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来了,那人立马迎了上去,点头哈腰,腰身躬的像是要磕头,连连道歉:“牧设计师,昨天对不住了,我今儿亲自来给您付尾款哈,我我我,我还要再做两块,不仅给我老娘重做,给我老爹也要来一块!”
那人伸手比划着,朱玉不由得想笑,他当菜市场进货呢?真不拿钱当钱啊。
“那感情好,咱们这边签合同哈,您父亲的墓碑想要个什么款式呢?”
傻子才放着钱不赚,管他是中风还是抽风,朱玉给牧念河使了个眼色,脸上堆了笑,带着崔先生去会客区。
牧念河在原地定了会儿,猜到是他的手笔,拿出手机,给季严凛发了个消息。
牧念河:「你做的?」
对面消息回很快:「做什么?」
牧念河笑,拆穿他:「你少装!」
很快,「对方拍了拍你的头说稿子画完了吗?」
这次季严凛没否认:「举手之劳,总不能白被叫“霸总哥”。」
还真是他。
昨天她近十一点给他打的电话,今早九点客户就提着礼物登门拜访。他最近这么辛苦,还要分心来处理她的事...牧念河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心想下次这种事还是别和他说了。
她低头敲字:「我错了,“霸总哥”这个词好土,配不上你的气质。」
季严凛:「哦,我什么气质?」
牧念河想了想,红着脸:「我老公的气质。」
发完这一条,她立刻切出微信,一上午都埋头画稿写方案,说什么都不看一眼,任他发什么都不再回,典型的撩完就跑。
―
季严凛出车祸的事儿最终还是被季老太太知道了。
一开始季家的人都瞒着她,没敢让她知道二孙子出了车祸,怕老太太吓撅过去。谁知老太太发现季严凛好久没去看他,自己搜了新闻,又逼问了季槐清,这才知道了真相。
眼下此刻,季家老宅里,二楼的主卧,关霖英倚在那红木软榻上,将拐杖在地上杵的直响,拧眉怒瞪:
“你还有当大哥的样子么?亲弟弟出了车祸,看都不看一眼,接都不往回接,一心往回收你在集团的权,你是当我死了不成!”
一贯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靠着木凳子,将跪在身前的季如絮骂了个狗血喷头。
“奶奶,这事儿不能怪阿絮,我们提了好几次了,是小叔自己不肯回来的。”方静水心疼,出声护自己的丈夫。
方静水出身京圈方家,出身不俗,和婆婆何夫人的母家何家是亲戚,关霖英本不想拂大孙媳妇的面子,奈何实在气不过,一木杖子挥了过去。
季如絮绷着脸,面色铁青,全程一言不发,任由老太太的木杖子打在背上。
“他不回来你们不懂得去接?还有,那齐家的崽子你们收拾了没?这事儿因他而起,你去给我把他关牢里去!”
关霖英年轻时和季老爷子一起打天下,就算年老,身上的豪迈劲儿也丝毫没减。眼下一发话,连独坐一头事不关己的何夫人也挑眉看过来。
关牢里?她当季家是什么人家,当真手眼通天了?
“奶奶!”季如絮也横着眉抬头,终于说话了。
他虽人至中年,但保养的好,看不出是四十多的人,身上的傲劲儿丝毫不减,听他道:“这事儿和齐家的有什么关系,动方向盘的是那个小模特,当晚就被抓警察厅了,齐戌身上的伤也没比老二好到哪儿去。”
“呵呦,你心疼外人也比心疼你弟弟多,还没比老二好?那齐家的崽子自小麻烦了阿凛多少事儿!要不是因为他,那小模特失心疯了去动那个方向盘?我看你就是不想接你弟弟回来,怕夺了你的权!”
“哼,夺权?你当这家门我们多想进似的,这么多年早被恶心够了。老二我是请不动了,您要是真心疼,自己开飞机去接他吧!”
“你!”关霖英一时被气的心脏难受,颤着手指点季如絮,这浑小子说的不错,她还真会开飞机,但她今年九十多了,还怎么开!
方静水见状赶快上前帮忙顺胸口,回头责备的看了丈夫一眼。
老太太的诉求最后无疾而终,因为季如絮打定主意不去接,怎么打都不去,最后只能作罢。
从二楼老太太房里出来,方静水陪着季如絮在花园散步。
园子里的腊梅开的正盛,夫妻两各怀心事散着步。
方静水先开口,忧虑的问:“小叔这事儿,你究竟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季如絮语气轻飘飘的,呵笑:“撤了他的职,缴了他的权,他不是非要娶牧家那个破落户的女儿么,随他便吧。”
季如絮算是拿这个便宜弟弟没辙了。先斩后奏结婚打他的脸,又自己成立了云缆,悄摸挖了那么多骨干过去,他没收拾他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可方静水瞪大眼睛:“那怎么行,老太太第一个不同意,而且老爷子当年的遗嘱说的也是你们两个...”
