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想要转移话题？怎么可能让你如愿。
“可以啊，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林一笑玩弄着手指甲，她手指纤细白皙，几近透明，好看地很，指甲宛如白玉水晶，在阳光下透着光，闪花了青年的眼睛。
凌开山恍然想到刚才觉得她像赵敏的事情，这是年少时看过的不多的电视剧，里面的赵敏对张无忌也有一样的要求吧。
他那会儿总觉得张无忌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他不喜这样的性格，从来温润有力，瞧着不动声色，实则稳如泰山，决定的东西坚决而不迁，但正因为太过沉重，所以很多东西难以用言语去表达，也难免思前想后考虑多些，哪成想呈现出的局面竟然给人如同当年张无忌给他的感觉一致。
“嗯。”他点点头。
如果她不弃？如果她不弃。
可就算她不弃，他也不忍。
从来不知自卑为何物的青年，这一刻瞻前顾后难以启齿。
年少时，他家境贫寒，穿着衣物多是亲戚朋友赠送的，嫌大或者嫌小皆有，就是很少合身，即便如此他昂首于高台作为学生代表发言时亦从不曾有过局促半分，不是扬眉吐气的自得，而是真的朝阳而生了无波澜。身居陋室而心存高远，仿佛一切年少的捉襟见肘在他这里都是生活附赠的坦然，连褴褛都被渡上了落拓的标签。属于年少的敏感纤弱，任何人都不陌生，可他从未有过。
第170章 恋爱中的笨蛋们
他不是有意为之，他是天生便如此。
坦坦荡荡，其身正而行，不知自卑也从不自满，对手中身边的一切坦然待之，夸好助差，不以物喜之悲喜而易辙，像孤舟独行，风浪高阳不过中途风景。高一时曾以全省唯二的名额作为青少年代表进入国家党校学习，如此高的荣誉亦是直到最后学校通知，母亲方才知晓，在此之前他不曾对任何人透露过半句。不是需要保密，也不是想给什么意外惊喜，纯粹是因为觉得没什么可刻意说道的。
他便是如此，同道便共行，岔路便相忘，江湖途远，他只专注脚下的路。
可是，这一切的不动如山在遇到林一笑那一瞬间顷刻瓦解。
他会自卑，他会担心，他会考虑太多。
她的母亲病重，离不开她，而他在金陵并没有房子，如何给予这个姑娘该有的承诺。如何保她风雨不侵，安然余生？
不是没想过永远留在这里，为了她，为了茂山村的人。
可是，他从来理智而抱负远大，安于寂寞却也泰然繁花。他知放达归田是泱泱中华先人无数的选择，可有高堂能施展抱负，远大更多惠及，又如何会做出保眼前一方天地的抉择呢？一个是二十八年岁月里唯一的默然花开，一个是二十八年风雨浇灌的信念坚守。无论何处，都是艰难，非一朝一夕能够抉择的。
再说了，林一笑对他，又是否是真的……亦或只是少女无聊的玩笑？
他不敢问，他不知道，他陷入了无与伦比的迷茫。
“我……”刚才的那声“嗯”沉重无比，他总觉得该说些什么。
林一笑见势不妙，赶紧制止：“你答应了，就不许反悔。”
王西瓜扑棱着一只大蝴蝶，见林一笑从他身边飞也似的跑了过来，“嘿”了一声，跟了上去，想想又瞧了凌开山一眼，他可不敢瞪凌开山，完全是想看看发生了啥，却见凌开山表情十分难过。不由退了两步，什么情况？莫不是渣的那个是林一笑，伤了人家的少男心？
“抓到了抓到了。”张丝瓜开心地捏着蝴蝶翅膀，王西瓜很快被吸引去了注意力，两人围着蝴蝶讨论起来，看看待会儿那视频咋拍。
进去时两人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林一笑专业十足地研究起来：“你是打算把小姑娘照片发布，一并找找妈妈？”
凌开山点点头：“父亲要看望孩子其实应该更容易。”
话外之意，孩子毕竟是跟了他的，更别说他父母还在村里呢，就算没有女儿也万没有几年不去探望的道理。除非——
“除非他死了？”王西瓜跟鬼魂一样冒出来，被一起冒出来的张丝瓜一巴掌拍了上去。
“说啥呢，别瞎讲。”张丝瓜嫌弃，“多不吉利啊。”
林一笑冷笑，要是死了倒好了，怕就怕男人根本就是狼心狗肺，年迈的双亲跟女儿都不想要了。若真是如此，她倒是能理解女人跟他离婚后为什么狠心不回来看女儿了。这样的男人，怕是以后都不想跟他有牵扯吧。
身边围着的几个都是男人，林一笑也不想表现什么这种想法，怕三位男士乱想，觉得她影射他们，当然不是如此，人有好坏，跟男人女人无关。说实话，故事里的小艾，父母她都不认同，只是父亲的问题貌似更大而已。
看了看凌开山，不由恍惚，这个男人应该不是这样的。
看着……就像个女儿奴的样子。
林一笑一愣，脸颊染上微红，八字还没一撇呢，她想什么呢。
“这个不需要发布我们的公众号，我专门让我做志愿的朋友找一下吧。”林一笑看了看照片，“他是专业做这行的，比我们大海捞针要更有目的性。”
