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他惊讶出声，“你怎么来了？”
赶紧上下打量了一番林一笑，适才周身的迷茫顷刻间散去，眼中是焦虑和迫切。
林一笑当然没什么事情，开玩笑，大好社会能有什么事情，安全地很，他还真是把她当几岁小孩了。
“没有收获啊。”林一笑戏谑道。
凌开山摇摇头，有风吹来，想到温差较大，赶紧推开咖啡店的门，示意林一笑进去坐坐。脑子里想的是另一件事，现在天色已经晚了，林一笑住哪儿呢？
咖啡馆很暖和，落地窗外是春的生机努力战胜寒冷。
林一笑脱了外套，凌开山这才松了口气，看她包裹的毛绒绒的，应该不会冻着。想嘱托她下次被冒昧出远门，又想到自己并无立场角度开口，咽了下去一肚子的话。
“是不是不顺利？”林一笑掏出手机，在找什么东西。
是啊，不顺利，两天见了六个人，一无所获。
林一笑打开一张照片，摊开在凌开山面前：“这人有印象吗？”
一张圆乎乎的脸，正在一口大锅前炒菜，身高和样貌肖似小艾父亲，身材跟气质却不大同，多了分圆滑和成熟，抵消了那份刻薄和捉襟见肘。
“有的。”这人就是他今天见的第一个人，也是这八个人里态度最差的一个。男人经营着一家小吃店，他矢口否认了跟照片上人的关系，也一口咬定不认识什么小艾之类的，凌开山本来想细细探究一番，结果从小吃店里出来个小男孩，有四五岁了，拉着男人叫“爸爸”，他这才打消了疑虑。
四五年前，小艾父母还没离婚呢，不可能是他。
“就是他。”林一笑笃定。
凌开山离开后，她还是不太放心，拜托当地朋友帮忙先行调查下，果然找到了目标，这个男人几年前就来了姑苏，并且三年前正式在这里落户，落户的名字就叫顾成，跟小艾父亲同名。
“他？”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但他遇事会习惯性多想，在这个男人身上只是因为那个小男孩才没有打扰太多，现在想来，男人反应确实不太正常。
前因后果串联起来，某个可能性成型，虽然感情上很不认同，但理智告诉他，约莫便是如此了。
林一笑见他心情不太好，安抚：“不是所有人都配当父亲跟丈夫的。”
不是所有人都有担当，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比人与狗都大，你完全不必去理会那些人，也无需知道他们的难处动机，那与你无关。
凌开山像一尊神，从低处来，却从不染地处的尘埃，什么七情六欲好像跟他无关一样，此番到基层，见证了无数人在红尘打滚挣扎，从最初的机械解决问题，到现在已经好像有了他人的感悟。神从云端跌落，也同众生走遍春秋。
林一笑太明白他的所思所想，也是唯一一个知晓他全部变化的人，她想，这对凌开山也许是好事。他有他的理想抱负，想要帮助更多人，那就不可能高高在上，无法设身处地地去体会人心冷暖是不可能真真正正能帮到人心里去的。
“走吧。”林一笑不忍看他眼中的碎裂和对小艾的不忍，收起手机起身。
姑苏夜市挺热闹的，比茂山那边五点不到就人迹罕至要有人气许多，男人在一家夜市上开了家小店，专门卖蛋炒饭以及烧烤之类的，夜幕下门口零零落落坐着几个食客，男人卷着袖子抡铲子抡的浑身冒火，察觉门口两道人影，不耐烦地指着凳子：“坐坐，先跟我婆娘点菜。”
“顾成。”凌开山开口。
男人愣了愣，抬头发现是凌开山，不耐烦地挥铲子：“你怎么又来了，走走走，小心我报警。”
铲子上饭粒子到处乱飞，凌开山不着痕迹将林一笑护在身后。眼前男人身型高大，宽肩窄腰大长腿，林一笑只觉得被阴影笼罩，莫名一种名为安全感的情绪席卷全身，那是她年少便不曾体会过的感觉。
“你父母去世了，为了保护小艾，死在一场泥石流里。”凌开山无惧他的威胁，定定看着他，开口道。
果然，男人愣了愣，铲子“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顾成，怎么了？”一个女人从店里探头出来。
顾成飞快反应过来：“客人，客人，媳妇你来做一下，我招待下。”
说着伸手示意凌开山往旁边走走，凌开山看了眼角落探头出来的小男孩，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他微微垂眸，同男人去往拐角的桌子上。
“你也看到了，我有老婆有儿子。”顾正开门见山，却是再也不提去世的父母，以及没有着落的女儿。
林一笑不欲与这种男人讲话，多看一眼都嫌脏，在一边跟王西瓜沟通。
王西瓜忙的焦头烂额的，好多粉丝让他给说法，还说他绑架林一笑，偷了林一笑账号。搞笑呢，他瓜哥虽然满脸横肉，可着实是个好人啊。
第173章 莫不如结个婚吧
王西瓜哭哭啼啼，他的漂亮女粉丝啊，他的众多爱慕者啊，你们可别对我瓜哥失望啊……
这事儿也是她惹出来的，林一笑耐心跟王西瓜电话，凌开山同顾成交流。
当然，交流是无果的。
“不可能，我绝对不会要那个孩子。”顾成异常气愤，说话时脖颈间的青筋都暴起了，“她妈妈就是为了报复我，才把这个烂摊子丢给我的，你以为我想要这个孩子啊。”
