌席卷而去，他看着小狸，并未躲开，反而平静的向前迈出一步，青色的自然之力在碰到他的衣袖时突然消散开来，化作微风雨露，只留下丝丝凉意。
他本就诞生于天，自然之力对他只有亲近之意，又怎会伤他，“怎么会……”小狸心中震颤，他远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深不可测，不过，她的心中却没有惧怕，只有不甘。
她另起阵法，打出一道道青色的光波，一双蓝瞳逐渐变成淡淡的梦幻般的浅粉色，身体逐渐分散出梦幻般的魅女分身，她的眸光对上离陌的视线，似是山涧落下的激荡清泉搅动一池春水，瞬时桃花潋滟，片片纷飞。
粉白的花瓣飘然落下，清透的泉水浸透了他灰白的衣袍，桃花般的魅女自泉中灵活地钻入他的怀抱，潭水浸湿了魅女的衣衫，冰凉的水滴从她的发丝滴落，滑落在她粉嫩的肩颈，白发魅女轻柔地扶上他的腰际。
美人出浴，亦幻亦真。
离陌仔细打量着她的脸，怎么跟那只狐妖长得一模一样，只是那只狐妖是蓝瞳，这魅女的眼睛是浅浅的粉色。狐族的魅术大同小异，只是这样生出魅女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小狸趁他分神，立刻变作原型，蓄势冲了过去，亮出锋利的利爪和獠牙，向他进攻。木系法术对他没有效果，那它只好用狐狸的本能。
利爪快出虚影，小狸打出狠厉的一爪，待接近他周身之时，又幻回人形，打出一记手刀，哪知在她打出之时，眼前的人便变成一阵霜寒雾气消散开来，一击未中，小狸凝望四周，身前三尺之处寒气又要汇聚起来，小狸立马攻去，利爪刚到之际，寒霜突然散开，往复三次，小狸也不再进攻。
她知道她打不过，她已尽全力，却是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而他不出手，也只是想要像以往一样戏耍于她。
她再这样无异于自取其辱，不如让他自己现出身来。
小狸平静的回身，捡起刚才落下的包袱，作势要走，她刚走出两步之距，果然，树上就跃下一个灰白的身影，靠近她将她拦住。
“你果真又耍我？”
他隐在暗处，看着她乱打一通，被他耍得团团转，很好玩是不是！小狸打出锋利一拳，直击他的面门。
出拳快到扬起清透的拳风。微风拂动她的发丝，扬起的发梢微微扫过他的脸颊。
她的拳头被冰凉的手心轻飘飘握住，“我没有耍你。”离陌定定看向她说：“我只是想看一下你的招式。”
她的功法秀丽有余，实用性不足。
“小狸，你这些功法练得再久，也伤不了我。”
“你若是真想杀我，不如你回来跟着我，我教你剑法，这是你杀我的唯一机会。”他的声音淡漠似水，仿佛不是在说怎么杀他，而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你？！……你究竟要做什么！”小狸惊诧地对上他的眼，他是不是疯了！教别人如何杀他自己。
他的目光晦暗不明，像是一丛隐蔽茂盛的丛林，偶尔才有阳光能透进来，从缝隙照出一些破碎斑驳的影子。
四面寒霜四起，寂静的山林中落下一句冰冷的话语。
“我要你继续做我的宠\物。”
第10章 绳子
“你……你可看好了，我是妖！才不是你的…什么宠物…”小狸又惊又气，一双眼眸弥漫起朦胧的水雾。
“你可以变回狐狸，我们还跟以前一样。你若有喜欢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小狸捂住耳朵：“不要！不要！我不要！我想怎样就怎样，我才不要跟你走，给我什么我都不要！”
原型和现在的她又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她，为什么要因为它变幻形态就要抛弃她，甚至差点就让她丢了性命。抛弃之后为什么还要找回来！而且她好不容易才修成人形，凭什么要她一直做狐狸，她想变成什么样，就要是什么样。
离陌看向她，目光有了些许起伏，小狐狸不太好骗了，要不还是直接带走吧。
小狸攥紧了拳头，思索到底是再打他一拳还是踹他一脚以泄心头之恨。
“小狸…你把手伸出来。”
“啊？”
一根银白的细绳悄无声息的绕到小狸身后，在她的手腕处逡巡，小狸讶然，对他这莫名奇妙的话丝毫摸不着头脑，她不经意地微微放松了握着的拳头，银白的细绳抓住时机，“嗖”地一下就钻到她的指缝之间，这根线似是慌乱地很，匆匆忙忙钻到她的指间，围着她的一根手指把自己绕成一个蝴蝶结才悠哉悠哉地跑到离陌身边邀功领赏，来回飘着转圈得意极了。
“这是什么！”小狸抬手看到指尖凭空多出来的细绳，再一看这细绳的另一端果然在离陌的身边绕来绕去，立马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八成又是什么绑她的法器！
小狸看了银线一眼，银线装模作样一抖受了委屈似得缩到离陌身后，悄悄地在离陌的指间打了结，再冲着小狸得意地抖动起来。
？！这根银线怎么跟它的主人一样气人！
银白的线成功绑在小狸和离陌之间，通过一根小小的银线将他们的手指相连。
小狸看着圈在无名指上将她与离陌牵在一起的细绳，心中气愤，她指尖凝聚法力就要斩断它，谁知这银线却是徒然发亮，越收越紧，在她的手指上勒出一圈红印，“别动，这是任意绳，你越挣扎就会绑得越紧。”离陌眉头一扬，状似无辜的开口劝阻。
“你把它解开啊！你个混蛋！！”
“我也解不开。”混蛋默默摇了摇头，语气颇为无奈，好似他也是不情愿一般。任意绳两端打上结，便会变为锁定状态，不可解开，银线逐渐变为透明状态，纵是手持神器的武神也斩不断，平日里此线看不见也摸不着，但是被绑上的人可以互相感知对方的具体方位，相互牵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