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雪为君——免不了【完结】
时间:2024-04-24 23:07:48

  大概是察觉到两人的对话太过中二病,余弦稍稍拉回日常,提了个小意见:“那个,气栓杀人一般是不见血的。”
  “我就是寓情于景!您语文成绩也是抄来的吗!”
  未免再听一波怨夫发言,银霁照直进入主题:“你大伯的秘密也和刚才那番话有关?
  余弦装傻:“哪番话?”
  他是一点也不在乎生命的倒数计时,反而是银霁有点着急了,干脆替他公布答案:“你大伯本来相信着所谓的‘阳谋’,后来郑家对他做了什么事,导致他的信仰彻底崩塌了,于是他背弃自己的原则,选择成为‘阴谋’的打手,就连他唯一血脉相连的小辈也受到了牵连,对吧?”
  “不是唯一,我爸还有个孩子。”余弦只纠正了一个小细节。
  这就说明银霁猜得八九不离十了。“首先,你对‘阳谋’‘阴谋’的二元分类是不对的,它们只是根据不同情况灵活选择的策略,并没有道德价值取向……算了,说了你也听不懂,还剩4分钟,你是真的不想活了吗?”
  余弦盯着银霁,微笑道:“我只知道你是真的不想进局子。”
  “噗嗤。”
  针头刺入了余弦的血管里。
  他像是不知道疼似地,起初的惊讶转瞬即逝,转头看看纹丝不动的针管,神情是一种反常的开朗:“这么开不起玩笑?好了好了,我还要竞标好朋友,不能让你白来一趟啊。嗯……从哪说起呢?对了对了,就说你家附近那个已经废弃的xx厂吧!”
  银霁手腕一顿。龙王显灵,还真和废弃工厂有关?
  “很久很久以前,我们两个都没出生的时候,警察不是从工厂里面抓了个杀人犯吗?其实啊,人根本就不是他杀的。我大伯那时候刚进警队,愣头青一个,碰巧又跟那个替罪羔羊认识,说是什么老战友,一起对抗过变态连长――他们班有个人还替他受了伤,感情好着呢――扯远了,就那什么革命战友情,你懂吧?然后我大伯这个傻子,为了保护老战友,托自己的女朋友把他带到打工的厂房里藏起来。”
  说起这些真实发生过的事,余弦表情淡漠,仿佛对他人的感情总有一层膈膜。
  “我大伯也是够慌不择路的,没有郑家,那个厂子怎么办得起来?反正最后他也没招了,不过,郑家人答应过他,抓这个人只是顶包,老郑家讲良心的,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替他免除死刑。”
  “等下。”银霁蹙眉,“你不要省略细节,‘没招了’之前发生过什么?那个年代监控摄像头的覆盖面还不广,郑家人是怎么找到他的?”
  “我们余家条件一般般,好几代了,只出过我大伯这么一个好苗子,他的仕途关乎着全家人的命运。”
  “所以呢?”
  “郑家承诺过,只要他肯交人,非但不计较他的过错,还会一路为他保驾护航。”
  银霁的心脏一下子沉到了肚脐眼上。
  “不光是这个,郑奶奶也很喜欢他呢,又高又帅的大小伙子!干出这种事,竟还能毫无愧疚地被人捧到神坛上,连你也被他骗过去了,真是可笑啊!我说我们都身处极夜,又有什么问题呢?”
