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敲打着器材:“他是我的杀母仇人。”
“我不是反对你。”容栀犹豫了一下,“我只是觉得,你为了这么个人,让自己手里不干净,很不值得。”
夏峥嵘哈哈大笑起来。
“我?”他指着自己,然后说,“不至于,我实战的技术你也知道,你觉得我能打得过谁?”
容栀看着夏峥嵘的脸色,夏峥嵘一只手随意地拄着,嘴里叼着的烟头随着呼吸,急促地明明灭灭。
老宋走过来:“小夏总,您这边安排的船长,航线有没有问题?我们今晚本应该抵达一处野生鸟林,现在却连个陆地的影子都看不见。”
夏峥嵘夹着烟,似笑非笑地看着老宋:“老宋,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和我装呢?”
老宋的脸色变了变,然后又稳住:“嗨!您说什么?我可听不懂。”
他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说:“我就是个拍东西的导演!您让我看别的东西呀,我也看不懂!让我说别的话呀!我也说不出口!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就只会做点小东西,过点小日子!您说您有其他更远大的志向?嗨!这咱可没有啊!”
夏峥嵘把烟丢在地上,用脚碾碎:“行了,咱就是来拍综艺的,该怎么拍,就怎么拍。”
容栀向远方看去,远远一艘灯火辉煌的小点,在墨黑的大海上异常显眼。她瞪大了眼睛,扑过去,只听远方传来丝竹声声,分外热闹。
陆泽宇走过来,拍了拍夏峥嵘的肩膀:“兄弟,别难过。”
陆泽宇塞了个望远镜在容栀手里,然后对容栀说:“船王在那艘船上。”
夏峥嵘喃喃说:“老豆啊,但凡你能少偏心一点。”
第259章 近距离围观公海火拼
陆泽宇安慰夏峥嵘:“你老豆偏心就偏心去,你自己做自己的,未必不能比你老豆更强。”
夏峥嵘笑而不语。
两艘船的航线相隔不远,几个素人小姑娘都跑过来围观那艘豪华的船。
“港媒说今晚船王和二房一起共享天伦之乐。”有小姑娘悄悄议论,看了一眼夏峥嵘,“船王给夏启宗的,比给峥嵘哥的,好出那么多。”
另一个小姑娘悄悄说:“谁不知道大房那几个孩子是被二房找人弄死的?”
第一个小姑娘说:“可是也不是船王的错啊,他又不知道。”
另一个小姑娘冷笑一声:“什么叫不知道?我就不信他真一点都不知道?就算起初不知道,后面总能做出个态度来吧?可是你看他!”
“他只会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罢了。”
话音未落,烟火从船王的豪华大船上升入天空,然后次第绽放,良辰美景,花团锦簇,真是一幅美妙的人间富贵像。
容栀的耳朵一动!
满船的人还在欣赏着烟花,而容栀却瞳孔紧缩地看着江韵。江韵也面色冷肃,对着容栀微微颔首。
意思是他也听到了。
陆泽宇不确定地问:“他们还放了挂炮吗?我好像……”
夏峥嵘说:“你听错了。他们放了挂炮。”
容栀的眼睛还死死地盯着对面的豪华大船。礼花鞭炮齐齐升入夜空,噼里啪啦的声音还在继续,这声音顺着海风传进容栀的耳中,却令她面色发白。
“好美好美。”
“天呐!看那一朵!”
“太漂亮了,豪门生活就如同烟花一样绚烂。”
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满面羡慕。老宋带着摄制团队屏气凝神,把这一幕拍下来。
欧阳鑫鑫拉着容栀的手:“栀姐,你看!”
容栀想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但是她笑不出来。船逐渐靠近,噼里啪啦的声响越来越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她攥紧了拳头。
突然,有人指着对面,惊叫:“你们看,那是……”
被辉煌灯火照得亮堂堂的海面上,几缕血色的痕迹正在无声地洇开。
众人被这不寻常的迹象惊呆了,一时间船上一片寂静,直到一具肉体落入海面。
这具肉体穿着整套雇佣兵的服饰,戴着钢盔。他从船上坠落,麻木的肉体一动不动,直挺挺地坠下,只听“啪”的一声闷响,海面溅起高高的浪花。
这声闷响唤醒了船上众人。
“啊——!!!!!!”
