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的一声。
龚甜退回去一些,睁开眼,看着对方。
林北望也在看着她,冰川一样的眼眸,现在已经为她融化了,流动的眸光仿佛浓稠的蜂蜜。
龚甜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
“太快了,我都没尝出味道。”她双手捧住对方的脸,“我再尝尝看。”
她又一次贴上去,还是跟刚刚一样,像小熊偷吃蜂蜜一样,试探性的,一点点的,只是嘴唇贴着嘴唇,浅尝辄止的品尝着。
然后被一只手按住后脑勺。
短促的一声啊。
之后的声音就被吞没了,只有急促的呼吸,在咫尺之间此起彼伏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分开。
林北望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垂眸俯视龚甜:“好吃吗?”
龚甜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肩膀的起伏弧度比他大得多,声音有些发抖道:“不,不好吃。”
“那你还要吃吗?”林北望低下头,在她耳边问。
龚甜慢慢抬头看着他,嘴里说着不好吃,眼神却蠢蠢欲动。
“咚咚咚”。
房门突然被敲响了,冯宝月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我到了,你们谁给我开一下门。”
一切戛然而止。
冯宝月接过接力棒,接下来的一晚,都由她陪着龚甜度过,本来还想帮龚甜请个假,第二天不要去学校的,但是龚甜没答应,第二天还是照常去了学校。
“你自己搬,还是我找人帮你搬?”她找到室友A,直截了当道。
室友A楞了一下,然后笑:“要不要把事情搞这么大,我不是已经跟你道歉了吗?”
“你觉得这事情还小了?”龚甜笑了,指着自己说,“我早说了,我不会游泳,你还把我往水里拉。”
室友A不以为意道:“游泳池而已,旁边又不是没人……”
“看,她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龚甜对其他几个观战的室友说,“你们自己掂量掂量,敢不敢跟这种人住在一起。”
“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得理不饶人啊?”室友A怒道。
“我劝你先做个人。”龚甜的脸冷了下来,“别以为我们都是瞎子,吃人一顿饭,就这么帮人算计自己室友?我在水里抽筋的时候,你离我最近,你干了什么?救了我?叫了人?你还拦着别人不许帮我,好给李寻鹤创造机会!”
好在这种神经病不多,一个宿舍就一个,另外几个室友悄悄商量了一下,宿舍长走过来对室友A说:“行了,你自己跟学校打报告,换个宿舍吧。”
“你们怎么也帮她说话?”室友A这下急了,“昨天请客的是我,你们吃完就变脸啊?”
“谁缺你那一口吃的了?”外卖控不耐烦的插嘴,“而且花的是你的钱吗?花的是那个男人的钱好伐?”
室友A孤立无援,最后在外卖控威胁要去论坛挂她的情况下,不得不同意今天就去打报告,申请调换宿舍。
清理掉这条害虫,龚甜觉得神清气爽了许多,但很快又不高兴起来。
都一天了,林北望怎么还没打电话来?
当昨天的事没发生吗?还是说对他而言,一个吻算不了什么,跟吃饭喝水一样,是个稀疏平常的事情?
龚甜可没法把这事当成稀疏平常的小事,等到了下午,实在忍受不了,自己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咳咳。”
电话接通,听见对方略显沙哑的声音,龚甜楞了一下:“你病了?”
“小病。”林北望咳嗽两声,“可能昨天吹了点风,今天有点发烧。”
龚甜顿时觉得有些自责。
昨天他把她从水里捞起来以后,自己也浑身湿透,本来是要开两个房间,各自清洗一下身体的,可她害怕不许他走,就只好开了一个房间,她洗澡的时候,他坐在外头,简单擦了一下身体,顺便让服务生临时帮买套干净衣物来。
房间里开了空调,温度调得有点高,所以坐在里面,也不至于感觉到冷。
可后来冯宝月来了,也不知道看出了点什么,立刻就把林北望往门外赶,是回去的路上吹了冷风,吹病了吗?
“你现在在哪?家里吗?”龚甜问,“我来看看你吧。”
“喂……”林北望提醒道,“我可是个大男人。”
“我一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还能怕你个半死不活的病人吗?”龚甜催促道,“快点拉,发个定位过来!”
好说歹说,他总算发了个定位过来。
下午就两堂课,上完了,龚甜就出去打了个车,赶到林北望家。
“我到了。”她在电话里说。
门自己开了。
“这么先进?”龚甜在门后没看见人,忍不住嘟囔道,“远程遥控的吗?”
