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对上那双看起来根本不像中蛊反倒是像失了智的澄澈眸子,龙景一时骇然。
心道:完了。
下错蛊了。
但留给他反复斟酌对策的时间不多,龙景也只能当即趁他刚醒还没问那么多问题时,先一股脑同他说了一大堆,比如一会儿来的姑娘名唤沈窈,是他的心上人,他们之间情投意合,蜜里调油巴拉巴拉.
洗完脑他就把烂摊子随手甩给了沈窈,毕竟他还急着回去赶制解药。
若说一开始错在龙景误导他,但后面发生的事却也无法完全怪在龙景身上了,毕竟是没有记忆的他自己内心谋生出的种种.
那她到底还喜不喜欢他啊?
温绰开始纠结这个问题,如果他现在以正常的方式说带她回苗疆,她定然是不会乐意的,但要是装可怜.好像还有几分可能。
她说过要对他负责的。
不过当时没有物证也没有人证,她不认账怎么办?
想起这些问题来,温绰觉得更心烦了,他原本就不是那样直接的人,要他还像昨晚一样直接,还不如让他别恢复记忆算了!
他就不明白了,明明是她先喜欢他的,怎么能忍到现在也不告白呀!
温绰就这样站在窗边,面上的神情却一会儿一个变,沈窈不轻易看过去一眼瞧到了,还以为他是在为她动作太慢不满。
不满就自己来啊?
沈窈根本就不会做饭,眼下对着翻找出来的一堆番薯土豆发愁,烤也得生火,煮也得生火,可她每次生的火都很快就灭了,正心烦着呢。
丢一个土豆到他怀中:“愣着干什么,出来生火。”
她在想他昨晚既然会熬药,那生火煮饭定然不是什么问题。
要是以往,她定然会恭敬些请他出来生火的,但当下却不一样,她一想起他昨晚撒着娇要求跟她一起睡的狐狸嘴脸,心里就生出奇怪的感觉。
倒也不是生气,她差点就忘了他之前是什么样了,她是恨自己怎么没拒绝!
温绰也是被使唤的一愣。
往日里哪敢有人对他这样说话。
“你.”他刚开口要说什么,手里却又被塞几根柴火。
沈窈被烟呛得直咳嗽:“快去看看,屋子要着了!”
于是温绰的话又被堵了回去。
合着一大清早,她就没让他说一句完整的话,更没空闲解释。
过了好一会儿,二人才围坐在院中炉前,吃起热乎的烤土豆。
温绰不算饿,对烤土豆也不感兴趣,但不吃他又装不住,只能拿起一土豆也慢慢啃起来。
沈窈看他不爱吃但也不说的模样,一时竟生出了几分怜悯―――关于矜贵小少主为救她受伤失忆,醒来只能陪她干啃土豆这件事。
这样听上去还真是有点惨兮兮。
于是善心大发:“你爱不爱吃鱼?”
她记得昨日见到旁边有条溪,才下了一日雪,冰应当结得也不厚。
“啊?”
“鱼!吃的!”沈窈还以为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心道怎么失忆人都变成傻子了,放下土豆给他比划。
“.还好。”
还有,不要比划了!他怎么可能忘记鱼是什么东西!
沈窈瞧了眼他还绑着纱布的肩膀,闻言下定了决心:“嗯,那我一会儿去捉条给你补补。”
“?”
温绰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说补补是什么意思,补什么?不会是觉得他笨想要给他补脑子吧?
他在她心里,已经这般蠢笨如猪了?
想到这温绰是真觉生气了,一时都忘记自己要继续装下去的计划,“不好吃!本少主一点都不爱吃!”说罢,扔下土豆起身走了。
进屋后还咣当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那一刻的神情惟妙惟肖仿若从前,沈窈都觉得他好像恢复了,但又不敢确定。
她都说了一会儿给他抓条鱼补补了啊,土豆不好吃就不好吃,耍什么脾气!?
怎么会有人失忆了还这么难伺候啊?
心想着,沈窈也有些气,只觉得嘴里的土豆也索然无味,味同嚼蜡,索性“咕噜”将剩下半个土豆也扔进了火堆里,拍拍手上的灰站起身。
算了,看在他不远千里救了自己的份上。
叹了口气,沈窈又决定出门去溪边捉鱼。
只不过她完全没注意出院子时屋子的门也在同时“吱呀”一声,被人开了条缝。
第058章
盯了半晌, 温绰还是不争气偷偷跟上了去。
哪怕他内心腹诽半天:她竟然什么也不说就走了!也不来解释一下她对他的误解这回事就走了!