尖叫声响成一片,对面那噼里啪啦的声音哪里是挂炮,那明明就是枪声!湿润的血腥味和烧焦的硫磺味顺着海风飘进了这边的船。
欧阳鑫鑫面色惨白。她牙关紧咬,却依然无法遏制咯咯咯的颤抖声。她两只手死死抓着船的栅栏,这才勉强维持着自己的平衡;她想躲到后面去,可是她的腿早已吓软了,动弹不得。
然而夏峥嵘的船还在向对面驶去,人们终于可以看到船王的豪华大船中影影绰绰的人影:上百名雇佣兵对峙其中,慌乱的,奔跑的,哭喊的,跌倒的,互相残杀的……
仿佛人间炼狱。
烟花还在一朵接着一朵冲上夜空。烟花不在乎人世间的苦难。烟花只是无言地飞上夜空,然后绚烂一瞬间,再向大海撒下纷纷扬扬的火星。
对面船上的人显然也看到了这艘船,有人猛地跑了过来,然后纵身跃入海中,只几个瞬息,就被无情的漩涡淹没了头顶。
剩下的人止步在船舷上,不断挥舞着手中的东西,渴望得到拯救。
夏峥嵘摸出一个小小的望远镜,看着对面,无不怜悯地说“
“容栀……你看他们的样子,好像一条狗啊。”
容栀颤抖着声音,低声道:“夏峥嵘,别说了。”
“难道你以为是我做的?”夏峥嵘奇异地看了容栀一眼,“怎么会?我有什么能力做这样的事情?”
“是我老豆对衰仔宗不满,想要把衰仔宗手里那几条线路放在眼皮子下面牢牢盯着,结果李泽鸣杀了何天,相当于挖掉了我老豆的眼睛……”
“我老豆猜忌衰仔宗,因此才叫他上船。这船上啊,藏了我老豆众多保镖,想要敲打他一番。谁知道啊,衰仔宗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老豆已经立下遗嘱指定他为继承人,还知道我老豆身体很差,已经寿命不久了。”
“谁知道,他看到了老豆的体检报告,发现老豆健康得很……老家伙坏得很,故意放出风声来说自己命不久矣,竟然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
夏峥嵘哈哈一笑。
“衰仔宗知道这个消息呀,肯定是头顶如冰雪灌顶,从头凉到脚。他心想,你不仁,我便不义,若是我信了你,我就要死在你的手里了,谁不知道,我大哥大姐是你授意二姨太杀的……”
容栀猛抬头:“什么?”
一朵巨大的烟花徐徐上空,在天空猛然炸响,在空中滑出一行字:
I LOVE U
红色的烟火染红了夏峥嵘半边脸:“没错,我大哥大姐的车祸,外人都以为二姨太安排,但其实是我老豆动的手。”
“我妈也知道。”
伴随着这句话,天空的“I LOVE U”转变颜色,变成了蓝色,最后又变成亮黄色,照得半面大海亮堂堂。
夏峥嵘的看着天空这行字,听着海面传来的哭喊声,面色惆怅。
船上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船王的豪华大船上突然降下一艘小船。
夏峥嵘扬起手就是一枪:“王八羔子想跑?送你去公海喂鱼啊!”
经过容栀的调教,夏峥嵘已经可以很顺畅地开枪了,但他的枪法依旧奇烂无比,子弹远远落入海中,连小船的边缘都没摸到。
“扑街!”
夏峥嵘气得把嘴里叼着的烟吐到海里,然后眯着眼睛又打了几枪,依然没打中。
小船顺利地下到水面。借着月色,容栀看到了夏启宗的脸。
“居然是夏启宗失败了?”容栀倒吸一口凉气。
“当然。”夏峥嵘语气不明地说,“谁说我老豆一开始就没下杀心呢?”
第260章 容栀:登上船王的船
“更何况。”夏峥嵘说,“夏启宗算什么?我又算什么?我们几个,从小锦衣玉食过来的,夏启宗更是连暗杀都没经历过几次,这样的人,哪有狠劲呢?”
“一个个的,不过是长得像狼崽子的狗罢了。”夏峥嵘无不自嘲地说,“对上冷心冷肺的船王,连自己的老婆、亲儿女都能下的去手的人,无论是夏启宗还是我,都敌不过他。”
“你以为我们继承的是他的财富?错了,我们永远是他夏煌衷的傀儡。我们永远是替他看守那堆金币的三头恶犬!只要我们还在夏家一天,就要被这堆金币所俘虏一天,就永远都没有真正的自由。”
“你明明可以走出来的。”容栀说,“我们有鲲鹏。”
“可是我不想。”夏峥嵘看着远处的豪华巨轮,“我不甘心,这偌大的家业,明明就该是我的,我凭什么让给别人?”
“夏启宗也是这么想的。”容栀看着海面。
“我没有任何理由和借口。”夏峥嵘的眼睛在烟火中异常明亮,“容栀,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心甘情愿,心甘情愿做夏家的傀儡,做守护金币的三头恶犬……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也作出了选择。”
容栀清楚他“作出了选择”是什么意思。夏峥嵘的心思她明白,可是夏峥嵘早早就放弃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命定的路。无论旁观者觉得好与坏、苦与乐、对与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选择的路,只能自己走完。
夏峥嵘对着小船上的人又连续发了数枪,都没打中,满面懊悔:“嗨呀,扑街!练了这么久的枪法,还是个扑街!”
小船已经驶向公海的深处。
蓦地,容栀突然想起了什么:“李泽鸣呢?他不在夏峥嵘的船上!”
船上的枪声平息下来,容栀几个人从船舱里拿着武器,坐着小船上了对面的豪华巨轮。
呻吟和哭泣声慢慢钻进容栀的耳中。
夏峥嵘的四个保镖先上去,然后才把夏峥嵘拉上船。容栀登上船,就仿佛置身于人间炼狱。
夏峥嵘已经在一边娴熟地哭喊起来:“老豆!老豆!您身体可还好啊!老豆!”
