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雪为君——免不了【完结】
时间:2024-04-24 23:07:48

  “网上无法查证还可以理解,那时候又没有区块链技术,只是有件事很奇怪,我试着问过各阶层、各年龄段、住在A市各区的人――对了,你不是也帮我问过余成荣吗?得到的答案可以说是千奇百怪,每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我越调查就越好奇,既然事件本身是子虚乌有的,为什么一问下来,多多少少总能得到一些相关信息?”
  “所以你就想到了曼德拉效应?”
  “不急,还没说到这里。删帖这个动作,基本上可以和‘有事想隐瞒’画等号,这点是共识吧?这帖子很早就发了,也就是在郑师傅犯事后,管理员可能是怕讨论扩大引起上面注意,整个论坛都要被封禁,这才一刀切地捂嘴,考虑到这种动机,我觉得失踪案的真实性要再打一个折扣。哦,对了,我有个毛病就是喜欢推翻自己刚说过的话,你别在意……”
  “这算什么毛病,只有充分地试错才能导向正确结论,正常人的思维习惯不都这样吗?你接着说。”
  “正、正常吗?”想起尤扬的反馈,银霁觉得,这肯定又是元皓ǖ摹昂粞┪公”滤镜作祟,“好,那我继续。‘空穴来风’这个成语总是被用错,其实它的本义是‘传闻都是有根据的’,抱着这样的信念,我用5W1H分析法拆解了这条传闻的诸多要素。”
  “需要我记笔记吗银老师?”
  “别闹,你是不是想拿去当呈堂证供?”
  “当然不是,我国不对口嗨判刑。”似是在警告,元皓ǖ纳线来了个大降温:“除非你言出必行。”
  “那你放心,我是一个行出不言、事以密成的守法公民。我们先从‘where’说起――‘旅馆街’。初中时,我经常去附中一条街闲逛,说起来,有一次还碰到了韩笑和黎万树。”
  “是吗?我怎么从来都没碰见你?”
  “校门口人流量大啊,尤其是在休息日,那边还一堆培训班呢!地点的问题就出在这里,在被培训班占领之前,这条街不可能是‘旅馆街’,据我推测,应该是海鲜市场。而这一点,也在另一个人口中得到了验证。”
  “谁?”
  “余成荣。他在自杀干预讲座上亲口说过,曾经的附中一条街,是一个配有冷链的海鲜市场。”
  “是吗?我还真是一点记性都没有啊。既然不存在旅馆街,失踪案的真实性又被削弱了。”
  “真实性不是最重要的。还记得我们这场讨论的大前提吗?”
  “曼德拉效应?”
  “是的。1990年,在同一地点,确实发生过一桩引人注目的案件:余成荣带队侦破的鱼腹藏毒案。”
  “对对,这个我记得,上次我们不还讨论过……”元皓ǔ烈髌刻,忽然兴奋起来:“卧槽?我懂你意思了,拆开打散再连连看是吧!快,你还记得什么,接着说下去!这不比电影好看得多?”
  既然引起了他的兴趣,银霁悄悄打开手铐锁,试着口头补完自己的思路:“你知道‘幽灵战争实验’吗?”
  “那是什么?另一种适用于海王的刑罚?”
  “不不不,别紧张海王,这个实验无关乎惩罚与身体虐待……”
  “你才海王!”
  “好,我海王。这是我拜托小田帮忙调查时产生的想法。”
  “他帮你调查了什么?”元皓ǖ纳音听起来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银霁坏心眼地吊他胃口:“先说幽灵战争实验吧。上世纪三十年代,有一个叫巴特利特的心理学家叫来一群人,给他们讲了这样一个故事:说,两个青年出门抓海豹,听到远处的战吼,躲到一块大木头后面,这时,有五个人划着独木舟过来,邀请他们一起去打仗,其中一个青年觉得自己会死,他没跟着去。
  “乘上独木舟的青年上了战场,看到很多人死掉了,有个战士跟他说:‘我们快走,那个印第安人被打死了。’他知道了他们都是幽灵。最后,这个青年回到家乡,坐在火堆前和乡亲们说:‘我和幽灵一起打仗了,他们说我被箭射中,我并没有感到不适。’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青年嘴角流着黑血,倒在地上死了。
  听完这个故事你有什么感想?”