赶到时就见沈窈真的捉到了鱼上来,在岸边扑通跳着,看上去还不小。
沈窈不会做饭, 但抓鱼逮鸡的功夫却不在话下,金陵后山树木丛生, 生养了不少野鸭山鸡, 他们更是溪流边的常客, 抓这些自然是小事。
只是冬日里抓还是有些冻手,毕竟身边没什么趁手的工具, 抓了两条她就准备拎回去熬汤。
温绰藏在墙边见她往回走, 怕她发现, 也赶紧快她一步赶回了屋子里。
不过这一趟回来, 温小少主就没那么生气了。
嗯.看在她那么努力为他抓鱼的份上。
于是温绰决定了,不为这种小事跟她生气, 他本来就是男子,就该大度些, 一会儿她送来鱼, 无论做成什么样,他都多吃些!
.
可待那锅熬的呈古怪褐色而粘稠冒泡的鱼汤真的端在他眼前,温绰却又心下有些有些后悔了。
他想问直接跟她说他不生气了,这汤能不能不喝了?
但没有用,后者无比勤快的给他盛了一碗搁在眼前,转身又要去察看他后背的伤口。
温绰一想自己那伤口现在定然丑陋可怖,有损自己风流倜傥的形象, 于是转到一边去, 不想给她看。
“我就看看愈合的怎么样了呀?”沈窈搞不懂他闹什么别扭。
温绰:“好了,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沈窈稀奇:“才伤的怎么可能一两日就好?你让我看看, 我这还有疮药.”
结果他反而越发别扭,但也不说为什么,就嚷嚷着:“不行,不行看!”
沈窈只好作罢。
然后又见他盯着面前的鱼汤愣神:“你都往里面放了什么?”都盛到碗里了,还在冒泡呢。
沈窈也说不出来都加了什么,伙房对面就是龙景放药材的柜子,她也不敢乱放,就放了些当归红枣什么她知道的东西,但谁知道出来的颜色竟然是这样。
遂道:“你受伤了嘛,就是加了些补气血的东西,你尝尝,不好喝就算了.我也是第一次做这个。”
还好她就煮了一条,还有条可以留着烤,虽然她也没烤过。
温绰一听则微微愣了一下,原来她说的补补是指的他的伤口啊.
心中泛起莫名的愧疚,他还当她在讥讽他失忆,没想到人根本就没有在意这个,受了他莫名其妙的气还去给他抓鱼。
想到这他也不管碗里的东西是否还冒泡了,端起来就猛喝一大口。
没想到口感竟然是辣的.
还是辛辣。
入口有些烧喉,划过直到胃里都有些火烧火燎,要真仔细说这鱼汤的滋味,优点那必然是一点腥气都没有,但美中不足的一小点缺点是:也没了鱼味。
但不得不说,喝下去浑身都暖和起来了,兴许是她加的补气血的药物太多,这才没几口下去,温绰就觉得胃中的热意直冲天灵盖,脸也开始有些烧起来。
他猜是她往里加的去腥酒有些多了。
“怎么样,好喝吗?”她瞧他神情也瞧不出来什么,只能巴巴着问。
温绰木讷着违心点点头:“还行。”
他是真说不出好喝二字,就这二字都已经是极力挤出来的了,毕竟是她特意去为他抓来又费力熬的。
沈窈没想到温绰这么难伺候的人都会有认可她手艺的时候,不禁好奇这鱼汤到底是什么味道。
“真的?那我尝尝!”
谁知他却端起汤锅来不撒手:“不行,这是你给本少主熬的,你不能喝!”
让她喝了她不就知道有多难喝了吗?
别的姑娘面子薄不薄他不管,他只是沈窈要是知道了应该会不高兴,再说都接受别人的好意了哪有再砸人场子的。
所以他不能给她喝。
沈窈:“我就尝一口啊,我不多喝的。”
见他端起锅来那刻,沈窈都惊了。
干什么呀,她又不跟他抢!
温绰又躲:“那也不行!”简直像个怕被人抢夺了玩具的孩子。
“就一口!”
“一口也不行!”
沈窈只能又放弃,心道这人今日到底是怎么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
小家子气。
他这副模样,反而引得沈窈也孩子气不少,抱起胳膊同他炫耀:“不给就不给呗,我外面还有一条,我做成烤鱼,也不给你尝!”
温绰听闻担心的却是别的:“你还会烤鱼?”
“不会,但是本小姐无师自通,鱼汤都尚可,烤鱼自然也不会味道差到哪里去。”
温绰:“.”你也真敢说啊。
思考了一下,他觉得不应该给她这次自由发挥的机会:“算了,本少主烤给你尝尝吧。”
“你!?”