  再次提到“郑奶奶”三个字时,余弦的语气中透着程式化的荣幸,可细看他的表情,分明是十足的恶心。那么,银霁也不便再提“他女朋友去哪了”这个傻问题了。
  盘腿坐久了也累人,余弦支起一条腿,活动活动脚腕,带着笑意继续说:
  “这样一来,我大伯失去了自由身,联姻的主意不就打到我头上了?什么叫物尽其用――”
  “银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猝然,一道熟悉的嗓音如闪电般劈中了银霁。落地窗外,韩笑上身披着厚厚的羽绒外套,里面穿着带裙撑的礼服,即使只露出了裙摆,也看得出样式相当繁复华丽,宛如一个奶油蛋糕。
  逆着夕照,她把鼻头贴在玻璃上,先是看到两人都坐在地上,大吃一惊;复又发现余弦的一只胳膊被锁在钢琴脚上,另一只胳膊上面扎了根针,更是惊骇不已。
  余弦头也不回,哼笑道:“时间掐得正好。”
  原来救兵就在路上啊,怪不得他这么有恃无恐呢。
  银霁只觉得眼前的场景非常眼熟――似乎每一次,只要她遇到和余弦有关的僵局,都是韩笑出马带走她的。
  说实话,虽然看似是在为余弦解除危机,细想之下,韩笑也解救了她。
第183章 过农历死 次中
  韩笑扫指纹进了门,头一件事就是指着地上的余弦大骂:“你有病啊?”
  “汪汪汪!”正道的光洒进来,小哈士奇连忙冲她告状,尾巴都摇成了螺旋桨;眼神是天生的忧国忧民与桀骜不驯,断不可能汪出一句假话!
  银霁看看余弦胳膊上的血窟窿,再看看自己手上的针管,感到一阵错愕。一般而言,主人公应该是百分百被绿茶陷害成功的小白花人设,而银霁……银霁命好,由于身边人总有一些不分青红皂白的护短行为,幸而长成了小白花的反义词。
  余弦可能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才是他要面对的极夜;恰恰相反,他口中的那个“极夜”,其实是极昼。如果余弦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后排男同学、银霁也是因为别的原因从(2)班转走的,这句话或许还能拿来点化歧路亡羊的人,现在看来,这一课还是让广阔的生活来给他上吧。
  这趟来得不亏,既套到了消息,又扎到了人,银霁的心情已经很不错了,敌方恶犬与救兵还纷纷倒戈,不想小人得志都不行。想当年,容嬷嬷也是这么让人纵出来的――等等,咱们聊的还是主人公的事吗?
  韩笑穿得实在不方便,提着裙子绕过满地线材,上前拉银霁起来:“我们走,不用管他。”
  银霁回头嘿嘿一笑:“公主,你来救我了呀?”
  “噫,不要那么油腻。这地方不能多待,咱们赶紧走。”
  余弦这才开口:“手机不要了?”
  “在哪?”
  “屁股口袋里。”
  韩笑皱起鼻子:“那我不要了。”
  余弦幽幽叹息:“说着玩的。在楼梯下面,狗窝里。”
  看,明明就很警惕,还什么“不够了解他”,骗骗自己得了。
  女生们收拾东西的时候,余弦往后一仰,冒着血的那只胳膊撑在地上,目光跟随着她们,却是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走到门口,银霁脚下一顿:“等等,我去开个铁链。”
  韩笑哼笑:“没那个必要……”
  见银霁折返回去,余弦坐直了身子:“哎呀,总算想起我啦?”
  想他大爷,一把陈年老自行车锁,钥匙早就找不到了。银霁跨过他的腿,走到小哈士奇面前――孩子闻着了血味,又不敢靠近余弦,只远远地“哈吃哈吃”喘着气,同时殴打自己的鼻子,看着怪可怜的。银霁给它解开脖套,从肚皮下面托起来,往自己的外套里一倒,暖呼呼的小狗崽便“咕咚”一声栽了进去。
  银霁拉好拉链:“走吧,元皓ā―别在我肚子上拉屎哦。”
  一直把人拖到鱼塘对岸,韩笑才松开了她的手腕,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银霁抢先开口解释:“如果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以看看你和我的聊天记录。”
  韩笑摆摆手:“不必再说了,这波我肯定信你。这几天我一直死盯余弦,结果一个疏忽,他又开始作妖了。”
  死盯?不可能。就连刚才在琴房里,韩笑也只敢骂他,不敢看他,除了视网膜对余弦成像过敏,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释。
  不过韩笑有个特点:感性和理性打架时,总能让理性占上风,但她的处事方式看上去又很感情用事,具有十足的迷惑性,放在战争年代,一定是块很好的间谍料子。
  银霁回想了一下事情的开端:“九键和二十六键的手癌方式不太一样吧。”
  “什么意思?”