甲板上横七竖八躺倒着很多人,一脚踩下去,粘稠湿滞的触感。甲板的中央,朦朦胧胧的,有几簇黑色的影子。
月亮慢慢从黑色的云中闪出,清冷的光辉慢慢铺满了整片海域。
船王的面容变得清晰起来,老人坐在甲板的桌前,面前还摆着一杯红酒。
他坐得直直的。
夏峥嵘不顾地上的血污,滚在地板上,抱着船王的大腿嚎啕起来:“老豆哇,幸亏、幸亏您没事,不然您可让我怎么办呀——”
船王不耐烦地打断夏峥嵘:“别哭了,我还没死!”
夏峥嵘一顿,止住了哭声,抽抽噎噎:“大哥他怎么敢,他怎么敢——真是大逆不道!”
船王垂眼看着抱着自己腿的儿子,听着他的哭声,面上没什么别的表情。
夏峥嵘好不尴尬,继续抱着船王的大腿,哭声却渐渐低下去。
船王看着夏峥嵘,清晰地说:
“等我死了,你可怎么办?”
夏峥嵘暗自在心里撇撇嘴,心想,你已经立好了遗嘱,把遗产分给衰仔夏启宗,还拿我做磨刀石——当时你不想着等你死了我的下场是什么,你现在假惺惺说起这个?
怎么,大号练废了,终于想开小号了?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这也不是不行。
夏峥嵘做好了表情,找好了角度抬起头,把一张四分凄楚三分惊惶两分担忧一分难以置信的脸露出来给船王看。
月光明亮。
船王一只手紧紧捏着红酒杯,一双鹰隼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夏峥嵘看。夏峥嵘任他看着,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几乎以为老豆已经察觉了自己的小动作。
好在,船王只是长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以后,可不能遇事就直知道哭。我早就教育过你,我们这种家庭,就算有亲情,也是打折的亲情。夏峥嵘,你这么憨,让我如何有脸面去见你的母亲?”
夏峥嵘松了口气,又开始抑扬顿挫地吸鼻子:“老豆,我就是对家人感情深,我哥哥姐姐走得早,我希望其他的亲人都长命百岁……结果大哥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我真是伤心呜呜呜呜呜呜……”
“别哭!”船王加重了语气,打断了夏峥嵘。
“我问你,夏峥嵘。”船王看着夏峥嵘,“现在你大哥做下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你欲如何?”
夏峥嵘心想我和衰仔宗都已经互掐一百零八个回合了,你居然还真以为我是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夏峥嵘有些好笑,但他很快想到,船王之所以有这样的误解,是因为带了他妈的滤镜,夏峥嵘又笑不出来了。
“无论如何,他都是我大哥……”夏峥嵘刚说出口,看见船王可怖的神情,他改口,“但即使这样,也不能弥补他大逆不道的事实,我不会饶了他!”
船王神色稍缓,恨铁不成钢:“田生周生他们那股狠劲你怎么都没学来,就只学了狗屁兄弟情义!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船王看着夏峥嵘,突然用手去碰夏峥嵘的脸。
夏峥嵘一个激灵,心里尖叫起来。他和船王的关系向来算不上融洽,不但不融洽,一度还分外敌对。因此,当船王作出了一位普通父亲的举动时,夏峥嵘第一反应就是惊恐,第二反应就是这老不死的究竟想干嘛?
船王的神情却有些怔怔:“你和你妈长得真像。”
船王的手从夏峥嵘的脸上拿走,在他的脸上留下一些湿漉漉的痕迹,风一吹,凉意泛起来,淡淡的血腥味飘进夏峥嵘的弊端。
夏峥嵘的脸色突然变了。
船王还在说:“我看那个容栀也跟着你过来了,你们两个成了么?”
夏峥嵘下意识说:“没有。”
船王吁出一口气:“追不到吗?如果你能把容栀娶到手,我也能安心。”
夏峥嵘终于颤抖着问:“老豆,你莫非……?”
第261章 船王之死
船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把小桌上的酒杯拿了起来。他的手在抖,红酒泼洒了大半,只有一小半进了他的嘴里。
鲜红的葡萄酒顺着船王的嘴角滴了下来。
身后的保镖们要上来帮忙,船王却摆摆手,后面的保镖僵住,没有再动。
船王只是说:“你想要夏家的家产吗?夏家的家产留给你,我要夏启宗的命。”
夏峥嵘知道船王心狠,但没想到船王的心这么狠,嘴里说出杀儿子的话也毫不含糊。他踌躇了一下,不知道船王是不是在试探自己,只听船王说:
“你大哥被国外那套精英教育洗坏了脑子,本以为给他灰色生意历练历练,能把他从愚蠢的邪教里拽出来,没想到他自己被邪教利用,居然还想要挟他老子。”
船王平静地说:“你大哥不能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