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回去吧。”
“快回去吧。”
龚甜跟吴磐同时开口,又同时住口。
“你先说。”
“你先说。”
两人又是同时开口,这巧合让吴磐失笑一声:“好吧,我先说。你病了就不要站窗口吹风,把窗户关了,去床上躺着吧……哦对了,先把皮蛋瘦肉粥跟药吃了。”
“嗯。”龚甜关上窗户,把粥跟药都喝了。肉果然是济世良药,她躺在床上,手指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觉得胃里暖洋洋的,一直暖到心口,她问,“你玩王者那么手残,怎么无人机那么厉害?”
手机就躺在她枕边,声音从里头传来,就像枕边人侧首跟她说话:“我王者很快也会厉害的。”
“那你带我。”龚甜闭上眼睛,“我这个赛季都掉到黄金了。”
她本来只想闭目养神一会,可一不留神就睡着了,等到再次睁开眼,已经是凌晨三点,宿舍里静悄悄的,包括冯宝月在内的几个室友都回来了,一个个睡得死沉死沉。
龚甜翻了个身,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手机居然还在通话中。
“你还在?”龚甜极轻极轻地问。
“在的。”吴磐的声音几乎立刻响起,“你继续睡。”
“这么晚了。”龚甜问,“你怎么不挂电话?”
“我练一会李白。”吴磐回道,伴随着时重时轻的按键声,“不想挂电话,想你陪我一会。”
对面只有按键声,没有游戏音乐声。
他把游戏背景音,还有游戏效果音都给关闭了,这样耳机里就只有她的呼吸声,绵长的陪伴他。
“……没关系的。”龚甜轻轻道,“你不带我也没关系,我带你……所以早点睡吧,晚安。”
一夜过去。
龚甜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再次睡着的,这一次醒来,天终于大亮了,冯宝月举着一个水杯过来,连同药片一起递给她:“吃药吧。”
“谢谢。”龚甜接过药片,放进嘴里。
“除了我,还谁给你买了药啊?”冯宝月视线一转,落在龚甜的书桌上,上头并排放着两份药,同样的诺氟沙星胶囊,同样的阿莫西林。
“吴磐给我买的。”龚甜笑着将水杯递还给她。
“你跟他说你生病了?”冯宝月接过水杯。
“我……”龚甜的笑容渐渐凝在脸上。
昨天她病的迷迷糊糊的,所以没有细想,现在冯宝月一问,她才猛然想起。
吴磐是怎么知道她生病了的,又是怎么知道她需要这两份药的?
第十六章 疑神疑鬼
“是我疑神疑鬼,还是在他身上,发生了一些我所不知道的变化?”
龚甜扪心自问,却一时半会,得不出答案。
“但不管怎样,视频总算是下完了。”她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就在刚刚,下载进度到了九十九,然后叮的一声,下载完毕。
龚甜让冯宝月给自己请了个病假,然后一个人留在了宿舍内,拉上窗帘,将自己陷入一片昏暗中,唯有电脑的亮光扑在她脸上。
“不是这个……”她关掉一个颜色小视频,点开下一个,“也不是这个……”
林北望曾经经历过的痛苦,龚甜也无奈经历了一遍。
几乎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颜色小视频,张金道就不怕身体被掏空?
“可恶,我要长针眼了。”又关掉一个颜色小视频,龚甜开始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才翻出一瓶眼药水,可看看时间,已经过期一年多了。
她气鼓鼓的抬起头,然后咦了一声。
屏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记事本。
她双手放在膝盖上没动,记事本里一个一个字多出来,问她:“在找什么呢,要不要我帮你找。”
是吴磐吗?
龚甜不疑有他,将手放在键盘上:“帮帮我。”
对方很快回道:“你给我什么?”
龚甜楞了一下,他今天说话的语气有点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你想要什么?”她在记事本里回复。
“让我想想……”对方并没有想很久,“穿那件印度舞娘服。”
龚甜一头雾水:“我哪来的印度舞娘服。”
对方:“晒门外那件,长长的,蓝色的,像《阿拉丁》里面公主穿过的那条。”
龚甜:“……那是沙滩裙谢谢。”
这时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了,龚甜接了电话。
“是我。”吴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快到你楼下了,你吃了早饭没有。”
“还没。”龚甜说,“等等,我换个衣服就下来。”
鬼使神差的,她将晒在外头的那件蓝色沙滩裙收了进来,然后换在了身上,从穿衣镜里看去,的确有些像《阿拉丁》里的茉莉公主。
不过还是要提醒吴磐一下,别有事没事蹲在楼下,偷窥楼上晒了什么衣服,会被宿管阿姨列入黑名单,从此接近女生宿舍五米内就要遭到严密监控的。
龚甜下了楼,在门口转悠了好一会,也没见到人,奇怪了,他都能看见她晒在外头的衣服了,不是应该早就已经到了楼下吗?
