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怎么。”
谢濯臣面无表情,重新将书立起遮住自己的脸,不咸不淡道:“祝你们幸福。”
沈烛音:“?”
第68章 辞行
为商者位低, 可经商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接连出事导致花费巨大,好几家铺子账上没钱无法运转,为了填补窟窿, 言子绪和谢濯臣开始了每天早出晚归。
到处兼顾的同时还要完成课业,谢濯臣忙得不可开交。
沈烛音好像看到了上辈子忙于政务的他,也是这样夜以继日,疲惫不堪。
天已经黑了,他们还没有回来。
沈烛音和希玉趴在窗台上,双手交叠垫着下巴, 盯着大门口。
希玉打了个哈欠, “怎么还不回来?”
“你累了就先去睡吧。”
言家商铺正在准备联名活动,筹划中由舞女开场营造氛围,希玉便负责此事, 近来都在勤奋练舞。
希玉挪了挪身体,脑袋在她脸上蹭了蹭,“你一定要等他回来?”
“嗯。”
“那你今晚是跟我睡还是跟他睡?”
沈烛音爬起来, 揉了揉眼睛,“若是太晚我就不去你房间了,免得吵醒你, 我自己睡也是一样的。”
希玉笑容微妙,“怎么现在宁愿自己睡, 都不去他那了?”
沈烛音白了她一眼。
“因为他不老实?”希玉更来劲了, “是不是他对你有想法, 但是你不想?可是为什么?你之前还那么积极的往他旁边挤呢。”
“之前我能肯定他不会对我做什么, 自然就肆无忌惮, 可现在不一样了啊。”
希玉似有所悟地点点头,“你不喜欢他对你有想法。”
“他当然得对我有想法啦!”沈烛音满脸严肃, “但他不能真的对我有想法。”
希玉:“?”
“哎呀!”沈烛音红了耳朵,“就是他必须有想对我做点什么的心思,但他不能真的对我做什么。”
希玉:“……”
沈烛音抱起跳上窗台的小花,有些怅然,“不是我不愿意,也不是怕他事后不负责。只是……我们现下还是兄妹之名,日后回了京城还不知什么处境。万一……还怀上了怎么办?”
希玉微怔,没料到她想这么多,那么远。
平日里没头没脑的,倒也不是真的傻。
“那你直接跟他说不就好了,你们都睡在一起那么多年了,他之前能克制住,现在应该也不难吧。”
沈烛音不好意思地笑笑,“也不全是担心他,我也怕自己意志不坚定,万一他两句软话我就束手就擒了怎么办?再者说,我也……可能控制不住自己。”
希玉:“……”
天真无邪是装的,清心寡欲也是装的,她还真是人才。
“咯吱”一声响,大门被推开,沈烛音惊喜回头,放下小花跑了出去。
“阿兄!”
谢濯臣跨过门槛,自然地张开双臂,接住扑来的人。
一天的疲倦就此烟消云散。
“哎呀呀呀!”言子绪不满地从旁经过,“这还有个人呢?注意影响!”
“略。”沈烛音扮鬼脸。
言子绪一边瞪她以反击,一边抱起“喵喵”跑来的小花,“还是小花好,比某些人都像个人。”
“滚!”
“略。”
“……”
吵吵闹闹,忙忙碌碌。
追追打打,磕磕碰碰。
拉拉扯扯,搂搂抱抱。
欢欢喜喜,过了两年。
——
离开鹿山的前一天,沈烛音陪兄长去书院辞行。
秦夫子见到她就“呦呵”一声,超级大声地感叹,“长得越来越水灵咯!”
微风轻拂,扬起沈烛音鲜艳的裙角。比之两年前,她长高了一点,明眸皓齿,活色生香。
她不见从前的胆怯和局促,落落大方地应了一声,眉眼含笑,言辞俏皮,“夫子眼神也越来越好了。”
“喔呦。”秦夫子夸张地翻了个白眼,“你脸皮还越来越厚了呢。”
沈烛音不以为然,但也不和他计较,将手中的食盒递过去,“还请夫子品鉴一下,学生的手艺有没有变好。”
秦夫子笑眯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再也不开口呛她。
隔着窗户,裴夫子打量了一番外面灵动又明媚的姑娘,神情若有所思。
“一方砚台赠予夫子,聊表心意,还望夫子笑纳。”谢濯臣在旁恭敬道。
但是裴夫子没理会,食指指向外面的人,带着探究的目光侧身望向他,“野蔷薇?”
