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袅的话就像是一记催命符,时刻提醒她,路已经铺好了,人情也已经送出去了,她不走也得走。
可牧念河心中半喜半忧,她还不知如何与季严凛开口。
“站这儿做什么,不嫌晒?”
正想着,他走过来,和安贝缇礼貌打过招呼后,视线便只专注的落在她身上。
方景尘夫妇和方袅先引着安贝缇进去,将空间留给他们俩。
“等你呢。”牧念河暂时压下心中的愁绪,将自己的手递过去,被他包裹在大手中。
时间还早,方景尘和安贝缇一见如故,可有的聊,牧念河也没打算上去太早,两人便在园子里闲逛。
马上四月份了,最近几天气气温持续上升,早早催生了几朵春花来。
“好美。”牧念河在前面小跑着,一只手拖着季严凛,语气都轻快起来,“你快些呀,你看那个花多漂亮。”
“别动,我给你拍张照。”
季严凛松开手,让她站在花下。
镜头里的女孩笑的明媚,季严凛忽然想起,两人重逢时候的场景。
那时候京北下了下一场雪,他回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赶回来给牧家二老上坟,恰巧碰到来上坟的她。
小姑娘瘦了不少,廓形的大衣都撑不起她的骨架子来。她脸色素净,举止得体,却是一副被生活折磨的没有棱角的模样。
半年前的她冷的难以靠近,他养了这半年,终于将她重新养回了当年的那个小姑娘。
带着这样的目光,再看现在镜头里的她便能发现,咬破春红,都不及她脸上明光灿灿的好颜色。
季严凛想,都说爱人如养花,他这个养花匠,好像很成功。
“拍好了吗?”牧念河在桃树下站了半响,发现他一动不动的看着摄像头,不由得嗔他,“你是不是在耍我,根本没有给我好好拍。”
像是所有女朋友不满意男朋友拍的照片一样,牧念河走过来,探着他手机一看,果然,她恼了。
“拍的好丑,你这都逆光了。”她推了他一把,却没半分力道,只说,“你重新拍。”
“哪里丑了,明明很美。”季严凛将她删掉的照片一张一张还原,认命的举起手机。
“你站直,扬起一点头,嗯,闭上眼睛,露扭过侧脸来...”
牧念河也不知道季严凛的这番指导拍出了什么大作,总而言之,他没给她看,说要自己珍藏。
“好小气。”牧念河笑着拍了他一下,刚好两人身边经过一位侍从,牧念河连忙叫住他。
“您好,可以帮我们拍一张合照吗?”
侍从放下托盘,帮他们在树下留了一张合影。
“第一张合照。”牧念河得意的冲他摇了摇手机。
季严凛笑着,没说话,不赞同也不反对。
快中午了,日头渐渐大了起来,牧念河拉着他上楼。
“我们快进去吧,我还要给你介绍安贝缇女士。她人很好,我很喜欢她,我相信你也一定会和她成为朋友。对了她还说希望我的先生长得不会太丑,天,我当时真想百度你的照片发给她。”
“念念。”季严凛一直跟在她身后,自打拍完照片他就没再说话。
牧念河顿住脚步,回头看他,“嗯?”
然而季严凛却扶着她的肩,将她转过身去。前胸后背相贴,他将她抱进怀中时重重的摁了一下。
牧念河意识到了什么,呼吸不由得一滞,刚想回头,“别动。”他拦住了她。
灼热却潮湿的气息翻滚在她耳边,他将心底那些疯长的嫉妒与阴暗的占有欲狠狠的压了下去,最终落在她耳边的只有两句话。
“不要为我忧愁纠结,想去就去吧。”
“我永远都是你的后盾,你的港湾。”
第56章
季严凛牵着人回到包厢, 乔老板已经在安贝缇面前露了好几手,茶楼里的特色京菜一股脑的送到外国友人面前,安贝缇的筷子使用的还不是很熟练, 乔老板给她拿了个叉子, 牧念河两人进去的时候, 安贝缇正叉着一块烤鸭往嘴里送。
“亲爱的, 你们终于来了,不敢想象你竟然是吃烤鸭长大的,这简直太美味了!”
牧念河微微扯了下嘴角, “您爱吃就好。”
她神色的低落几乎写在脸上,季严凛安抚的拍拍她后背,扶着她先坐下。
“安女士远道而来,只吃烤鸭太寒酸了。再尝尝您面前的老酥锅, 这也是京北人常吃的。”
季严凛说着一口正宗的伦敦腔,举止丛容,方袅是沪市人,也跟着安贝缇一起吃, 尝了一口后频频点头,“好吃。”
席间几人又将话饶回到牧念河出国留学上。
安贝缇拍手称赞:“我认为你这个决定很好,很少有中国女性在结婚后依旧选择出国读书, 大多数未婚女性在完成学业后选择了工作并且结婚生子, 小部分中国女性能够兼顾婚姻与事业,更多的人则将重心完全放在生活与家庭中。当然了, 我对家庭主妇没有任何偏见,只是我更鼓励女性始终保持读书与学习的欲望, 这是时代进步的标志。”
牧念河点点头,“的确不能停下学习的脚步, 就算是家庭主妇也需要学习如何处理家庭中的事宜,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我现在还不太做不来。”
她不仅做不来,她甚至愧疚的想到,她连自己的婚礼都没有十分上心。
也许,她不应该用自己的生活理念要求季严凛,说不定他很喜欢隆重的、由所有人一同见证的婚礼呢?
