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算同意了。”收回看车的视线，迟朗慢慢地说：“抽出一点时间理我。不论是否为合作关系。”视野之中忽然见到一个欣长的身影，迟朗的眼神瞬间变得疏离又凌厉。
听出迟朗语气中的变化，向晴抬起头。发现迟朗像是在审视前方，便也好奇的顺着他看得方向望去。结果，除了行色匆匆的路人之外，再无能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快要冻僵的耳朵适时地提醒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没做，一想到对自己无比冷漠的维枫，她就忍不住叹息。
“同意了吧。”为了能跟她平视，迟朗双手揣到荷包里，弓起背。收起不悦的神色，他很浅很浅地笑，“你之前说因为是合作关系所以要避嫌。但现在，我想应该没必要了。”
“迟总你干什么？”面对突然踩过安全距离的迟朗，向晴惊讶的同时，下意识往后躲了一步。
好在迟朗并没有打算做什么，上身压到能看清她瞳孔颜色位置的时候，他停下，眉眼之间皆是诚恳，“在医院被推进手术室失去意识前，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如果我就那样闭上眼，再也醒不过来，那有些话，为什么不早点...”
“迟总!”看到迟朗因自己的语气而皱起眉头，她又忍不住叹气，“我真的还有事。”
“好。”咽下今天来找她的原因，迟朗退回安全范围，神色黯淡地推了一下眼镜，“去吧。”侧望着停在路边的轿车迟朗取出车钥匙捏在手中，沉默了。
“迟总再见。”走了没两步，向晴转过头，“外面凉，迟总你快回医院吧。”
“好。”迟朗冷着脸转过头，在看到她的瞬间，皱起的眉头舒展了些许，“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不管几点，我都在。”迟朗说完还给了她一个幅度不大，却能让人安心的微笑。
告别迟朗，向晴拎着不算轻的礼盒在热闹的大街上漫无目的的徘徊。
直到礼盒被震的一声脆响，她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东西撞到了街边的消防栓上。活动了一下冻僵的手指，她再次掏出手机。
即使手机电量满格，屏幕也依旧静的可怕。向晴找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回望了一眼在商业街尽情娱乐的热闹人群，再次拨通了维枫的电话。
广告牌不规律的红蓝灯光一下一下的闪烁在眼前，向晴盯着朦胧的字体，心跳也随之一颤一颤地抽动。
煎熬等待的过程中，不知道向晴是因为冷，还是因为那一直无人接听的电话，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虽然脸上没什么血色，但她的嘴唇却绯红无比。
“喂。”就在向晴捂着心口，尝试接受维枫对自己陡然变化的态度之时，电话那头传来了久违的人声。
向晴焦灼万分的松开压在心上的手，开口，却发现早已背熟的话根本就无法正常讲出来。
没有言语，喉咙紧到像被封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就那么呆呆地站着。
维枫自然不会知道她的状况。沉默等待了片刻，再次开口的时候，他的语气里皆是淡漠与疏离。“不说话我挂了。”
“别！”压抑不住的话即将喷涌而出，但因为她过于心急，冷冽的寒风灌入心肺。“咳咳咳...我...咳咳咳咳咳...”她被刺激的止不住咳嗽，胀到通红的双眼不一会就噙满了泪珠。