别墅有几层,换了拖鞋往楼上走,连续开了几个房门,总算在开第三个房门的时候,看见林北望。
房门后是一张黑色的床,林北望正在床上睡觉。
龚甜往里头跨了一步,拖鞋踩在实木地板上,发出些许声响,她想了想,偷偷把拖鞋脱掉了,提在手里,然后轻手轻脚走进去,眼睛里闪动着恶作剧的光。
床是黑的,被子也是黑的,林北望背对着房门,侧躺在床上睡觉。
被子突然往上隆起一个包。
一开始隆在他的腿边,然后一路往上,移到他腹部时,突然移不动了。
因为一只手突然落下来,不轻不重地落在那只包上,林北望转过头,啧啧两声:“看看我抓住了什么。”
“抓到了一只保护动物。”龚甜的声音隔着被子传来,“全世界只有一只的龚甜,你要好好关爱她。”
林北望哈哈笑了两声,一掀被子:“你在干什么?”
掀完,他就觉得自己做错了,早知道是现在这种情况,还不如不掀的好。
某只全世界只有一只的保护动物,现在正趴在他腹部,因为恶作剧没成功,看起来有点恹恹的。
“我……”龚甜努力给自己的恶作剧找掩饰,“我跟人打赌,赌你有几块腹肌。”
林北望:“……”
“一块也没有。”龚甜顺势爬起来,“你好胖哦。”
林北望把她按了回去:“你再数数。”
怎么数?把衣服掀起来数?
龚甜顿时麻爪了,可看他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又不服输起来,直接把手伸到他衣服下面。
她的手指头是冰凉的,他的腹部是滚烫的。
林北望压根没料到她敢这么做,先楞了一下,然后一把抓住她的手。
“……干嘛?”龚甜一开始只是不好意思,渐渐有点提心吊胆看着他。
林北望面无表情看着她,目光极深极深,过了好一会,才低沉沙哑道:“我是个病人,但也是个男人。”
然后,才慢慢松开她的手:“……去帮我拿个药好吗?”
房门在身后关上。
龚甜背靠在房门上,过了好一会,才双手捂脸,觉得两边脸颊滚烫滚烫的。
“……我是不是也吃药了?”她喃喃道,“熊心豹子胆之类的,不然我怎么做到的?”
有些事情做的时候不觉得有啥,做完了,才觉得羞耻心爆棚。
这要是在自己家,龚甜早就一边尖叫,一边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了,现在在别人家,才收敛一点,一边张着嘴发出无声的尖叫,一边咚咚咚往楼下跑。
冲进厨房,先倒了杯凉水给自己喝,咕噜噜喝完,才换了个杯子,给林北望倒了杯热水。
“药在哪?”直到此刻,才想起这个问题。
龚甜找了一阵没找到,就只好端着杯子上了楼,规规矩矩敲了门,问:“我没找到药。”
“……药在床头柜上。”林北望道。
龚甜这才小心翼翼打开门,看见他又换回一开始的睡姿,背对着房门,被子直拉到脖子。
看不到他的脸,龚甜觉得好多了,至少没有刚刚心脏快要爆炸的感觉。快步走到床头柜边,上头除了一大堆感冒发烧药,龚甜一盒一盒看过去,最后看见了……他的手机。
手机突然响了。
大概是个骚扰电话,只响了一下。
龚甜楞了一下。
“谁啊?”林北望果然是在装睡,听见声音翻了个身。
“不知道,骚扰电话吧。”龚甜混不在意的样子,“水端来了,你吃药吧。”
她的混不在意,也是装出来的。
“她是谁?”
