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灰发青年有一双湖绿色的眼眸,紧盯着人的时候,锯腿先生有一种被猎食的鹰隼锁定目标的压迫感。
他语气没有起伏,随意踢走了一块碍事的石子儿。靴尖被起伏的潮水打湿了,透着一种潮湿的水气。
锯腿先生深吸一口气,扭头就想跑。他的徒弟倒是跑得比他还快。
下一刻,一道绿光化成的剑破空而飞,猝然截断在两人的前路。
那力道很狠,生生把卧在沙滩上一块崎岖的礁石砍成两半,锋利的剑刃没入极深的一截。
锯腿先生半天没敢动,狠狠吞咽下一口唾沫,张口就要大声求饶。
“我现在很忙,没有时间听什么多余的废话。”
那位灰发青年仿佛预判了他的举动,不紧不慢地走近他们,慢条斯理道:“再问一遍。回答我之前的问题,那两个人去哪了?”
锯腿先生不敢耽误,连忙疾呼道:“他们……他们往那边的暗河走了!是去今晚的假面拍卖场!”
为了保命,他赶紧补充道:“说什么要伪装……情人!”
“对!伪装情人!”
锯腿先生心惊胆战地打量面前这位青年捉摸不定的神情,隐约猜到了什么,结结巴巴地试图安抚说:“每个男人遇上这种事确实令人痛心和愤怒,但但、但现在远远不是因为悲愤而情绪失控的时候!”
回答他的是将他捆绑相当紧实,几乎勒得快要让人喘不过气的绳索。
作者有话要说:
来点刺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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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情人之间的称谓
卡维一直对艾尔海森当上代理贤者这件事耿耿于怀。
他发表自己的看法:“那个人什么事都不乐意多做,一向用最低限度的能耗办事。我就说他迟早会栽跟头。艾尔海森就不该带她去沙漠。”
“老板,再来一杯酒。”
自从小海獭来到家里之后,他便有意识减少喝酒的场合。
想到这儿,他就唉声叹气。
做完委托后回到家听到的第一个噩耗,就是她失踪了。
明明他设计了许多好看的小饰品还没来得及做。
“别喝太多了。”提纳里拍拍他,“理解你的心情。但身体更重要。”
这时提纳里反而庆幸起来,当初捡到十星慕的是艾尔海森而不是卡维。
卡维是相当典型的,会投入太多感情的那种人。
不过……
提纳里旁敲侧击地问:“你知道艾尔海森取的新名字吗?”
酒气氤氲里,卡维抬头,疑惑地问:“什么?”
片刻。
兰巴德酒馆传来一声震天响的惊呼:“什么?!!”
不得不说,这惊天动地的消息冲淡了一些卡维的怨气。
他现在已经有点同情艾尔海森了。
说实话,很难想象艾尔海森会喜欢上什么人。也许最开始只是对未知生命的好奇,后来发展到像欣赏晴朗午后的阳光一样的心情。
虽然他隐约有所察觉,毕竟是崇尚麻烦事都离远点的艾尔海森,在另外的人身上投入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但他一直并不确定。
偶尔卡维会怀疑地打量艾尔海森和绕在他脖子上的小海獭,艾尔海森通常是回以理所当然的目光。
或许那点波澜会如同盛典上的烟花一般转瞬即逝。
但偏偏就在这个关头,十星慕失踪了。
卡维一边同情艾尔海森,一边又心疼十星慕的下落,一边又因为心疼十星慕的下落而有点埋怨艾尔海森。整个人纠结成一股扭曲的线条,最后选择再喝一杯酒。
“卡维,提纳里?”
刚从沙漠勤勤恳恳锄完最后一块地,回来觅食的旅行者再次在兰巴德酒馆遇见了熟人,她提着一份提瓦特煎蛋走了过来:“晚上好,又见面了。”
提纳里微笑着对荧打了招呼,但一边的卡维看上去情绪不太稳定。
“你们怎么了?”荧好奇地问,“我在沙漠下午还碰到艾尔海森了,拎着行李走得飞快——但是小海獭呢?”
卡维长吁短叹,没有解释,提纳里则露出沉重的表情。
荧越发迷惑了,这时赛诺推开门也走了进来。
他取下狼头兜帽,严肃地对几人说:“艾尔海森请假了。”
艾尔海森请假算不上稀罕事。不如说能在工作时间找到他都算是万幸。
荧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赛诺继续用那种严肃的语气:“艾尔海森请假了,还是长假。他的行为很反常,已经出现了幻觉。我建议他去探望医生,被他坚定地否决了。”
“幻觉?什么幻觉?他吃蘑菇了?”提纳里皱眉问。
“他说他有事去枫丹一趟。”赛诺补充说。
荧:“真巧啊,我也正好要去。”须弥的宝箱已经被她薅得一干二净,连兽肉都囤满了,是时候启程去下个国度。
“去找十星慕。”赛诺继续阐述。
卡维猛地站起来:“什么!我也要一起走!”