谢濯臣:“……”
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您……还记得呢。”
“差点没给我气出病来,我能不记得?”裴夫子想想都来气,“你还真是……”一想到他是来辞行的,裴夫子又没舍得骂出口。
谢濯臣狡辩,“跟她没关系,我随便写的。”
“是吗?”裴夫子被他气笑了,“今日一别往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你竟连句实话都不肯与为师说了?”
谢濯臣垂下脑袋,“好吧,是她。”
裴夫子下意识抽起手边的戒尺,“你可真是两不误啊!别人废寝忘食,你在那寤寐思服?读个书还要姑娘陪,你当书院是什么地方!”
谢濯臣:“……”
算了,打得也不疼。
听说他们兄妹二人来书院的消息,唐扬飞快地从舍房那边跑到夫子院来,见到小凉亭里和秦夫子聊天的沈烛音,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来晚。
他在院门口调整了一下呼吸,理了理衣袍,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走进。
“唐扬!”沈烛音眼尖,“又这么巧,你吃不吃酥饼?”
唐扬叹了口气,“你怎么又来了?”
“春闱在即,我要跟兄长回京城了,自然要来和夫子告别。”
唐扬一愣,忘了这茬,“那你们以后还回来吗?”
“呸呸呸!”秦夫子语含责备,“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金榜题名入朝为官,回不来的才有出息!你小子不要乱说话。”
“哦。”唐扬惭愧地挠了挠头。
秦夫子嗤笑一声,“你今日来干嘛的?”
每回这兄妹俩一来,他都能及时赶来,有着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
“我来跟你讨我上回的考卷,您不是说我有进步吗?我带回去给我爹瞧瞧。”
“欧呦。”秦夫子摇了摇头,倒也没拆穿他,“你等着,我去翻翻。”
夫子一走,只剩下沈烛音和唐扬两个人,一个坐在小凉亭里,一个站在边缘。
唐扬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又很快挪开。他还是不习惯见到这样的她,总是不自在。
“那个……参加春闱的是你哥,那你呢,你也永远不回来了吗?”
他问出口就后悔了,真是个蠢问题。
沈烛音点点头,“是,不回来了。”
“那我要是去京城,你会招待我吗?”
“当……”
“当然可以。”
谢濯臣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把唐扬吓一激灵。
“但建议你找我。”谢濯臣心里恼火。
都两年了,他隔三差五就要来夫子这一趟,次次单独来连这人影都见不到,但只要沈烛音一陪他来,这人就跟鬼魂一样飘了过来。
唐扬觉得奇怪得很,明明谢濯臣说话的声音平和,面上虽不热情但也不至于冷漠,但他就是能从其身上感到莫大的敌意。
难道是他自己心虚?
“好……啊。”唐扬笑容有些不自然,“反正你们是兄妹嘛,找谁都一样。”
“是一样。”谢濯臣从他身边绕过,走到沈烛音身边,“但并非因为她是我妹妹。”
他伸手,“该回家了。”
沈烛音愣了会儿神,反应过来后才搭上他的手,掌心交叠时,十指相扣,被他紧紧握住。
唐扬微怔,头脑混乱,“你们……你们不是兄妹吗?”
哪有兄妹这么牵手的!
“现在不是了。”谢濯臣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现在是未婚妻。”
沈烛音偷瞄他的神情,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反思片刻,自己什么也没干啊。
唐扬瞳孔一震。
“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哦。”唐扬木讷地应了一声,随后眼睁睁看着他们牵着手离开。
走出夫子院,谢濯臣即刻松了手。
沈烛音:“?”
她凑上前,“你就这么对你的未婚妻?”