向晴断断续续，试图从咳嗽中缓过劲。但她越是努力，喉咙处的干痒就越是明显。就像是要将满胸的泪水都干呕出来似的，她痛苦地转过身，许是不想影响到电话那头的维枫，她放下手机，弯腰撑住上半身，无力又悲伤地调整着因咳嗽而凌乱不堪的气息。
孤灯，小巷，狭长的过道里。那抹被昏黄灯柱照射的孤寂身影，淡淡地躺在雪地上。咳嗽声在风雪中听来，着实令人心碎。
维枫远远地望着她。漆黑瞳孔里那几乎快要烧焦成灰的眼神又再度亮起了微弱的光。
目光如风中之烛在风中摇曳。看着看着，他双眸中黯然消逝的光亮就又渐渐燃了起来。
白皙的脸上浮现出又苦又冷，仿佛疯掉般地笑容。他离开原地，踏着蓬松轻盈的白雪，一步一步地向她走去。
碾碎无数结晶的声音由远及近，向晴喘息得以缓和的第一时间抬起了手机屏幕，在看到电话不出所料被挂断之后，她闭上眼，抹掉莫名眼泪的同时，她在心里苦闷的笑了。
轻淡的影子从雪地上滑过，最终停下。“向晴。”
维枫的声音近在咫尺。向晴猛地睁开眼，只见一张脸似近还远，看不分明的她，又眨了眨眼。“维枫？”软绵绵的声音里有说不尽的悲伤。虽然在公司能见到，可向晴却总压抑着自己故意不让视线在他身上停留。直到在这样的环境下，再无束缚，她才直勾勾地望着那让无数个夜晚都变得难熬的原因，委屈地咬住了嘴唇。
眼看向晴有要哭的迹象，他眼中的火焰就又要燃烧的更旺了些。仿佛感觉到有一股气正涌上自己的心头，他偏头移开视线，“找我干嘛。”
“下雪了。”知道他在生气地向晴脱口而出。
像是没听清，维枫脸上带了点情绪，他转回漫无目的的视线。“什么？”
“我...”感觉又想咳嗽，向晴抬起手，忽然就看到了手中那一直要联系维枫的理由。“这个...”
闪烁的灯光像是约好了似的，一起歇息，而后又一同点亮。
维枫盯着她苍白的脸，语气又降了一度。“什么。”
“孟总带给你的东西，他希望你能考虑一下...”舍不得不去看他，又确实被那道陌生的视线伤害，向晴犹豫着，再次递上了礼盒。“你别误会...我没有想借机纠缠你，你也不用因为我而有所顾虑。这个本来是想在上次聚餐的时候给你的，但是你...”
“拿走。”维枫仿佛对她说的事并不感兴趣，冷淡声音里的不耐烦清晰可闻。
两人已经分手，他现在会是这样的态度向晴一点也不意外。面对拒绝，向晴又伸出另一只胳膊，举起礼盒挡住自己脸的同时，她吸了一口气。“孟总给你的东西，怎么处置都是你的自由。就是维...”倒抽一口凉气，她又迅速改口：“楚设计师。还是别为难我吧，你看它也挺重的，麻烦你了。”
硬挺的外包装就这么被不讲道理的塞入怀中。维枫单手压住，“原来向主管平时都这样应对男客户。”他嘴上冷冰冰的，目光却一直都没离开过她。
第61章 反复折磨
尽管向晴已经很努力的想要忽视掉维枫话里的潜在意思，可看着那陌生到可怕的双眼，她心底的委屈也仿佛快要藏不住似的无声流露出来。
天空又开始飘雪，扑火飞蛾般铺天盖地从光束里尽头落下。雪光带着微凉的气息无声融入雪地。他们谁都不再开口说话，就这样漠然对视着。
或许是因为知道此刻不管做什么都已无济于事，向晴主动错开了目光。微微眯起双眼，迎着风，她缓缓开口：“其实…可能我还是高估自己了吧。”
软绵的声音又轻又低。风一吹，就那么散在风里。可即便如此，维枫也还是听清了她的话。他听得真切，却并不懂她什么意思，于是他微皱起眉，用眼神表达出自己的疑问。
“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孟总的提议。我这么说并不完全是因为孟总的交代…我…”向晴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她还是没能忍住，清澈的瞳孔中划了一片微澜，“办秀我们两个部门接的触频率会增加，如果你考虑的是这方面问题的话…”因为维枫至始至终都不说话，她只能以自己的想法去揣测。“我可以申请退出项目，或者调部门，又或者辞职。总之...”向晴骤然停下。脑海里的那些可能性，因为她自己都已经想过了无数次，所以她说顺畅，像是这些话根本就没有经过考虑一样。但说着说着，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样子可能会让他不愉快，于是她转头去看维枫的反应。