提纳里遗憾地叹气:“我应该没时间。雨林里还有一些残存的死域——”
“不用担心,小提师父。我已经处理干净了。”荧真诚地说,“连带着沙漠的一起。”
提纳里顿了一下,望向风尘仆仆的旅行者。
不愧是旅行者。
“不过。”提纳里提出了疑惑,“艾尔海森是怎么知道她在哪的?”
“而这就是关键所在。”赛诺摊开手,深沉地说,“当我问他从何处得知十星慕的下落,为了缓解气氛,我开玩笑地说不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做梦梦到的吧?”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点头说,是。”
“……”
“当时我以为他已经精神错乱到在附和我的玩笑话。”
“人在家中坐,獭从梦里来。”荧点评道。
“也有这样的可能了。”提纳里回想起艾尔海森的两次失眠问诊病例,“说不定是一边揪头发一边老实交代的。”
“这个比赛诺的笑话好笑。”荧继续点评道。
*
十星慕确实没去过拍卖场。
在纯水精灵一族被满怀慈悯的神准许到地上游历的久远时代,她的同类们热衷与人同行,而她却执着于寻觅最纯净的容器。唯有跟随着一位歌女的好友与她寻找着同样的事物,不过她们的目的并不相同。
“我是没那个兴趣找啦。”好友说,“不过小伊想要。她想要的,我当然会给她。”
好友俏皮地眨眼:“你找到了记得跟我说一声哦。”
至于后来……故事的结局溃灭在水色月下的芦笛声中。
悠扬的风笛吹奏起轻快的旋律。
十星慕回神,暗河拍卖场就在几步之外的地方,衣着整洁,彬彬有礼的侍从检查着来宾们的邀请函。目光所及的人们全都戴着装饰繁复的面具,言辞疏离而礼貌地交谈。
莱欧斯利特意换了正式的装扮,裁剪得体的款式很好地遮掩住他的疤痕,强壮有力的肌肉掩藏在深色的服饰之下。
右臂弯曲,伸向十星慕那边。
他好心地提醒道:“小姐,请挽住我的胳膊。”
十星慕不情不愿地伸手。她其实不太乐意跟陌生的人类靠得太近,只是虚虚揪住莱欧斯利的一小片袖子边边。
莱欧斯利好笑地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不过从表面上去并没有不对劲,他就随她去了。
“狐狸小姐,我们现在是什么身份?”他提出一个明知道答案的问题。
十星慕慢慢吞吞地回答:“情人。”
“嗯,很不错。衷心希望你能记得这个设定。”
莱欧斯利配合着十星慕,放慢了步调让她能够跟上。他低头去看,十星慕戴着的狐狸面具由他挑选过,眼睛处有很浅一层火红色的纱带,以免她过于醒目的眼瞳被有心人辨识出来。
“两位,请。”侍从仔细检查过莱欧斯利递出的邀请函,替两人拉开平平无奇的铁质大门。
暗河蜿蜒曲折,流淌在玻璃栈道之下,哗哗奔涌。晃眼看去,众人仿佛在浪花之上行走着。头顶的吊灯闪烁金色的光辉,几束高悬的蜡烛分散在各处的角落,人们拥簇在蜡烛的火光下。
莱欧斯利微微俯身,靠近十星慕的耳侧,用气音低声说:“前厅是用于活络气氛的赌场。”
赌场诶。
十星慕跃跃欲试。她一直想尝试这个被纯白铃兰女士称作“耗费大量摩拉换取精神快感”的神奇游戏。
莱欧斯利继续说:“拍卖会在所有人进场后才开始。”
他看向正中墙壁所挂的时针,简单计算了一下时间:“还有一小时。”
十星慕狐疑地看他。
怎么感觉这人比她还熟悉拍卖场的流程。
“在此之前。”莱欧斯利直起身,漫不经心地说,“先享用一下这里的甜点吧。”
然后他敏锐地察觉自己的胳膊完全没有方才虚挽着的那种若即若离的触感,而是突然被一股莫名的大力拽了一下。
——甚至直接把他从原地扯了一个大步伐的距离。
莱欧斯利沉默低头,有些怀疑人生。
这位怪力少女,始作俑者正毫无自觉地拽着他,语调上扬,很兴奋的样子。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去吧!”
她高兴地说。
甜点吧台的侍应生同样佩戴着漆黑的面具,与他们黑白的制服相对应。
虽然被赋予着与甜品店类似的功能,但其中提供的是一个类似情报交流的平台。也有各怀鬼胎的绅士小姐晃荡着特调酒,将算计用甜言蜜语进行乔装。
多数时候,他们仅是一出好戏的背景板。
但,人活久了,什么事都能碰上。
侍应生悉心地擦拭剔透的高脚杯,透亮的玻璃反射出面前两个人影。
一男一女,常见的组合。
那位纤细的狐狸面具小姐说:“我想要一份枣椰蜜糖。”
不常见的词汇。
侍应生谨慎地想,这是什么时下新流行的暗指或者黑话吗?
