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知道贺哲彦也是你爸爸。”贺佳对着她笑,甜甜地叫了声,“姐姐。”
这个小公主果然同她想的一样气急败坏:“不可能!”
但她的急性子大大出乎贺佳预料。
温嘉玉狠狠地瞪她一眼,跺着脚,气势汹汹地就要往大厅跑:“我这就去找爸爸问清楚!”
在家里,妈妈总是告诉她,要听话要乖巧,这样爸爸才会喜欢她,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不要说,心思要藏深一点。
如果温嘉玉跑去告状,爸爸就会发现她其实知道自己是私生女这件事,这样的话爸爸对她的爱就会大打折扣,说不定就不离婚了!
贺佳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绝对不能让温嘉玉离开这里!
她看着波光粼粼的泳池水面,想起温嘉玉前面的羞辱,恶从心起,抓住了小公主的手腕......
那是她第一次做坏事,慌乱地,害怕地,看着泳池内挣扎动静的慢慢变小,直到再也没有声音。
她忽然觉得这样也很好。
恐惧的尽头好像是平静。
她还是个小孩,这里有没有其他人,温嘉玉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她不会游泳,又被吓到了,无法救人很正常。
对,这样就很好,温嘉玉是自己掉下去的,最好也不用上来了。
可是她忘了,公主身边永远有骑士的存在!
“扑通——”
她甚至不知道江行什么时候来的,又是如何将温嘉玉救上来的。
她只记得江行浑身湿透抱着昏迷的温嘉玉时,狭长凤眸对她投来的一瞥。
冷得剜骨,像看死人。
不!
他们贺家明明相安无事了那么多年!
她足够幸运,那个新砌的泳池区域还没来得及装监控,而且当年温嘉玉被救回来,在她抵死不认的情况下哭闹乱发一通脾气后,没过几天就连续高烧。
高烧过后,忽然就失忆了。
在她的记忆里,爸爸早就死了,妈妈再婚多年,医生称这是创伤过后的应激性失忆,她选择性忘记了一些不美好的记忆,再自动植入了自己想要呈现的剧本进去。
她那么开开心心地当着贺哲彦的面喊别人爸爸,喊江行哥哥,除了爸爸惨白了脸,其他人全部顺着她。
而且都是地位那么尊贵的人,按照方雪柳的说法,那些人不知道比爸爸档次高多少倍,简直让贺佳嫉妒。
他们一家四口不是很幸福么!
这些年她一直偷偷留意龙安的情况,但是温江两家把温嘉玉保护得太好,她无法在网上搜寻关于温嘉玉的信息。
隐约知道温江两家七年来,始终密不可分,可见温嘉玉的新家庭始终圆满幸福。
贺佳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那个勾勾手指就能得到最高档的,恶心的公主。
直到她在温斯特看到‘苏夏’。
跟爸爸前妻相似的长相、腰间红痣、怕水。
贺佳本来只是怀疑,一直不确定。
直到在联合运动会上,看到江行第一个去救‘苏夏’而不是礼德那个女生时,她就确定,‘苏夏’才是真正的温嘉玉。
既然温家对外宣称爸爸死了,把爸爸让给了她,温嘉玉为什么现在又要来淮京破坏她的幸福?!
贺佳是不甘心的。
可...虽然不明白温嘉玉来淮京的目的,可眼下家里这种情况不允许她任性。
贺佳不是傻子,她很快做出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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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嘉玉在贺佳锲而不舍的邀请下,终于答应跟她聊一聊。
她不知道贺佳最近抽的什么风,每天雷打不动给她送零食、送甜品,被拒绝也不恼。
终于被烦得不行,温嘉玉在不需要打工的周三下午,看到窗户边再次晃到她眼前的贺佳,直截了当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贺佳手中提着蛋糕盒,神情微顿,想着过犹不及,不能直接将人惹恼,于是放低姿态:“苏夏同学,我想跟你谈一谈。”
“或者说,温嘉玉同学?”她小心翼翼地试探。
果然见温嘉玉神情一凛,收敛起不耐:“谈什么?”
贺佳:“这里不方便,我们约个时间地点怎么样?”