这个朋友是目睹了身边小女孩被人拐卖，进而毁了一个家庭，所以立志要尽自己微薄的力量，帮助丢失的小孩子找到回家的路，后来也会帮忙捞人，比如地铁上看到什么好看的小哥哥小姐姐他也照帮不误，因而被人笑称为“捞人红娘”。
这位“捞人红娘”很是靠谱，收到林一笑提供的信息就帮忙发布了。
响应者倒是积极且踊跃，只是吧，提供的信息有些多了，一时间有些迷了眼，也不知道哪个说的是真的。
“瞧着这个，有点像。”王西瓜咂咂嘴，指着一个卖煎饼的男人，“就是胖了点儿。”
“有可能是过得好发福了呢？”张丝瓜补充。
王西瓜又指着另一张照片：“这个吧，也有点儿像。”
这是个夹着公文包的男人，瞧着身型倒是跟三年前的男人有些像，但是吧，气质也有些出入。
“兴许是学历深造，进入了大公司呢？”张丝瓜又点评。
“哎呀，你这还哪个都行了，要不都去找找啊。”王西瓜一巴掌拍上张丝瓜的脑袋，嫌弃道。
根据好心人提供的地址，这几个人虽然都在姑苏，但根本不在一个地方，有的在西边儿，有的在东边儿，有的在南边儿，有的在北边儿……“还有个在中间。”张丝瓜补充。
“劳您多费口舌哦。”王西瓜搅毛，“就不能帮忙排除下。”
“我都去看看。”凌开山看了看墙上的挂历，离最后召开颁奖仪式的时间还有一周多，分上两天时间去姑苏跑跑也来得及。
“那你行程会不会太赶了？”林一笑担忧。
虽然想阻止他，但小姑娘急需父母回来身边，林一笑还是住嘴，他有他的事业和方向，她不认同可以多元策举，而不是一味地否定他。再说了，目前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没事，我快些。”凌开山搜集好几个人的地址便准备出发。
“我跟你一起去。”林一笑贸然出口，王西瓜跟张丝瓜都愣了，林一笑从来不离开母亲身边，每天两点一线有规律地很，现在居然要跟凌开山一起去？
她这是脑子坏了……不不不，不可能，林一笑脑子怎么会坏，想想都是罪过。
嗯，一定是恋爱使人变笨。
王西瓜跟张丝瓜对视一眼，默契地点点头。
等等，张丝瓜点什么头？王西瓜睁眼，莫不是也参透了。
好啊小子，看不出来啊，大智若愚啊。
第171章 “碧萝”之名的倒掉
“不行。”凌开山认真看着林一笑，语气无比温柔，“一笑，你安心待着，我很快回来。”
又补充一句：“你一个女孩子，出去危险。”
不是照顾好妈妈，而是，你一个女孩子，出去危险。
林一笑愣了愣，她从小独立，还没人跟她说过，别干这事，让我来，这事危险，你不能去。
更何况，她这么大的人，去姑苏那种市区，能有什么危险的？按照这种逻辑，她大学去了金陵岂不是跟闯了一回魔窟似的。
又感动又无语又想笑，等反应过来凌开山已经走远了，林一笑镇定心神，发现眼前两个男人一脸坏笑地看着她。脸颊微微发烫，恶狠狠瞪了两人一眼，转身埋头在电脑前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真是的，一笑瞪他们干什么，他们就看两眼嘛，两只瓜瓜表示十分冤枉。
林一笑也不知道干什么，王西瓜他们不便打扰，腹诽一会儿后就开始干着自己的事情了。现在线下受限，实体一片萧条，倒是网上异常火热，颇有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态势，两人现实生活中都是不受女人喜欢的那种存在，网上凭借着利索的嘴皮子跟逗比的性格，还是很得女人心的，混的如鱼得水，很快忘了凌开山跟林一笑。
两天后，两人伸手摸索着一边的泡面，发现已经吃完了，总算从忙碌中抬起头来，周围空荡荡的，风从窗户漏进来，吹动帘幕起伏。
嘿，一笑呢？
两人面面相觑，这大活人咋消失了，啥时候消失的？
高铁上的林一笑鼻子有些痒痒，好笑地想，那俩是终于发现她不见了吗？八成是在碎叨她，也不看看自己专心成什么样子，连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
真是……
抬头看向窗外，山峦起伏很快消失在了身后，入目一片蓝天白云和田野遍目，姑苏地势较为平坦，经济也比湘江市好上许多，宛如古时候的大家闺秀对上乡野碧玉，不能说哪个好哪个不好，到底是不同的。
也不知道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两天了都没个声音，不知道找她求助的。
虽然他技术能力很强，但是论网络这块，还是得她啊，不会是要面子不想跟女孩子开口吧，林一笑好笑。转念想到什么，眉眼间浮上一丝丝玩味，凌开山，这次你欠我这么多，看你怎么还我。