他将目光转向另一位看上去沉稳可靠得多的绅士。
那位黑狼面具的绅士紧跟着说:“有茶吗?最好能加点牛奶。”
侍应生:?
找茬?
侍应生放下擦拭的玻璃杯,冷漠道:“抱歉,吧台仅提供展出的甜点和酒水。两位要不看看乳酪蛋糕和薄荷清酒?”
*
在等候的间隙,前厅迎来不少人。悠扬的风笛声变得快节奏了一些,逐渐喧哗起来。
十星慕捧着陶瓷盘,认认真真吃着慕斯小蛋糕,杏仁和牛奶混合成蓬松的海绵质感,绵长的香气回荡在唇舌之间。
沙发的另一侧,莱欧斯利慢条斯理地品着薄荷清酒。
侍应生拒绝了他把牛奶加到酒里的请求,并说出“您要是胆敢这样做,后厨会挥舞着菜刀杀到前厅”的残酷威胁。
莱欧斯利遗憾地叹气。
十星慕被不远处的喧闹吸引了目光。
她放下手里的小蛋糕,眼睛亮晶晶地转向莱欧斯利,在寻觅称呼的词汇时卡壳了一下,然后说:“我的情人先生,怎样能去到那张赌桌?”
莱欧斯利被这个新奇的称呼逗笑,顺从地放下细颈玻璃杯:“好,我去看看。”
他舒展了一下身子,那里围聚了不少人,倒是都克制着没有失态的大吼大叫,大概也心知肚明这不过是暖场的小游戏。
十星慕坐着的地方离大门很近。暗河在脚底流淌,折射吊灯和蜡烛的光芒,细碎的阴影游荡在她身侧,能听到赌桌喧哗的声音,以及门后检查邀请函的繁琐问话,似乎是出了什么不大的失误,那位受邀的客人耽搁了一会。
石壁上的挂钟走过一个刻度,大门推开,灌进一阵潮湿的凉风。
十星慕捧着吃到一半的慕斯蛋糕,嘴边沾了一点表示吃相不太好看的奶油,与那位姗姗来迟的客人对视。
他很高,装扮与这个盛装出席的场合格格不入,似乎是随意扯了一个朴素的灰面具,靴子也被岸边的浪潮打湿了,似乎奔波劳碌了一整天。
不知为何,十星慕忍不住就自觉把他靴子上的水给吸走了。
那位客人像也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动静,他站着不动了,只是盯着她。这一副疲倦的装束却反而衬得他的那双眼眸格外好看。
翡翠绿的瞳色,中间跳跃着赤红的火苗。
仿佛悬崖生长的冷松簌簌落下几片雪花,雪堆深处冻结着暖意的琥珀。
“先生,您的眼睛很像一块凝固的时间呢。”十星慕真诚地赞扬。
这位姗姗来迟的客人却没有回应她的赞美,相当自来熟地挨着十星慕坐下,柔软的沙发压出几个褶子。
然后他相当自来熟地擦拭掉她侧脸沾上的奶油。
温热的指尖触碰到她的脸颊,像蝴蝶亲吻湖面一样轻拭过。
莫名其妙的,这具幻化出来的身体,第一反应居然是偏过脸迎合他的动作。
不太对劲。
十星慕任由他擦去奶油,一边神色严肃地思考,是有什么不容易注意到的差错?还是这人悄无声息地给她下了听从他心意的蛊毒?
“在想什么?”
他的语气没有起伏,平静地询问。
但话里话外不知为什么透露出一股风雨欲来的审讯气味。
比那天莱欧斯利带来的还要浓烈。
更加恐怖的是,她竟全无理由地浮现一出诡异的,背德感的心虚气弱。
好厉害的法术。
十星慕面色凝重。恐怖如斯。
如今的时代果然截然不同,进步显著。
“我并不认识你,先生。”十星慕说,“祝你拥有一个愉快的夜晚,我就先告辞了。”
她起身准备离开,手腕却被人扣在沙发的软垫上。
她皱起眉,认真地解释:“这位先生,虽然我是夸赞过你的眼睛,但不代表我们之后会产生什么样的联系。”
手腕上传来的力道大了一点,被反扣得更紧。
“哦。”
他打量着十星慕,相当不走心地敷衍了一个字。
似乎长高了些,脾气还大了一点,随意对着陌生人使用乱七八糟的赞美溢词。
面前的先生慢条斯理地说:“似乎没人教过你这类知识。”
他伸出手。
十星慕无比自觉,另外一只没有被反扣的手条件反射一样搭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