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几步，单扬又想到了什么，转头问了句，“你应该，不怕吧？”
颜笑摇了下头，“不会。”
单扬拉了下门把，发现门打不开，他又试着用力拽了几下。
“怎么了？”颜笑察觉到不对劲。
单扬轻踹了下门板，“门从外面锁上了。”
颜笑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并不意外，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发现手机没有信号。
单扬也发现了，“手机没信号。”
实验室只有一个门，窗户都安在最顶上，离地面差不多有三米多高，就算是两米的人，要踩着桌子，徒手翻过去，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可已经快九点了，颜笑必须想办法在剩下的几分钟里，把实验视频传上去。
颜笑看向还在试图找信号的单扬，犹豫开了口，“能，帮个忙吗？”
单扬收起手机，对上颜笑的眼睛，“你说。”
“拿着我的手机，从这儿翻出去，帮我把这封邮件发出去。”
单扬半天没回答，颜笑又道：“麻烦你了，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单扬还是沉默不说话，颜笑以为单扬是不信她，“借一下你的手机。”
颜笑点开了录像，把镜头对向了自己，“颜笑欠单扬一个人情，以后如果单扬需要帮忙，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都会帮，以此视频为证。”
“可以了吗？”颜笑把手机递给了单扬。
“可以。”单扬勾了下嘴角，其实他刚刚只是在思考该怎么成功地翻过这堵高墙，如果动作能帅气又干净利落，那就更完美了。
单扬点开颜笑刚刚拍的那段视频，看了两遍之后，又把他的手机重新塞到颜笑手里，“你的手机给我，我的给你。”
颜笑准备去抬桌子，“你需要几张桌子？”
“不用，”单扬指了指墙边的工作台，“我踩着这个跳上去就行。”
这个工作台也大概也就一米，颜笑不觉得单扬踩着这个能成功翻过去，她甚至觉得单扬都没法够到窗沿。
但颜笑说得委婉，“叠两个桌子吧，安全些。”
“没事，摔不了，”单扬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腕，笑了下，“放心。”
“还是小心点吧，”颜笑收走了工作台上的玻璃仪器，“别碰碎了这些，还挺贵的。”
单扬才冒出来的笑僵在了嘴角，“哦。”
颜笑又看了眼时间，只剩两三分钟了，虽然不礼貌，但颜笑还是开了口，“有点急。”
单扬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他把颜笑的手机塞到了口袋里，抬头估量了一下墙的高度。
单扬站在工作台上往后退了退，稍微助跑了几步，抬腿蹬了下墙，接着左脚又在墙上迈了一步，手就轻松地够到了窗沿，两只手臂同时一使劲，单扬成功地翻坐到了墙上。
“有信号吗？”颜笑问。
“没有，”单扬回头看了眼底下的颜笑，“在这儿等我一下。”
单扬说完这句，就翻身跳下了墙。
两人隔着一堵墙，颜笑只能听到墙外O@的脚步声，那脚步声离实验室越来越远，然后在某处定住了。
颜笑看着挂在墙上的时钟，外面的光射进来，正好打在分针上，分针走到了数字“十二”底下，而后又慢慢转向了“一”。
颜笑不知道墙外面的情况，不知道单扬是不是把那封邮件成功发出去了，更不确定单扬还在不在。
黑暗无声的环境总让人有些压抑，颜笑却不想让那些负面情绪得逞，她想要看到光。
颜笑打开了手机手电，却觉得还不够亮。
瞥到了架子上的铁氰化钾，颜笑从包里掏出了鲁米诺，她用过氧化氢溶解了铁氰化钾，在氢氧化钠溶液里加了鲁米诺，混合这两个溶液的瞬间，锥形瓶里出现了蓝绿色的光，荧光很漂亮，却也短暂。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颜笑看向了摆在一旁的铁架台。
门外的单扬没出声，他看到颜笑往铺着纸片的铁架台上倒了些粉末，又插上了一根类似铁丝的东西，她的动作没了之前的小心严谨，神情看上去也随意放松了许多，接着颜笑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把喷枪，对着铁丝喷了火。
