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流了好多血,要不要找郎中来看看?”
朱婉笙摇头,“不要了,我无事,这些就是鼻血,擦掉就好了。”
“大人,您最近总是晕倒,可是哪里不舒服?还有,您脸上怎么涂了这么深的胭脂啊?”
朱婉笙抹了一把脸,果然颜色很深,方才那女子见了她这般样子居然没有笑话她,恐惧真是可以盖过任何情绪。
“蓝矾,潇儿是谁?”
蓝矾替她擦脸的手明显一顿,但也只是一瞬,随即又恢复了手上的动作,而后摇了摇头,“奴婢不知,大人为何这般问?”
朱婉笙打量了几眼蓝矾,这几日相处下来,她对蓝矾的性子有了一些了解:这女娃没什么心机,心直口快的,有啥说啥,办事也利索。
唯一的不足可能就是和原主一样有些跋扈,总是把罚人挂在嘴边。
但总体来说还是挺好的,在原主还小的时候便跟着照顾,因而很受原主信任。
可此时此刻的蓝矾,就有些奇怪了,虽然是笑着毕恭毕敬地在给她擦脸处理血,但眼里多了几分慌乱,手上的力度也控制不好,一会重一会轻的。
这都是从她提了潇儿开始的。
所以,这个潇儿到底是谁?
朱婉笙手肘撑着床,直起了身子,抬手阻断蓝矾手上的动作,“蓝矾,我刚刚还真不是晕倒的,有人想对我不利,我是被那人踢倒的...”
她话还没有说完,蓝矾已经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大人,蓝矾错了,不该睡那么死,让您遭这个罪,是蓝矾没有护好大人,您只管罚我。”
“那你觉得会是谁想对我不利?”
蓝矾还是跪着,转悠着眼睛思索道:“我觉得会对大人不利的只有顾夫一人,只有他巴不得大人出事,要是大人出事了,依着朱老大人对他的关照,绝对会放他自由身,那他真是做梦都要笑醒的。”
蓝矾这回答朱婉笙丝毫不意外。
但那人是个女子,而且目的好像也不是置她于死地,要是对方真想她死,就不是赤手空拳,而是直接用刀或者利器,她现在也没有机会在这追究。
比起顾影青,她更加认为是她开始管理胭脂铺,有人不愿意了。
胭脂铺?
朱婉笙心头猛一跳,蹭地起身,朝博古架跑去。
手往瓷瓶里探一圈,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落了下去。还好,还在,珊瑚赫,她特地藏在瓷器里的。
这朱家,好像没有想象中那般太平。
只是原主母女平日里太过于佛系,那些有心之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她不过看了下店铺便有人坐不住了。
***
因着折腾了半宿,加之外头雨声哔哔,白噪音之下最适合睡觉。朱婉笙一觉睡到了午时。
睁眼,艰难翻身。
疼,真疼,昨儿那一摔,现在身上诸多地方都开始后知后觉地酸痛。暗算她的人还真是可恶,那一脚真是来了个猝不及防。
也不知她的鼻子还好不好?可别撞歪了,那多影响美观,她还没谈过恋爱呢...
思及此,她皱皱眉,心口烦闷,恋什么爱,她现在已婚...老公还是个讨厌她的...
木门响了三声。
蓝矾小心翼翼地进来,“大人,午饭已备好多时,您迟迟不起身,蓝矾只好斗胆进来叫人。”
朱婉笙“嗯”了一声。
磨磨唧唧立起身子,任由着蓝矾为她穿衣,睡眼惺忪,身板也挺不直。
她有气无力,蓝矾却是中气十足,“大人,您眼下都发青了,一定要把暗算您的小人揪出来,我再把他吊起来,狠狠抽死他,让不知好歹的人尝尝我鞭子的滋味。”
说罢便摸上系在腰上的软鞭。
朱婉笙侧目瞥了一眼那鞭子,有些唏嘘:鞭把上镶银制狼头,目光凶狠,鞭身似长舌,以生牛皮编制而成,如蛇般盘绕在腰间,系的松,方便抽取。
这鞭子抽一下,配合着蓝矾的力道,会皮开肉绽吧。
朱婉笙斟酌了一下,回答她,“嗯,是应该找出来。”可眼下,比起这个,她还有更关心的事情,“蓝矾,你一会帮我取些银子来,多取一些。”
蓝矾边帮她绾发边回应她,“大人可是要去给季公子买礼物?”
