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透明的膏体极为滋润,抹到手背上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愈加弹滑细腻的肌肤,还有淡淡的牛奶和花香气息弥散在空中。
这些夫人立刻想到,天气干燥时,若是用上这么一小罐细膏,不仅身带芳香,而且肤如凝脂,比用牛奶沐浴的效果还好!
她们立刻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第二个贝壳盒,这三个贝壳盒子用不同的颜色区分,里面装的应该也不是一种东西吧!
杰弗里打开第二个盒子,里面的膏体颜色果然不同,偏向奶黄色,而且并不透明。
几位贵族夫人都迫不及待地用手指沾了一点,涂抹到另一只手背上。
这一盒膏体也有滋润效果,但不如上一盒突出,但另一个效果却同样吸引了贵族夫人们的注意,因为用这种膏体涂抹过的地方,呈现出一种白皙自然的颜色,其中一人更是轻咦一声,惹得大家的视线都朝她看过来。
这位贵妇举起自己的一只手背,向大家展示:“我这里有一个小痣,抹完之后竟然淡了许多,被掩盖在这层膏体下面了。”
众人立刻想到,这还只是涂在手上,要是涂在脸上,那些雀斑和晒斑,不也都这样消失不见了吗?
这下大家更加期待了,目不转睛的盯着第三个盒子。
杰弗里完全不卖关子:“其他两种是滋润皮肤的脂膏,剩下的这个是滋润嘴唇的蜂蜡。”
要只是蜂蜡,就显得和前两种有着惊人效果的脂膏不相衬了,不该被放进同一个盒子里。
夫人们将信将疑的打开,发现里面是极为夺目灿烂的红色膏体。
她们立刻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不就是让嘴唇鲜艳的口红吗?
红润的嘴唇能让人看上去优雅靓丽,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就连那些要去见心上人的少女,手边没有任何饰品,都会用袖子摩擦嘴唇,让唇部变得饱满红润。
但是在这个时候,教会宣扬谦逊和节制,女性被要求保持朴素和贞洁,注重外貌和美丽则是一种虚荣和堕落的表现,尤其是能为女性增加气色和诱惑力的口红,被认为是一种邪恶的符号。
这种约束对平民有用,对于贵族夫人影响却并不大。
她们私底下照用不误,只有在那些有教职人员在场的正式场合,才偶尔收敛。
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她们纷纷用调笑的眼神看着杰弗里,有的还向他抛了个媚眼。
口红虽然是堕落的象征,但滋润嘴唇的蜂蜡就不一样了。
蜂蜡是教会蜡烛的唯一原料,而且有着神圣的意义,因为只有工蜂会生产蜂蜡,而工蜂是从来不参与□□和繁殖的,完全是一种“圣洁”的代名词。
至于被蜂蜡滋润后的嘴唇怎么发红了,哎呀,曦光之主在上,那可不是她们的本意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杰弗里子爵称呼的来源,在中世纪一些国家,子爵并不是爵位,而是虚称,用来称呼伯爵或者侯爵的法定继承人。
第44章 防伪标记
在将杰弗里带来的各种脂膏抢购一空后,贵妇们又盯上了香水和精油。
这种装在剔透水晶瓶里的液体,只要一小点儿就会散发出或甜美或清新的香气,擦在耳后或者手腕上,整个人都被温暖的香气包裹着,在这样肃穆的深秋,也仿佛回到了生机勃勃的盛夏,将一整个花园装点在身上。
清新明亮的柑橘调,细腻馥郁的雏菊、薰衣草、紫罗兰花香,甜美柔和的香草调,贵妇们见一个爱一个,简直要为此疯狂了。
