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甜:“……这瓜你吃过了。”
大妈:“我瓜摊就在边上,一块钱一片,吃不?”
……莫非是场PY交易,吃了你的瓜,才能从你嘴里套消息?
“你问她不如问我。”
龚甜实在不想听见这个声音,天生傲慢,以至于说出的每个字,每句话都显得高高在上,不近人情。
她不说话,那辆光鲜亮丽的兰博基尼却主动开了过来,缓缓停靠在她身边,车窗落下,林北望摘下脸上的墨镜,目光在她与吴磐身上一扫而过,笑吟吟道:“约会完了?顺便过来的?”
龚甜根本不想搭理他。
林北望将墨镜勾在修长的指头上,懒洋洋抬了抬下巴:“看上面。”
龚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顶楼上,一个肥胖的身影若隐若现,那是……张金道??
“呼……呼……呼……”
楼顶,张金道剧烈喘息着,过于肥胖的身体,以至于仅仅只是爬了几层楼,就已经从头到脚的湿透。
“开门!”楼顶的铁门咚咚作响,被关在楼道口的警察喝道,“张金道,把门打开!”
他们每敲一次门,张金道身上的肥肉就抖动一下。
他哆哆嗦嗦的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打通那个人的电话,用极为可怜的声音,讨好着,求救着:“小梦……警察来抓我了。”
“张金道,你是要拒捕吗,把门打开!”
张金道有一副庞大的身体,却没有同样庞大的心,他哭了起来,发着抖道:“小梦,我现在好可怜,没人信我,都说我杀了人,可我,可我……”
他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像听见了一句世上最残忍的话,像被世上最无情的匕首插入胸膛,忍不住瞪大眼睛道:“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是为了你,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那是一个甘甜的,犹如夏日冰镇过的西瓜般的女声,甜蜜的对张金道说。
“那就再为我做一件事吧。”
“能帮我一个忙吗?”
楼下,林北望慢慢收回视线,对龚甜说。
龚甜:“……什么忙?”
一样东西突然从车窗里抛出来,龚甜条件反射的伸手接住,张手一看……一只质感有些沉的金属打火机。
什么意思?龚甜抬头朝车里看去,恰见他低下头,用嘴唇从烟盒里叼起一根香烟,斜斜的衔在嘴角,然后抬头望着她,眉梢眼角,一股旁人难以效仿的桀骜。
“给我点烟。”林北望咬着烟道。
龚甜把打火机丢了回去:“你自己有手。”
林北望接过打火机,给自己点了烟,嘲道:“你看你有什么用,证据是我找的,律师是我找的,警察也是我找的,你呢?连给我点烟都做不了……”
龚甜张了张嘴,身旁的吴磐却先她一步开口:“凶手真的是张金道吗?”
“除了他,还能有谁?”林北望一边说,一边抬头,一片阴影渐渐覆盖他的面庞。
“轰——”
一声巨响,夹杂着吃瓜群众的尖叫声,逃窜声。
龚甜被吴磐护着后退了几步,然后心有余悸地看着眼前的场面:“那是……张金道?”
兰博基尼的车顶上趴着一个肥胖的身躯。
因为高空坠落的缘故,不仅车顶险些四分五裂,那具肥胖的身躯也开始朝四面八方渗血,吓得周围的吃瓜群众连连后退,又各自兴奋的举起手机,拍照的拍照,发微博的发微博。
龚甜也哆哆嗦嗦的摸出手机:“喂,120吗,这里有人跳楼了,有一个……不,两个伤员!”
十分钟后,救护车呜呜呜的赶到,将昏迷不醒的张金道,以及同样昏迷不醒的林北望一起抬上担架。
“记得了,以后别有事没事往楼下丢东西。”身旁的吃瓜大妈在教育小孩,“砸到人没关系,要是砸到车……我看看网上价格,哟,三百多万,你从毕业开始工作,不吃不喝大概干个三百多年,就能还清了。”
小孩吓得瘪瘪嘴:“哇——”
除了吃瓜大妈借机教育孩子,其他人见没啥热闹可看,都三三两两的散去。
龚甜打了一辆滴滴,跟吴磐一起坐进去。
一路上,吴磐都显得十分沉默。
龚甜看着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双手紧握成拳,以至于手背上青筋都暴了出来,他显得很生气,为什么?
“他不会跳楼的。”吴磐突然说,声音里压抑着怒气。
龚甜一楞:“可他已经跳了。”
“只有一个人能让他做这件事。”吴磐又紧了紧手指,神色复杂,“薛梦吟……”
龚甜:“那是谁?”
“她还有个名字,你听过的。”吴磐道,“小梦露。”
一年来,张金道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明明坐拥千万家产,却靠吃泡面维系生命,没房,没车,没女朋友,最后只有一身肥肉跟贫穷对他不离不弃。
钱都去哪了?