妻子当年任劳任怨地带孩子照顾老人，常年不归家的顾成难得回来，却是为了跟她离婚。妻子很气愤，经人提醒觉得丈夫可能是在外面“有情况”，长了个心眼暗中调查一番，发现果然是出轨了，不仅如此还有个两岁左右的小孩子。妻子十分生气，心灰意冷之下同意离婚。但是顾成却想要让妻子带着孩子净身出户，还提前转移了财产到现任妻子账户上，一分都没给小艾母亲留的。
小艾母亲不愿意吞下这口恶气，再加上孩子的爷爷奶奶态度也是十分强硬，表明只认小艾，不要外头那个孙子，甚至连儿子也不要了，只想要留下小艾，小艾母亲因此同意留下孩子。毕竟，靠着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女人，带着小艾也根本养不好。顾成此举，完全是不留任何情面，逼她往火坑里跳啊。
说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小艾归根到底也是她家的根，顾成的这个态度加上小艾爷爷奶奶的要求，女人直接丢下小艾，也消失在人海了。
一双老人十分信守承诺，也是心疼这个孩子，将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孩子身上，抹去了所有儿子的踪迹。顾成也是个狠心人，见着父母这个态度干脆也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不回来了，免了他的养老责任。
这几年他安安心心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连逢年过节都没问候过父母半句，自然也就不知道老人家生死何如。对于这个女儿，他更是三缄其口，认都不想认。
“小艾不是孤儿，她这种情况孤儿院也不会收留她。”凌开山好心劝诫。
“那也跟我没关系。”顾成眼中一丝担忧都没有，只有深深的嫌弃，怪罪这孩子给他惹事般，“要不你们去找那个女人吧，总归她生的，她更该负责。”
“你……”凌开山还想说什么，被林一笑制止了。
“别跟他废话了，他现在的妻子应该不知道他还有个女儿。”林一笑目光炯炯地看着顾成。
顾成愣了愣，这个女人怎么知道的？
他现在的媳妇儿比他小上许多，是当地人不说，长得还好看，跟乡下那个女人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他当时遇到现在媳妇儿的时候就生了怀心思，骗她说自己是单身，因为风俗的关系生孩子两年后才能领证，女人单纯，也信了，后面他才火急火燎回去逼着前妻离婚的。
所以，现在媳妇儿完全不晓得他还有个女儿。
现在老丈人有点资产，在当地有个老房子等拆迁，他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万一妻子一家不满，到时候这钱跟他没关系就亏大发了。所以，顾成是万不可能负责，甚至是承认的。
林一笑讲了这一通的利害关系，顾成眼睛睁的滴溜圆：“你调查我？”
凌开山赶紧起身，护在林一笑面前，他怕他做什么伤害她的事情。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林一笑冷笑。
自己敢做，还怕人说了。
不过，林一笑之所以当面戳穿是希望这个男人消停点，现在的妻子一家人都很好，安生过日子便罢了，到时候再出什么事情可别怪她不手软。更何况，孩子总归是无辜的。
至于小艾，就算这个男人愿意收留孩子他们也不敢，谁知道这样一个男人会做出什么事情？小艾便是一个人过怕都是要比跟他在一起过日子要强。
“走吧。”林一笑拉着凌开山。
凌开山见状心中也明白强扭的瓜不甜，这个男人这里几乎算是没有任何可能性了，没有再坚持，跟着林一笑离开。
一路无言，连路上袅袅炊烟后的生机盎然都无暇顾及，心绪沉重到春时烂漫初现都无法抚慰。
“好吧，这个就别想啦。”林一笑开口，递了个他一根年糕，“饿了吧，尝尝？”
凌开山本来想摇头，对上女孩子小鹿般的眼神顿住了，接了年糕，尝了一口，果是美味非常。
下面该怎么办呢？
林一笑看着他吃年糕的侧脸，眼中满是欣赏，其实小艾也很幸福啊，虽然有着那么个爸爸，可爷爷奶奶如此爱她，志愿团队的人那么关心她，还有个她根本就不认识的哥哥（或者是叔叔？）这么为她奔波，为着那样的父亲伤怀不值得。当然，小姑娘很聪明，应该也不会，瞧着她根本连提都没提父亲就知道了。
“我倒是有个办法。”林一笑眨了眨眼。
一惯高冷的女孩子做着这个动作还挺不常见，但凌开山完全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林一笑时不时的小女儿情态时常显现，而他也受之坦然。他大概还没意识到，其实他早就慢慢沦陷，到觉得一切都水到渠成，理所当然。
“什么办法。”
“我领养啊。”林一笑道，“反正有一个林枫了，多一个不多。”
凌开山愣了愣，出口的话颇老学究：“你一个女孩子，还没结婚，怎么能领养呢？”
“那怎么办啊？”林一笑佯装无奈，循循善诱。