  “我听开头还以为是个维京人的故事,怎么还有印第安人的事儿呐?”
  “就没觉得哪里很诡异吗?”
  “哪里都很诡异好吧,你不要特地提醒……救命,我柜子真的动了!”
  “我在公交车上,旁边都是人,吓不住的。”
  “啧,我忘了。”
  “你可以简短地复述一下这个故事吗?”
  “考我的记性?”
  “不是,我在复刻巴特利特的实验方式。”
  “好,虽然我差不多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我毕竟不是田茂陵那种功利主义者,就算被柜子里的幽灵盯上都会配合你的:两个青年被一群幽灵抓去打仗,其中有个青年通灵,没敢上这条贼船,跟着去的青年呢,打着打着发现队友中了箭不痛,这才发现他们全是幽灵。等他回老家和人吹牛皮时,低头一看,自己胸口也中了箭,但是完全不痛哎,原来他也是幽灵!然后他就和挖了心的比干一样,倒在地上死了。”
  “看,被你的大脑一处理,很多莫名其妙的地方都能说得通了。”
  “你讲的那个版本是故意不用关联词的吗?这就是它显得诡异的根本原因,复述的时候,为了保持思维通畅,受验者会自行添加一些有的没的上去,这就是人类的脑补机制――我已经看穿你的伎俩了,颤抖吧,巴特利特!”
  “不愧是你,倚老卖老!”
  “别搞这种无情对,无事生事!”
  “你还讨价还价!”
  “以毒攻毒罢了! ”
  “好吧,出尔反尔。不过,比干挖心那段是什么意思?我有点没听懂。”
  “《封神演义》里的呀!比干不是死谏纣王吗,挖出心脏之后,浑身是血地走到大街上,逢人就问:‘我还活着吗’、‘我还活着吗’,直到有个卖菜的摊贩告诉他‘你已经死了’,他才彻底撒手人寰。”
  “……《封神演义》有这段吗?照你的说法,我倒是想起了另一个民俗传说:黄鼠狼化成人之后,逢人就要问‘我像个人吗’、‘我像个人吗’,如果谁告诉他‘不像’,他就只能褪下人皮、溜回自己的巢穴接着修炼了。”
  “咦?”
  “咦……”
  突然分不清谁才是受验者了。
  “咳,总之,那个印第安人的故事,因为你已经提醒过是实验了,我才能马上反应过来,而附中考生失踪案确实是集体的记忆错乱,也就是曼德拉效应,所以,当你逢人就问‘听说过附中失踪案吗’、‘听说过附中失踪案吗’的时候,每个人都能给你分享一些有用的消息。”
  “并不是每个人,很多人都想打消我调查这件事的念头。”
  “谁?谁敢阻挡你?拖下去砍了!”
  “敖鹭知。”
  元皓ǔ聊了。有了这重铺垫,银霁也不避讳第二次提到小田了:“我会好奇医药界的丑闻,是因为小田确实帮我调查到了一些事。最开始,他妈妈说郑家人在附中动土前做过法事,后来一查才知道,时间和地点她都记错了。我想了下,这是因为有个都市传说叫‘每所学校都是建立在坟场上的’,普及率很高,她才会如此想当然尔,就这样,我开始怀疑失踪案本身就是曼德拉效应的结果,而那些人也是利用了普罗大众的这种心理……这个一会再说,总之,‘when’的问题也是在这里解决的。”
  “做法事啊……千禧年还真出过事?”