朱婉笙奇道:“为何这么问?”
“大人,您忘记啦,月底便是季公子的生辰,先前您就说过要给季公子寻些稀奇玩意来。”
“往年都是送琴送玉的,季公子该看腻了,今年想送点特别的。”
朱婉笙开始搜索电影片段:季殊白的生辰于原主而言是重中之重,比原主自己都还要重要的事。
蓝矾方才说的送琴送玉那都是冰山一角,配合着的还有办生辰之宴,包下船只游湖,更夸张的还有放千百只孔明灯,那灯都是原主亲自写下的祝福。
成婚之前,季殊白还肯赏脸,虽交流不多,但也算融洽,偶尔也会抚琴给原主听。
他的一时兴起,却是原主的续命良药,动力的源泉,反应的催化剂。
成亲之后,不论原主如何费尽心思布置邀请,季殊白都没给过好脸色,甚至礼物也是蓝矾硬塞的。
朱婉笙无法感同身受,花如此多的心思,季殊白却无动于衷,那是真的不爱,亦或是两人缘分不够深。
那些回忆在脑海中回放,于她而言也只是看了场单恋的酸涩戏码。
蓝矾见她不说话又皱着眉头之样,便也不继续问,话锋一转道:“大人,桌上这些物件为何物?我瞧着新奇但又猜不透用来作何,便也任由其胡乱地摆放,没敢挪动,怕弄错了大人的要紧事。”
朱婉笙很喜欢蓝矾这一点,眉头舒展开来,“这些摆在此处就好了不用管,我用来做些稀奇玩意的。”
蓝矾脱口而出:“稀奇玩意?难道大人今年要为了季公子亲自做礼物?”
她家大人向来不喜手工,如今却愿意为了季殊白公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改变自己,这石头都该被感化了,多硬的心也该捂热了,可那季公子依旧丝毫不感动,蓝矾想不明白。
没成想朱婉笙笑了起来,“开什么玩笑,我给他做礼物做甚?”
第11章 替身
雨淅淅沥沥,压着屋檐滑落,在地面激起涟漪,离膳厅五步远之时,香气扑鼻,是蛋白质氨基酸加热后与还原糖反应后生成的香味,看来今日做了烤肉。
她本就饥饿难忍,肉香一激,更是口水分泌加速,朱婉笙舔了舔嘴唇,“蓝矾…”话说一半,脚步顿在半空,眉毛不自觉地抽了抽。
“大人怎么啦?”
朱婉笙摇头。
林沧莨的声音也随之而来,“姐姐,你可终于来了,我好饿呀,想和姐姐一起吃饭。”他笑得开心,挤出浅浅的梨涡。
朱婉笙随意落座,“吃吧吃吧。”
林沧莨得了应许,喜上眉梢,拿上小盘和筷子,满当当的一桌菜,他每份只取一块,规规整整摆放好递给她,“姐姐,都是你爱吃的,多吃一些呀~”
“谢谢。”挺贴心,放现在就是正儿八经的小奶狗,不过,拿的都是她不爱吃的菜就是了:什么香酥苹果、虎皮花生、鸡丝黄瓜、 奶汁鱼片...
