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不是穿了件玄墨色的吗?
说起这来,程见书立刻就来了兴致,装作无意看向照野,又抬头望天:“哼哼,都说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本少爷不过是想给某个小跟班留一点自尊罢了。”
他会说他是因为回去拿衣裳怕走正门被他爹看到没法解释,然后翻墙的时候摔下去把袍子勾破了吗?
绝对不会说啊!
所以他特意给那个叫照野的小跟班拿一件乌色袍子,看似无意而为之,实则用意非凡,还能顺便暗戳戳那小子两句,再叫他恩将仇报把他按倒,他胳膊肘现在还酸得厉害呢。
沈窈瞧他难以言喻的得意,无语着叹了口气:“你也太幼稚了,谁会在乎这种.”根本无关痛痒的事。
话还没说完,眼前就嗖的飞过去了一个身影,朝着程见书就扑了过去:“你说谁是小跟班!你说谁丑?竟然敢对少主不敬,今日我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沈窈:“.”原来还真的有人会这么幼稚。
照野是温绰的仆从不错,但也同时兼顾着随身侍卫,保护少主的安全是他的责任,所以照野的功夫可不是一般的好。
没一点武功的程见书哪能招架的住他上来的阵势,才躲了没两拳就没了力气开始败下阵来。
“我说你是小跟班,但我哪里对你少主不敬了?”完全都没有沾边啊。
听他问起,照野更是兴势冲冲:“我与老少主发过誓,要和少主应当同心同德,绝不背叛污蔑少主!”
程见书哪里明白他突然嗷嗷着表忠心干什么:“所以呢?”
“我和少主同心同德,所以你侮辱我就是侮辱少主,我照野绝对不允许别人侮辱少主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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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一出,不止程见书,同在场的其它二人也觉得身上忽然打了个冷颤。
沈窈突然意识到什么主子就会有什么仆从这句话的真谛时,也绕有深意的看向了温绰。
他这人就是一朵奇葩,难怪照野也是这样,这话,不会也是他教他说的吧。
而温绰本人却在注意到了沈窈的视线后缓缓别过了头去,浑身散发出“与我无关,别来占边。”的嫌弃气息。
看来不是他教的。
日光不知何时从云中露了出来,光芒灿烂,秋日阳光再柔和也架不住一直晒着,脸颊微微泛红,沈窈原本就站在这院外等他们沐浴等了一会儿了,现在腿都有些站麻了。
“温少主也饿了吧,走吧一起去前院用膳,用完膳再去驱蛊也不迟。”
沈窈其实有点等不及想现在就去,但她从一大清早就光顾着他们主仆二人去了,到现在都还没吃饭,肚子都饿的咕咕叫了起来。
温绰似乎想说什么,但犹豫了片刻终而默声跟了上去,离开院子时对着扭成一团的二人打了个响指。
清脆一声轻响,照野立刻得令停下跟了上前。
“这次算你运气好,别再来招惹我。”照野说着箭步离去,他能觉出程见书没有武功在身,所以这次,他也算是手下留情了。
他这一走,早就招架不住了的程见书也如获大释,毕竟再晚点,他就要倒在地上丢人了。
心里虽幸叹着,嘴上却毫不认输:“区区一个小跟班,说什么别再来招惹我的主角话,本少爷本来就不会武,你就算胜之也不武!”
照野一听又要炸毛,却挨了自家少主一记眼刀后也只能老老实实跟着继续走。
沈窈干脆直接当没听见程见书说话。
这小子脑子是真的缺根筋,她方才趁着那主仆二人昏迷的时候都特别嘱咐过他了,别惹他们别惹他们,可他呢?到底跟那个叫照野的仆从哪来的仇怨,她都说了他们善蛊.
蠢货!
一路绕树穿花,四人经过府中花园,入目是抄手游廊后,眼前便变得豁然开朗起来,白墙墨瓦,处处雕梁画栋,毫不掩饰着府邸的奢华。
沈老爷子是商人起家,也是个俗人,有钱自然就要把家里装饰的漂漂亮亮富丽堂皇的,所以连府中铺路的石子,都特意叫人用的玉石琉璃。
按照沈窈的总结就是:总之就是十分的“豪”。
沈府的昌盛离不开金陵这座大宋第二都城的滋养,她还想继续舒舒服服的过大小姐日子呢,自然是一定要阻止蛊虫肆虐。
到前院大堂时,沈老爷子已经喝了二两酒,醉醺醺着开始跟沈管家说起了胡话,他年纪大了也没点别的爱好,也就是这一口酒,跟给孙女找良配一样,怎么也放不下。
沈窈带头迈进了门槛,上来就见到了沈老爷子满脸通红着慈笑看她。
他眼神恍恍惚惚都重了影,生生把四人都看成了七八人:“窈窈来吃饭啦,怎……么这次带了这么多人来?”