花在小梦露身上了。
捧一个女主播实在太花钱了,尤其是一个只会唱唱跳跳,没有其他才艺的美女主播,但张金道无怨无悔,甚至在没钱以后,也依然守在小梦露的直播间里,替她拉人吆喝,真似一头忠实的家犬,吃糠咽菜仍无怨无悔。
“……你想做什么?”龚甜盯着他,他现在看起来情绪很不稳定。
“没什么。”吴磐沉声道。
真的没什么吗?
龚甜回到宿舍,下了一个直播软件,到小梦露的直播间看了看,她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头上歪戴着一条西瓜纹的发带,双手捧脸对着镜头撒娇卖萌,引来金主爸爸们的一阵打赏。
一个记事本突然跳出来,上头写:“想知道她跟张金道说了什么吗?”
龚甜被它吓得倒退一步,松了口气,又生出一丝埋怨:“你吓我一跳。”
对方:“哈哈。”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但吴磐今天一直有点奇怪,龚甜觉得是张金道的事情刺激到他了,故而没太深思,回道:“你要告诉我什么?”
还有,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路上说,非得回到记事本上说?难道打字比说话更让你轻松吗?
“你给我什么?”
龚甜看着这行字,他又开始了。
“这回你想要什么?”龚甜问。
“戴上耳环。”四个字,命令的语气。
龚甜皱皱眉,这语气真让人浑身不适,是她的错觉么,每当他回到记事本上,回到网络上,他就会变得更加强势一点。
拉开抽屉,把放在里头的小礼盒拿出来,泪滴耳环一左一右,静静躺在红天鹅绒上。
龚甜把耳环戴在耳朵上,还特地转动了一下脸,让两边耳环跟着晃动起来:“怎么样?”
对方:“我很满意。”
他每次满意,都有一个新的礼物。
上一次是一个视频,这一次是一个音频。
龚甜把音频下下来,打开以后,发现是一段通话录音。
确切的说,是一段最后通话——
“那就再为我做一件事吧。”
“什么事?”
薛梦吟笑了起来,她连笑声都很甜蜜,像切开的冰镇西瓜,流淌着甘甜的汁水,她笑吟吟道:“你知道怎么做才能帮到我。”
张金道沉默不语。
“我的剧马上就要播了。”薛梦吟忽然说,“今年的暑期档。”
张金道:“恭喜你……”
“这都要多亏你。”薛梦吟感慨道,“很多女主播一辈子都是女主播,只有我从女主播转型成了女演员,张哥,谢谢你,一直这么支持我。”
“不用谢。”张金道的声音微微发抖,如耕耘了一生的老农终于获得了一次丰收,“我会一直支持你的,我永远都支持你。”
“可是……”薛梦吟话锋一转,轻轻叹了一口气,“一个女演员,是不能有污点的,特别是我这种刚刚入行的女演员……”
“你放心!”张金道信誓旦旦,“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没用的。”薛梦吟泫然欲泣,“媒体,尤其是自媒体,没事都给你编出点事来,只要有你这么个人在,他们就能往我身上泼一堆污水,比如你为什么在我身上投这么多钱,肯定是我拿身体换的……”
“我们什么都没发生过!”张金道替她发火,“你是个单纯的好女孩……”
“是的,我是个单纯的好女孩。”薛梦吟语气无辜,“所以你不能存在。”
你是苹果上的蛀孔,你是花瓣上的瓢虫,你是水晶鞋上的泥点,你是飘落在加冕皇冠上的一片落叶,你是我人生中仅有的污点,你不能存在。
“轰!!”
坠楼的声音,最后的声响。
就像吴磐说的那样,只有一个人能让他做这件事。
——他最爱的人。
第十八章 探病
三天后,龚甜跟吴磐来到医院。
“你说什么?”龚甜惊讶道,“张金道没死?”
“是啊。”吴磐叹了一口气,“二楼的防水幕布救了他一命,虽然伤得很重,但总算保住了一条命。”
“额……”龚甜像是被命运扼住喉咙,抱着怀里的花束道,“所以我们是来看他的吗?”
“不然呢?”吴磐看着她,“你不是连花都买好了吗……嗯?”