谢濯臣不说话,加快脚步朝前走。
“哥哥。”沈烛音扯上他的袖子,用无赖手段降下他的速度,“你该不是又吃醋了吧。”
“没有。”他不冷不热道,从她手里抢自己的袖子,但没怎么用力。
沈烛音哼哼,“小气鬼。”
他的脚步顿住,欲言又止。
沉默良久,破罐子破摔,“是,你能松开小气鬼的袖子吗?”
“不要。”沈烛音无辜又卖乖地摇摇头,“谁要我是你的未婚妻呢,要包容你的嘛。”
谢濯臣:“……”
他转身走得飞快,以此藏住笑意。
……
言子绪在京城同样购置了一座能容纳大家的宅子,什么都备好,样样俱全。
回京城,有的赴春闱,有的扩商路,有的建舞坊。
最后只剩下沈烛音一个闲人。
可她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
她都想好了,有一手妆娘的本事在,她想去挣钱便去挣钱,不缺钱了就出去玩,或者帮希玉兴办她的舞坊。
还有足够的空闲时间去陪阿兄。
生活是自由而惬意的,只要没有人来找茬。
春闱的最后一天,沈烛音在考场附近的茶楼静坐,一边在纸上设计新的妆容样式,一边等着阿兄从考场出来。
忽然对面就多了一个人,正大光明地挪走她的茶壶,给自己倒上一杯。
“好久不见,嫂嫂。”
沈烛音抬头,平静的目光将他打量,莞尔一笑,“长高了。”
“废话。”楼邵轻哼一声坐下,“不然都跟你似的,一辈子做个矮冬瓜?”
沈烛音:“……”
她哪里矮了?她一个姑娘,个头比不上男子不是很正常?
懒得跟他计较。
“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来做什么,我就来做什么。”
沈烛音饶有兴致地看向他,“我近来想明白一件事情。”
“就嫂嫂你的脑子,建议不要多想。”
沈烛音素来把他嘲讽的话当耳旁风,“你为什么总对我心怀恶意,还盯着我阿兄不放呢?”
她的笑容狡黠,“你肯定是嫉妒我!”
楼邵:“?”
“某些人自小喜欢黏哥哥,觉得哥哥是世上最温暖最厉害的人,敬他爱他宝贝他,谁知道哥哥竟然是个伪君子。在他伤心难过的时候,发现别人的哥哥跟自己想要的哥哥一模一样,此人对妹妹无与伦比的好,而且始终如一。于是他不乐意了,他觉得别人的哥哥怎么可能那么完美呢?别人凭什么拥有他想要的哥哥,她不配!”
楼邵:“……”
对面的人表情呆滞,沈烛音愈发自信,“所以你就是嫉、妒、我!”
“我就说你的脑子长了没用!”楼邵脱口而出。
“你瞧。”沈烛音得意地捧起自己的脸,“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吧。”
楼邵咬牙切齿,尽可能地平和道:“我盯他那是因为我要和他重新一较高下,至于你,笨得令人发指,我实在看不下去!”
“胡说!”沈烛音毫不在意,“我阿兄说我现在可聪明了。”
楼邵被她气笑了,“他哄你玩的,你个傻子!”
沈烛音白他一眼,“你是他的手下败将,他的话肯定比你的可信。”
“呵!”楼邵气得坐不住了,“上辈子那是我一时不察,有本事这辈子再比一次啊!”
“比你个头啊。”沈烛音冷不丁道,面带嫌弃,“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比来比去,你幼不幼稚?整得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楼邵对她的态度很不满,“本来就是深仇大恨,你们杀我一次,还不算深仇大恨?”
“所以你一定要被杀第二次才肯罢休吗?”
“你得意什么?”楼邵不服,“就算是上辈子,他谢濯臣再有本事,也只是赢了我一次,你以为我甘愿服毒是因为我没本事逃出去吗?只是输了就是输了,败者没有资格活着,我认而已。”
沈烛音了然地点点头,“既然你有本事逃出去,那死就是你自己的选择。既然不是我们造成的,那怎么能算我们有深仇大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