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书殿下择日便递给父亲吧, 那日多谢殿下送臣女回来,愿殿下日后福寿绵长,平安喜乐。”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眠眠控制不住的湿了眼眶, 纤长的睫毛渐渐蓄上了一颗颗泪珠。
“嗯……”
薄唇贴在了她病态的唇瓣上, 肩膀处也多了抹湿凉,又渐渐温热。
眠眠喉咙轻溢出了声, 吓得睁开眼睛,却看见陆澜那张被放大的俊颜, 漆黑浓密的羽睫紧紧闭着, 她美眸眨个不停,却又陡然合上。
不因别的,陆澜按着她的肩膀, 撬开了她的牙关,低低去吮吸那羞怯的软舌, 他舌尖抵着她的,四处游走,掠夺性一般宣泄领地。
眠眠只觉得心跳加快, 身子不能自抑的被酥酥麻麻的快感侵.占, 大脑不能思考间,眠眠就一个想法, 他的唇好软,他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快要窒息的时候,眠眠急忙“嗯嗯”了两声示意他松开,可陆澜被冤枉了这么大一回怎舍得轻易放手。他重新将她身子摁回了榻上,顾忌着衣裳还湿,右腿半跪在床上,双手撑在她耳边,俯身加深了这个吻。
数不清过了多久,暧昧的水.声混杂着少女求饶的娇.音,陆澜才舍得放过她。
眠眠抹了抹被他蹂躏出些许桃色的唇,杏眸瞪着他,“你,你什么意思?”
陆澜挑眉笑笑,“什么意思,怎么,四姑娘不想负责?”
“你你你,明明你是先的!”眠眠话都说不利索,哆哆嗦嗦道。
“是么?”陆澜眼底逸出一丝淡淡的笑,“四姑娘刚刚好主动,还舔着本殿的舌头――”
“你别说了。”眠眠欲哭无泪,闭上了眼睛。
她好像确实这么干了的……
她闭眼的同时,陆澜倾身凑过去,与她额头抵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褪去了玩世不恭,那双黑眸浮现些许眠眠看不懂的深情:
“眠眠,我从未想过要退婚,我也是真想娶你。昨日失约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会了,等这次围猎完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陈幼眠此刻脑回路转得飞快,陆澜提了昨日,提了道歉,却唯独没有提原因。
她轻轻问道:“那个女人是谁?”
陆澜猜到她会问,身子朝后退了些,淡淡道,“之前喜欢的人。”
眠眠继续,“那现在还喜欢么?”
“自然不,等她病好了就送她走。”面对眠眠的盘问,陆澜难得好脾气的逐字解释。
眠眠不理解,“既然不喜欢了,那为什么不能给她一笔钱让她离开呢?或者可以让她来相府养病,既然是陆澜哥哥之前的人,那我也愿意全力资助,好衣好食供着,直至她痊愈。”
陆澜蹙起眉,眼底的晦色是眠眠看不懂的样子。
他喉结滑动,声音有些暗哑,“眠眠,除了情爱,男人身上还有责任二字。”
云霜曾对自己说她有苦衷,她那毒是怎么染上的,自己走后云霜经历了什么,她又为何突然离开他,入了高阁老的床榻,这些他都需要知道。
若真是因为他让云霜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他没办法劝自己把她扔在大街上,他的良心过不去。
眠眠看着陆澜的样子,沉默不语,攥紧了拳头。
两人沉默着,外头廊下传来了王府下人的声音,“殿下,府中出事了。”
这声音压得极低,可是再低,眠眠也听见了。
她抬眼问,“是她出事了?”
陆澜垂眸,“我不知道。”
“那你要走么?”