  “余弦就是这么骗我来的。”
  韩笑张大了嘴巴:“他――他在微信上假装成我?亏他干得出来!”
  “确切来说,是他假装假装成你,因为他知道单单假装成你是骗不来我的。”
  “怎么还套娃呢……都怪我用九键,跟你们年轻人格格不入,否则你也不会……”
  “不是这个意思。”见她自责,银霁赶忙打断,“我第一次观察到的时候就在想了,如果以后你被绑架了还是怎样,大家可以用这个细节发现打字的人不是你;后来仔细一想,是我把严肃的事情想得太儿戏了,首先绑匪未必会打字索要赎金,其次,今天发生的事可以证明,这种表面上的细节会被他们反过来利用。”
  小年咒人被绑架多没礼貌啊,但韩笑完全不在意,只是顺着说下去:“就是你开始反思自己不够客观全面咯?”
  ――第一次向她提出客观全面原则的人是余成荣,想到这里,银霁的心情down了下去。
  “银老师有种离开了新手村的顿悟感呢。”韩笑喃喃自语道,“新手光环一消失,以后都要恢复成正常难度了……所以余弦是教学关的最后一个boss?那经验值得多低啊!垃圾游戏毁我青春!”
  银霁见她兀自生气,忍不住笑起来,指着她的裙子问:“吃个家庭聚餐打扮得这么隆重啊?”
  “不,不是我们家族聚餐,是――”韩笑斟字酌句,眼见着有些懊恼,“是同单位的人聚在一起吃个饭,晚上我有主持任务,刚刚去彩排了,手机交给余弦保管,然后他就跑到这里来装逼。”
  “不要紧,我这不是装回去了么。”
  “对啊!你俩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我才不担心你这边出问题,我担心的是――毕竟银老师你初三时杀人未遂,要是你把余弦怎么样了,我岂不是只能去局子里捞你了?”
  没有血缘的母女关系也很奇妙:她也好,尤扬也好,表达担心时都使用了同一套手铐的逻辑。明知道她这么说是想让自己放轻松,银霁还是有些严肃地问道:“捞我很难吗?”
  韩笑竟认真作答了:“不难,但一生只有一次机会。”
  如此算来,金端成已经耗尽多少人的一生了?
  “你还是好好留着吧,我觉得余弦可能更需要。”
  “他不配。”韩笑条件反射式地说道,从表情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铜墙铁壁的防御下,银霁也没法丝滑地进入宽慰环节,好在她本来就不擅长上下段过渡,不需要临时凹出一个人设。“你们家的事我大概都知道了,你也不用对谁感到亏欠。那位郑老太太对余家人的行为,你这个当孙女的并不是受益者;解铃还须系铃人、谁污染谁治理、电车难题只应该惩罚绑架犯。”
  正因为如此,元皓ù游聪蛩具体说过韩笑的家庭背景,一方面是避免她俩就此疏远,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严琳阿姨正带着自己的小家庭逃离这一切,在他眼里,韩笑已经算不得郑家人了。这么说来,想想余弦没来得及爆出的料,说不定元皓ㄗ约夯购椭<胰俗叩酶近呢。
  根据数人的描述拼合出的图像,严琳是个有本事有主见的妈妈,面对施压,采取的措施也只是消极抵抗,而韩笑期末考试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接受“军训”,逢年过节还要给他们提供免费劳动力,正说明了个体根本打不过宗族的向心力,已成型的大人尚且如此,高中都没毕业的未成年人又能怎么办呢――是啊,真相揭开到这里,银霁也该走出新手村了。
  至于余弦,他和郑家的联系远远不如作为儿媳的严琳阿姨,可他除了随时随地变身成祥林嫂,没有半点抵抗动作,如此地言不由衷、知行不合;如病毒般大肆扩散的自毁倾向,源头正是面具已经长进了身体里,骨坼筋断、皮开肉绽,离一滩烂泥不远了。
  真到了那一天,韩笑还会想方设法打捞他吗?银霁不敢保证。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苦海里扑腾,她就像站在岸上的瘸腿救生员,这条不在乎,这条也不在乎,苦海里的水温可比下着暴风雪的岸上好受多了!