杰弗里无奈的摊手:“夫人们,请给我留一些,否则我该怎样向未婚妻交代呢。”
贵妇们笑着说:“杰弗里爵士,不要看轻自己,你本人就是你送未婚妻最好的礼物,任何一位女性都会因为你的来访从花园里一路奔跑着出来的。”
这样说完,她们就继续为这些精致的化妆品的所有权争执,直到每一个香水瓶和脂膏盒都有了主人。
即便如此,她们还不满足,杰弗里带来的东西虽然多,但这么多人一分,平均下来也没有多少。而用过他带来的这些新式化妆品,还叫他们怎么用回原来的松节油、碱液、有异味的油脂和金属粉末呢。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好东西就算了,一旦用过了,就再也忍受不了更差的那些。
于是她们闹起来:“杰弗里爵士,你这么一走,全伦斯特的女人都形容枯槁,只有你的未婚妻容光焕发了。”
于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女性乞求的杰弗里子爵手足无措的后退一步,露出为难的表情,但他的绅士风度又让他为此妥协:“好吧!好吧!等我回到法斯克,就让我们那里的商队绕一点远路,为诸位送些新货来。”
“只有最后一点了,冬天可没有足够的花朵来装进这个小瓶子里。”
贵妇们满意了,她们结伴离开,路上撞见来访的男客。
客人们大声赞美道:“女士们,这里可真是百花盛放!谁能想到已经快入冬了!”
这一语双关的俏皮话让贵妇们更加昂首挺胸,自信的翩翩走过,留下一阵幽幽的香风。
而杰弗里则带着交易来的满箱金银珠宝从容离开,一走出这个领地的范围,这支队伍就换上灰扑扑的甲胄,取出了相同的几箱“杰弗里爵士给未婚妻的礼物”,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等所有的货物都卖出去,这支特殊的商队返回翡翠领时,带回了几乎相当于货物两倍重的黄金。
更重要的是,他们成功探索出了一条新的奢侈品商路,下次就可以派普通商队前去交易了。
――――
在安珀收到骑士商队带回来的好几大箱黄金时,菲拉赫伯爵阴沉地看着造纸厂本月的盈利。
“这就是你说的‘世上最赚钱的买卖’?”
他拿出大块土地兴建造纸厂,又招募工人,收购大批的亚麻作为原料,前期投入如此多的资源,终于看到纸张成功制出,结果盈利竟然只有这么一点?
埃诺男爵背后沁出冷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用的同一个秘方,怎么翡翠领的造纸厂就如此赚钱,能给工人开高昂的薪水,还能让商队络绎不绝的向翡翠领运来各种货物,金币轻松的就像河水一样流进来,而他负责的造纸厂样样都模仿翡翠领,最后的盈利却不尽如人意?
埃诺男爵第一个反应就是,炼金术士丹索锡一定是对他撒了谎,他肯定有更好的造纸秘方,献给了翡翠领的安珀,而对自己有所保留。
他到处找炼金术士丹索锡的踪迹,誓要将他揪出来,拷问出最好的秘方。但这个术士就像是狡猾的地鼠,怎么也找不到他的行踪。现在想再去安珀的造纸厂偷盗可没有上次这么容易了,造纸厂周围兴建了一大圈建筑,管理比原来更严格,整片区域都禁止外人进入。
埃诺男爵还想过派遣间谍进入翡翠领的造纸厂工作,等学到了那边的手艺再回来。这个计划也很快夭折了,安珀的造纸厂只接受农奴家的孩子做工人,这些农奴在地位上算是安珀的半个奴仆,世世代代都住在她的农庄上,同时还受过安珀的种种恩惠,无比忠心。
就算有那么一两个贪财短视的,在农庄前些日子完成人口清查以后,埃诺男爵的人也混不进去了。
