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他的失忆症越来越严重……
摇了摇头,把这个可怕的念头从脑海中甩了出去,白弦匆匆下了楼,拨通电话:“喂,凤情,我们谈谈吧。”
第一百零四章 逐渐丧失的记忆
“书又不一定能拍。”白弦道,“干嘛为了它,担一个偷窃的罪名。”
凤情很明显怕他正在录音,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什么书,什么偷窃,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白弦深吸一口气:“书可以送你。”
凤情:“……”
“之后你要拿它做什么,那是你的事。”白弦道,“但现在,你给我送送一个完整的复印本过来。”
复印本没有送过来,但凤情自己过来了一趟。
她的态度半是亲昵半是警惕,一方面想跟他达成共识,另一方面又怕他是在诓自己,笑吟吟挽了白弦的手臂:“你终于想通了?昨天就说过了,这本书交到我手里,对你好,对我也好,我们俩个都会出名的。”
白弦根本不在乎出名不出名:“复印本呢?”
“要什么复印本。”凤情笑,“我已经找了个靠谱的出版社,书号什么都是齐的,而且我跟他们老板很熟,最多下下个月就能出出来。”
说到这里,她别有深意地暗示道:“署我们俩的名字,对吗?”
“无所谓。”白弦哪里等得了那么久,“就署你一个人的名字,我只要复印本。”
“真的?”凤情先是眼前一亮,继而生出怀疑,“连署名权都不要,只要个复印本?”
“对。”白弦看出她的犹豫不决,叹道,“哪个出版社,实在不行我跟你走一趟,把出版的事情定下来,就署你我的名字。”
这样的结果,凤情就能接受了,觉得是讨价还价,各砍了一半,欢欢喜喜的带他去了本地一家大型出版社,谈妥之后,在电梯里猝不及防地贴过来,在白弦脸颊上贴了一个完整的红色唇印。
“你真好。”凤情甜蜜一笑,“放心,今天晚上我就把复印本给你邮寄过去。”
一夜过去。
第二天,白弦被闹钟叫醒,迷迷糊糊地走进洗漱间,倒了杯水正要漱口,微微一愣,将右手翻过来,看着自己的掌心。
掌心里,写着三个字。
“看日记。”
“……是我的笔迹。”白弦忍不住心想,“我什么时候写在手心里的?”
从洗漱间里走出来,白弦翻出自己的日记本,打开一看,又楞了一下。
“……我什么时候记了这么多日记?”他看着纸上的密密麻麻。
记忆里,上一本日记本用完,他才开始使用这本日记本,只写了一页,而现在,一路翻过来,已经用掉了差不多半本。
这些多出来的日记是谁写的?
“是我。”看着眼前那熟悉的笔迹,白弦得出一个让他又惊讶又惶恐的答案。
无论是多出来的日记也好,手心里写的备忘也好,似乎都证明了同样一件事——他的记忆出了问题。
暂时忍下惶恐,白弦把日记从头翻到尾,找到了其中的关键,他打了个电话给凤情:“这么久了,什么时候才把复印本还我?”
“快了。”凤情还是这句话,这句话在他的日记本里已经出现过无数次,“你不要催了,出版社已经在安排了。”
白弦却等不了那么久了,他的症状越来越严重,现在他好歹还记得《遗愿清单上》的事,他怕过几天,他连自己写过《遗愿清单上》的事都忘记了。
“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复印本。”白弦沉下声道,“你不给,就别怪我撕破脸。”
挂断电话,白弦穿上衣服朝外头走去。
“得快一点。”他对自己说,“趁我还记得,我得给林北望说明情况,不管他信不信……至少在事情发生的时候,船上至少有一个人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行色匆匆的下了楼,一边过马路,一边对着名片,打林北望的电话。
“白弦?”接到他的电话,林北望感到很意外,“找我什么事?”
“你今天有空吗?”白弦道,“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当面跟你说……”
一辆车从他身旁经过,太阳光从车窗上折过来,就像一道夜里打过来的手电筒,刺得他眼睛一痛,继而脑袋一晕。
“小心!”
“有人晕倒了!”
“吱——”
突然响起的刹车声,是白弦最后的记忆。
等他再次睁开眼,头顶是医院的白色天花板。
“你醒了。”林北望就站在旁边,“等一下,我给你叫医生。”
医生过来的同时,凤情也过来了,看见白弦醒了过来,眼睛里居然流淌过一丝遗憾,但很快掩饰起来,笑:“你还好吧,是不是最近太辛苦了,怎么在大马路上晕了过去。”
白弦看着她,心里有些奇怪,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值得她亲自跑一趟,嘘寒问暖。
“书还要过几天才能出版。”凤情从包里拿出一本复印本,“先拿复印件给你,可以吗?”