“老爷子临终前说了什么你没听见?”季如絮皱眉看向妻子,再一次重申:“遗嘱是早些年定的,给二房三房摆样子的,不能作数。”
那几年的遗嘱上确实说了,要他们兄弟两个互相支持,必得把季氏这艘巨轮稳稳的开下去,可老爷子临终前也说了,季严凛这个人心野得很,对季家更没感情,这样的人用在季家,只能是季如絮开疆扩土的刀,绝不能当掌舵人。
“可是...小叔前段日子殚精竭虑,咱不能...”
不能卸磨杀驴啊。
季如絮无奈冷笑了声,“咱们家的人,卸磨杀驴的事儿干的还少么,也不差我一个了。”
方静水张了张口,有心再替季严凛说两句,却碍于丈夫的心意,默默把话咽了下去。
季家的男人对至亲一向狠心,代代如此,她又能改变什么呢?
第48章
约莫过了近一个月, 季严凛在港区修养到石膏拆卸,云缆股价持稳才准备返程。
方桓比他情况好些,早早往返京北和港区处理一些事。等方桓回集团的时候, 发现季严凛的人已经被收缴处理的差不多了, 连那个和季如絮打擂台的项目也被换了人接手。
方桓在办公室愣了许久, 才给季严凛汇报这件事, 虽然控制的很好,难免漏出一星半点的愤怒不满来。
季严凛听后只是笑了笑,意料之中:“大哥的心脏病已经稳住了, 项目也立了好几个,自然用不着我。”
方桓皱眉:“可他们吃相未免太难看!怎的季老太太也不管管,她一向最疼您的。”
提起季老太太,季严凛想起前几日关霖英打来的电话。
老太太显然没劝动季如絮, 只能曲线救国:“阿凛,你脾气不要倔。你大哥拉不下脸,你做弟弟的要学着低头。奶奶老了,不想看你们兄弟阋墙, 这么多年,你大哥也不容易啊,你也体谅体谅他, 生意上多帮帮忙, 将来你也能好过一些不是?而且你这么一直呆在港区,外头说的难听, 二房三房也蠢蠢欲动的,你大哥也撑的艰难啊。”
合着还是为了季如絮来的。
季严凛冷笑:“奶奶, 大哥不容易,难道这么多年我就容易么?你让我回家, 我又哪有家?就算是把刀,替季如絮拼杀了七年,也能换来声谢谢,可从老爷子到季如絮,谁在意我的死活?”
“阿凛啊,你...”
季严凛也是头一次在关霖英面前说重话,噎的对面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祖孙俩在电话两头都沉默着,想到关霖英到底悉心照顾自己许久,季严凛终是不忍,平复了下心情,妥协:“知道了,石膏拆了我就回去了。”
方桓听电话那头许久不回话,知道季严凛心情不佳,也不再提这些事,匆匆汇报完工作便结束了通话。
挂了电话,季严凛站在洋楼窗边,手撑栏杆,望着身前无边孤寂的夜色,抽了一夜的冷烟。
―
牧念河接到季严凛电话的时候刚好关电脑。两人每天固定早中晚打电话,眼下这个时间不早不晚的,她便寻思着应该是季严凛要回来了。
心里灌了蜜一样,却偏要端两分架子,语气平直的问:“怎么啦?”
“我今天回去。”对面也平静。
“喔,要我去接你吗?”
她期待季严凛给她这个台阶,别叫她的心意表露的太直白,偏季严凛不愿意折腾她,不解风情:“在家等我,来回跑累的慌。”
牧念河:“...哦,那好吧。”
快过年了,航站楼外人来人往,有大学生回家和返京的,有商人开会往返的,牧念河坐在车里,趴在车窗上往外看,没一会儿便远远看见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向这边走来。
男人身型展阔,头发一丝不苟的向后理着,牧念河视线落在他腿上,虽然走的慢一些,但看来已经好很多了,
季严凛越走越近,牧念河的心跳就越离越快,忽然,他停了下来,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幽深的眸子看向后座车窗。
那视线宛如有视感,牧念河吓了一跳,连忙看向主驾驶位的方桓:“方叔,您告诉他我来了吗?”
她是想给季严凛一个惊喜的,不会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吧。
方桓忙不迭摆手:“没有没有,我可没说。”
牧念河咽了下口水,紧张的等着季严凛走过来。
心里像是踹了只兔子,簇簇簇的蹦Q着。其实也没必要紧张,她大可以潇洒的下车,正儿八经的接他,但她却便不想那么干,现在委实有些熬人。
车门向后拉开,看见她,季严凛果然怔了下,紧接着整个眉头都松开了,眼里带着惊诧的笑意。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她自下而上仰看着他,明眸善睐,笑容清浅,唇边还荡着两个梨涡。
季严凛短暂的偏了下脸,有些无奈又心软的轻笑,手伸过来掌上她的侧脸,揉了两下,语气都放轻:“不是让你在家等我吗?”
