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单扬弯下腰解开了绳子，里面的猫一下子就窜了出来，还往单扬的胸口上来了一脚。
单扬反应很快，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猫的神经质，一把揪住了猫的脖子，语气嫌弃极了，“消停会儿，Ugly同志。”
原来“阿格里”是“ugly”。
所以“瓦瑞・阿格里”是“Very・ Ugly”。
挺损的，这人。
单扬拉开了包，把猫塞了进去，像是怕猫跑出来，又立马重新拉上了拉链。
Ugly只能露出张脸，看起来还想往外钻，单扬用力拍了下它的屁股，猫才终于安分下来了。
“转你钱吧。”
“不用了。”
单扬指了指“寻猫启事”，“上面写好的，我该给你五千的。”
颜笑本来就没打算要这钱，“真的不用了，也不算是我们发现的，它自己跑进来的。下次看好它吧，不然再这样，保安可能就要用网把它抓起来，丢到校外去了。”
单扬点了点头，朝颜笑伸出了手，“那谢了，活雷锋。”
颜笑虚握了一下，“客气。”
单扬上了自行车，把包转到了背后，猫从包里探出脑袋，回头盯着颜笑，还是用刚刚那个不太灵光的呆滞眼神。
“干嘛不要钱啊？”齐思雅问道。
“都是学生，他哪来那么多钱。”
“他可不缺钱，”齐思雅扫了眼单扬融进人群的背影，“Focal Bathys的耳机，还有皮纳瑞罗的公路车，光车架子就要六万多，一个轮胎五万，整套下来都能买辆不错的SUV了。”
“这么有钱？”颜笑叹了口气，佯装可惜道：“那是应该宰他一顿的。”
“喂。”齐思雅撞了下颜笑的肩。
“嗯？”
“你俩真不认识啊？”
颜笑看了眼顾彦林发来的消息，“不认识。”
顾彦林说，单扬同意带她练球了，就按她之前开的价，一百一小时。
单扬把车停在了“石丽洁”工作室门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
顾彦林：【谢了，兄弟。】
单扬没回，拉开拉链，把猫从包里拎了出来。
阿格里有些笨重地跳到地上，钻进了门缝，轻车熟路地穿过走廊，在玻璃大门前停下了，等有人刷了脸，它就跟着溜进了办公室。
“Ugly来啦！”办公室里的人起哄喊道。
阿格里似乎挺享受大家的热情，优雅地走起了猫步，肚子上的肉一晃一晃的，跟塞了个水球似的。
“你扬哥呢？”
说话的女生留着一头红色的齐耳短发，打着唇钉，脸颊上长了些淡褐色的雀斑，单眼皮，眼睛却有神漂亮，即使摸着阿格里的动作温柔，语气却还是冷的。
阿格里想走，谢宁揪着它的脖子不让它逃，阿格里挣扎了几下，最后干脆趴到地上不动了。
玻璃门又开了，谢宁抬头看了眼进来的人，嘴角有了笑，“怎么来这么迟，不知道我们接的外包任务明天要交稿啊？”
“出了点意外，”单扬瞥了眼瘫在地上的阿格里，皱眉，“别压着它，它不喜欢这样。”
“哦，”谢宁松了手，轻咳了声，“那个......我前几天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算了吧。”
谢宁嘴角的笑僵了僵，“为什么算了，我不漂亮吗？”
“漂亮，”单扬拉开椅子，开了电脑，“但我喜欢丑的。”
这话说出去实在没人信，可谢宁刚想开口，阿格里那货就跳上了单扬的大腿，一脸死样地盯着她看。
单扬对阿格里这丑东西的溺爱，还真不禁让人怀疑单扬是不是有恋丑癖。
谢宁叹了口气，也打开数位板开始画稿，喃喃了句，“那怎么办，可我就长得这么好看啊。”
“我喜欢漂亮的。”邻桌的林文凯蹬了下腿，把椅子滑到了谢宁身边。
“所以呢？”谢宁丝毫不给面子，举起桌上的镜子给林文凯照了照，“我喜欢帅的。”
单扬看了眼时间，“老何呢？”
“应该出去帮我们找活了。”谢宁瞥了眼里头的小办公室，“你找他干嘛？”
“要工资。”
林文凯笑了声，“阿扬你还缺钱啊？”
“缺不缺是一回事，但他已经拖了我三个月的工资了，”单扬拍了下阿格里的屁股，示意它下去，“再不给我，我就去门口拉横幅了。”
“老何就逮着你欺负，”一旁的阿钟开始煽风点火，“对我们这些穷学生，他都按时发钱，每个月还给我们餐费补贴呢。”
谢宁睇了阿钟一眼，阿钟憋着笑，继续道：“横幅内容想好了吗，到时候我帮你一起设计。”
“什么横幅啊？”
阿钟抬头，看到刚从外面回来的何生，“曹操到了。”