“抱歉,你等很久了吗?”吴磐终于姗姗来迟,因为是跑过来的,略略有些气喘,“给。”
龚甜从他手里接过早餐袋,分了一只包子给他:“一起吃吧。”
两人寻了个树下长椅坐下,他果然没吃早饭,急匆匆就过来了,一坐下,就开始大口大口吃包子。十秒没到,一整个大肉包就被他吃完了,他鼓动着右边腮帮子,转头看她,口齿不清道:“怎么了?”
龚甜摇了摇头,却还是忍不住问:“这条裙子好看吗?”
吴磐:“好看。”
龚甜:“就这样?”
吴磐不明就里地看着她,被那样无辜的目光看着,龚甜反而理亏起来,轻轻咬了一口包子:“你喜欢看《阿拉丁》吗?”
应该很喜欢吧,否则为什么要她穿公主的裙子。
“不喜欢。”吴磐按了按眼镜,认真评价道,“其剧情逻辑,只适合十岁以下儿童,以及失眠症患者观看。”
龚甜:“……”
话题,就是被你这么生生聊死的!
“算了。”吴磐突然起身道,“你想看就去看吧。”
很可惜,这个时间,《阿拉丁》已经下映了。
最后两个人是在一家私人影院看的,两人情侣间,一张帐篷一样的森林床,两人坐在里头就像坐在一个小小的绿色森林里,举起遥控器,对准前方挂着覆了整整一面墙的白色幕布,然后,黄沙流淌,骆驼铃响,充满异域风情的歌声由远至近,《阿拉丁》的绘卷缓缓展开。
电影在说什么,龚甜一点也看不进去。
因为一转头,吴磐的头就靠在她右肩上,她的裙子是露肩的,他的头发洒在她光洁的肩上,就像洒在金色沙漠上的雨水,清澈微凉。
“……叫你熬夜打王者。”龚甜无奈吐槽了一句,然后自己一个人看起了《阿拉丁》。
快结束的时候,他终于醒了。
却没有睁开眼。
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现在的状况,他只好继续装睡,但因为太紧张了,所以变成了一个木头人,头不敢动,手臂不敢动,腿不敢动,身体不敢动,甚至小心翼翼屏住了呼吸。
龚甜伸手捏住他的鼻子,然后心里开始读秒:一,二,三,四……
数到三十的时候,他终于大口喘了出来。
“醒了?”龚甜笑吟吟收回手,右肩上留着一道红印。
“……嗯。”吴磐还在轻轻喘气,左脸颊上也残着一道红印,也不知是憋红的,还是被她的肩膀烫红的。
“《阿拉丁》好看吗?”龚甜朝他眨了一下右眼,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恶魔。
吴磐垂下头:“好看。”
“我看看。”龚甜故意欺负人,她低头看了眼手机,笑嘻嘻道,“两小时之前,你还嫌它不好看,说它的剧情逻辑,只适合十岁以下儿童,以及失眠症患者观看。”
“……它本来不好看的。”吴磐垂下长长睫毛,掩着眼角两颗泪痣,声音轻轻的,温柔的像树梢吹过的风,“但跟你一起,它就好看了。”
一个电影好不好看,要看谁陪你看。
傍晚,女生宿舍。
这个点还没放学,龚甜回来的时候,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因为窗帘拉着的关系,所以光线有些暗。
龚甜没有开灯,只是静静靠在门上。
风掀开一点窗帘,将夕阳的余晖照在她脸上,她抬手摸了摸脸,分不清这滚烫的是夕阳,还是自己的感情。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龚甜吓了一跳,背部一下子从门上弹开。
“开门!”冯宝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帮我扛快递!”
冯宝月的柜子里总是少一件衣服,少一管口红,少一双鞋子,少一条项链,少……总而言之她几乎每周都活在收快递跟拆快递中。
龚甜正在吃药,一只拳头大的纸盒子突然递到她面前。
“什么东西?”龚甜含着药片问。
“你的快递啊。”冯宝月把纸盒子放在她桌子上,转头收拾自己的快递去了。
“我的快递?”龚甜一头雾水,她最近没买东西啊。
但盒子上的确写的是她的名字,还有手机号码宿舍房间号等,资料这么清楚,寄件人却是个淘宝网店,她最近有在淘宝买东西吗?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随着一声开机声,电脑屏幕亮起来,龚甜将视线移到屏幕上,几乎是她开机的一瞬间,鼠标自动移动,笔记本自动打开,就仿佛一直在等着她,一行字犹如一条瘦长的黑色游蛇,慢慢从左游到右:“耳环收到了吗?”