  “其实我也陷入了一个误区,那楼主图的是抓人眼球,按照都市传说的逻辑,没有哪个年份比千禧年更有说头了。我尽可能地调查过,千禧年并没有发生过相关联的事,不过,从附中大门口往东坐一站,就是‘药厂南路’,2004年,郑家人在那里做过法事,这就是离千禧年最近的年份了。”
  “等一下,你是说那个老药厂?”
  “是的,一医院的老药厂。”
  “……银霁。”
  “说到这个,我还有件事想问你们附中的学生,听说有个海归校友,04年就开捷豹了,给你们学校捐了栋‘春蚕楼’,那上面还发生过一些不能传扬出去的坏事,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就到这里吧,不要再往下调查了。”
  “怎么了?”
  “你说过你不知道该跑去哪的。”
  银霁对着空气一耸肩,不这么说还怎么套话嘛。
  “你打不过那些人的。”元皓ǖ纳音降温到冰点,同时充满了担忧,如果仔细听,还能察觉到一丝颤抖:“你不怕变成比干吗?等你问到真相,你就倒在地上死掉了。”
第166章 幽灵战争 下
  来不及后悔透露了太多信息,银霁摆好战斗姿态,准备迎接新一轮的抗辩。然而这回,爱操心的手铐一句大道理都不讲,他没有特地去学,却从相处间的点点滴滴领悟到一件事:比起来硬的,显然是情感攻势对犯人更有用。
  “银霁,你不要死。”
  “哎?什么我就――”
  “我不管你接下来要做什么,至少,你不能死在我前头。”
  “可这也不是我说了算的啊……”
  “答应我!”
  这不是耍无赖吗!银霁一身劲都散尽了:“好好好,领导先走。”
  好什么好,她已经决定了,从今天开始,让金暴雪偷偷对圣诞老人的另一头麋鹿祈祷。
  不过,元皓ㄕ馐窃谑救趼穑磕敲丛は胫械墓激阻拦行为大概是不会发生了。与之相比,银霁更担心他在电话那头垮起个苯环脸,于是昧着良心哄人:“真相怎么会被我找到呢?这根本就是个悖论,又没人会给我提供标准答案,你说是吧?再说我也不蠢――这还是你钦定的,基本的自保能力总有吧!”
  “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我不认为你杀疯了之后还有心情自保。”
  银霁捕捉到一丝似有若无的哭腔,顾及着周围的乘客,敲敲手机小声说:“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逃跑可是我们回避型最擅长的事了,你说我哪次……trap了someone之后被发现了?还是把那点多余的心思放在学习上吧。”
  “你讲话好老成哦。”
  “彼此彼此。不对,承让承让。”
  “别让了,要不是某些究极大莽子总在低估敌人的实力,谁会操你这种心?”用事实说话,果然让元皓ǖ那樾髌礁戳艘恍:“说句不礼貌的,像乔阿姨那样干涉自由是不对,可我跟她不一样,我是因材施教――因地制宜?毕竟我们讨论的对象是你,而不是一个普通的大聪明,谁都不敢保证你可以永远藏好自己,我遵守法律法规,不能把你锁起来,只剩天天在你耳边念经了,哦玛尼玛尼呗呗哄。”
  水泥铸门的决心言犹在耳,脚腕上还残留着情趣手铐的寒意――可千万不能提醒他啊!无论如何,这个话题永远是银霁的痛点,互相说服是不可能的,纠缠下去又没完没了,为了掩饰心虚,得赶紧转换审判官的注意力:“是的,可你也讲讲道理好吧!就算我能苟到七老八十,如果自然死亡我也死在你前头,你说你要怎么办?”
  原本,坐在后排的几位奶奶还在开开心心地聊着新年新发型,听到一个年轻人讲出这种话,齐齐陷入沉默。
  不擅长转移话题的年轻人更心虚了,但至少她证明了元皓ǘ运劳龅奶度也挺癫的:“不行,绝对不行,我才是那个死在前面的!听到没!”