“给你们带了清补凉，”何生肩上板正地背着一个黑色电脑包，满脸是笑，“刚谈下了个合作，LBS要我们做一个三分钟左右的MG动画宣传视频。”
林文凯帮谢宁拿了一杯，“什么时候交工？”
“五天。”
“什么？”阿钟以为自己听错了，“五天？你直接杀了我们吧，老何。”
“报价很不错。”
“多少？”谢宁好奇。
何生两手比了个八，“八百八每秒。”
阿钟“哇”了声，立马改了嘴脸，“敬请吩咐，亲爱的老何。”
“我这边已经和客户对接好了，我们待会儿开个会，我跟你们说一下他们大致的要求。谢宁到时候做好脚本和分镜，美术还是一样，”何生弯腰摸了把阿格里肥硕的肚子，“交给阿扬来。”
林文凯自觉举手，“动画我和阿钟来。”
“行，”何生点头，“安戈外包给我们的画稿还剩多少？”
“挺多的，荣荣他们几个又去外省比赛了，”谢宁提议道：“要不我在学院群里摇几个人来？”
“可以，上次那个瘦瘦，黑黑的男生就不错。”何生抬着脚尖逗了逗阿格里，“阿扬，Ugly是不是又胖了？”
“没，还瘦了，因为你不发我工资，它吃的猫粮都比之前少了。”
谁都知道单扬是在开玩笑，就阿格里这胖墩墩的体型，单扬能少了它吃的吗。
阿钟和林文凯对视了一眼，手上的动作没停，却都侧过了脑袋，等着看热闹。
“发，等做完这单，就给你打钱，连着奖金。”
单扬扔掉了手里的笔，“现在就转账，不然我不干了。”
“诶，”何生讨好地捏了捏单扬的肩，“你可不能不干，你才是我们‘石丽洁’的大老板呀。”
这动画工作室，单扬占股51%，何生占股49%。
何生年纪不大，几个月前刚过完三十岁生日，大家叫他老何，是因为他长得老，还有少年白，说起话来偶尔喜欢拿腔拿调，但做事却可靠。
两人能遇到一块儿也是个意外。
单扬当时手里有一笔钱，学校的日子过得无聊，他也不想再单干，就准备拿着这些钱办个不大的工作室。
可惜单扬对拓展业务这块不感兴趣，他讨厌说服别人，可要成功谈下一个合作，不仅需要说服别人，还要巧舌如簧地向潜在客户，往往还是第一次见面陌生人，自卖自夸。
于是单扬遇到了在超市门口卖拖把的何生，何生那天穿着身廉价质感的女仆装，头上戴着顶打结的金色假发，脸上画着夸张滑稽的妆。
因为天热，汗夹着劣质的粉底淌在何生脸上，看起来像挂了几道白色的泪痕，路过的几个小孩冲他做着鬼脸，骂他是女鬼。
总而言之，丑极了。
单扬上前跟他搭讪的那刻，何生觉得这人的审美应该是有问题的。
“开个价。”这是单扬跟何生说的第一句话。
虽然眼前站着的是个美少男，何生却还是觉得被冒犯了，他“啪”地一下掀开裙摆，露出了穿在里面的大裤衩，粗着嗓子。
“我他妈男的，爱好女！”
第9章 Ch.9 男版“睡美人”
颜笑在校外带了几个高中生，有Z大学生的头衔，加上在校期间的优秀履历，所以家长开的时薪都不错。
这天晚上辅导的学生是学军的，都说进了学军，相当于一只脚迈进了985，但这孩子是个“凤尾”，在年级段里是倒数。
同样一个人被放到不同环境里，会产生不同的心态，成为“鸡头”可能会让部分人慢慢沦为井底之蛙，成为“凤尾”也可能会让有些人逐渐失了斗志。
“你累吗？”
男生愣了下，打着哈欠的嘴张在那儿，似乎没料到颜笑会问这句话，“还行。”
“休息会儿？”颜笑提议。
“不用，”男生继续在草稿纸上写着公式，语调平得毫无生气，“摆在前面的时钟上按着监控，我妈在看。”
效率有些低，最后二十分钟，男生都没怎么听进去颜笑说的解题思路，他上下眼皮黏在一块儿，大概是快困昏过去了。
颜笑上完课出来，家长已经等在房门口了，说的话还跟之前一样，她叫颜笑要对男生严厉些。剩下的话里有大半都是在责备男生的，房门也没关，像是故意要骂给男生听的，“我当年要是有他这么好的条件，我……”
瞥了眼屋内还在刷题的男生，颜笑带上了门，也没准备去反驳家长的话，“晚上别给孩子喝茶了吧，容易失眠。”
“有什么办法？”家长叹气，“不喝他就犯困啊。”
家长把颜笑送到门口，没聊两句，下一个家教就到了。
颜笑跟两人打了招呼就进了电梯，她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半了。电梯内放着欢快无厘头的广告，那个家长在走廊上奚落孩子的刻薄言语，还是在电梯门关上之前钻进了颜笑的耳朵。
颜笑的脑子里突然生出了个不太恰当的想法。
她觉得家长像揽客的“老鸨”，而她和刚刚进去的老师是“嫖客”，绝望木讷的男生是可怜无比的“卖身人”，连带着还得出售他的灵魂和思想。