“……耳环?”龚甜低下头,看着放在自己膝上未拆的纸盒子。
拿剪刀将它拆开后,是一个扎着蝴蝶结的黑色小盒子。
盒子里铺着红色天鹅绒,一对透着微微蓝色的泪滴状的耳环,静静躺在天鹅绒上,如同少女的泪水,滴在鲜红的蔷薇上。
“戴上吧。”笔记本上写,“配你今天的衣服。”
龚甜用两根手指头拈着其中一只耳环,泪滴垂下来,在她眼前轻轻摇曳着,折射出美丽的蓝色光芒。
她平时不爱收男孩子礼物,尤其是首饰类,就算碰到生日等节日不得不收,那也是妥善保管好,但从来不戴。但这一次,鬼使神差,她慢慢将手移到耳边,手指再移开时,耳环垂在她耳下。
几乎在她刚刚戴上耳环的那一刻,笔记本里游出黑色字体。
“知道吗?”对方说,“男人都有狩猎本能,会对晃动的东西紧追不放。”
他什么意思?龚甜歪了一下头,右耳的耳环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起来,在空中晃出一道蓝色的轨迹。
“……也会对挣扎逃跑的东西紧追不放。”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说不清又道不明,龚甜忍不住打字回他:“你今天有点奇怪。”
对方:“哈哈。”
不知为何,没有听见对方的声音,仅仅只是看到这哈哈两字,龚甜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就像用一双看不见的眼睛窥视着她,看见了她的恐惧与不安,于是下一秒,对方略微收敛,并安抚道:“给你的奖励。”
笔记本里多出来一行网址。
龚甜迟疑许久,才复制粘贴,然后在百度里打开。
那是一个百度云的下载地址,里头仅仅只存了一个视频。
视频不大,龚甜几分钟就下载完了,鼠标按在上头,心脏随之咚咚直跳,然后一咬牙,她点下了播放。
——那是一片碧蓝色的海水,以及摇曳在海上的小型游艇。
从左到右一共五人,有刚毕业的大学生,有人至中年的秃顶男,有身材妖娆的美女,有张金道,还有手持自拍杆的……李寻鹤。
他们在镜头前勾肩搭背,每个人都在笑,看起来像是最亲密无间的朋友。
“庆祝大家一起中了一亿大奖,来——”李寻鹤露出雪白牙齿,“茄子!”
龚甜的目光定格在他身上,定格在他身旁的四个人身上。
一,二,三,四,五……她在心里一个一个默数过去,最后得出结论:“五件救生衣,一件也没少。”
所以那句因为少了一件救生衣,所以李寻鹤才遇难的话……纯属谎言!
第十七章 最后的声响
第二天,下午三点。
龚甜度日如年,最后是数着秒过的:“五,四,三,二,一……怎么还不下课??”
下课铃声姗姗来迟,龚甜提包就走。
“你到哪了?”她一边跑一边打电话。
“门口。”吴磐回,“520。”
龚甜脚步踉跄了一下:“……你说什么?”
吴磐:“520。”
手机差点从手心滑落,龚甜急忙紧了紧手指:“干嘛突然跟我告白?”
“……”吴磐明显沉默了一下,“……是车牌号。”
一辆银白色雪铁龙停在大学门口,车牌尾号520。
有那么一瞬间,龚甜不想上这车,好不容易闭着眼睛上来了,也尴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师傅,可以走了。”吴磐在她身旁说。
雪铁龙朝张金道家方向开去,路上吴磐时不时看她一眼,似乎是为了化解她的尴尬,于是咳嗽一声,主动搭话。
“上次我单独去了一趟他家。”吴磐说,“他跟我讲,在海啸来的时候,李寻鹤要抢薛梦吟的救生衣,他为了保护她,才发生了那场意外。”
“他才不是这种人!”龚甜飞快反驳道。
“嗯。”吴磐说,“我也这么觉得。”
龚甜楞了一下:“你也这么觉得吗?”
“当然。如果他是这种人,你就不会喜欢他了。”吴磐转头看着她,眼神清澈,如同雨后天空,“我相信你,所以也相信他。”
从前的对视,都是吴磐先败下阵来。
但这一次,却是龚甜先低下头,睫毛长垂,掩去眼底情绪。
“现在视频也证明了,他不是那种人,是张金道在撒谎。”吴磐转头看向窗外,“我们到了。”
肮脏狭窄的巷弄,歪歪扭扭的楼房,每一个看起来都像是危房,高高低低的坐落在一堆污水垃圾堆中间。
张金道家所在的小区一如既往的脏乱差。
如果说跟平时有什么区别的话……
门前停着一辆警车,以及一辆光鲜亮丽,明显跟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兰博基尼。
龚甜跟吴磐楞了一下,齐齐走了过去,拉住一个围观大妈问:“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大妈手里一片瓜,一边啃一边答:“不知道,你吃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