对面，两个女孩子盯着林一笑看了许久，外兼窃窃私语，林一笑察觉后朝她们嫣然一笑，女孩子激动地互相扯了半天袖子，总算鼓起勇气上前：“天哪，你是兮宜笑吧，我就知道兮宜笑不是那个王西瓜，真的是个美女姐姐啊。”
虽然戴着口罩，但林一笑气质出众，外加那双颇具特色的桃花眼，辨识度无论如何都盖不住。瞧着两个女孩子没什么威胁，林一笑心情颇不错，点点头。
“啊，你你你，你帮我们签个名吧。”女孩子激动地块跳起来了，周围乘客被吸引了注意，纷纷看了过来。
林一笑伸手抵在口罩上，朝她们“嘘”声，两个女孩子拼命忍住，眼睛亮晶晶地，掏出笔，找了半天没找到纸，干脆背对着林一笑，小声道：“你在我衣服上签名吧。”
这？
“我回去就不洗了。”
好吧~
林一笑顺着女孩子的意思，“唰唰”地签上大名，另一个女孩子也效仿，两人互相帮对方看签名，激动地一路都没消停。
湘江市，王西瓜正抱着碗吸溜面条呢，听到后台一会儿一个“滴”一会儿一个“答”，不耐烦地躬着腰想走远点，吵死了，没个消停的，还让不让人吃个饭了。还没走两步就听张丝瓜尖叫出声，王西瓜吓得脚下一个踉跄，扭头不顾面条还在嘴上就想骂娘：“你大呼小叫干啥呢？”
“你你你……她她她……这这这……”得，已经精神失常了。
王西瓜觉得自己可真有耐心的，这个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发小也不能放着不管啊，有病就得治，赶紧带他去找医生才好，放下碗筷准备去查看他到底咋了，视线不经意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嘴巴一张，下巴猛地脱臼，跟动漫里人物形象似的，“哐”地就掉了下来，眼珠子也是一弹三尺远，凸的都快蹦出来了。
“啥，这啥？”什么鬼啊！林一笑居然露面了。
要知道林一笑可是打死都不肯露面的啊，他们也是来了之后才察觉，她明明可以自己搞定账号的经营的，没有必要把钱给他们赚走一部分，她那会儿还没有钱到这个程度。之所以让他们折腾完全是觉得账号到了必须抛头露面的地步，比如宣传广告或者带货之类的，不路面不现实，这才找了他们的。
其实如果林一笑自己肯露面，账号的流量效果肯定比他俩来好上许多，毕竟搞笑的胖子瘦子很多，但是漂亮聪明仙气到林一笑这个级别的不多啊。
一开始大家都觉得账号是个女孩子，因为不路面甚至还给账号主人起了“林碧萝”的外号，便是如此，林一笑都不肯露面的。
王西瓜暗戳戳地问过林一笑：“这你都能忍？说你丑噯。”
林一笑冷幽幽瞥了他一眼：“那又如何。”
得，当他没说，人根本不在乎。
可就是这样连美貌都不在乎的林一笑，居然趁着他们睡觉的时候发布了一个视频，视频承认了自己是“兮宜笑”，还希望大家帮忙找一下小艾的母亲。
为啥子是母亲？咋不提父亲的，他们明明在找爸爸嘛。
等等，现在不是好奇这个的时候，现在也不是质疑林一笑是否脑子抽筋的时候，现在是处理烂摊子的时候啊。
王西瓜哭丧着脸看着后台，嗯，已经有人骂他了，骂他玩弄大家感情。
大家啊，玩弄你们感情的不是林一笑吗？不能因为她好看，你们就来伤害我啊。
呜呜呜……
这事儿消息流传地异常之快，不少嗅觉灵敏的自媒体人已经开始写稿子了，比如其中最火的一篇就是——《论“碧萝”之名的倒掉》，嗯，名字还挺高雅，等等，发布账号居然是——“千千有话”？
许千千，难道不该是《震惊，知名网红竟……》这样的标题吗？
王西瓜也表示无比震惊。
第172章 这天下的父母
姑苏一家咖啡店门口，凌开山目送着西装笔挺的男人走远，面上彬彬有礼，眼神中却如何都掩饰不住焦虑。
不对，都不对。
没有一个是他要找的人。
根据群众发过来的人，他一一走访过了，都不对。他不是什么执法人员，冒昧找到人家人家肯定防备有加，也没有什么义务一定要配合。所以，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别人相信这不是一个新型骗局。可如此卖力的投入，最后的结局并不如预想，并没有人承认小艾是自己的女儿，也都拿出了可以当做证明的证据。
他不知道这些人里是真的没有，还是小艾父亲并不想认他。
他不愿意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人性。
天色浓重，乌云层层叠叠，下一刻便要下起雨来的既视感，江南早春天，阴晴都看心情。春寒依倒，午间暮后的温差很大，凌开山来的时候穿的并不多，不过一件单薄外套耳，茕茕背影映着天色，自得几分文士落寞之意味。
“噯，失败啦。”一把伞撑上了头顶。
凌开山回头，女孩子一张明媚的脸推开层层暮云天，日头乍盛般出现在凌开山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