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谁的情衷
叩叩叩
“进来。”
白弦推门而入,反手把门关上。
“有事?”李寻鹤抬头看着他。
白弦拉开一张椅子坐在他对面,掏出手机道:“有人找你。”
李寻鹤的视线落到他的手机上:“谁啊?”
“是未来的龚甜。”白弦一边说,一边拨通了电话。
对面似乎一直在等他电话,刚刚拨了一声,就立刻接了电话。
“是我。”龚甜深吸一口气道,“我是未来的龚甜。”
李寻鹤挑了一下眉,看向白弦。
“这不是诈骗电话。”为了证明自己,龚甜开始把两人相处的经历一样一样说给他听,“我们是在溜冰场认识的,你请我喝了一杯卡布奇诺,后来我们每次一起喝卡布奇诺,都要用一样的杯子,里面是一样的拉花……”
“你在玩什么呢?”李寻鹤错着双手,朝白弦笑道,“什么未来的龚甜?”
白弦看看他,又看看手机:“她说的话,你听不见吗?”
李寻鹤循着他的目光看向手机:“不是一直在占线吗?”
龚甜跟白弦两个都楞了一下。
看来,是他们估算错误。
让两人跨越时空对话的,并不是这台手机。
而是《扭蛋男友》赋予他们的身份,唯一的玩家,以及唯一的过去男友。
沉默半晌,白弦突然开口道:“她一直在说话,只是你听不见,她刚刚说,你们是在溜冰场认识的,你请她喝了一杯卡布奇诺……”
龚甜楞了一会,反应过来他是在担当翻译,特有的音质,泉水般清澈宁静,平复了她刚刚有些躁乱的心神,她定下心来说:“应该就是前段时间,你跟我一起去健身房办了卡,但因为你太受女客人欢迎了,所以我们吵了一架,我一气之下,趁你俯卧撑的时候,往你背上坐……”
白弦:“后来你们一起去健身房办了卡,但因为你太受女客人欢迎了,所以你们吵了一架,她一气之下,趁你俯卧撑的时候,往你背上坐……”
龚甜:“这周我们约好了,要一起去恋爱博物馆,买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放了一对戒指,一对时间胶囊,暗号是:少年的你,如此美丽。”
白弦:“这周你们约了去恋爱博物馆,买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放了一对戒指,一对时间胶囊,暗号是:少年的你,如此美丽。”
他还有她,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李寻鹤安静地听完了,然后错着手笑:“你俩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白弦楞了一下。
“抱歉,我不该用勾搭这样的词。”李寻鹤很快向他道了歉,“是我的错,我这段时间对她一直不冷不热的,约好了去恋爱博物馆,一直拖着没陪她去……”
说到这,他用宽容怜悯的目光看着白弦:“也难怪她会把主意打到你身上。”
白弦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死死盯着他。
“别生气。”李寻鹤仍然好整以暇坐在椅子上,朝他点了一下头,“坐。”
白弦不肯坐,仍盯着他道:“在你心里,她是这样的人吗?”
他看了眼手机方向,不知从何时开始,对面的人突然安静了下来。
“好吧,她不是这样的人。”李寻鹤耸耸肩,像被他们俩个逗乐了似的,笑着说,“她没假扮成什么未来女友,也没把我跟她的事情告诉你,更没拜托你来找我诉苦……”
他摊摊手,明明完全不相信的样子,嘴上却说:“我信了,接下来呢?”
白弦看着他不说话。
李寻鹤起身走到他身边,一只手按着他肩膀,把嘴唇凑过去,亲昵的像最好的,好到能分享同一块蛋糕的朋友:“你想让我怎么做?”
白弦冷冷看着他,故意装作听不懂他话里头的意思,说:“换个地方旅游,别去海上。”
“这不行。”李寻鹤拒绝了,“已经定下来的事,怎么能改,你换一个。”
顿了顿,他笑:“换个跟她有关的。”
“让他带我去恋爱博物馆。”手机里,龚甜的声音突然响起,冷冷道,“我要亲眼看看……”
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末,白弦坐车去了恋爱博物馆。
他来的太早,甚至还没到开馆时间,于是一个人徘徊在馆外的爬山虎下,数着上头的叶子,数到一千零一的时候,大门终于开了。
“抱歉。”工作人员看了眼他身后,“您的女朋友呢?”
眼角余光扫到了门上贴的规则,上面有一条:只允许情侣入内,性别不限。
“她晚一点到。”白弦指了指外面的太阳,“外面太热了,我能在里面等吗?”