沈窈想也没想就回答:“爷爷,他们都是哥哥的朋友,来小住两日就走。”然后示意身后几人随意就坐。
她想了半天,觉得与其把他们两个藏在府里跟金屋藏娇似的,不如直接带给她爷爷认识,反正他们很快就会走,干脆就说他们是沈同尘的朋友来借住的好了。
沈同尘是沈窈的亲哥哥,同父母一起住在都城朝京,只有每年年底和暑日才会回来住些时日,所以她用这个理由保准能混的过去。
沈老爷子一听,自然没有怀疑,连说了三声好还不忘夸赞道:“有这么多朋友……看来同尘这孩子,还挺有人缘儿。”
紧接着想起了什么来面色又变了变:“不像你这丫头,整日就跟隔壁程家那小子疯玩,能玩出什么来?那小子可是个傻子!”
程见书无故受牵连,哪里忍得住气:“沈爷爷,我也在呢!”
骂他傻子好歹背着他说啊,当面说多伤人心。
沈老爷子这才定睛瞧到了边上身着蓝袍的熟悉少年:“沈爷爷开玩笑呢,见书是个多好的孩子,可惜就是傻了点。”
程见书心口疼痛:“.”
这句话,跟刚才也完全没有区别吧。
“这位是.?”沈老爷子将目光又移向了红衣少年,这倒是个面生的,他在金陵城都没见过,看来真是从朝京来的。
“爷爷这位是温绰.温少主,旁边那个那位叫照野,是温少主的仆从。”沈窈站起来便介绍,这下温绰也不得不跟着起来打招呼喊着沈爷爷好。
坐下后却悄悄在桌底扯了扯沈窈的衣袖:“为何上来就带本少主见你爷爷?”
他们也还不熟吧。
“以后总有机会碰到的,还不如提早见一下。”
沈窈的意思其实是,沈老爷子总是爱在金陵城到处串门,拿不准这两天万一在街上碰到他们一起去花婆婆家,到时候解释起来多麻烦。
但温绰听完却直接沉默不语,甚至有些惆怅。
沈窈饿急了,拿起碗筷来就开始自己夹菜吃东西,丝毫没注意她身旁温绰的神色变化。
“少主可是有忧心事?”瞧自家少主迟迟不动筷,照野却注意到了他的苦闷,低声问道。
“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这女……说着,他抬眼望向正在埋头扒饭的沈窈,轻声道:“她好像特别想嫁给本少主。”
上来就带他见家里长辈,还说以后迟早会碰到这种话,那不是成婚前才做的事吗?她这么着急就……
没错,她一定是特别想嫁给他!
但女有情而郎无意,他又不喜欢她,就算见了家中长辈,也不可能娶她,这就是他愁的地方所在。
照野听完少主的话后才这恍然大悟。
按照中原话来说就是:你若盛开,蝴蝶自来?
二少主面若冠玉风流倜傥,在苗疆就不乏有无数的女子上赶着表白心意,来到这中原又怎么可能不招桃花。
原来这女子是因为看上了少主才绑架了他们的!亏他还以为真的跟程见书说的一样,是想来请他们帮忙驱蛊。
“那少主直接跟以往一样,拒绝她便是了?”少主平日里也不少拒绝人,怎么现在又犹豫起来了。
“本少主拒绝过了啊。”但这女人脸皮好像格外的厚,他说了好几次对她无意,她都跟没听见似的,反而搞得他像是在自作多情。
“那少主不如直接跟这沈爷爷说如何?”说少主对他孙女无意,从根本上断绝她的心思。
温绰摇头:“不妥,当着长辈的面拒绝,未免也太伤女孩子的心了。”
看在她之前道歉还算诚恳的份上,他也不想当面让她难堪。
拿起筷子来夹起一块藕片,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这才想到了主意。
“罢了,等她还给我们蛊虫袋,我们就找机会溜走便是,等她见不到本少主人了,心意自然也就会慢慢淡了。”
照野斟酌着也觉得他说的有理。
“不愧是少主,连婉拒女子的爱意都这样体贴,难怪有那么多女子喜欢少主。”
温绰闻言有些无可奈何,一时声调都忘了压低。
于是,正吃得起劲的沈窈便没来由的听到他说了一句。
“本少主又有什么办法,风华月貌又不是本少主的错。”
“咳咳.咳咳咳.”差点把沈窈呛了个半死。
这反派是不是拿错剧本了!?
怎么随时随地都在自恋啊?
第006章
她正咳嗽得喘不上气,就见自家爷爷又斟了一杯酒,仰头饮下。
他也听到了温绰的那句自语,眯眯眼仔细打量了一番,倒还真是个俊秀的少年郎,比御史家那位小周公子长得,还要出彩。
这样的好样貌,又是自家孙子同尘的交好,家底人品定然也差不到哪去。
捋着胡子,沈老爷子便意味深长的问起话来:“温少主年方几何?家中可还有兄弟姐妹?”
近水楼台先得月,反正窈窈还没跟人定亲,他不妨多帮她码下几个任其挑选,他沈长行的孙女儿,自然是要从各个方面都挑最好的。
别人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沈窈能不懂吗?
