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柳絮宁原本还记得的,不知道怎么的就把这事儿给抛在脑后了。
“快换衣服啦,我们这儿去市中心要好久呢。”
柳絮宁随手放下ipad,正欲锁屏,procreate绘画界面里,她随手勾勒的男生脸型,意外与梁恪言相似。平板的旁边放着几张刮开的彩票。
烦死了,怎么今天随便抽出来的这一叠就是一张都没中呢。
怎么会就这样不知不觉地逃出了可控范围呢。
她盯了良久,觉得自己应该停下这种状态。
当晚,Moon酒吧。
柳絮宁在这里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彼时王锦宜正姿态惬意地窝在卡座间,与几个小姐妹嬉闹,暧昧大胆的话语和阵阵节奏感十足的旋律一起钻入柳絮宁耳朵里。
看见柳絮宁,王锦宜一挑眉,冲她招手。柳絮宁颔首,简单打个招呼。
一水的紧身裙裤抹胸露脐里,柳絮宁一身常服倒成了特别的一个。
“你就这身来的啊?”外向活络的人的好友也是万变不离其宗的同性格人,女生自来熟地加了她好友。
“嗯。”
朋友又上下打量一番:“第一次来吗?”
“不是。”梁锐言带她来过几次,可是她觉得没劲。
至于今天这身打扮,方便易行动为上。
这里的调酒师年纪很轻,说话声调也好听,说话之间眉眼一眨,撩拨的女孩一颗心酥酥痒痒。
每个整点时分,乐队开场,低沉缱绻的音乐漫至整个空间。柳絮宁托着腮看她们玩游戏,觉得没意思透了。
有男人来请她去那边的桌喝酒,柳絮宁从下至上扫过,又顺着男人手指的方向看。蓝翡翠奢石长桌上摆了碟白珍珠牡蛎,六只,七八个男人围坐一桌,还要算上眼前这位扬着志得意满笑容的男人,柳絮宁操心地想,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分。
委婉拒绝后,男人悻悻离开。
柳絮宁托腮看着他的背影,唯一想法就是,他、或者说,在场所有向她示好的男人,没有一个人可以比得上梁恪言。
这事实真是让人崩溃。
身旁沙发陷落,柳絮宁歪了一下,一回头就看见王锦宜那张放大了几倍的漂亮脸蛋,眼睛红通通的又迷迷蒙蒙,像是喝多了。这才多久,就能让她从清醒顷刻化作酒醉。
柳絮宁耸耸鼻子,闻出她手里这杯是白兰地。
“你和梁锐言怎么样了。”酒气扑着柳絮宁的脸来。
柳絮宁:“没怎么样。”
“哦……”她嘴巴一咧,“那你和梁恪言怎么样了?”
从她口中听见这问题,柳絮宁难得沉默,移开的眼中划过一抹心虚。
王锦宜嘿嘿笑着,凑近:“你装什么呀。”
最喜欢和喝醉酒的人聊天了,什么真话都能脱口而出。
既然如此,那就不装了。
“也没怎么样。”
“你进度这么慢啊!”王锦宜瘪瘪嘴,胳膊搭在她肩膀上,自来熟地替她操心。
柳絮宁:“是啊。”
“那你准备怎么办?”