规则都是人制定的,作为一个开业没多久,生意不怎么景气的店,很难挺直腰杆,把唯一的客人往外赶,于是工作人员问过老板之后,还是放他进来了。
白弦在空无一人的恋爱博物馆内走走停停,架子上只零星几个小瓶,里面是一对对相似的对戒,以及一对对不同的人名。
“要买一个时光瓶吗?”工作人员过来搞推销,“现在买的话,送一对对戒,上面可以免费刻你跟你女朋友的名字……”
白弦笑:“还送一对时间胶囊?”
工作人员楞了一下:“原来是老客人了。”
“不,这是我第一次来。”白弦收回目光,看着架子上的一个个玻璃瓶,“我只是认识一个人,见证了这个地方,从从恋爱博物馆一步步变成失恋博物馆。”
工作人员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但到底没把他直接赶出去。白弦在这里逗留了大约两小时,客人渐渐多了起来,
又过了半小时,龚甜跟李寻鹤姗姗来迟。
龚甜看起来很开心,她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李寻鹤,他去哪里,她的目光就跟去哪里,像一朵向日葵。
她根本没注意到,有一个人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他们。
龚甜:“我想买个瓶子。”
李寻鹤:“好啊。”
龚甜:“我们去那边挑对戒吧?”
李寻鹤:“好啊。”
龚甜:“我要写时光胶囊了,你不要偷看。”
李寻鹤:“好啊。”
她那么喜欢她,以至于完全没发现,好啊,好啊,好啊,他对她全是敷衍。
白弦全看见了。
他看见李寻鹤款款朝他走来,爽朗一笑,跟递矿泉水瓶似的,递了个巴掌大的便利本过来:“你替我写吧。”
白弦没有接:“这是你跟她的时间胶囊。”
“那我一个字也不会写。”李寻鹤笑,“我跟她,坚持不了五年。”
五年后才能取出的时间胶囊,写着当时的梦想,寄给未来的他(她)。
白弦看见不远处的龚甜拿着另外一个便利本,伏在小桌子上,咬着笔杆子,绞尽脑汁,又郑重其事的模样,俨然在做高考题。
在乎的人,一张纸都写不够。不在乎的人,一个字都不愿多写。
“让他写!”
是龚甜的声音,从他握着的手机里传来。
电话是刚刚打的,李寻鹤过来递便利本的那一刻,电话就接通了,她听见了他之后每一句话。
“让他写……”龚甜的声音平的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随便他写什么,我要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随便写点什么吧。”白弦苦笑道,“收件人毕竟是未来的她。”
李寻鹤竟有些意外的看他一眼,然后摇头笑笑:“那好吧。”
他拿出工作人员暂时借他的蓝色水笔,一边写字,一边懒洋洋问:“写好了,你要看吗?”
这一次便利本再次递过来,白弦没有拒绝。
“上面写什么?”龚甜问。
白弦没有回答,只是一言不发看着便利本。
“念啊!”龚甜终于无法继续保持平静,有些着急地喊。
“我的梦想是,我们从来没见过。”李寻鹤说,“你不适合我,我也不适合你,白白浪费彼此的时间。”
龚甜:“……”
“是不是太绝情了?”李寻鹤看了眼不远处的龚甜,完全沉浸在初恋当中的小女孩,让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五年后如果还是这个样子,估计会当场哭出来。”
白弦没做评价,他把便利本的第一页撕掉了,重新把本子递回去:“重写。”
李寻鹤摸摸后脑勺,朋友之间的埋怨:“你这真是为难我胖虎。”
但看在多年的交情上,他还是给了白弦面子,虽然看起来不情不愿,满嘴抱怨,最后还是拿过去重写了。
“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写完,他把本子塞给白弦,“你看看吧,我不会再改了。”
白弦把便利本上的字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慢慢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张无动于衷的笑脸,一字一句道:“……把笔给我。”
“你要干什么?”龚甜问。
白弦没说话,他找了个龚甜看不见的地方坐下来,两个人之间隔着一排排木架,木架上是一只只放着对戒与时光胶囊的玻璃瓶,便利本放在腿上,他翻了一页,在上头写字。
““写什么呢,我看看。”李寻鹤凑了过来,在他身边念,“我的梦想是……变成年少时的模样,与你重新相遇……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本事,模仿我字迹模仿的挺像的啊。”
总是在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写字的青年,在没人关注的时候,没人关注的地方,学来了一些他以为自己永远用不到的本事。
手机里,龚甜沉声道:“你在替他写时光胶囊?”
白弦没应,笔尖依旧在纸上游走,李寻鹤抱着胳膊在他旁边看:“我总是给你带来压力,这并非我的本意……”
“……我不需要!”龚甜的声音高了一拍。
李寻鹤:“倘若能够让我再来一次……”
“够了!”龚甜几乎是在尖叫了,“不要再写了!”