白弦盯着她递过来的复印本,半晌才问:“这是什么?”
凤情楞了一下:“你早上跟我要的,忘了?”
白弦摇摇头,表示自己一点记忆也没有。
凤情站在原地不知道想什么,林北望在一旁打量了他们好一会,这时才开口:“这是什么?”
凤情回过神来,笑:“是我写的书,让他帮我看看写得怎样。”
仿佛生怕白弦同意,她很快接了一句:“不过他现在出了车祸,我觉得还是别看了,免得费神,对了,你是他朋友吗?要不你替我看看,回头把故事内容给他简单说一下?”
林北望无可无不可地接过复印本,翻开扫了两眼,眉头一皱,又翻了几页。
“怎么样?”凤情在一旁问。
“这不是你写的。”林北望合上复印本,冷冷道,“是白弦的手笔。”
白弦跟凤情闻言都楞了一下。
但还是凤情先反应过来,一边笑,一边将复印本从林北望手里抽了回去。
“我跟他是情侣。”凤情摆明了欺负白弦记忆出了问题,面不改色道,“这是他送我的。”
白弦的记忆的确出了问题,可不知为何,听了她这话,心里突然生出极大的抗拒,条件反射般的脱口而出:“不对。”
他转过头,极肯定的眼神看着凤情:“我的女友不是你。”
凤情走的时候,脸色极为难看,也不知是被他这话挤兑的,还是在后悔自己多此一举,把复印本给林北望看了。
医生给白弦看了看情况,嘱咐他留院观察几天。
“医生说你在马路上晕倒的时候,可能不小心撞到了脑袋,出现了轻微脑震荡状况,从而影响到记忆。”林北望公司还有事,临走之前,对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好在你没什么都忘了,至少记得你女友是谁。”
……我的女友?
“有这个人吗?”在他走后,白弦拿出自己的手机,翻了翻微信,又翻了翻通讯录,微信里没有跟女性亲密的对话,备忘录里也没有任何一个备注女友的人。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他从来没有过女朋友。
甚至没有过喜欢的女孩子。
只是这几天,大约是受脑震荡的影响,时不时半夜三更,在医院的病床上惊醒,手里拿着手机。
“奇怪……”亮起的屏幕照亮他的面庞,白弦喃喃自语,“好像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在等我电话。”
可她是谁?
他忘了。
于是他放下手机,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就在他睡着的同时,另外一个人,却仍然执拗的握着手机,屏幕在夜晚亮起微微的光,照亮她因为熬夜太多,开始泛出血丝的眼。
龚甜喃喃问:“你什么时候才会打电话来?”
叹了口气,她翻了个身,再一次失眠到天明。
第一百零五章 我该信谁
“我很久没接到他的电话了。”龚甜在宿舍内打电话,表情看起来十分忧郁,“有多久?半个月了。按时间来算,今天就是他上船的日子。”
叹了口气,龚甜低沉道:“我觉得,他已经忘了那件事……忘了我。”
“你已经尽力了。”林北望在电话里说。
龚甜:“可是……”
“谁也不想的。”林北望,“谁知道白弦会突然得失忆症?”
话是这么说,龚甜还是有点不死心:“就差一点点了,你当时真的没上船?”
林北望叹了口气:“没有。”
龚甜:“为什么?”
林北望缓缓道:“因为……”
一年前,机场。
一群人,一堆五花八门的行李箱。登机口前,李寻鹤接了个电话,回头对身后的几人道:“我朋友临时有事来不了,我们先走,他会坐下一班飞机,直接飞普吉岛跟我们汇合。”
白弦本来正在低头看手机的,听见这话,皱了皱眉。
又来了。他心想。
这半个月来时常如此,心里总是觉得焦急不安,好像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他必须去做,可究竟是什么事,他想不起来了。
“白弦。”老潘走过来,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又来了。白弦更加心烦意乱,主动开口:“别问了,我真不记得了。”
老潘的目光一阵闪烁:“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咱们之前在仓库讨论过的……”
“讨论过什么?”轮到白弦了,他拖着箱子走向登机口。
老潘紧随其后,用只有他们俩个人的声音,低声道:“普吉岛海难。”
白弦的脚步一顿。
那种难以描述的烦躁感又来了,他回过头,问:“……我们为什么要在仓库里讨论这个?”
老潘打量了他许久,缓缓笑了起来:“没什么,大概就是第一次去国外,心里有些想太多。”
他没说实话。
白弦盯着他,刚要追问,背后传来薛梦吟的喊声:“你们俩干嘛呢?快点!”