“在工作室坐了一下午了,出来活动活动。”牧念河傲娇的撒谎,欠起身子给他腾位置。
她今天不用见客户,身上的衣服也穿的鲜亮了些。
春山绿的新中式对襟,下身是条同款布料白色长裙,耳上坠了青绿色水滴耳坠。腰身婀娜,纤弱勾人,季严凛看着她的背影,眸色片刻晦暗,一把将人拉过来放在腿上。
如他所想,软香入怀,他冰凉的心也得到了片刻慰藉。
“季严凛,方叔还在呢!”她小声惊呼。
季严凛呵笑,捏她腰:“电话里那股硬气劲儿哪去了?”
“我错了,我错了,你先放我下来。”
真是口嗨一时爽,牧念河连忙求饶。
季严凛也没想在车里干什么,将人往怀里用力按了下,便把人放了下去。
回了明庭湾,牧念河早早叫晴姨备了饭,留方桓一道用餐。
季严凛坐了三个小时飞机,风尘仆仆,先回浴室冲澡去了。
方桓在厨房和晴姨闲聊,牧念河便将从工作室带回来的行李去衣帽间规整。
她拖了箱子进来,蹲在地上收拾着。过完年就开春了,她还有一些没拆包的春装没有挂起来。
先将衣服抖展阔了,部分材质的要拿熨烫机熨了才放能进去。
她做事认真,周遭耳不听眼不看的,连浴室的水声何时停了也没注意。
脚步渐近,直到身后忽然贴上微凉的水气,腰身猝不及防被手臂勾回,她一声惊呼。
“你洗完了?”心脏因轻吓咚咚跳着,她一瞬微微张大眼睛,吸气屏吸。
“嗯。”季严凛低闷的应了声。
也不知是不是从车里就开始忍着,季严凛窝在她脖颈,唇舌的凉意在脖颈盘旋舔舐,在他贴上来的瞬间,她后脊就一阵一阵的酥麻。
上衣下微微鼓胀,重山涌动,春潮一层层的涌上脸颊。感受着季严凛窝在她脖颈的微凉气息,牧念河口干舌燥,想从他手中挣脱,却腿软的站不住。
“念念,我很想你。”某个瞬间,季严凛加大了力道,她不自觉轻吟出声。
季严凛的声音像沾着清润的水气,牧念河在抽颤中睁开眼,去追他的眸子。
不知为何,她感觉此刻将自己拥入怀中的人无比脆弱。
他浴袍微微敞开,露出沾着水汽的贲张肌理,展阔的宽肩正被她攀着。
牧念河苦苦挣扎,不想被他诱.惑,但没坚持多久便败下阵来,红着脸,“我也...想你。”
到底脸皮薄,最后两个字像烫嘴一样,囫囵出口。
季严凛抵着她额头,舒缓的笑了:“那就好啊。”
牧念河没懂这句话的深意,很快便陷入他的唇舌中。
两具身体在衣帽间贴的无比的近,顾念着还得出去吃饭,谁都没脱衣服,只丝绸料子激烈的摩擦着。
他们在衣帽间磨蹭了近一个小时,心想再“浅尝辄止”下去只怕谁都出不了这个门,牧念河强撑清明推开他,“我要换衣服了,你先出去。”
现在的衣服又湿又皱,还斑斑点点,决计穿不出去。
“你就在这儿换,我看看。”他又恢复一贯的流氓式坦诚,靠在衣柜上疏懒的看她。
牧念河脸上的红潮还没退去,视线在他身下扫了眼,直接伸手把他推了出去,声音清脆:“消你的火儿去吧。”
她少见泼辣,季严凛朗声笑了,顺着她的力道出了门,听她话靠着床头消火儿去了。
晴姨的晚餐做的丰盛,方桓边吃边夸,说比谭老师做的好吃多了。
季严凛扬眉,淡声:“这事儿值得和谭老师说道说道。”
方桓少见夸张作揖:“您放过我吧。”
气氛轻松,一时几人都笑了,季严凛视线落在牧念河脸上。
只见她早早罢了筷子,一直托腮听他们说话,很感兴趣的样子。
季严凛想到,以往只有他们两人一起吃饭时,晴姨怕打扰他们从不上桌,冷冷清清的,没有人多的时候热闹,不禁想起方桓上次在港区说的,她本身也是活泼的性子。
“好吃就常来,带谭老师一起。”季严凛收回眼,端起汤来,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
方桓笑:“谭老师懒得做饭,您不介意我们可就真的常来了。”
牧念河巴不得,连忙点头:“常来常来。”
在港区养病的时候他们就总一起吃饭,她都习惯了。
晚饭后,牧念河在厨房帮晴姨收拾,两人闲聊了一会。
晴姨忽然问她:“太太现在还学英语么?您的工作还需要见外国人?”
牧念河正在榨果汁,猜到她说的应该是床头的放的雅思资料,笑了下,解释道:“不算是工作需要,是我自己想学的。”
上回谭明莘的话在她心里种下了颗种子,回来后她反反复复的想了几天,又和朱玉如希聊了聊,觉得自己还是想读书的,便买了资料回来。
这么多年她从没有放弃过学习的习惯,之前她生活动荡囊中羞涩,没有那个条件。现在她自己开了工作室,工作时间还灵活,便觉得当年硕士毕业后的梦,是时候可以圆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