“接着说。”他声音低沉，目光又投到向晴身后的深色砖墙上。
“我会避开所有跟你相关的事情，你不用顾虑这一块。这样...往后彼此就能相对客观的做决策了...”见维枫反应冷淡，像对其他人一样，她眼神难掩的失落，声音也又湿又冷，如同刚融化的雪。
“你说得对。”看着砖墙，他依旧没什么表情。“确实因该退出。”虽然面无表情，可维枫的语气却十分玩味。不再像是以前那样不在乎悲欢离合，特别是说“退出”两个字的时候，声音里的孤寂袅袅弥散，给沉沉雪夜加深了分量。
向晴朝他望去，怀疑自己不完全理解他的意思，她微微皱起眉头。
“道个别吧向晴。”收回目光，维枫抬起一边的眉毛看着她。“我退出，不再耽误你客观。正好这里也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望着眉头越来越紧的向晴，他笑笑，眼神却没有一丝光亮，“这样满意了吗？向主管。”
“非要这么…”由于建议是她提的，维枫只是顺着她，所以她根本没理由不开心。但心里的痛苦真真切切。盯着维枫半晌，为了不透露自己的口是心非，她听起来有点心不在焉，“你真要走？”
白雪给话语平添一份凄凉感。向晴面无血色他也看在眼里。要离开的决定，不知出于赌气还是真心，总之，维枫捧着硬挺的礼盒站了好久，才盯着向晴装出无所谓的样子点头。“真走。”
不需要靠季节提示，失落感带来的冰冷几乎在那一刻漫布全身。向晴身子一沉就要站不住，为了不摔倒，她只能往后靠。直到背在身后的掌心触碰到硬硬的墙体，她才吞咽下情绪，能呼吸般地喘了一下。“那…你准备去哪？”她当然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没资格问这些问题。也清楚就算知道答案，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有变化。可即便毫无意义，她还是压下理智，将自己的关心毫不掩饰的表达了出来。“换一家新公司，还是…要出国？”
“不知道。”她离得远了些，维枫不确定自己究竟要不要跟上前。手臂无声地压缩着礼盒与胸口之间的距离。他偏头，望着一地雪白，让情绪停留在恰当的阶段，可洁白的空地却无法净化他眼神中的百感交集。
维枫距离他不到十米，向晴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她从不说话的维枫身上体会到了失去，端详着那张她人生所见最喜欢的帅气脸庞，她眼中依依不舍的感觉逐渐明显。慢慢支起身体向他走，向晴的表情忧郁中带了点绝望。“你一定要这样？”
“是的。”他抱紧礼盒，双眼在压抑与克制之下逐渐变得深红。
仿佛回忆起种种过往，向晴咬着嘴唇陷入沉思，声音轻柔而颤动，“行，随你。”摇晃着往外退了一步，她笑的很难看。“那就祝你…祝你选到真正适合自己的。我们…有缘再见吧。”
“再见。”从喉咙里挤出的道别让两人都皱起眉头。维枫垂首不再看她，任由发丝遮盖眉眼。“秀我会办。”一阵微风穿过发丝吹向一边，维枫忽然将头转向她，“临时换人沟通起来很累，对结果无益。所以，当成是最后一次合作…”
“你不用勉强。如果你真的不想做，不要因为我…”知道维枫已经为了自己，做过太多他不喜欢的事情，向晴轻声打断。
“想多了。”维枫立即打断。“不过要是你迫切想走，那就当我没说。”他转头避开视线，阖起酸胀的双眼，睫毛轻轻地抖了起来。
“维枫…”不是感觉不到他在努力控制，只是面对这一切，她自己也难免精疲力竭。
“不叫楚设计师了？嗯？向主管。”维枫放下礼盒，抬起僵直的手臂扯了扯衣领。看着人流量越来越少的空荡街道，他心绪烦乱地手揣口袋，摸到车钥匙的时候他紧紧地闭了一下眼，又立即睁开。“你去哪。”