面对菲拉赫伯爵的斥责,埃诺男爵只得赌咒发誓,一定会想办法减少造纸厂的成本,增加产量,尽早将造纸厂的投资收回来。
说完这些,他又隐晦的表示,也希望伯爵和商人们打好关系,将他这些工人们加班加点造出来的纸张全数收购,免得货品积压。
菲拉赫伯爵不说话了。
按理说他的领地有港口,与商人的交往密切,关系应该更好才对。但因为他的商税更高,商人们反而更愿意和安珀打交道。菲拉赫伯爵坚信这一点,而不愿意承认是安珀更有信用、更能拿出让商人狂喜的货品、对商人的态度更平等等等。
他低头看了看账本上的数字,又觉得造纸厂的盈利没那么难看了。
其实埃诺男爵主管的造纸厂的利润率,还是远超传统的几个商品制造行业的。
只不过造纸厂前期投入不小,到现在还没收回本钱而已。加上菲拉赫伯爵听信了埃诺男爵的吹捧,真的以为造纸就是没有成本的铸币――铸币还要贵金属,造纸只要野草一样的亚麻,期望太高,现在才会失望。
他板着脸说:“你只需做好你的本分,自然会有商船从海上来,把新纸全部贩到南方去。”
埃诺男爵一回到造纸厂,就叫人拿来翡翠领的新纸,和自己制造出来的那些进行对比。
被叫来为他讲解的管事瑟瑟发抖:“这是翡翠领的劣纸和我们的劣纸。”
这话一说,埃诺男爵就不高兴了。因为纸张的标准是翡翠领定的,商人们都认这个,他不得不承认自己造纸厂造的全是劣纸――多让人恼火!
管事赶紧找补:“我们的劣纸比翡翠领的劣纸质量更好,厚度和颜色更均匀。”
那又怎么样?埃诺男爵想,还是够不上中等纸,只能算是劣纸中的优等品。但商人们更愿意买安珀的劣纸,单价比菲拉赫的造纸厂价格低,而且买的越多单价越低。
埃诺男爵忍不住怒气冲冲的想着:把劣纸的价格压的这么低,安珀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不是少赚了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多的银币,反而没有任何好处吗?
他是坚决不相信那些从商人嘴里听到的消息,即安珀说劣纸的价格越低,就有越多的底层人有机会识字。所以凡是她这里售出的劣纸,商人们零售的价格不得超过某一个限度,否则被查实后就取消后续的合作。
埃诺男爵将这种行为理解为,安珀试图通过大量倾销劣纸和压价的招数,挤垮他们的造纸厂!
如此恶毒的居心!埃诺男爵气不打一处来,他看向窗外平复了一会心情,视线才转移到翡翠领的中等纸和上等纸上。
自己造出的那些比翡翠领的劣纸更平整匀称的纸张,在中等纸和上等纸面前又不够看了。
而他也不是被怒火冲昏头脑的草包,只打量了几眼就发现翡翠领的上等纸似乎比以往更优质了。
“去拿翡翠领以前的上等纸来。”
两摞纸放在一起对比,这种差距就更明显。
最新的上等纸非常白,光滑平整是不必说的,手感摸上去更好,显得柔韧而有弹性。拿起笔试写几个字,书写十分流畅,没有任何卡住笔尖的情况出现,墨水迅速渗入纸中,既不会粘到袖口和手掌,又不外洇。
埃诺男爵拿起一张纸举在光照下,想看它内部的纹理是否均匀,这一看不要紧,竟然叫他在纸张中心看到了一个月桂冠的轮廓!
“这是怎么回事!”他吓了一跳,赶紧把纸丢开,以为中了什么妖术。因为安珀给他的印象就是一个会用邪恶术法的女巫。
管事满头冷汗的解释道:“这是翡翠领的‘防伪标记’,只有产自他们那里的上等纸才有这种标识。书写的时候是看不出来的,只有对着光照……”
埃诺男爵的脸色已经阴沉到管事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告诉工匠们,这个月必须做出和翡翠领中等纸一个品质的新纸,否则就别想拿到薪水了!”