“我明日再来看你。”
眠眠忽地轻笑了声,体面的给彼此留了台阶:“好,我等着殿下。”
陆澜又替她掖了掖被角便翻窗离开了。
眠眠抱着被子,没有注意到床上突然多了枚黛色并蒂双生玉佩,只任泪水浸染薄衾。
她不过想求一个答案,如今求到了,为什么她会这么难过呢。
――
翌日天亮,沈灵书还懒在榻上就被林窈闯进来薅起来。
沈灵书睡得迷迷糊糊的,闭着眼睛糯声道,“窈窈,天还没亮呐。”
“好袅袅,我的终身大事就在你身上了!”
林窈性子直,说起话来半点没有遮掩,沈灵书被她臊得一乐,“待会儿在夫人面前,可要收敛点。”
“我知道了,你快快起。”
一炷香的功夫后,两人朝院子外走,林窈亲昵的挎着沈灵书的胳膊,阳光落在两人身上,一个妩媚y丽,一个清秀灵动。
林夫人在花厅看见这俩姑娘走进来时,保养极好的面皮也不可察觉的动了动。
她家窈窈也算是颇有姿色,可是站在这沈娘子身前,却逊色的不是一点点,怪不得太子殿下昨日初次登门就直接说明了来意。
直到殿下说封窈窈为嘉平县主的时候,她们便知道,东宫与相府的这门婚事,十有八九是黄了。
守着这么一位华容婀娜,灼若芙蕖的娘子,这整个上京城,还有谁能入他陆执的眼。
“给母亲请安。”
“给母亲请安。”
为了不被别有用心的下人探子听了去,沈灵书在林家便也入乡随俗,唤林夫人一声母亲。
林窈说明了来意,又特地把沈灵书推出去后,林夫人这才松口,只道,“快去快回,最近京城内外都在忙着迎接祁国来朝,鸿胪寺,工部,京兆府的官员满街都是,你们务必要在日落前赶回来。”
“是。”
香车自林府巷子缓缓朝城郊行驶,临走前,沈灵书把采茵留在了府中并让她放飞了一只鸽子。
半个时辰光景,马车停在了离城门不远的青云寺山下。
林窈指着青云寺后门,美眸凝道,“昨日我就是在这个门看见他的背影的。”
寺门巍峨宏大,今日不是初一十五,往来香客并不多,门前偶有佛僧在扫地。
沈灵书偏头问,“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林窈想了想,摇头。
她又问,“那相貌呢,还有身高体量,这些还记得吗?”
林窈点头,“他很高,就差不多和太子殿下那样,皮肤略带着点蜜色,肌肉线条很膨胀咳咳……眉骨很高,眸色隐隐泛着金,我有点记不清了,不过若是他站在我眼前,我肯定认得出。”
金色。
沈灵书总觉得哪里很熟悉,她好像见过这样的瞳色。
她蓦地想起那间药铺遇见的祁国姑娘,云霜!
沈灵书突然意识到,林窈的心上人可能是祁国人。
她们刚刚出门这一路,朱雀大街上就出现了很多祁国人,眼下人多眼杂,又在城郊,青云寺这么大,沈灵书隐隐觉得不安。
何况她们要找的还是祁国人。
虽然出门前,她已经让采茵递鸽子给陆执,可若出了点什么事儿,陆执就算赶过来也要一段时间。
想到这儿,沈灵书转头林窈嘱咐,“窈窈,我是第一次来,想去供奉一些香火钱,你在这等我一下。”
林窈点头,“那我去进门后左边那处石榴花林等你。”
沈灵书走到正殿前的香火箱前捐了十贯,又替林窈捐了十贯,有僧人拿过香客画册,沈灵书提笔在上边依次写上了自己和林窈的名字。
她希望,最好是自己想多了。
做完这些后,她一个人朝左边的花林处走,石榴花火红明艳,成簇成簇的绽放,像是黄昏渐起,天边红透的晚霞。
一片红色花瓣从眼前飘落,她突然想起有次宫宴,采茵选了一件金线绣石榴花的衣裙,那时她说,石榴多子多福,喻意幸福美满,她已经不期待了,随意挑件素色即刻。然而时过境迁,再次看见这盛放的石榴花,沈灵书心底里突然生出了一些幸福的希望。
她想和陆执有一个好的结局。
她不想再和他走散了。
沈灵书弯身捡起地上一枝落花,唇边轻轻哼着朝里边走,目光寻找林窈,可看了一圈下来,她都没看见林窈。
沈灵书拎起裙摆小跑了几步,可这方圆几里除了一个空空如也的凉亭,连个人影都没有!