有那么多香喷喷的烤肉,她吃什么花生。
闻言林沧莨的筷子夹菜夹到一半突然停下,花生又咕噜掉回盘子里,猛地抬头,而后笑着点了点头,“姐姐,你变温柔了好多,也没有不耐烦地把我赶走。”
说话时候,那笑容里又有几分委屈,不知是不是朱婉笙的错觉,感觉那黑眸里在一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但他很快低下了头,往嘴中送了一口白米饭。
朱婉笙多看了他几眼。
不说话之时倒是有几分男神的样儿,身材不错,模样出挑,尤其是那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握着筷子夹菜之时,指关节泛着粉。
不知是不是方才那一瞬让朱婉笙对他生出了几分同情来,她觉得他有些可怜。
林沧莨或许不知道原主为何将他带回朱家,还傻兮兮地以为自己真的有被喜欢。
事实却是:原主只把他当成季殊白的替身。
依着原主自己的记忆,朱婉笙大概理清楚了季殊白和林沧莨之间的联系。
早在原主及笄之年便对季殊白一见钟情,在后来更是同他许诺非他不娶,可诺言非但没有兑现,两人关系还越来越差。
在原主伤心绝望之时,曾在郊外一湖边徘徊许久,这倒不是要自杀,单纯就是心里烦躁,走来走去泄愤而已。
林沧莨就是这时候出现的,他一直在暗中看着原主,要是原主走得离水近了些,他便往前几步,要是原主又走开,他也跟着往回走,如此来回反复的折腾了近半个时辰,好巧不巧地,原主步子一不小心踩上碎石块,身子不稳加上周围没有可以抓的东西,就这么直勾勾地栽到了水中。
林沧莨拔腿就冲了过去,挺身一跃,也跟着入了水救下了原主。
从林沧莨跑过去到把人救上来也就一会的事,可原主不会水,又瞎扑腾,竟是晕了过去。
林沧莨便将原主带回家中照顾。
他家不富裕,一间小屋子,毫无生气,一张小床破破烂烂的,但为了给原主取暖,他也不知道从哪寻来的优良炭火烧了一整天。
又是亲自熬粥,又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原主醒来后,意识迷离之时错将他当成季殊白一把抱住,泪眼婆娑的叫着殊白哥哥。
林沧莨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拍着她的背安抚。
后来,原主退烧了才知道自己认错人了,但还是感激他这么久的照顾,便送了他一把琴,也就是这把琴,让林沧莨彻底沦为替身。
季殊白弹得一手好琴,好巧不巧这林沧莨也会,古琴送来那日,林沧莨恳求为原主演奏一曲。
可这一曲下来,竟让原主入了三分迷,原因是林沧莨演奏的是原主动情之时季殊白所奏之曲,加上两人身形差不多,又都喜欢穿白衣,演奏时候喜欢微低着头,气场比较相似。
原主就这般,将林沧莨当成她在季殊白那碰壁后的归处,每每季殊白赶她走,那林沧莨的家便是她的港湾。
再到后来,原主被逼着娶了顾影青,为了气他,直接将林沧莨带回了朱府。
没成想回府后,林沧~直白承认心悦于她,猛烈追求,夜夜跑来撒娇求陪床。
直到原主对他失了兴致,没了耐心,见到便赶。
这故事里的三人在她看来皆是可悲的,都是单向箭头,都得不到心爱之人的回应。
朱婉笙停下筷子,“林公子可有想过恢复自由身?”
这话一出,林沧莨有瞬间的失神,他那眼中半是震惊,半是疑惑,“姐姐,我可是做错什么了?你又要赶我走吗?”
这是什么脑回路呢?
放他自由身不好过在这深宅大院里来得快活?况且在这家中,美曰其名是原主的救命恩人,私下里谁不知晓是原主一时兴起招惹下的,也就不受人待见,尤其是原主的母亲,看不起他的门第,不拿正眼待他。
要她是不会蜗居在这样的环境中,即便是去外头要饭或者破庙里睡大觉,那也是自由自在,不用看人脸色,况且都有手有脚的,出去做点什么不好?