其实人要是有力气，去工地上搬砖也好，至少那样只用考虑今天搬了多少块砖，不会有情绪内耗，赚得每分钱都安心自在。
颜笑坐公车回了学校，到宿舍已经不早了。
屋里透着诡异的静谧，颜笑觉得她是从一个不自在的地方到了另一个不自在的地方。
齐思雅脱了上衣，只穿着件黑色的运动背心，一只腿搭在膝盖上，后背抵着椅子，脸上的怨气很大。
张瑶的桌上放着几个六贤记的绿袋子，戴着耳机在刷小视频，脸色看起来也不怎么好。
坐在最里面的陈星怡裹着浴巾和干发帽，睇了眼回来的颜笑，捋着脸上的面膜，阴阳怪气地开了口，“刚刚都叫你们去洗了，现在好了，你们三个人挤在一起，还有半个小时就熄灯了，待会儿可别吵到我睡觉。”
颜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先去洗吗，幺儿。”
“还洗什么？”齐思雅觉得无语，“某人在里面待了快两个小时，把热水全都用完了。”
“怎么了！”陈星怡清楚齐思雅是在阴阳怪气她，“澡还不让人洗了？”
平时即使她们三个撞在一块儿洗头洗澡，热水还会剩很多。虽然每个人的洗漱习惯不同，洗久些也能理解，但陈星怡一个人把热水全都用完了，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她是故意的。
颜笑在齐思雅发作之前按住了她的肩，“就半个小时了，你和幺儿去隔壁洗一下澡吧，306今天就萱萱在。”
“那你呢？”
“天热，我本来就洗冷水澡的。”
颜笑的确有洗冷水澡的习惯，但前几天感冒还没好透，冲了凉，第二天早上醒来鼻子又堵住了。
顾彦林这次倒准时，颜笑下去的时候，他已经在宿舍门口等着了。
“怎么又戴上了口罩？”顾彦林皱眉。
“昨晚宿舍空调打得有些低，大概又感冒了。”
“今天别去练了。”
“没事，既然已经约好了时间，爽约不好。”
“你......”顾彦林握住了颜笑的手，犹豫开了口，“单扬说，你帮他找回了猫？”
“猫跑进了实验室，我和思雅正好看到了公告栏上的‘寻猫启事’。”
“哦，是吗，”顾彦林也没再多问，“那还真挺巧的。”
两人没再说话，安静走了一段路，顾彦林却突然停下来了。
“颜笑……”
“嗯？”
“要不我给你再找其他的陪练？”顾彦林说完打量着颜笑脸上的表情。
颜笑没明白，“为什么？”
颜笑脸上的坦荡让顾彦林知道是他想多了，可面对单扬这样男狐狸精般存在的人，没有一个男人会无所顾忌地把自己的女朋友往他跟前送的。
“没，”顾彦林解释道：“货比三家嘛，对比之后，你才能知道谁教得比较好。”
颜笑并没有兴趣去研究男人的微表情或者语气，但可能是跟顾彦林待久了，她也能比较轻易地读懂顾彦林的一些言外之意，虽然也只能猜个大概，但顾彦林的试探还是让她觉得有些不悦。
“也行，如果你有时间的话。”颜笑说完又似不经意地提了句，“我还给你的那个发夹，你后来怎么处理的？”
顾彦林眨了下眼，接着弯了嘴角，“你想要回去啊？”
“没，”颜笑回得肯定，“就随口一问。”
“送给亲戚家的妹妹了。”顾彦林话里带着笑意，像是很高兴颜笑在乎那枚发夹的去向。
“到了，你回去吧。”
“陪你进去。”可到了馆场内，顾彦林也没松手，“亲我一下？”
“我感冒了，待会儿传染给你了。”
“我不介意。”
顾彦林说着就准备去拉颜笑的口罩，颜笑干脆就隔着口罩碰了碰顾彦林的脸颊，催道：“好了，回去吧。”
“那你好好练，”顾彦林的视线往里面扫了一圈，也没看到单扬，“要不要我给他发条微信？”
“不用，我进去等一会儿吧。”
这个时间点，没人在练球，体育馆被闷了一晚上，空气里透着一股很不好闻的橡胶味，即使颜笑鼻子堵着，那味道还是往她鼻腔里钻。
馆内就只有最顶上镶着一排玻璃窗，没开灯，有些暗，被阳光照亮的那片空气里滚着尘埃，颜笑越走近，那些细小的颗粒就变得越明显。
颜笑看得有些出神，眼前却滚过去了一颗排球，顺着球来的方向，颜笑看到了露在红色台子外面的一只脚。
单扬在睡觉，单手枕着脑袋，身下歪歪斜斜地铺着几块垫子，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架在双肩包上。
黑色的头戴式耳机衬得他的脸更白更小了，这张脸长得是不错，可以去演男版的“睡美人”，应该会有很多人想凑上去吻醒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