忽然,她好像看见地上有什么闪了一下,走近一看,正是昨晚林窈给她看的莲花玉佩。
糟了,糟了!
沈灵书意识到林窈被人掳走了,可是这里是佛寺,她们又是临时起意来的,并没有知道她们的行程,会是谁呢?而且寺门离这不远儿,为何她没听见林窈的求救声!
除非……
沈灵书手脚冰凉,总觉得暗处有人在冷涔涔的盯着她。
此人带走了林窈,想必也盯上了她。
沈灵书心跳加快,顾不得脚踝发软,转身就朝后跑。寺门前有僧人,她要先活下来,才能去救林窈!
她刚一转身,便对上了一双幽深阴鸷的黑眸,阴恻恻的视线如毒蛇一般锁在她身上,沈灵书吓得失声尖叫,“啊,有鬼啊!”
她忍不住脚软,跌在了地上,额头冒着冷汗,心口绞着劲的跳。
来人不疾不徐,一步一步朝她走着,仿佛看着一个待宰的猎物,幽森恐怖。
沈灵书手臂撑着,慌张的朝后挪着,被这么个怪物盯着,她浑身发毛,吓得黛眉紧紧蹙着,唇边哆哆嗦嗦道,“你、你是谁?”
男人低低冷笑了声,视线直勾勾盯着她掌中露出一角的莲花玉佩,弯身朝她伸出手捞去。
随着他伸手的动作,沈灵书美眸眨了眨,渐渐失了焦,意识昏迷间她仿佛看见男人袍角上若隐若现的蟠龙纹。
第68章 选择
青云寺后山门的一座禅院中, 门前有道童看守,视线凌厉,与普通佛僧面相大不相同。
不多时, 一着玄色衣袍的少年持剑入了院子, 道童看清来人后恭敬作揖,便将门打开。
陆运坐在窗下, 冷幽的眸子泛着一丝算计,落在了来人身上,“早啊,二殿下。”
祁宴视线环视了屋子一圈, 薄唇清冷, 隐隐不悦,“本殿要的人呢?”
陆运轻笑了声, 站起身,修长的身影走到祁宴身前, 漫不经心道, “殿下急什么,人已经在我手中了,难道还能跑了?”
祁宴讥笑了声, “想不到一别两年,你还是这个德行, 本殿算是知道为何大邺的太子是陆执,而不是你了。”
“我若是嘉元皇帝,也一定不会让你继立大统。”
祁宴上午刚到上京城, 陆运便找上了门。早先边境开战, 他们二人交锋过,陆运也知道他的秘密, 也知道祁宴这次提前来就是为了寻找一个姑娘,便约定好,陆运要玉佩,祁宴要那个姑娘。如今陆运拿到了玉佩,却不交人,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陆运被他的话刺的脸上青白交加,骨子里那股自卑感又渐渐涌了上来,眼色遽然沉了下去。
他是宫女所出,一出生就没了生母,被寄养在淑妃身下,八岁前,身上连一块完整的地方都没有,连太监都能踩到他的脸上骂,“下贱东西生出来的,圣人都不要了你,你还装高贵给谁看。”
后来他投靠到萧皇后身边,成为了大邺尊贵的二皇子,可如今面对祁国皇室嫡出,他还是不可避免的觉得低人一等。
陆运手臂朝空中抬了抬,后边的墙顿时打开,有婢女在里边轻轻推动着屏风。
祁宴眉梢动了动,顿时快步朝里边掠去。
他径直朝前走,却看见榻上躺着的身形,正是两年前江陵河畔救他的那张人影。
陆运在他身后道,“二殿下,她中了我布下的软骨散,若无解药七日之内必定浑身筋骨软弱无力,直至溃疡腐烂,若想救她,如今我再加一条。”
“我要借你祁国驻扎在骊山外的十万精兵一用!”