方袅笑着接过话:“你确实没有做家庭主妇的天分。家里有佣人不说,就算没有,姐夫也不会让你的纤纤玉指沾半点阳春水。”
有方袅这一打趣,包厢里的人都笑了,除了听不懂中文的安贝缇不停的看向左侧,方景尘一脸严肃欣慰的给她解释。
“哈哈,怪不得牧小姐会喜欢季先生,您不仅事业有成,英俊高大,还是耙耳朵。”
这次来交流的艺术家中有不少人来自川蜀,安贝缇跟着学了几句,将满室的人都逗笑了。
牧念河红了脸,季严凛也回头看她,轻扬了下眉,没有否认。
将安贝缇与方袅一家送回酒店天已经擦黑了,时间还宽裕,正好季严凛也没会要开,牧念河问他想不想去护城河边走走。
说实话,今天的这顿饭吃的她消化不良,压了一肚子的话无处可说,她不知道季严凛是怎么知道的,也猜不透他的想法,更重要的是,她过年的时候才承诺过他,以后她都会在。
可现在若是真答应了维托歌教授,她年底就要出国了....
“季严凛,我并没有想这么快就出国。”
春夜的风不算冷,吹在脸上少了冬日的冷硬,多了些暖和的味道。她的手被季严凛的手包在掌中,莫名的安定。
“嗯,我知道。”季严凛淡淡应声。
“你知道?”牧念河诧异,“你怎么知道?”
“知道你要出国,我一时间问了方桓和晴姨,谭教授那时刚好在电话旁,便告诉我说是她建议的。”季严凛极轻的笑了下,“方桓吓坏了,让我不要生气,说谭教授只是当老师当久了,爱说教。”
他还记得方桓在电话中的慌张,生怕季严凛觉得谭教授多事儿,拿他怎么样似的。
“除此之外,家里的复习资料都是新买的,考雅思需要时间,你的工作又忙,所以我推断,你不会很快出国。”
牧念河没想打季严凛会想的这么细致,有些哑然,停下脚步,看向他:“其实谭教授的话只是个引子,你还记得在南桦山庄,我第一次见你的下属那次吗?”
季严凛顿了顿,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牧念河重新迈开步子,顺着护城河边走,语气怅然:“那天是我第一次见你的朋友,也是第一次觉得走进了你的世界。”
“在南桦山庄那一夜,我发现你的世界很高深,也很宽广,你们聊机器人,聊世界新奇而前沿的科技动态,聊伦理和自由,情感与理性,那时候我反省我的世界,我发现里面很空。”
这是牧念河第一次在他面前聊自己的事情,季严凛静静听着,不想打断她。
“我抱着抚平遗憾的愿望,带着师傅交给我的技术,在这个社会中浮浮沉沉的赚钱。可是被生老病死消耗掉的情绪不会再回来,被送走的人也是。
在给祖父祖母做完墓碑后我迈进了这一行,可在工作两年后才发现,墓碑设计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按照客户的需求,设计出他们想要的东西就好了。有人要寄托哀思,有人要彰显气派,有人什么都不想要,直接把需求甩给我,甚至还有无止境的扯皮和推诿...我的心里从种满了花,慢慢变成了荒原,我的设计不再有任何价值。”
牧念河转过身,淡淡的笑了下,但那笑意却有几分苦,“有时候我会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除了那个信念支撑外,我好像没有任何动力去坚持,我回顾自己的毕业后的这两年,也会觉得恐惧,以后是不是要这样一直凑乎的走下去。”
“所以你想出国读书,接收一些新的东西,让你的世界再重新种满花?”
夜风吹起了牧念河的长发,有几缕头发飘荡在额间,遮住了她略带焦虑的眉眼。
季严凛用食指温柔拂开,露出她光滑饱满的额头。
牧念河因他温柔的动作红了眼,咬着唇点了点头,“我也希望我的世界能够变得宽广又有趣。”
“很棒。”他双手握着她的肩膀,很认真的说。
“成年人的心里总是一片荒原,偶尔买几束花放进去,全当是点缀。你要将里面重新种满花,已经是超乎常人的勇敢。”
“可我觉得很抱歉。作为你的妻子,我应该最先让你知道这件事,而不是让你从别人口中听到后错愕,也许你一开始会生气误会,但也一定会因为爱我而做出包容和体谅,我不想你这样,我会难受,会心疼,我不想让你有一点委屈。可是我好像真的不会做妻子,我总是处理不好这些事情。”
牧念河小时候问大人,爱是什么?