  隔着网线感受到剧烈的害怕,银霁那点隐秘的施虐欲都被激起来了:“教练啊,劝你还是接受现实吧,你早说过我缺乏锻炼、身体素质不好,理论上,我真的会比你先走哎。”
  然而谁又能想到,恐惧到了极致,竟还蕴含着狂喜的变数:“等一下、等一下,我想到一个好办法!等到那一天来临,我们两个都不行了――或者你不行了我还行的时候,我们就掏出两瓶毒药,先在棺材里躺好,再打电话把参加葬礼的宾客都请来,然后倒数三个数、一起喝下去――这样就能保证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对方了!你说是不是很妙!”
  这厮疯到没药救了吧!银霁的第一反应是把手机扔出车窗外……但仔细想――先救回手机再说……仔细想了想,形式上很荒唐,是个正常人都难以理解,可是考虑到两个人的共同遗愿,好像又有点可行……
  无法处理如此沉重的话题,先拉回日常吧:“我们到底在聊什么啊?太吓人了吧啊哈哈。”
  “啊哈哈,鬼知道。你接着说那个5W1H啊,我还没听够呢。”
  逆天而行、全自助为丧钟上发条的人都递了台阶,银霁赶忙顺势安抚一下:“好,我就是坐车无聊随便跟你讲讲,锻炼锻炼思维能力,反正不关动机库的事,你也随便一听哈。接着讨论why的问题――我要问的不是失踪案本身,而是‘他们’明明享有最高捂嘴权,却能容忍这个传闻持续存在的原因。
  “不负责任地估计,至少有80%的普通市民――比如殷莘和她爸,坚信A市的治安很好,那种骇人听闻的大案早就被侦破了,其余的小打小闹也不足挂齿,比如‘夜仕’一贩那啥,警察就过来抓人了;至于这些大案究竟讲的什么呢,不是他们该关心的,被人问起来,也能说出几个元素相似的不同事件。可是,正如见惯了白天鹅的人不相信世上存在黑天鹅,一旦在鹅群中发现一只羽毛纯黑的,就会按照思维惯性把它当成‘白天鹅中的唯一例外’。以此做类比,相信治安很好的市民不知道A市存在过……也可能正在发生一连串的大案,只要回忆中的那些案子有些相似元素,就干脆把它们当成同一个案子。‘附中考生失踪案’,就是被想要隐瞒真相的人塑造出来的黑天鹅。
  “我觉得,他们就是这样反过来利用了曼德拉效应,仅用一只肥硕的‘黑天鹅’,就把这些案件最有记忆点的元素一锅炖了,性价比不可谓不高――不对,天鹅不能吃,还是换个词吧,叫什么好呢,啊,‘箭垛事件’!我有一个猜测,‘箭垛事件’的真实性越模糊、越是众说纷纭,就越能掩盖真实发生过的事,正如实验版的幽灵战争故事,最好是不合逻辑到没人相信A市会发生这种程度的大案,人们才会用‘成熟大人’的思维去脑补:小朋友你听好,纯白是假的,黑的也没那么黑啦,放心,我们都处在中间的‘灰色地带’,安全着呢。”
  听罢,元皓ㄐ∨笥殉烈鞯溃骸澳闶撬怠…他们就是这样避免被观测的?可是一旦有人捅破了这种谎言,他们不就玩完了?”
  “捅不破的。”银霁幽幽叹气,“皇帝的新衣你知道吧,那个小孩最后怎么样了?他们要唱大戏,闭嘴配合才是我们的传统美德。”
  “是哦,我们费尽心思去追究这些,到头来谁会在乎呢?”
  银霁不言语。环顾车厢中和她同坐一班车的普通市民:后排发量多得出奇、刚烫了玉米须的奶奶;身旁靠在栏杆上、自从上了车就一直在用多邻国学德语的初中生;爱心座上用双腿卡着小推车、车上塞满了蔬菜的孕妇;为了她的体验尽量不把公汽开成过山车、不惜背叛了组织的A市司机……这一条也在乎,这一条也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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