酒吧灯光忽明忽暗,旖旎绯色的光线流转在柳絮宁眼前,心都要晕上一层绯意滤镜,七上八下地晃。
她长吸一口气:“犹豫也是一种消耗,所以我准备……”
大小姐忽闪着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睛,好像要从她接下来的话中偷得一点真谛。
柳絮宁:“我准备,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切——”王锦宜还以为是什么大招呢,只觉得没劲透顶,早该知道的,乖女孩这里没法偷师,她又晕晕乎乎地起身,往卡座走,还是成熟女人的世界好,充满了热情似火的勇气与横冲直撞的较量。
柳絮宁看着她摇摆不定的背影,沉默片刻,心里似有小猫尾巴扫过,一下一下又一下,扫得她浑身心痒难耐,欲望变做火焰,源源不断地注入着氧气,让它愈烧愈烈。
她有贼心也有贼胆。她准备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柳絮宁伏靠吧台,指着王锦宜的身影,和那位调酒师说,和她一样。
调酒师挑了下眉,嗓音旖旎:“妹妹,那可是白兰地啊。”
柳絮宁点头:“我知道。”这要是白开水,她还不喝了呢。
再回到卡座里,几个人已经开始拿着空酒瓶玩起了游戏。这里的冒险不似平常的小打小闹,题题出的辛辣刺激。
柳絮宁抿一口白兰地,心说这也没多烈。
半杯下去,晕乎乎的状态开始反上来。柳絮宁借着所剩无几的清醒坐到胡盼盼身边:“盼盼,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
沉入夜色中的起瑞大楼六十二层,拥有一片敞亮开阔的落地窗,将青城的夜色勾勒得如一场醉生梦死的幻境。远眺,依稀可辨千米之外的一个街区,华灯璀璨霓虹争相,这是整个青城最繁华的区域。
起瑞永远业务繁忙,各个部门加班都是常有的事。办公区域内一片灯火通明。
总经办亦是如此。
于天洲来送合作协议书时,梁恪言正旁若无人地把玩着小小的四方火匣,拇指轻拨金属开关,蓝焰从虎口蹿出,泛起冷烈光芒,又顷刻湮灭。数次反复,像极了主人无聊时分打发时间的动作。
仔细看完合同,梁恪言签过名后递给他。
于天洲正要离开,梁恪言冷不防抬眼看他。能在梁恪言身边做事,他也不是蠢人,总能猜到一点。
“毕业开始,爷爷就让你跟着我。但是你现在在为谁做事,还清楚吗?”
于天洲心轰然一沉,早该知道有这么一天。
“清楚,我在为您办事。”
“是吗。”这声音实在称不上有什么温度。
于天洲痛苦地皱了下眉,几番来回后将事情托出:“年会那天,老夫人看见了……”
他观察着梁恪言的神色,“……老夫人也是关心心切,想知道您的近况。对不起小梁总,是我的错,是我多言。”
几天前,梁恪言照例去老宅看望爷爷奶奶。饭后,许芳华叫住他,委婉地提醒他和柳絮宁走得远一些。许芳华说,柳絮宁寄人篱下,有些事情情非得已,也拒绝不来,他不应该把情绪和意愿强加在她身上,她也许只是没有说出拒绝的勇气。
梁恪言仔仔细细地回想,他有没有把他自己的情绪和意愿强加给她,她又有没有几次其实想要拒绝。又在思考之余有几分幼稚不平地想,许芳华这套说辞是否也曾原封不动地讲给梁锐言听过。
如果这套规则是专门为他定制的,那也太不公平了。
一室寂然无声。
也不过许久,梁恪言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他神色平淡:“下不为例。”
夹在中间,的确难做人。
下不为例?于天洲愣了一下,转而点头,又一次抱歉。
一旁的手机频繁震动,打破空间里流淌着的安静。梁恪言看着陌生来电,没什么兴致地摁灭。
过了一会儿,那电话又打来。他摁下免提。
“你……好?”电话那头,吵闹声十足。女生声音带着试探。
“哪位?”
“你好,请问你是哪位?”
梁恪言颇有几分好笑地看着来电显示,一串陌生的数字。她给他打电话,然后问他是谁?
梁恪言最近连和人进行一场礼貌交谈的功夫都不愿花费,他不多废话就要挂断,那女生却接着说:“你认识柳絮宁吗?是这样的,她喝多了我没法送她回家,问她记不记得家里人的联系方式,她也只报得出这一个手机号。请问我有打错吗?”
于天洲捏着文件的手不断收紧。他应该在梁恪言按下免提键的那一刻就无声示意自己的离开。
电话挂断,梁恪言一脸平静地看他。
将功补过的机会来得如此之快,于天洲福至心灵:“梁总,需要用车吗?”
梁恪言:“嗯。”
是谁情非得已?又是谁无法拒绝?
第36章 滔天嫉妒
半个小时后, moon酒吧门外。
梁恪言仰头看着霓虹色的招牌,门口的侍应生上前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手机的棱角磨在他的手心,如果他是个好人,如果他希望一切回到正轨, 那么他此刻应该做, 也唯一能做的就是打给梁锐言, 让他来接柳絮宁。
“先生?”侍应生见他未应,又疑惑地问。
梁恪言回神,向里走。
谁说他是个好人,谁说他希望一切照旧。
视线之内, 空间被靡靡绯色笼盖。
梁恪言走在侍应生之间,低头回拨那个陌生来电。电话长时间未被对方接通,他烦躁至极,无意间回过头去, 抓住猎物。
柳絮宁手里还捏着酒杯,靠在沙发一角, 周围的好友似乎在玩游戏,她像游离在热闹频道之外,安安静静地坐在最旁边。身边还坐了一个男生, 不时侧头和她说着话,又想把她手里那杯鸡尾酒拿开,被柳絮宁拒绝。
男生笑说:“你还能喝呢?”