朱婉笙沉思几秒,用尽量轻缓的语气解释道:“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觉得把你禁锢在朱家不好,你还小,又是才貌双全,我找人帮帮忙送你去乐府啊或者做乐师总好过在这吧,往后日子还长,你也可以找个互相喜欢的女子...”
“可是我喜欢姐姐,我愿意一直在这陪着姐姐。”说这话时候,眼尾发红,手里的筷子轻轻放下,双手交叠摩梭着,一下又一下,让朱婉笙那些硬邦邦冷冰冰地话术愣是说不出口。
朱婉笙叹了口气,罢了,随他去吧,往后他要是想通了,她再帮他也不迟。
这顿饭吃得朱婉笙型如嚼蜡,往后还是莫要在饭时商量事情,要不说古人的智慧是无穷的呢,食不言寝不语,早就告诫所有人了。
不是所有话题都是下饭的,聊着聊着,可能说者无意听着有心,连食欲都给聊没了,真是得不偿失。
地面积水,她走得匆忙,膳厅到主屋短短的路,她的布鞋湿得可以踩出水来。
鞋脱到一半,蓝矾端着一粉色袋子跑着来到跟前,一下子便蹲在她跟前拦下她的动作:“大人,我刚备完银钱要去膳厅背您,这下着雨,您怎就自个回来了?”
到也不至于如此矫情。
朱婉笙从她手中接过满满当当一小包东西,打开一看是碎银,笑道:“小事,别在意这些。”
蓝矾却有些惶恐,忐忑地拿着她换下的鞋擦拭。
朱婉笙瞥她一眼,心头一动,问道:“我昨日给你的胭脂你可用过了?效果如何?可还喜欢?”
蓝矾抬头看着她,面上一红,嘿嘿一笑,“大人...奴婢极少会用胭脂水粉的,您也知道,我大老粗一个,况且,那是...大人送我的...我舍不得用。”
朱婉笙噗嗤一笑,蹲到蓝矾身旁,又摸了摸衣襟,捞出两个玻璃瓶,递给她,“蓝矾,你真可爱,这有什么舍不得的,我需要你帮我试用,等回头我们换上美丽的包装,你再舍不得。”
她这一蹲,蓝矾立刻就跪了下去,颤颤巍巍的从她手中接过瓶子,“这些,也是给我的?”
朱婉笙点头,扶她起身,随手拧开一瓶,用指腹抹了一些,便要往她脸上涂,蓝矾惊得又要往下跪,好在她眼疾手快扶住了人。
“别动,让我好好试试。”
蓝矾迟疑了一下,乖乖闭眼任由她涂抹。
两边都抹上后,不管是上色度还是颜色的饱和度朱婉笙还挺满意:“嗯,还不错,你先去忙吧,尽量不要碰到脸上的东西哦,我们下午在看看效果,你顺便也让小苏打她们几个试试。”
蓝矾点头如捣蒜泥,看着朱婉笙近在咫尺的面容,心头一热。
第12章 还不走?
碎银在手,朱婉笙试探地一默念:20克纯银该如何给你?
【您好,系统会自动从您手中收取,同时,您订购的硝酸银已经为您备货。】
脑海中的话音刚落,桌上便多出一个试剂瓶来,同时银袋子也跟着空了些,朱婉笙心存怀疑,小化同学真能凭空称重?
【您好,系统是精准的严谨的,精确度0.0001克,不会多也不会少。】
朱婉笙轻咳一声,有种在背后说人是非却被当场逮个正着的尴尬感...
试剂齐活,银镜反应可以小试一番,手套都已戴上,却止步于没有天平无法称量,朱婉笙默念:还能再来个称量天平吗?
【称量天平并非耗材无法重复提供,如若损坏可以返修。】
还分耗材不耗材,还可以返修...
***
掌柜这一上午过的可谓是胆战心惊:担心朱婉笙来,来了祖宗啥时候走她便也跟着熬到几时;可又怕她不来,今儿不来,明儿就得来,像温水煮青蛙,一点点熬她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