火焰向下跑，没几秒，绿色的光带着股烟开始往上窜，像是炸开了朵蘑菇云，四周有金黄的细屑跳出来，砸到地上，像转瞬即逝的流星雨。
颜笑先是淡漠地盯着这绿光看了会儿，随后又丢掉了手里的喷枪，在光消失之前，她低头，握住了拳头。
对着流星许愿的俗气行为，放在颜笑身上有些违和，但她没闭眼，只微微低了头，眼里也像是没有太多期待。
火窜了没多久也就消失了，再抬头，颜笑看到了站在她对面的单扬。
颜笑眼底有一瞬的尴尬，她不知道自己刚刚不太合理的行为被单扬看到了多少。
单扬扫了眼铺在工作台上的绿皮垫，上面已经被火烧出很多黑色的小洞。
“邮件五十九分的时候发过去的。”
幸好单扬“心善”地跳过了问她刚刚在干嘛的环节。
“谢谢。”颜笑把地上的灰扫进了簸箕里，“耽误你吃饭了，不早了，你可以去……”
“请我吃饭吧，”单扬接过了颜笑手里的扫把，把最后的那堆灰扫进了簸箕，“如果你觉得你耽误我吃饭了。”
“好，”颜笑没拒绝，单扬的确是帮了她一个大忙，“你想吃什么？”
“都行，我不挑食，你请客，你决定。”
颜笑看出单扬的走姿有些不对劲，“是不是刚刚扭到脚了？”
“嗯，跳下去的时候，扭了一下。”
“严重吗？”
“没事，”单扬转了转脚踝，“就感觉筋稍微有些吊着。”
颜笑带单扬去了面馆，两人到的时候，叶瑾坐在门口，手里抱着篮菜，大概心里想着事情，有些出神。
等颜笑开口喊了她，叶瑾才回过神来，颜笑身后的单扬站在台阶下，只露出了个肩膀，叶瑾以为是顾彦林，就笑着叫了声“小林”。
“不是，他是……”
颜笑刚想开口介绍，单扬就大方地走到了叶瑾跟前。
“阿姨好！我叫单扬，算是颜笑的排球教练。”
“哦，排球教练啊，我们笑笑还会打排球呢！”叶瑾上下打量着单扬，“你也是Z大的学生吗？”
“嗯，我学动画的。”
“学艺术的啊，怪不得长得这么俊呢。”叶瑾笑着把单扬往店里迎，“是来吃饭的吧？赶紧坐下来吧，怎么搞到这么晚才吃饭啊。”
颜笑和单扬对视了一眼，两人倒还挺默契，没把刚刚的那个意外说出来。
“练球练得有些迟了，忘了时间。”单扬帮忙编了个理由，又扯开了话题，“阿姨年轻时候也是学艺术的吗？”
还没等叶瑾反应过来，单扬又道：“阿姨长得也俊。”
叶瑾被逗乐了，“单同学嘴真甜呢。”
“实话实说而已。”单扬一脸真诚。
但叶瑾也是了解自己女儿的，她知道颜笑没什么运动细胞，也不会是什么爱运动的人，单扬刚刚说的话，她不太信，可她也没拆穿。
“那阿姨就当你是真的在夸我了，不过下次还是要看着点时间，别练这么晚了。”叶瑾指了指桌角的二维码，对单扬笑了下，“扫下码，看看想吃什么，我去厨房让烨子先给你们炒盘菜。”
“你跟阿姨蛮像的。”
颜笑点了点头，“五六分相似吧。”
“化学还挺浪漫的。”
颜笑知道单扬是指刚刚在实验室里锌和硫燃烧产生的光。
“是吗。”颜笑开始“屠杀”单扬嘴里的浪漫，“昙花一现的浪漫是用无数个无聊琐碎的环节构成的。背化学方程式不浪漫，重复无聊、没有意义的实验报告不浪漫，衣服鞋子染上洗不掉的试剂不浪漫，实验成功背后的无数次失败也一点儿都不浪漫。”
单扬点头表示赞同，“可你好像挺喜欢化学，做实验什么的。”
“感兴趣，谈不上热爱，”颜笑抬手，示意单扬把杯子拿过来，“只是学得比较好，之前觉得选这个专业能省些精力，但后来发现，真要做起一件事来，是没办法偷懒的。”
“我来，”单扬接过颜笑手里的茶壶，往颜笑杯子里倒了些茶，又给自己倒了些，“那你热爱的呢，有吗？”
单扬问完，听到颜笑轻笑了声。
“怎么了？”
类似于热爱、梦想之类的严肃话题，从时常不严肃的单扬嘴里说来，实在别扭怪异。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问我‘长大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你的梦想是什么’之类的话？”
单扬顿了下，挺配合地问了句，“你长大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已经长大了，我们。”
“‘长大’后面不是还有个‘以后’吗，”单扬看着颜笑，“所以剩下的所有日子都可以是‘长大以后’。”
颜笑抬头对上单扬的眼睛，笑了声，“你挺化学的。”
第25章 Ch.25 你的身材怎么样？
颜笑很少笑，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笑不达眼底，笑得礼貌疏离，而此刻的颜笑眼睛很亮，即使单扬能感觉到颜笑的笑里带了几分的揶揄，他还是有了片刻的晃神。