  即将进入农历新年,正在蜕皮的银霁扪心自问:虽然一开始接近的目的并不纯,可时至今日,韩笑对她来讲还是云朋友、人肉迷彩吗?
  韩笑明显是不想直面“亏欠”的议题,聊着毫不相干的事:“真的要去森林公园拍毕业照吗?那边都是蚊子救命啊――咦,这么冷了应该没有蚊子?……蚊子都不去了我们还得去,惨的还不是我们!“
  银霁一狠心,拉住韩笑,扳过她的脸,强迫她和自己对视:“韩笑,你奶奶给你选中的孙女婿真的很烂,别说是孙女婿了,当朋友也不行。你最好还是跟着妈妈走,以后郑家的活动你也别再参加了,不然你迟早要被他们坑死。”
  “哇,你怎么突然霸道总裁――”
  “听我说完。我知道他很听话、指哪打哪,但他服从的是郑家,一个你正在逃离的地方。我也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他的皮囊,还是因为他在元皓ê屠柰蚴髂置盾的时候陪着你,才让你如此割舍不下――不管他最开始是什么样的材料,现在已经被雕琢成这幅样子了,如果你不赶紧丢下他,他就会变成困住你的沼泽,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我不是在开玩笑!”
  “好了好了我知道,别做太大动作,小狗会窒息的!”
  “不要敷衍我,快点跟余弦绝交,非要我强吻你不可吗?”
  此话一出,韩笑石化在原地。
  “……你要说我是霸道总裁的。”银霁哆哆嗦嗦地收回手,“你看我都被你气到狗不择言――口不择言了!”
  “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韩笑的瞳孔经常发生局部地震,如今更是掀起了一场海啸,“‘就算有’的那个人……竟然是我!出现了,灯下黑!”
  沉默是银霁唯一的回应。
  韩笑扭扭捏捏地摇晃着裙摆:“这样的话,我――我想了一下,不能直接拒绝你,也不好把你当鱼养,但是说句实话,我没等到那个大扳手,目前还在叶公好龙的阶段,你要先给我一点时间……”
  这个反射弧可绕八大行星一整圈,再不制止就要飞出太阳系了。银霁把手搭在她肩上,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空口无凭的没有诚意,不如用你想知道的情报来交换吧。”
  “谢谢,我大受震撼……”
  “先不要震,你想错了。”
  “啊?”
  “是元皓ā!
  “啊???”
  韩笑倒退几步:“你暗恋他?不是,那你为什么要嫌弃他?原来你是个傲娇吗?”
  “你就当我是吧。”
  “不对、不对,我怎么都看不出你――难道是为了掩饰向我表白失败的尴尬――”
  “而且没有暗恋的阶段,我们两个算是已经在一起了。”银霁拿出手机,“如果你不信,证据在这里。”
  韩笑和探出头的小哈士奇一起查看了“马哈代夫”门口的那张合影,迟疑道:“你们俩在拍准考证?”
  银霁掰着指头数:“不重要的六个人、尤扬……算上他爸,你是第九个知道这件事的。”
  韩笑生气了:“什么,我比尤扬那个狗东西还晚知道?”
  生气之后又是痛心:“我的底裤都要赔掉了你知道吗!现在换边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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