回去的路上,龚甜脑海里不停浮现出自己刚刚看见的画面。
是林北望的手机桌面。
那是一张室内照。
这个室,指的是卧室。
林北望明显卧病在床,皱着眉头吃病号饭,发现身边有人在偷拍自己,于是把人抓过来,结果一不小心就变成了合照。
那个合照对象是……
“……是她吗?”龚甜突然觉得自己眼眶热热的,“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比昨天晚上突然被冯宝月打断要难受一百倍。
“秦墨不是说了,他们之间一点关系也没有吗?”龚甜越想越伤心,怕自己走着走着眼泪掉下来,赶紧走进身边一个咖啡店,叫了杯咖啡,在桌子上趴下来,低低对自己说,“但是宝月姐说,他以前喜欢过她……”
人是不是只能听见自己想听的话,所以明明冯宝月提醒过她,她却抛之脑后,只记得秦墨说过,他们之间一点关系也没有。
“……一点关系也没有的话,那张合照哪来的?”龚甜没力气地趴在手背上,“他们看起来,可不像一点关系也没有。”
手机在桌子上响起来。
拿起来看了一眼,陌生电话?挂掉。
刚放下又重新响起来,响个不停,没完没了。
“喂。”龚甜只好接了电话。
“你总算肯接了。”李寻鹤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你怎么知道我号码,谁告诉你的?”龚甜第一怀疑对象就是室友A,“算了,以后你别打来了……”
不等她挂断拉黑,李寻鹤突然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跟她其实是同一个人。”
第一百四十章 你
半小时后,水族馆内。
龚甜不知道他为什么坚持在这里见面,老实说,看见一个玻璃缸一个玻璃缸的水,她觉得很不舒服。
尤其是那个仿佛一踏破,就会掉进水里,掉进一堆食人鱼当中的玻璃地板,龚甜觉得自己这辈子也不会站上去。
“有什么话不能电话里说,非要当面说?”她在离玻璃地板五步的位置就停下了,冷着脸道。
“这是我们最后分别的地方,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吗?”李寻鹤站在玻璃地板上,慢慢转过身来看她,“在我们还是男女朋友的时候。”
龚甜忍不住哈了一声:“对不起,太好笑了,没忍住。”
她这种反应,换了别人,可能会觉得尴尬,但是李寻鹤显得风度翩翩得多,他宽容地看着她,伸出手:“要不要过来一点,也许能想起来呢?”
“免了。”龚甜止住笑,抱着胳膊,一种明显的防御姿态,冷冷道,“说正事。”
“什么时候林北望成了你的正事,我靠边站了。”李寻鹤讽刺一笑,见她明显不耐烦,才话锋一转,“给,你要的。”
他递了个手机给龚甜。
龚甜接过一看,相册里,几百张照片,有合照,有单人照片,单人照片里,自拍的几乎一张都没有,都是拍别人。
拍的同一个人。
“这是我女朋友。”李寻鹤道。
“……是长得跟我很像。”龚甜把手机还给他,“不过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你怕水,对不对?”李寻鹤一下子抓住重点,“还挺严重,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下子回想起昨天的经历,龚甜心情顿时大坏,冷着脸说:“我从小就这样?”
“具体是什么时候?”李寻鹤追问道,“什么原因?”
“是……”龚甜突然卡了壳。
就好像自己那天突然发现手背上的旧伤疤一样,明明是很重要的事,应该记忆犹新,可话到嘴边,却发现记忆一片模糊。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怕水?因为什么怕水?
“……记不起来了,对不对?”李寻鹤一直在观察她的脸色,微笑道,“我有一个推测,你要不要听听看?”
龚甜抬眼看着他,示意他说下去。
“你在三年前那场海难里活下来了。”李寻鹤说,“但是失忆了。”
龚甜脱口而出:“你胡说八道。”
“你先听我说完。”李寻鹤道,“你对水的反应那么大,不觉得像应激反应吗?对了……”
他盯着龚甜的眼睛:“你在水里的时候,有回忆起什么吗?人,地方,东西,对话?”
刹那间,一男一女的对话闯进她的脑海。
“……干嘛一定要把她放岛上?那不保险。每年游客这么多,万一有个喜欢冒险的,跑到岛上发现她怎么办?我看,不如……”
“够了。你要是回国后还想我帮你忙,顺利骗过她父亲同学朋友,你就给我闭嘴。”
“……你为什么对她说话就那么温温柔柔的,对我就这么凶?呜呜呜。”
这一男一女是谁?
他们话里提到了岛,所以对话地点是在海上?以及游客,回国……
很符合林北望之前跟她提到过的那对狗男女,俩人合谋,将“她”骗去了普吉岛。
再看一眼李寻鹤……狗男女中的一个,现在就站在她眼前呢。
“怎么了?”李寻鹤关切地问,“你想起什么了?”
告诉他,还是不告诉他?
各种念头在龚甜脑海里快速闪过,最后她决定还是不告诉他,别看他现在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但如果脑海里这段对话是真的,那他就是凶手,而她则是个侥幸逃脱的受害者。
林北望是怎么说的?
“想要让他伏法,很难,除非受害人活着回来,当庭指控他。”
所以他找自己来是为什么?试探自己是不是侥幸逃回来的受害者?如果是,还记得多少,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
完全装作什么都没记起来,恐怕行不通,自己完全不擅长掩饰,他刚刚应该看出了些什么,龚甜索性承认,但绝口不提那一男一女的对话,只说:“我是想起来一些东西,但不确定是不是你。”
“你记起了什么?”李寻鹤急忙问。
龚甜打量他一眼,他装得可真够像的,情真意切,仿佛真的很在乎她。
“我以前来过这。”龚甜指着他脚下的玻璃地面说,“但我不确定,因为我很讨厌水,照理来说我不会来这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