“筷子掉了。”颜笑提醒了句。
“嗯，”单扬回神，“它从我的手里溜出去了。”
颜笑帮忙捡起地上的筷子，“那你该抓牢的。”
“好，下次握紧它。”单扬起了身，准备再重新去拿一双。
单扬去拿筷子的功夫，烨子端着他们点的面出来了，颜笑发现烨子给单扬的那碗面加了很多肉沫。
颜笑开玩笑地指了指自己的那碗，“这肉量差得有点多。”
烨子看了眼微曲着腿，站不远处的单扬，打了个手语，“可怜，腿不好。”
颜笑知道烨子是误会了，单扬两次受伤都正好被烨子撞上，上次是被球砸了屁股，这次是翻墙扭了脚，还真是巧了。
颜笑干脆不解释了，“是可怜。”
毕竟是四级三次郎。
“可怜”的单扬拿着干净的筷子回来了，他也注意到两碗面上浇头的量差了很多。
单扬把自己的那碗换到了颜笑面前，颜笑微怔，似乎没明白单扬这举动，但也没说什么。
单扬吃得很快，大概也是饿了，一碗面没几口就见了底，他吃完之后就坐在对面等颜笑。
单扬喝了几口水，掏出手机，插上了耳机。
颜笑刚开始以为单扬拿着手机是在看电影或者动漫，但她发现单扬神情还挺严肃，嘴里还一直在碎碎念着什么。
虽然单扬的声音很轻，但颜笑还是听出来了，他在念经。
大概是想让菩萨保佑他的脚早日康复。
颜笑吃完最后一口面，抽了张纸擦了嘴，她没开口打断单扬，侧头看向了窗外。
对面的长椅上坐着两个小男孩，套着同一件T恤衫，两颗脑袋贴在一块儿，裹在衣服里的两只手握在一起，两人往左往右地来回晃着身子，幼稚无聊的行为，他们却玩得乐不可支。
店内，不知谁的汤勺砸到了地上，动静有些大，颜笑回过头，却撞上了单扬的目光。
“走吧。”单扬在下一秒偏过头，移开了视线。
颜笑注意到了单扬有些怪异的走姿，“要不要去买点药？”
“不用，不严重。”
可颜笑发现单扬说完这话后，右脚跛得更明显了。
“还是去一趟药店吧，”毕竟是帮她才受的伤，“我陪你去。”
单扬倒没再拒绝，“也行。”
到了药店，颜笑帮单扬挑了几种药，单扬想付钱却被颜笑拦下来了。
“你想用这药钱抵人情？”单扬挡住了颜笑点出来的二维码。
单扬脸上难得的谨慎让颜笑觉得有趣。
“可以吗？”颜笑故意问了句。
“不太行。”单扬果断摇了下头，干脆地付了钱。
从药店出来，两人并排走着，单扬的脚虽然崴了，但步子还是迈得挺大的。
颜笑停下来，“走慢点吧。”
“好。”
“你赶时间？”颜笑问。
“不赶，”单扬用余光扫着颜笑的脚，调整了步子，“你不是很忙吗？”
“还好，实验视频已经传上去了，今晚暂时可以喘口气了。”
“把你锁在实验室的人是谁？”
“不知道。”
颜笑其实心里有数，但她不想跟单扬聊这些。
“要我帮你查吗？”
“不用。”
单扬沉默了会儿，“你不会想就这样放过他吧？”
“你觉得呢？”
单扬语气肯定，“不会。”
“嗯，”颜笑点头，“做错事就得付出代价。”
“到了。”
这次是颜笑送单扬回宿舍。
“如果觉得脚伤严重了，就去趟医院，医药费和其他费用我都会负责的。”
单扬笑了声，“放心，如果真有什么意外，你也逃不掉的。”
“上去吧。”颜笑跟单扬说了声“再见”就准备走了，却被人喊住了。
不是单扬，是顾彦林。
顾彦林的脸色不算好，但在颜笑回头的那瞬间，他还是挤出了个笑。
“你们怎么在一块儿？”
颜笑并不想让顾彦林知道刚刚在实验室发生的事，她在脑子里快速地过了一遍可以选择的几种回答，然后挑了最不费口舌的解释。
“陪我练球的时候伤了脚，所以我送他回来了。”
听着颜笑编的理由，单扬没开口，只是盯着颜笑看，但嘴角却挂着有些意味不明的笑。
也许是顾彦林的错觉，他觉得刚刚颜笑和单扬之间的氛围有些微妙，可他也清楚颜笑的脾气，颜笑从不屑于编理由来骗他。
“伤得严重吗？”顾彦林走过去牵住颜笑的手，看向单扬，“要不要我和笑笑陪你去趟医院？”
单扬嘴角的笑消失了，“不用。”
“好，”顾彦林点了下头，“那你小心些，先上去吧，我送笑笑回宿舍。”
单扬看着沉默的颜笑，站着原地没动，像是等着颜笑再开口跟他说句什么，可是颜笑什么都没再说。
“我们走吧。”顾彦林搂上了颜笑的肩，又催了一遍。
等颜笑和顾彦林走远了，单扬收回了视线，他几步迈上了台阶，动作敏捷，丝毫没了刚刚跛脚的怪异姿势。
“怎么今天想着去练球了？最近不是在忙竞赛的事吗？”
颜笑拿掉了顾彦林搭在她肩上的手，“在实验室待久了，感觉人变得懒散了，所以想活动一下。”
“下次可以叫上我，我带你去做做运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