凌开山想，他一个大男人，养个孩子还是可以的，总不可能让林一笑一个小姑娘承担这种事情，更何况她拉扯大林枫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怎么能再多一个负担。
“我来养吧。”
林一笑眼中的笑都快溢出来了，这个傻瓜，没见她挖着陷阱等他跳吗？
“你怎么养啊，你一个单身大男人，怎么能养小姑娘呢。”没记错的话，收养条例应该是有收养异性必须是已婚的要求的。
凌开山也想起这个，事啊，他一个大男人不可能收养小姑娘的，不合规矩。
“噯，我又有个办法。”
“什么？”
“莫不如，结个婚？”结个婚就能收养了啊。
第174章 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结，结婚？
结什么婚，跟谁结婚？
林一笑站在一棵树前，马路上人烟寥寥，疏于眼目让凌开山产生了干什么说什么都没人发现的错觉，豁儿觉得这一想法挺大逆不道的，他乖巧恭顺了二十八年的人生为什么会冒出这种奇怪的想法？
他被自己吓到了。
“你说吧，既然你想收养，我也想收养，而我们正好都是未婚。莫不如……”林一笑顿了顿，直勾勾瞧着凌开山，像要把他的脸上盯出个洞来，“我俩结婚？”
一字一顿，似开玩笑，却务必认真。
凌开山平稳的心豁儿剧烈跳动起来，又在落入她视线的那一刻猛地被什么按住，“咯噔”一沉，连呼吸都忘记了。
天上的月色悄悄挂上树梢，偷偷瞄着两人，像是带着千年来无数诗人的目光蹲壁角。
“哈哈哈……”风铃般的笑声迸发，林一笑捂着肚子，笑的前俯后仰，“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好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整个人都呆呆的，完全不像是以往的他，好像灵魂被抽离了，就剩个空壳儿似的。
“逗你的呢，吓成这样。”林一笑秒速恢复正经。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撩，彻底闪了凌开山这个正经老干部的腰。
姑娘已经走远了，背影纤细，像月下仙子翩跹，下一刻便要乘风而去，凌开山有些着急，想要伸手抓住。
“一笑。”他开口。
“干嘛？”林一笑回头，睁大眼看着他，好像在等着什么。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明明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只剩静默看着她，就想这样到地老天荒。
林一笑被他的眼神看的一个愣怔，那眼神沉重如山，含着无比深情。
她生出些笑意，笑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他喜欢自己吗？干嘛还要逼他，而且这个闷骚的性子也不是一两天形成的，逼急了逼出问题来怎么办。
属于她心里那根牛角尖在眼前人深情沉重的眼神中彻底缴械，她一下子就不想较真了，反而有些自嘲，想不到自己居然也有恋爱脑的一天，瞧瞧先前干的都是些啥事儿。
“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他无比认真，眼神比天上的月亮还要真。
没有任何诧异，也丝毫不觉得惊喜，林一笑嫣然一笑：“好巧，我也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相视无言，又齐齐笑开，路过的行人见怪不怪，嘿，谁没年轻过，谁年轻时没动过情，谁动情的时候不是傻子。
不稀奇不稀奇。
“所以，你是想让我跟你住一个旅馆吗？”好啊，这都撩上了。
不出意外的，还真就被撩脸红了。
林一笑是谁，冰雪聪明的天才少女啊，见他支支吾吾就晓得他担心她晚上住处，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不出意外的话，他住的宾馆应该人多，兴许很难定到空房间了，凌开山怕开口邀请变成耍流氓，所以才吞吞吐吐的的。
既然决定不为难她，她也就说到做到了：“放心吧，我有住的地方。”
说完摆摆手，转身消失在一个拐角。
走了半路，到了一处别致的别墅门口，凌开山目送她进去，而后看到一个女孩子出来迎接她，两人抱在一起很熟络的样子，他等她进去又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刚到旅馆就收到了她的消息：“到了？”
她怎么知道他到了？
“明天来接我吧，地址你知道的。”林一笑还加了个坏笑的表情。
凌开山才明白，林一笑知道自己一直跟着她，兴许还跟着好友瞧着他在下面傻站半天，目送他走了故意算出脚程，等到他进了旅馆发给他的。
他笑着摇摇头，真是淘气。
眼尾一汪春水折痕，盛满宠溺。
第二日一早，林一笑就见着拿到端正的人影站在楼下了。好友端着早饭推门，还不忘示意窗外朝他眨眼：“来了一个小时了，好正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