比起刚才的“讽刺”，维枫这句“你去哪”的询问就要泄气许多。向晴自然是听懂了他有要送自己的意思。而且不管他问不问自己，其实她都非常想继续跟他相处下去。可就在她即将开口回答他的时候，安静了一整晚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向晴闷闷的取出手机，低头一看。是迟朗。
她下意识深吸一口气。她跟维枫之间间隔的距离让这个不恰当出现的名字显得格外扎眼。
“当我没问。”维枫冷冰冰地笑笑。
“我跟他真没什么。”向晴急于解释，人都往前进了几步。
“关我什么事。”维枫手里握着车钥匙，看了她整整有半分多钟才接话。
电话铃声中断，维枫事不关己的态度也浇熄了她刚刚涌起的不安，也许被白雪刺到了眼睛，向晴慢慢闭起双眼。“维枫...”她斟酌着用词，像是怕错过什么，她缓缓吸着气。“我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满意？”维枫睁开眼，一丝晶光闪过。“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向晴。”抬眸看着她的眼睛，一滴泪落下，他的声音也弥漫着水汽。“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留学的时候。是你说每天联系的别太勤。我听你的。一天只给你打一通电话，还是在晚上你有空的时候。结果不到一周你就把我拉黑。”说到这，维枫抬手挡在眼前，慢慢闭上了双眼。“到底哪里做错了？什么都依你，你说不公开，好，我照办。冯依纯的事，你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就那样把我丢在公司，玩消失。到底为什么？你知不知道联系不上你那一周。我有多害怕？”
“维枫…”这是他第一次明确指控自己曾今行为带给他的伤害。眼泪加上他重重的啜泣声，让作为施暴者的向晴愣在原地。她想做点什么，却发现此刻任何行为对于她而言都是一种奢侈。
维枫重重抹掉眼角的泪水，吸了吸气，“如果我不再主动，你就会离开。刚开始我不懂。”他扭头，望着向晴，慢慢靠近。
双手从背后轻轻的抚上了她的颈项，维枫盯着她闪烁的双眼，一字一句，不带任何感情地陈述：“我爱你，是因为我本身就爱你。而你，只是因为我爱你而爱我。”他就这么机械又冷淡地缓缓道出这段关系的真谛。被泪水清洗后的眼睛里透不出一丝亮光。
抚在脖颈上的手冰冷，没有温度。向晴感到难受却没有动。“对不起…”她有很多话想说，但看着那双绝望的双眼，她宁愿忍受责问，也不想再说任何会让他感到难受的“辩驳”。
手从背后环住她的身体，维枫把她抱在怀中。偏头闻着只有她身上才会有的，能让他心安的香气，“我应该怎么办？嗯？”
向晴压下嘴角，环着他的腰背，“你恨我。恨我不像你这样主动。对不对？”冰凉的手指抚上他暴露在空气中的脖颈。向晴抚摸着他的肌肤，只觉得肌肤如烙铁般坚硬，温度却又像火一样炙热，与她的冰冷截然不同。她轻抚他的脖颈，轻轻地说：“维枫，如果我也很主动，那么在你眼里我跟其他人又有什么不同？你有没有想过，正因为我跟其他人不一样，你才会这么放不下。”维枫的眼色微微一变就要放手，可向晴却将他抱的更紧。“你放不下我。”感觉到他的身体微微地颤抖的一下，向晴很轻很柔的摸了摸他的脖颈，“那些错误，在你心里会留下疤痕。你忘不掉伤害，也放不下我。对吧？”
第62章 医院
三楼，没几间病房住有人。能缓解患者住院压力的舒适疗愈空间很寂静，两个在上夜班的小护士闲来无事便在护士台说话，他们的声音都很轻，如果不靠近，根本就听不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