祖父告诉她,对爱的理解有很多种,有人认为爱只是一种美学感受、有人说爱是荷尔蒙作祟,还有人说爱是世界上最神圣的东西,是灵魂的彼岸。最后祖父告诉了她一种自己最喜欢的解释,是《圣经》上写的:
“爱是给予。”
后来,这句话又被引申为,爱是常觉亏欠。
她小时候不懂,但现在她对这句话却有很深的感受,她觉得自己亏欠了季严凛,是生活中没有照顾过他,是情感上让他受了委屈。
季严凛何尝不是如此,在看到陈庭宴发来的消息时,嫉妒和愤怒几乎吞没了他。
被抛弃过太多次的人很难建立安全感,哪怕牧念河身体力行的告诉他,她爱他,但他依然控制不住,独自在书房抽了一整夜的烟,夜滋长阴暗,他多想一辈子将她绑在自己身边...
可当太阳再次升起,晨曦普照大地,她睡醒后立刻打电话来找他时,他心里的那点不安全感忽然就消散了。
他只想让她开心。
季严凛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们之间不说这个。”
牧念河的眼泪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哽咽:“我爱你。”
季严凛笑着,将她紧紧搂住:“我也爱你,好爱。”
他们开着那辆库里南回了明庭湾,车还没在院子中停稳,牧念河已经被人抱到腿上,压着方向盘亲了下来。
“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的吻带着狠意,绞缠的她下颌酸麻。
她甜甜的笑了下,攀着他的脖子,用气音在他耳边,“老公好棒,继续...”
刚才牧念河哭过一场,整个人都感性的不得了,打定主意勾引他,这种时候再没有比性.事更能让恋人直抵彼此的深处与灵魂。
而她的勾引从不需要过多的花招,只要喊他一声“老公”,他就能缴械投降。
头皮轰的一下炸开,季严凛复又压下身子,将她的双手反折在腰后,舌头粗鲁而狠戾的顶了进来。
不知过了多久,衣扣被一重新系好,季严凛作势抱她出门,却被她反按在驾驶座上,眼神迷蒙,“就在这里好不好...”
季严凛忍得辛苦,经她一激愈发难受,只能用酒精湿巾擦了手,探了两下,几乎咬着牙亲着她,“这儿没套,回去做,嗯?”
“那就不带了,就这样,就这里。”
牧念河迫切的拉住他,有意让自己疯下去,她什么都不想管了,惯性的将难题都甩给季严凛,她现在就要,他必须想办法。
被宠着的人有这一点优势,她永远都能随心所欲,因为有人时时给她托底。
“你真是我祖宗....”季严凛咬着牙。
牧念河的提议着实让他心动,但她现在是个小疯子,她能将她的一切都给自己,可他却不能伤害她。
“我不管,我就要,你给我。”她耍无赖的黏在他身上,亲咬他的喉结。
季严凛泄了力,仰头靠在后背上闭了闭眼睛,很快,他直接推开车门,就这么抱着人去后座。
“我真是陪你疯了!”
打开车门,她被大手粗鲁的推了进去,背对着他,接下来的一切让她觉得熟悉又惊愕,季严凛当然不会伤害她,他只会用另一种方式满足她的要求。
水声嘈嘈,天上的圆月似乎都能倒影出她惊诧的眸子、微张的红唇与潮红的脸颊。
车窗起了一层白白的雾气,剧烈的声音慢慢平复下来。
季严凛欺身上来,拖着她的脖颈,深深的吻了进去。
这个吻多少带着点报复的意味,还有属于她身体中流淌出来的情/欲的味道。
“不愧是我的宝贝,哪里都是甜的。”
他嘴里浑不吝的说着,拉着她的手往下。
还好这是自己家的庭院,等两人从车上下来,她的右手已经酸的不能用了,黑色的针织长裙,靠近胸口的位置有些浑浊的痕迹,牧念河将大衣拢起来,怕一会儿被晴姨看见。
“看见又有什么的,书房都是她打扫。”季严凛还嫌她不够臊,非要贴着她耳朵再强调一遍,笑的痞气,“很多水。”
牧念河伸手拍他,嚷着说腰酸手酸,要他抱。
“好好好,抱你,公主。”他弓腰,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摸索着开门。
“只是公主?”牧念河扬起下巴,犹嫌不够。
“还是祖宗,心肝儿,宝贝...我的命,行吗?”
进了门,屋里黑漆漆的,晴姨已经睡了。
静谧的夜晚给人安定的感觉,这时候牧念河才感觉心里的洞被填满了。
她被他抱着踢掉鞋,悄声在他耳边,温柔又坚定的说:
“我好爱你。”
第57章
婚礼定在四月底, 季严凛计划着早点办完早点上课,最近她一边筹备婚礼的事情,一边去工作室, 还是学习实在是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