即便做了道歉的打算,贺佳仍不愿意被其他同学看见,更不想曾经私生女的身份被宣扬出去。
温嘉玉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扬眉:“可以,但是时间和地点我来定。”
贺佳毫不犹豫:“好。”
周五放学,温斯特户外泳池。
温斯特是有户外泳池的,而且入冬之前都会保持整洁,供部分喜爱户外的学生娱乐。
“说吧,要跟我谈什么?”温嘉玉双手环臂站在泳池边上,“这里够宽敞,而且周五放学,没人会来偷听。”
“我以为你选这里是想把我推下去。”贺佳很浅笑了一下。
温嘉玉蹙眉:“你什么意思?”
“嘉嘉,你应该想起来了。”贺佳平静地陈述,“就算之前没有想起来,我猜,在祁亦斯把你推水里的时候,应该多多少少想起来了一些,不然你不会露出那种眼神。”
“哦?”温嘉玉来了兴致,“什么眼神?”
贺佳没有接茬,她当然不会说温嘉玉在沉水之前看祁亦斯的眼神,跟她溺水过后第一次在医院醒来,看到自己也在病房里,还躲在贺哲彦身后的眼神,一模一样。
那种藏不住的,昭然若揭的恨意。
贺佳首先要表明态度:“放心,我不会把你的身份说出去,我今天是来道歉的。”
“今天无论是你想推回来也好,打我骂我都可以,只要你能消气,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她言辞恳切,“我想郑重为小时候对你做的错事,道歉。”
贺佳脸上没有任何一丝虚假,她是真的希望温嘉玉对她做些什么撒气。
她仔细想过,依照江家如今的行事作风,她在学校对温嘉玉搞马场那些小动作,无异于以卵击石。
只要江行现在能放过贺家公司,她愿意承受一时的屈辱。
只要公司不倒,她就还算有点小背景,等她以后跨越了阶层,她再把这份屈辱讨回来也不迟。
方雪柳就是这么跨越阶级的,如果不是足够能隐忍,她一个高中肄业的酒吧推销员,现在怎么能嫁给贺哲彦住进淮京市区。
作为方雪柳的女儿,贺佳觉得自己同样能屈能伸。
她的起点更高,以后会比方雪柳跳得更远。
“错事?”温嘉玉表示自己很有兴趣,“你倒是先说说,你小时候对我做了什么错事?”
她掰着手指头数:“具体的时间、地点,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来,仔细说说。”
“我......”贺佳有些厌烦她的故作姿态,又只能忍着,忽地警觉,“你是不是要录音?想交给警察,还是想交给爸爸?”
“你既然要道歉,又这么没诚意,这就没意思了。”温嘉玉耸耸肩,“浪费了我绝美的放学十分钟,没事的话,恕不奉陪。”
她转身,作势要离开。
“等等!”贺佳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语气忽然有些迟疑,“你到底有没有想起来?你还记得吗,你落水之后应激性失忆了。”
为什么她提到爸爸两个字她还会这么淡定?
如果温嘉玉没想起来的话,她大可以不必上赶着承认罪行,只要爸爸熬过这一关,再转移资产......
温嘉玉看到不远处准时赴约,正朝泳池这边走来的少年,唇角一勾。
泳池监控正常使用,舞台搭建完成,灯光投影准备就绪,观众也即将到场。
演员还有什么理由不准备就绪呢?
“我不记得了。”少女的呢喃融化进秋风中,“也没有想起来。”
温嘉玉转过头,背对监控,忽地对贺佳笑靥如花。
比春天还明媚的笑容一下晃了贺佳的眼,她突然预感不对。
可是已经来不及,温嘉玉反拽她的手腕,佯装拉扯。
像对镜演习过千万遍一般,温嘉玉找准角度,在贺佳惊悚错愕的眼神中,把自己推入了水面。
——为什么要问她有没有想起来?
——她可是从始至终,都没忘记过。
第51章
夕阳余晖在窗沿处细细镀了层金。
霞光斜侵而入, 毫无保留地描摹着躺在地上少年精致的五官。
少年脸上溺着一抹突兀的深色,白与黑鲜明碰撞。
太过密切的距离,逐渐让祁亦斯觉得呼吸不畅。
他微微别过脸, 又意识到这个动作会让脸颊更容易贴到地面,随即皱眉, 停止动作。
还是被温嘉玉发现了。
“怎么, 这就不行了?”她搁下笔,脚尖加重力道, 在少年脸上轻慢地碾压。
温嘉玉眼睫冷垂, 像俏丽的小扇子下划:“不是说要赔罪么?”