“……一起读书,一起长大,一起毕业,一起工作,一起变老。”李寻鹤抱着胳膊,用记忆中最温柔的声音,念着白弦写下的情衷,“从最开始,至最终。”
“不好意思,你看见跟我一起来的人了吗?”
“在那边。”
听见龚甜跟工作人员对话的声音,李寻鹤飞快夺过白弦手里的便利本,下一秒,龚甜就从架子后探出头来:“你在这啊。”
“嗯,碰到个朋友。”李寻鹤故意看了眼白弦。
龚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没太大反应,就像看见了朋友的朋友似的,礼貌的点点头。
李寻鹤一直在观察她的反应,见此嘴角讥诮一笑,但很快收敛起来,搂着她的肩膀离开,临行前对白弦说:“谢了。”
白弦低着头,没有反应。
“为什么帮他写这个?”他俩走远,龚甜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气得声音都在发抖,但仔细一听,会听见里面拼命藏着的泣音,“你以为他真的是在谢你,还是我会谢你?”
“不。”白弦孤零零坐在木架子前,背后一只只水晶瓶,一枚枚对戒,眼眶渐渐红了,“我只是怕我不写,你就再也没办法坚持下去……坚持到我接到你电话的那一天。”
“……告诉我。”他垂下头来,低低问,“你还要爱他吗?”
第九十九章 孤岛
“林北望。”
办公室里,听见手机里的声音,林北望挑了一下眉:“出什么事了?”
像感冒了,又像是偷偷躲起来,哭了很长一段时间,龚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帮我个忙。”
一定发生了什么,否则搁在平时,她会在前头加一句“你有空吗?”
“要我做什么?”林北望问。
“还记不记得老潘之前说的,出海前,他们每个人都买了份保险。”龚甜哑声道,“我想知道,李寻鹤那份保险的受益人是谁。”
林北望楞了一下:“不是你吗?”
“不是。”龚甜冷冷道,“我没见过这笔钱。”
问题出在这笔钱上?
不……从她的态度上来看,恐怕问题出在受益人身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知道了。”林北望道,“等我消息。”
挂断电话,他找人收集这方面的消息,赶在下班之前,就有了回馈,看着受益人的名字,林北望楞了一下,快速处理完手头重要的工作,完了后下班走人,开车去了龚甜的学校。
“我在你宿舍楼下。”冬天的夜晚,街面上没有多少人烟,他一个人站在路灯下,呼出的白气,与路灯一个颜色,“下来谈,还是就这么谈。”
“……等等。”龚甜说完,挂了电话。
没过多久,一个裹着红色大衣的人影就从宿舍方向跑来,走近了,发现她脸也红红的,眼也红红的,像狠狠哭过,怕人看出来,连忙用冷水泼了一遍脸,结果把脸也冻红了。
“……干嘛呢?只穿这么点就跑下来了。”林北望扯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胡乱在她脖子上绕了两圈,“借给你。”
明明是送围巾这样浪漫的事情,他做来,却像老太监拿白绫赐死宫妃,在脖子上绕了两圈,最后还打个死结。
一个死结打完,龚甜差点断气了,挣扎着扯开围巾,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你还真是凭实力单身。”
林北望嘴角抽搐一下:“不要还我。”
他只是嘴硬,没想过龚甜真的叹口气,扯下围巾还给他:“你问到了吗?”
自己嘴里说出去的话,没办法收回,林北望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接过围巾:“问到了。”
顿了顿,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是个叫赵雪之的人,我听都没听过,应该是保险公司搞错人了吧。”
龚甜脸上浮现出一抹讽刺的笑。
“怎么会搞错人呢?”她淡淡道,“从一开始就只有她,没有我。”
林北望盯着她的脸,缓缓道:“到底怎么回事?”
想起她是跟白弦说过话之后,才变成这样,他沉下脸:“白弦跟你说了什么?”
“他全告诉我了。”龚甜的眼圈又红了起来,“李寻鹤前女友的事,拿我当备胎的事,一边吊着我,一边跟赵雪之藕断丝连的事。”
“你在说什么啊?”林北望震惊道,“李哥不是那样的人,他连手机里都放你的照片!”
“你确定?”龚甜死死盯着他,“你敢肯定,那真的是我吗?”
几天后,两人见到了赵雪之。
隔着一只柜台,赵雪之正在珠宝店里试戒指。
巨额赔偿金,让她一下子结束了社畜生活,过上了财务自由的人生,时不时来珠宝店试一试新出的首饰,像今天,试的是戒指,钻石戒指在无名指上闪烁,导购在一旁劝:“曹夫人,这枚也给您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