他只好先过登机口,打算上了飞机再说。
飞机上,几个人的座位是挨着的,白弦有心开口,却又有些犹豫,大家难得去普吉岛玩一次,提什么普吉岛海难,是不是不大吉利?
他不提,老潘更不会主动提这事,大家聊着聊着,薛梦吟突然问:“你们都带了什么,我带了好多漂亮泳衣,到时候做直播用,一天换一套!”
张金道:“我来当你的专属摄影师!”
“我们大男人,出门在外,带不了多少东西。”李寻鹤笑道,突然转头对白弦说,“对了,你忘在公司了,我顺手给你拿过来了。”
一边说,他一边递了张纸给白弦。
白弦接过一看……是一张彩票。
“是这个啊!”薛梦吟被唤醒了记忆,“你们的都还在吗,我的好像都丢了。”
“还在。”张金道在自己身上上下摸索了一番,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摸出几张明显跟着裤子一起进了洗衣机,洗的皱巴巴的彩票。
最后除了薛梦吟,其他人的彩票都还在,只是有的带在身上,有的放在家里。
“要是能中一张就好了。”薛梦吟又开始做发财的美梦,“到时候我戴个狐狸面具去领奖。”
“那我戴个老虎的。”张金道说。
“你?”薛梦吟看了眼他日渐臃肿的肚皮,“你戴个猪头面具吧,不然遮不住你的胖脸。”
“那我戴个灰太狼。”老潘凑了个趣,然后看向白弦,“你呢?”
白弦手里举着一本书正在看,听见这话,条件反射说:“羔羊。”
“《沉默的羔羊》?”薛梦吟看过来,目光定格在书的封皮上,“我看过这电影,不过一直没搞明白,沉默的羔羊到底是什么意思?”
白弦缓缓将书放下,转头看向三人。
“羔羊……是指被害者。”薛梦吟,张金道,老潘三个坐在一排,三人齐刷刷转头看来的那一刻,白弦不知为何,心跳越来越快,“它看见了受害者,却没有办法说出来。”
是心理作用吗?又那么一瞬间,白弦觉得他们三个脸上多了张面具,从左到右,分别是狐狸,猪,还有狼,面具上鲜血淋漓,沾着不知道谁的血。
白弦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看见的又是三张干干净净的人脸。
“怎么了?”身边的李寻鹤用手肘撞了撞他,“你看起来脸色不大好,要不要让空姐给你拿点药?”
“不用。”白弦重新闭上眼睛,“我可能昨天睡晚了,眯一会就好。”
飞机抵达目的地之后,几人住进预定好的宾馆,时间还早,中午十二点,吃过午饭,又休息了一会,薛梦吟就吵着要出海。
而这个时候,林北望还没来。
“要不,我在酒店里等他?”白弦提了个建议,“等人来了,我再给你们发消息,你们把船开回来接我们?”
“这样不好吧?”李寻鹤道。
“没什么不好的。”白弦笑,“其实今天我还是有点不舒服,想在酒店多呆一会。”
“这样啊……那好吧。”李寻鹤道,“那我们先去,回头再联系。”
他们走后,白弦就一个人坐在卧房里,《沉默的羔羊》摊在腿上,他盯着书页走神。
“我为什么会带这本书?”他心想,“我明明已经全部看完了……”
离家的时候,他随手从书架上拿了本书,打算路上打发时间用,那么多书,其中还有好几本没看过的,为什么偏偏选中这本?
心烦意乱,白弦把书丢到床上,然后拿出手机,开始一页页翻通讯录。
他好几天都这样。
总觉得自己应该给某个人打电话,可又记不起是谁。
干脆照着通讯录,一通接一通打过去,对一个又一个熟悉或不熟悉的人说你好,结束一次又一次或长或短的电话。
心里的烦躁,却与日俱增。
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心里对他说:快一点,再快一点,时间不多了……快点给她打电话!
脑袋一阵剧痛,白弦双手抱头,又疲惫又恼怒道:“还有谁没打过?”
所有的号码都试过一遍了。
白弦慢慢松开手,喃喃道:“除了我自己的号码。”
但这可能吗?
白弦拿着手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觉得自己可能脑子出了问题,不,依照家里找到的病历来看,他的确脑子出了问题,现在看来已经病入膏肓了,居然觉得自己应该给自己打电话。
“……什么不呢?”他突然停下脚步,对自己说,“打了这么多通电话,再多一通,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拿起手机,他拨打了自己的号码。
几乎是电话刚打出去,他就觉得荒谬,伸手打算按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