“没有不行。”
祁亦斯清冽的声音带有一丝嘶哑,他本不想回答,可是开口说话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他尽量让自己忽略少女羞辱意味十足的动作, 重新调整自己的呼吸。
主要是需要忽略温度, 那种隔着黑色高筒袜传递而来的薄薄热意,比直接的践踏更要命。
更不论少女精致到每日一换的筒袜都薰有玫瑰馨香, 简直无孔不入。
祁亦斯喉结滚动, 眉眼愈发冷然, 不知道在抵抗什么。
温嘉玉懒得看他这副英勇就义的表情,看了眼手机时间, 不耐烦道:“我有必要提醒你, 现在还不到半小时。”
“我知道。”祁亦斯声音没有起伏,“我说了, 给你一小时出气。”
“那我也跟你说过,惩罚归惩罚,我不会原谅你。”温嘉玉嗤笑一声, 拿脚心在他脸上拍了拍,“你做的这些都是无用功。”
泳池那两巴掌过后, 她确实不解气,在脑中想了一百多种方法,要怎么教训祁亦斯。
结果倒好,温嘉玉准备好的喷剂都没来得及使用,犯人就自首了。
祁亦斯主动找上门,说给她一小时让她自由出气。
该怎么惩罚祁亦斯呢?温嘉玉在这点上犯了难。
她不可能真把祁亦斯千刀万剐,只能选择从祁亦斯厌恶的东西入手。
根据以前坐祁亦斯后桌的经验,不难看出,他是有点洁癖的。
于是温嘉玉的第一个报复行为,就是让这位祁家二少爷,躺在地上。
直接躺,不能垫东西。
至于直接朝他身上盖垃圾桶,或者搞什么流血行为,前者温嘉玉怕臭到自己,后者温嘉玉觉得还不至于,她并不是一个暴力的人。
她稍微有点公平准则在身上,祁亦斯让她做了最厌恶的事,扯出不好的回忆,她也要如此还回来。
对祁亦斯这种恶劣又傲慢的人来说,被羞辱,或许比直接被打,更能让他感到厌恶。
祁亦斯果然眉毛拧成一道绳。
出乎温嘉玉的意料,他排斥归排斥,还是依言躺了下去。
有点稀奇。
温嘉玉看他躺在地上,冷淡着一张脸辨不出情绪,似乎在等她的下一步指示,莫名来气。
他凭什么这么淡定?
难道他以为自己说给她一小时出气,就能把泳池的事抵消了?
做梦!
温嘉玉可不准备满足他这股自我感动,她抬脚就想往那张俊脸踩下去。
鞋面抬至一半,祁亦斯居然在蹙眉过后,选择直接闭上了眼睛。
似乎她的这种行为,他预先有料想到过,是一小时惩罚内,闭上眼勉强可以接受的范围。
温嘉玉才不会如他的意!
她很快想到,祁亦斯最厌恶的,还是跟女生产生肢体接触。
虽说对她好像有一定抵抗力,可如果是这种程度的接触,应该足够让他产生羞辱的感觉了吧。
于是温嘉玉飞快地脱掉玛丽珍小皮鞋,隔着柔软的长绒棉高筒袜,踩了上去。
温嘉玉成功地看到祁亦斯倏然睁眼过后,微变的脸色。
那是一种屈辱的隐忍,愤怒的火星藏在眼神中,被死死压抑不能迸发。
呼吸急促了,颈侧的血管绷紧了,侧在身侧的手也捏紧成拳头,一定在心里拼命催眠自己,是不是一直脑中重复绝对不能暴起揍她?
忍得好辛苦哦,温嘉玉很满意看到祁亦斯这种表情。
然而报复的快感只持续了不到五分钟。
在祁亦斯缓缓将面色缓和过来,且一直没有开口骂街的情况下,过了一两分钟,温嘉玉逐渐感觉意兴阑珊。
没劲。
她宁愿祁亦斯跟她一直作对,那样她可以给予凌厉的还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隐忍、一声不吭。
他自觉屈辱又怎样,她只感觉把一根图钉戳进棉花糖里而已,又没有任何报复的快感。
就是俗称的一拳打在棉花上,绵软乏力的感觉。
温嘉玉又跟自己和祁亦斯犟了几分钟,挪开,把脚收进鞋面:“滚吧。”
触感即离,祁亦斯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慢了半拍,片刻后才道:“还没一小时。”
“祁亦斯,你搞清楚。”
少女美丽的容颜朦胧在光晕里,“是你死乞白赖地求我原谅,我没有义务配合你,懂?”
祁亦斯沉默了会,慢慢起身:“好,剩下的时间,下次你想的时候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