“爷爷!”她赶紧扬声制止。
怎么见了人就要问人家家世,多冒犯,再说了,这苗疆二少主温绰是她能驾驭的了的吗?她又不是没见过他那个蛊虫袋,虽然袋口扎得劲,但里面的东西却总是在拱来拱去的,不用打开她都觉得渗人。
要是嫁给了他,她难免就不会脑补以后满家都是蛇啊虫子到处乱跑的惊人场面,开玩笑呢!她不要命了啊!?
温绰被问得莫名其妙,但毕竟面对的是长辈,他还是毕恭毕敬的放下了筷子回道:“小辈今年十年又七,家中兄弟只有一兄长一人。”
沈老爷子听完喜笑颜开,家中只有兄弟二人,上头还有个兄长顶着,想来窈窈嫁过去也不用当家做什么主母的活,应当会清闲自在些,不错不错。
“那.”他刚想开口继续探问,就听“啪”一声,沈窈放下筷子唰得站了起来。
“爷爷我们吃饱了,哥哥嘱咐过我要好好招待他们,我这就带温少主出去逛逛!”她说完立刻就给身旁三人打眼色。
趁饭局即将变成大型相亲现场前,她还是带人先撤的好。
照野也会意跟着少主站了起来,亏他方才还给少主出主意想让他直接跟沈窈爷爷说明对她无意,没想到这沈老爷子更不是什么善茬,竟然上来就打听少主的底细,中原人都像他们这般单刀直入吗?
少主的贞洁危险!
四人中三人都站起来准备要走,方桌对角,就只剩下了程见书还在埋头苦吃。
程见书其实比沈窈还要饿,这两日沈窈在家关了两日紧闭,他在家里也没有好过到哪里去,程府的厨子家中夫人生产最近告假,他娘不知道从何处找来了一本《驭夫手则》,非要将他爹培养出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绝世夫君,现在日日在府里苦练他爹程字白下厨的本事。
程字白又是个十分宠爱他夫人的,夫人说东他绝不奔西,一连下厨几日,别人不知道如何,反正程见书是整整吃瘦了一大圈,眼窝都凹进去了,略显憔悴。
比石头硬的馒头,糊成了干饼的米饭,那哪是人吃的东西,关键是他娘不吃可以,他不吃就要挨揍,有这么欺负儿子的吗?简直天理都难容!
所以难得出来吃顿好的,程见书哪里舍得那么快就走:“这么快?可是我还没吃饱呢。”
沈窈听罢翻了个白眼,上前拎起他后颈就走:“蠢货!你是饿死鬼投胎的吗?”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不会看气氛的吗?什么时候了,还在吃!
程见书也只好作罢,恋恋不舍放下了碗筷跟了上去。
也不是他不会看眼色,而是他方才被沈爷爷挤兑完之后,饥饿之余内心也十分受伤,于是干脆化悲痛为动力,两耳不闻窗外事,光去吃东西了,根本就没注意到他们说过什么。
他只是想吃顿饱饭而已,这又哪里蠢了?
行到门口,沈窈回瞧着自家爷爷并没有跟上来,这才幽幽叹了口气,跟温绰解释道:“我家爷爷就是这样并无恶意的,实在让温少主见笑了,还望少主海涵。”
她突出此言解释,温绰还有些意外:“无事,本少主并没有放在心上。”所以,她的意思是,不是她示意让她爷爷问的?
他还以为是他们爷女俩串通一气,早就商量好的。
“温少主不介意就好,那事不宜迟,就请少主跟随我去城南花婆婆家一趟吧。”
明日要再见小周公子的事她还在犯愁呢,早解决完事端,她也好早日请走这奇葩的主仆俩。
温绰迎合着点了点头,没有多言便同照野坐上了沈窈准备好的马车。
两辆马车前后而行,在前面带路的,自然坐着程见书与沈窈。
“你做什么舔着张脸,程府难道不给你饭吃不成?”从方才出了门程见书就一声不吭的,她再不想去注意,现在在同一车里,也没法忽视不见了。
他丢不丢人啊,说出去程府少爷因为没吃饱饭闷闷不乐,作为朋友她都面上蒙羞!
程见书幽怨着抬眼,这才将他这几日在家里的悲惨遭遇跟她娓娓道来。
“你也太惨了,程伯伯不会.其实不是你亲爹吧?”沈窈听完也连连摇头,太可怜了,她都不知道他竟然过得如此凄凉。
“那银子呢?你不会偷偷跑出去自己买些回来吗?”
“我爹你还不知道吗?”从他下厨开始,便没再给过他一分零用钱了。
他倒也不是没有积蓄,只是那钱用来买吃的着实可惜,还得留着买话本呢。当然这后话,程见书并没有说出口。
沈窈咂舌,好歹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她也不能坐视不管:“那一会儿路过集市,我请你吃些别的便是。”
富甲公子能惨成他这般饭都吃不上的,天下也只有程见书一人了。
程见书感动得当即掬一把辛酸泪,呜咽道:“呜呜!还是沈窈你最够兄弟.”
“当然了,你才发现啊?”不当他好兄弟,期末算术题谁给她抄啊?
“那我要吃津香楼的酱肘子。”他也不客气的点起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