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雪为君——免不了【完结】
时间:2024-04-24 23:07:48

  他当然不会付不起来电显示的费用。银霁也是真心佩服这个人,不久前才被她狗话淋头,接到这通电话,还能摆出好叔叔的语气,只是嗓音中透着十足的疲惫。
  细微处的圆滑日后再学习,银霁开门见山:“元皓ㄒ恢泵焕矗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元勋“咦”了声,止住寒暄的话头,老实交代:“昨天半夜,辰辰的姥姥去世了,我跟他妈妈直接从医院去了山上,事情还没办完,现在没跟他们在一起。”
  “这样么……”银霁这才听到背景里有女人的哭声,但她铁石心肠,说不出一句“节哀顺变”。
  你看,就说生活有够删繁就简的吧,好巧不巧,银霁的父母也带着姥姥上山了,不过她们家上的不是坟山,而是延年益寿的山……呸,只有齐载祥一个人延年益寿!这个不省心的老太婆昨天半夜打来电话,说她好几年都没回乔家祖宅过年了,择年不如撞年,她看就今年!
  为了这家伙的一时兴起,大年除夕-2天,乔小龙和银杰鹰大清早就赶回去,吭哧吭哧收拾完东西、加满油,马不停蹄地上了高速,先送齐载祥到南边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山沟沟里,过了初八再去接回来。
  “我们上山那会儿没叫醒他兄弟俩。”元勋接着说,“早上七点半我才给敢敢打了电话,叫他跟弟弟留在市里,过几天去出席一下追悼会就好,弟弟还小,实在看不了这种场面。”
  银霁蹙眉――该不会是因为姥姥去世,元皓ㄉ诵牡贸霾涣吮晃寻桑克∷理解不能,脱去海豹皮也不受人类感情所触动,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开香槟咯。
  “怎么,他迟到了吗?臭小子――”
  “没迟到,离正式开始还有些时间,但他是班长,照理应该提前来的。”
  “肯定又是熬夜玩得太晚了!”元勋听着竟像是越来越恼火,“你们稍等一下,我来给他打电话!”
  有时候单凭语言也能翻白眼:“别添乱了你,谁打他都不接。”
  “是不是他话费不够了?”
  宁波的接线员不是这么说的。
  银霁咬了咬下嘴唇,决定打听一点无关紧要的事:“为什么要说他昨天‘玩得太晚’?他这几天不是在帮忙照顾老人吗?”
  而且,根据昨天互道晚安的时间点,他也确实提前上床睡觉了。
  元勋“嗯?”了声,像是奇怪银霁为什么这么问:“他跟你这么说的?我们这边不缺人手,他一个小孩,哪能指望他呢?但、但我们敢敢也很有孝心的,只要有空就过来帮忙,当家长的也不至于让他熬大夜就是了――不光有孝心,还有奶爸潜质!最近一直在带弟弟嘛。要说昨天的话――不对啊,我想起来了,为了拍照上相一点,他还特地早早睡了美容觉,差不多十点钟就打了飞行模式……哎?会不会就是飞行模式的事儿啊!”
  银霁没看懂这位王婆为什么又在见缝插针地卖瓜了,首先帮他排除了这种可能性――他们家又不是没wifi!
  元勋的思路永远是一条笔直的线:“难道是网费不够了?”
  没他儿子当翻译,跟这人说话真是耗神,好歹问到了元皓ǖ淖钤缙鸫彩奔洌银霁咬着牙切了线,又给明昶拨出一个电话:“姐姐!起床气一会再生,有件事我要问你……”
  “……等会儿,你是第一次叫我姐姐?不是‘姐’,是‘姐姐’,哦哦哦――小乖乖,我的心都化了,快让姐姐抱抱――”
  “起床骚也一会再发!刚才,张经理的朋友圈突然更新了一句‘就让一切结束在最开始的地方’,然后我们班长就失踪了。你说,张经理他会不会是回顾了自己失败的一生,一个追根溯源,跑到他前老板家里去控制了他儿子啊?”
  明昶的困劲还没过,听着银霁噼里啪啦一顿说,只能破碎地回答“咦?”“啊?”和“你慢点,吵得我脑仁疼!”
  “我就问你一件事吧,眉毛搬出去后,张经理还在堵她吗?”
  “我哪知道,也没说堵出什么事了呀,眉毛老早就喊人解决他了吧――哎呀,只要她人活着、不去看皮肤科就成,不对,还要加一个不虐猫就成。”电话那头响起搓脸声与不间断的骂骂咧咧,“这瓜都不新鲜了,老子天天关注它干嘛呀――”
  趁明昶醒瞌睡期间,银霁放缓语速,说出了她的想法:“姐,你道上兄弟多,能不能叫他们看看这两个人?张经理和我们班长都要看。我还在出租车上,先去一趟他们家小区,还有勋冠饼屋总店也是最值得关注的地方……”
  “这么严重啊?”明昶现在很信任银霁的整活能力,清醒过来后,一句质疑都没有,却又知道这对孩子她班长不是件妙事,嗓音一下子冷凝起来,“好,你先别急,我马上叫人去盯,你也搞快点报警,最好加个接警员的微信,想到了什么直接跟ta汇报。虽说男人没了可以再找,但总归是一条人命。”
  蓦地,银霁一拍脑门:“咦,我怎么忘了把你也算进去?”