沈窈仿佛像是听了什么天方夜谭。
结果温绰没理她,并出门在她满是震惊的目光中,熟练地洗鱼,杀鱼,去内脏,然后将鱼按在石头上拿刀刮鳞,一下一下,完全不像个生手。
这里没什么别的,调料倒是不缺,处理好后他便拿去腌制,结果拿起烧酒瓶时才发现里面竟然一丁点也不剩了。
里面的酒.还能去了哪里,自然是叫她给熬鱼汤了。
不过好在这酒应当放在这里也风干很久了。
处理好的鱼又被他串了起来,放在火炉上烘烤,不一会儿两面就呈出了金黄的色泽,就这诱人勾涎的香气,不知道的闻起来还以为是什么凤髓龙肝呢。
烤完递给她时,温绰站起身忽然觉得眼前有些昏晕,头有些沉重,后知后觉应当是那鱼汤里烧酒放多了,酒的后劲来了。
“你先吃,我去睡会儿。”说完他就脚步有些轻浮着摇摇晃晃回屋了。
沈窈点点头没注意,只以为他是真想去休息,吹吹烤鱼的热气,慢条斯理咬了一小口嚼起来。
腌制的味道恰到好处,哪怕没有用酒,也尝不出一丝腥气,鱼肉也烤得外脆里嫩,确实好香。
没想到他竟然还会烤鱼,而且味道独特就连比沈府从朝京请来的厨子做的都不相上下。
沈窈吃完想去夸赞一番,进了屋子却发现他是真的睡着了,面色还有些微红,呼吸匀称,睡得很香。
于是想了想她又退身出来。
也好,趁这个功夫她也有件事情要做。
在锅台来来回回忙活了一下午,沈窈才东拼西凑着差不多找齐了所需要的材料。
瞧着天色也逐渐深色如墨,她开始纳闷怎么房中那人还没醒。
都睡一下午了,难不成是昏过去了?
她没掌灯,进了屋子也是黑漆漆一片,却又懒得再回去拿,就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向塌边。
沈窈是从光中走到黑夜里的,也是适应了一会儿才能将将看清屋里的东西,如今好不容易摸着床榻了,但却又没摸到人。
“温少主?”她轻声喊着。
可那人好像还没醒,也没应声。
空气中仍有除她外的呼吸声,于是沈窈只好又往床榻里摸了一把,这下倒是摸到了,但只是发丝。
“温绰?”
却还是没有应答。
沈窈心想怎么会睡这样沉,只能顺着发丝摸上去,直到摸着他衣袍才大致确定了温绰现在所躺的位置。
原来是躺在南侧睡的,她从门里进来下意识就去了北侧,自然是摸了空。
她准备再去探探他的头,看看他是不是还风寒着未痊愈。
但只知道躺在哪里,她却也不能在他身上再乱摸下去找头在哪,只能倾下身子用听的方式辨别他的喘息声在何处。
温绰刚醒来时,就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凑了过来,但屋子里太黑他又瞧不清,只能下意识支起身子准备坐起来。
结果刚一起身,唇角就措不及防擦过了一道温软而微凉的触感,后劲就如蝴蝶轻点,麻酥酥的,有些痒。
寝房内顿时静谧无声,连两人的呼吸声都适时消失了一会儿。
从未有人靠他如此近过,更别说是.像现在这样。
温绰面上还没反应过来出声,心里却早已经炸开锅了。
她这是要做什么,他刚刚要是没坐起身来又会怎么样啊?温绰不敢往下想,只觉得心脏怦怦跳得飞快。
这才反应过来,拉被子坐起身,嚷嚷着质问:“你敢偷亲本少主!”
这下可真绝对一定要让她负责!
沈窈也傻站着才回过神,抿了抿唇解释道:“我不是,我没有……”
这也不能怪她。
她根本就看不到好吧,怎么偷亲他呀?
屋子里这样黑,要不是他也不答应话还忽然坐起来,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温绰道:“那你说你偷偷摸摸来本少主床边做什么?”
沈窈坦然道:“这么晚了你还没醒,我就是来来看看你是不是风寒还没好,是不是又烧起来了。”
温绰才不信:“那你为什么不拿灯盏?反而鬼鬼祟祟偷偷摸摸跑进来,对着本少主就是一顿乱摸不说,还偷亲,要是本少主还没醒来说不……不定……”
后面的话沈窈怎么可能听他说完,一时情急之下连忙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唔唔!唔唔……”
这可愁坏沈窈了,她都解释过,她确实忘记拿灯盏了但又没办法解释她当时就是一时起意来看看,懒得回去拿这件事。
而且,她觉得就算是她再解释,他也不会信,但刚刚她的动作,也的确会容易被误解。
同时这也让她发现一个事――温绰看起来骄矜蛮横,实际上无比纯情。
哪家的公子被人亲了是他这种反应啊?还炸毛了,她还没炸毛呢,比个姑娘还在乎。
不得不说,她突然就觉得他好像有些……可爱。
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涌上心头。
夜晚总是会让人萌生出些白日里不会出现的想法,沈窈想,要不然就将错就错,干脆坐实了这个罪行。
反正在这月黑风高夜,四下无人时,除了他们两个,也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看到。
于是她便把捂在他唇上的手松开了。
措不及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