他的目光落在花束上的小卡片上,只见上头写:祝林北望先生早日康复。
面面相觑,尴尬无比。
“没事。”龚甜若无其事的抽掉小卡片,“我们去看张金道吧。”
病房内。
护士正在换吊瓶:“他刚刚脱离危险期,身体还很虚弱,你们聊天的时间尽量短一些。”
如她所言,张金道看起来真的十分虚弱,身上的肥肉似乎一夜之间消失了许多,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
有一个警察在旁边陪着他,手里有笔跟小本子,似乎正在录取他的口供。
可张金道什么都不肯说。
他的眼神就像死了一样,直直的盯着天花板上一个小点,眼珠子半天都不动一下,像具躺进了火化间的尸体,直到发现吴磐来了,才突然活了过来,一格一格转动脑袋,看着吴磐道:“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警察当然不可能让他们两个独处。
张金道退而求其次,扫了眼龚甜:“那就让她出去,我有话要跟你说。”
虽然龚甜很想知道他要说什么,但瞅他这样子,自己留在这里,估摸着他真的什么都不会说,于是转头对吴磐道:“我先出去一下。”
她出了房门,无所事事的在门口走动了两圈。
“算了,来都来了。”龚甜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花束,“去看看他吧。”
咨询完工作人员,龚甜敲开了另外一间病房门。
一样有个护士在里面,见她进来,问:“你女朋友来了,是来接你出院的吗?”
龚甜:“???”
林北望手里拿着半个苹果,闻言一僵。
“她不是。”他若无其事的将苹果放嘴里,咬了一口,“你来干什么?”
“来探望一下你。”龚甜将花束放在床头桌上,“你伤得怎样?”
她一边问,一边打量起林北望,跟半死不活的张金道相比,林北望看起来好太多了,气血红润,一眼扫去身上半个明显伤口也没有,只左脸颊上贴了块创口贴。
但他却说:“我的伤一时半会好不了,你不用陪我,请回吧。”
龚甜狐疑地看着他,他什么时候这么客客气气过,难道伤了脑子?
“不好意思。”龚甜直接询问护士,“他伤得很重吗?”
林北望一边镇定自若地啃苹果,一边给护士递了个眼色,怕她没瞅见,又递了个……护士轻咳一声,面色平静道:“林先生是因为大脑突然缺氧而发生的短暂性意识丧失状态,发作时因肌力消失而倒地……”
龚甜:“???”
太专业了,她听不懂啊!
“意思是……”林北望盯着她的脸,似乎在探究她脸上的神色,“我伤得很重,一时半会出不了院。”
真的?
内事不明问百度,龚甜打开手机百度,一边背诵一边打字:“因为大脑突然缺氧而发生的短暂性意识丧失状态,发作时因肌力消失而倒地……”
“……等等!”林北望伸手想要阻止她。
但迟了,龚甜将手机竖起来,屏幕面对他道:“医学上,把你这种症状叫做昏厥……所以你没有受伤,你只是吓晕了是吗?”
空气突然安静。
“麻烦出去一下。”林北望对护士彬彬有礼的微笑。
等护士一出门,他立刻就变了脸。
“我没有吓晕!”镇定自若的气质荡然无存,林北望气急败坏道,“我是被那个三百斤的胖子砸晕的!”
“行,行,我信了。”龚甜开始摆弄手机。
“等等,你在干什么!”林北望一掀被子,从床上走下来,“你该不会是要把我现在的样子发朋友圈,告诉别人我是被吓晕的吧?”
“我没那么无聊。”龚甜翻了个白眼,“我给你放一段东西。”
随即按下播放键。
“那就再为我做一件事吧。”
音频缓缓播放,放着薛梦吟跟张金道的最后通话。
林北望听了一会,便嗤了一声,拿起自己还没吃完的苹果,边吃边说:“这有什么奇怪的,薛梦吟要进演艺圈了,她怎么肯跟一个杀过人的男人不清不楚?怎么?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你觉得张金道是无辜的,薛梦吟才是幕后真凶吧?”
“我不知道。”龚甜关掉音频,“所以我才想搞清楚。”
顿了顿,她沉声道:“我不想放过真正的凶手。”
林北望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手机铃声突然响了,他拿起手机听了一阵子,呵了一声,对龚甜说:“他认罪了。”
龚甜一楞:“谁?”
林北望一边唇角翘了起来,他独有的傲慢溢于言表:“张金道。”
哒哒哒。
从病房里出来,龚甜飞快朝张金道病房方向走去,小皮鞋在地面上踩出急促声响,突然眼前一亮,她小跑了几步,来到吴磐身边,问:“发生了什么事?我听说张金道认罪了?”
吴磐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口,双手垂落在两边身侧,拳头握得很紧很紧,他总是这样,沉默的愤怒着,如同雷霆炸裂前的沉闷天空。
龚甜看了他一会,小心翼翼伸出手,本来想碰一碰他的手,中途退缩了,只轻轻牵住了他的衣角。
吴磐长叹一口气,转过头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薛梦吟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说,“然后他就认罪了……他说李寻鹤是他推下海的,他就是真凶,唯一的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