柳絮宁应答:“嗯。”
“脸都红成这样了。”男生被她这坚定的自以为自己清醒的模样笑到,伸手要去碰她的脸,被她躲开。
“柳絮宁。”胡盼盼叫她。
柳絮宁迷迷糊糊抬头。
胡盼盼下巴一扬:“你哥来了。”
柳絮宁和男生一道回过头去。
见到往这边走来的梁恪言, 柳絮宁呆滞的眼神里缓缓绽开一抹愉悦, 笑得露出一口漂亮的贝齿,用力冲他挥了挥手。
那时的她表情呆滞, 原本整齐的刘海上竖着一缕呆毛,随她挥手的动作也一摇一晃。从面颊至耳垂,通通被绯红弥漫,醉酒味十足。
男生低声问:“他是谁啊?”
“她哥。”柳絮宁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已经走到身边的梁恪言打断。
胡盼盼一众好姐妹互相挑眉交换眼色,最后齐齐落在胡盼盼脸上,颇有一种“有此极品不早说”的遗憾感。胡盼盼无辜望天。
男生钝钝地“哦哦”两声,七摇八晃地起身要和他握手自我介绍。
梁恪言掩住不耐,手掌虚碰他一下,又拉过柳絮宁的手臂:“回家了。”
柳絮宁彼时思绪全无,被他拉着走时也不忘回头看其他人,笑吟吟地摆手:“盼盼,拜拜。婷婷,拜拜。大家都拜——”
梁恪言耐心等她第二个“拜”字出口,她却打了个酒嗝,朗姆酒和青提汁的味道混着钻入梁恪言的鼻息。
他一手臂弯挂着她厚重的外套和小包,另一只手搭过她的肩膀,嗓音在喉咙里压得极轻:“和你的朋友们拜拜好了?能回家了?”
柳絮宁在他怀里,听见他的声音,迟缓地仰起头,醉醺醺间和他对上视线,灿然一笑:“你也拜拜。”
梁恪言说:“那谁送你回家?”
她思考许久:“我哥哥有很多很多车。”
他继续问:“那谁开车呢?”
她沉默了一会儿:“哦好吧,那你别走。”
这样说还不够,她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你别走啊。”
梁恪言嗯了声,手腕间有股凉意,他下意识低头,是她手腕上的手链碰到了他的皮肤。他莫名觉得眼熟,于是多看了一眼。
柳絮宁发现他的目光,倏地把手藏在身后,毫无震慑力地威胁:“别想抢走。”
梁恪言有一瞬失语。
“怎么突然戴了这个?”
“这个吗?”柳絮宁抬起手,三条手链在灯光下浮空着,如缀上灼眼的光。她手腕晃动间,梁恪言眸光闪烁,如一场压缩的记忆突然拉长,浮动跳跃着回溯至他眼前。
他记得它。
那是柳絮宁高考刚结束的夏天,他给梁锐言买了份毕业礼物,路过一家专柜,他突然想起,自己给弟弟买了礼物,那绝不能厚此薄彼,他的妹妹自然也该有一份。于是走进那家专柜,为她挑了一条手链。
柜姐上下瞧了眼他穿着,又注意到他腕间和手上提的那表牌子都价格不菲,他手上的那一款更是限量,于是又向他介绍好几款,说几条一起戴才好看。
梁恪言无所谓她口中的好看,但他也觉得可以多买一些任妹妹挑。
可送给她后,他从未见她拿出来过,她的手腕上也只戴着和梁锐言一模一样的手串。
倒是专情,长年累月都没有想要更换的想法。
梁恪言于是顺理成章地忘记了这件事。
时至今日,他又在她手腕上瞧见这份古早的毕业礼物,也不知心中是何情绪。
“都怪你,我没有手串了,不习惯啊,只能戴这个了。”
记忆被她的下半句话拉回。
怎么就怪到了他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