“若不然,你就看着心爱的姑娘痛苦的死去吧!”
“卑鄙。”祁宴脸色沉沉,将林窈横腰抱了起来朝外走,却还是在桌上留下了那莲花同心佩的另一枚里心。
祁氏一族的玉佩,当同心佩合在一起时,见此物尤见皇室。
祁宴走后,门外道童来报,“殿下,暗室里另外一个女人咱们何时动手,太子殿下应该在赶来的路上了。”
陆运看着窗外,慢悠悠道,“不急,让陆景宴再找会儿,你去把她头上的发簪拿来。”
――
大理寺廨房,祁时安捧着一叠呈文进了屋内,陆执正低头看工部和鸿胪寺绘制的最后一版骊山防舆图,听到声音,他没抬头,只皱眉问,“查清楚了,刺客一事可是陆运所为?”
祁时安颔首,“兵部领用册上近一个月没有领用金雕翎箭的记录,我又去库房一一点过,也没有。但是百禽园前两天死了两只金雕,被看守园子的太监小方子带走埋了,那个太监我私下查过,是栖凤宫总管的远房亲戚。”
此话落地,陆执抬头,他放下手中狼毫,黑眸思索着,“陆运如今胆子大的很,都敢在皇城根下私自炼铁,锻造兵器了。”
祁时安将呈文和证据放在桌上,“如何处置,就看殿下决断了。”
陆执起身道,“让人把证据送到苏公公那,他自会和父皇交代,现在你随孤去一趟太常礼院。”
祁时安颔首,转头招呼一旁的心腹将案册递了过去,两人正朝外走着,凌霄抱着剑匆匆从院外跑进来,手中拿着鸽子。
陆执从鸽脚上取下密笺后,冷下脸面,凤眸沉凝片刻后,暗道,“糟了。”
“备马!”
不多时,两匹长骑从大理寺飞奔而去。
祁时安捡起地上的字条,上边只要略略一行字――巳时,青云寺,与林窈上香。
两炷香的功夫,陆执和凌霄来到了青云寺后门,半个时辰的路硬生生缩成了一半,握缰的虎口被磨出了血痕。
陆执翻身下马,径直朝正殿走去,他先是看了眼香客名册,在前一页翻到了林书和林窈的名字,下边赫然列了十贯,字迹娟秀,是袅袅的笔体。
他拿着名册问下一旁小童,“你可见过有两位姑娘来上香?”
小童看着那名字回想着,他点头,“是有过,官人。其中一位姑娘去了后山的石榴树林等着,还有一位姑娘在这捐香火钱。”
陆执放下册子,匆匆去了左边的树林。
偌大的石榴花成片成片开着,快到晌午了,日光在上面镀上了一层层耀目的淡金色,风吹起来,金红惹眼。
陆执目光层层寻了过去,空无一人。
冷不防他脚底下硌了下,陆执低头去看,是一枚鎏金嵌宝石金簪,他在江南买给袅袅的。
陆执握剑的手紧了又紧,任凭虎口处的伤口崩裂流血,仿佛只有这痛意才能提醒他,不要失去理智,不要失了分寸,袅袅能依靠的,只有他了。
“大人。”
身后传来一个小道童的声音。
陆执转过身,眸光冷冽,透着一分杀意。
小道童双手合十,瞧了眼四周,“大人不妨去后山那边看看,听说那有一颗百年柏树,说不定大人可在那里见到想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