――――
翡翠领造纸厂本月表彰了两位工人,授予他们代表荣誉的月桂勋章,并发下了一大笔奖金。
其中一位,是刚进入造纸厂不久的新人卡勒布,他在农庄里的识字班成绩优秀,得以进入造纸厂工作。
进厂不久,卡勒布就被分配去做浸纸匠,这工作十分适合他。
发酵后又磨细的纸浆想要变成湿纸,需要用到一种定型工具――网模,也可以叫纸帘,这是一个长方形的木质框架,底部覆盖着密集的黄铜丝。
浸纸匠会把网模浸在纸浆中,轻摇网模,有时是从左到右,有时又是从右到左,间或进行向前送和向后拉的动作,在这样一套复杂却又仅仅花费了四五秒钟时间的动作后,纸浆中的纤维留在铜网上,而水则从缝隙中流走,一张纸就留在了网模上。
网模的大小就是纸张的大小,这并不意味着网模很小,相反,它相当大,在市面上买到的纸是经过裁切的,原本是这样大的一整张。
这样又需要力气又需要技巧的工作,只有少数人能做。灵巧的女人少有足够大的力气,强壮的男人又往往笨重,卡勒布是很幸运的,他在流转到各个工序试工的时候被发现了这方面的天赋,得以被薪水最高的浸纸部门接纳。
卡勒布在工作时,还发现了造纸厂许多与其他工坊不同之处。
家庭作坊的工匠师傅收学徒时,态度往往是倨傲而蛮横的。主观上,他们并不是心甘情愿的把自己的手艺交给学徒,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件事无论在哪都是一样的。客观上,他又需要学徒帮忙打下手,做杂事。
这也导致了做学徒是一件相当辛苦的事,要看师傅的眼色,受压榨,想尽办法讨好师傅,才能学来赚钱立身的本事,师傅也会尽量拖延把本事交给学徒的时间,好让他更久的为自己服务。
等学徒成了新的师傅,这样的传统又会被延续下去,否则凭什么他在自己的师傅那里受了许多苦,新人却不用?
所以如果一个工匠有适龄的女儿,学徒向他拜师的积极性就会高上不少,对待自己的女婿,总该宽容一点吧!
但卡勒布在造纸厂的经历完全不同,他也有浸纸匠师傅,师傅却不要求他的态度恭敬谦卑,只要他态度端正,认真学习。用对方的话来说就是:你要是学会了,将来就是我的同事,大家是相同的职级,没必要低眉顺眼。要是学不会,你就该被调去学别的工序了,从此更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浸纸匠师傅教授起手艺也毫无保留,因为这手艺并不是他独有的,是领主以及厂长安娜女士带着第一代工匠们一点点摸索出来的。比起一直不出师,造纸厂的师傅们更希望学徒快点转正,这样他们就能得到一笔奖金。
在这样的倾囊教授下,卡勒布的学徒期非常短,还因此获得了表扬,这可真是稀奇!要知道正式工的薪水比学徒高很多,但所有管事竟然都如此为一个正式工的诞生高兴。
这样的经历让卡勒布觉得既新奇又兴奋,回到农庄的家时,他恨不得向整个农庄的农奴们宣扬在工厂工作的好处。
还有一件超出卡勒布认知的事。
任何一个工匠师傅都会在他的学徒面前表现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以保持他的权威。在领主的造纸厂,却有一个技术进步悬赏板。
上面列着造纸工序中大大小小的改进需求,比如如何让纸张更白、烘干更快、发酵液加入什么原料能让亚麻沤发的更柔软、什么样的明胶配比会使纸张的质量更好,林林总总,囊括到造纸的每一道工序。
只要是对此有想法的人,都可以打报告向管事提出自己的想法,一旦被采纳,就能被工厂表彰。不仅有一大笔奖金拿,未来在晋升时,也会优先考虑这些做出过贡献的人。
这样的诱惑是很大的,悬赏板前总是有不少驻足停留的工人。
卡勒布也不例外,他注意到浸纸匠目前面对的问题是网模的改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