  “啥呀?”
  “不重要,有空再说……”
  奇怪的是,她好像从来就没把明昶当成过地下情的守密人之一。究其所以然,这位姐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受外界控制的灵性,就算没有元皓ǔ逑彩降幕惚ǎ无须深入了解,肉眼便能看出猫腻――事实上,银霁觉得,明昶对世界有一套自己的认知系统,她不是那种需要听到确切、封闭的话语后才能安心接纳新情报的保守症患者,很多时候,她自己就在创造新情报――某种程度上,和银霁有点像。
  也正是充满灵性的明昶,发现了一个重要细节:“‘结束在开始的地方’……你看,他说的不是‘最’开始的地方。”
  银霁切出通话,重新看了一遍朋友圈:“还真是!挺好,不用找到他老家去了。”
  明昶得意得像是刚用乘法口诀打败了小学生:“看看你,是不是马虎啦?”
  受到这份鼓励,她还能再接再厉:“但你说,这件事会不会真和他老家有关?他是老家的骄傲,到了A市,事业一有点不顺就有心理落差了,这还是你盘出来的呢。”
  有了明昶提供的视角,在计程车抵达目的地之前,银霁让司机师傅拐了个弯。
  试吃会的场地刚办完一场亲子活动,还没来得及做精细清洁,边边角角散落着彩带、气球皮、玩偶脑袋――这是银霁隔着玻璃窗看到的,大门关得严严实实,又是实体锁又是刷脸系统的,复杂着呢,天气很冷,周边空无一人。
  这里不算张经理生意失败“开始的地方”吗?没敢过多逗留,银霁回到计程车上反思起来――难道是她想复杂了?
  就像元皓ㄈィ19)班游说那天,银霁还担心着短时间内想出来的对策不能覆盖全部突发状况,却没想到简简单单两句发言便能一呼百应,有时候,不妨把对手全都想象成直肠子。
  最元勋……元勋在这里是形容词……最元勋的做法是直接发消息问张经理,可银霁不能这么做,吃一堑长一智,醒敌的蠢事她再也不会干了。
  ……是这个逻辑吗?眼下最要紧的是弄清元皓ǖ男凶伲退一万步讲,万一是银霁想太多,强行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呢?至于醒敌这种追捕期的考量,是不是应该往后稍稍?很难得地,银霁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到了大面积覆盖着可口草皮的小区,银霁直奔门卫,总算收获了当前最有价值的线索:
  “元总家的小帅哥嘛,我当然认得!今天早上八点的样子,他牵着小的那个出门了,还给我买了杯豆浆喝――天冷了,他经常这么干,夏天还老爱给我买绿豆沙……”
  “好,可以了。”银霁急忙打断老门卫的幸福回忆,“你是说他八点钟出门,跟他弟在一起?”
  “是啊,就他们两个,不信可以调监控看嘛。”
  “不用不用,你看清他们是怎么走的吗?我是说,用了什么交通工具?”
  老门卫隔着帽子搔搔头:“他们爸妈经常不在家,哥哥平时都是自己走路到地铁站的,要是赶时间,在家就叫好网约车,走到大门口刚好可以上车;天气好的时候,他还会扫共享单车……”
  银霁简直无法忍受这个给小朋友讲睡前故事的语速,略嫌没素质地敲敲桌子:“扯那么多干嘛?我问的是今天。”
  老门卫面露委屈:“我……我没看到嘛,放寒假了,他们又不着急,肯定是先去马路对面过了早才走的啊!”
  鬼知道见饭愁早餐吃了什么,总不能去对面那条街挨个问到天荒地老吧?银霁的太阳穴突突突跳个不停,要是任由情绪发展下去,脑血管迟早要爆炸,于是,她强迫自己看着门卫室外几欲被风刮倒的小树苗,深呼吸着抽离了两秒。
  接下来该怎么办?如果现在报警,元皓ㄊЯ还不到24小时,目前证据尚不足,恐怕不能引起重视。那么,她是应该给薛凝眉打电话,还是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到有娃娃屋的605?不,不能从结果出发,假定她是元皓ǎ早上七点半,接到了废物老爹打来的甩包袱电话,两小时后就是约定好的拍照时间,人不能兼顾班长、伤心的分离焦虑者与“奶爸”这三重身份,在此期间,他该做的第一件事是?
  这还用问,当然是赶紧把包袱甩给有能力接包袱的人啊!
  思路接上线,银霁一下蹦得老高,都把老门卫吓结巴了:“小小、小姑娘伢,你――莫昂啊?满霉气咧!”
  紧要关头,银霁只晓得追求效率,一时忘了她的社恐人设,又不想打扰奋战在另一条线上的韩笑,用语音通话找到正在上围棋小课的袁秋硕,从她那里拿到了金惠媛的电话号码、火速拨出去,哪还顾得上把烤鸡放进微波炉里,像茹毛饮血的饿死鬼一般只嫌牙齿磨得不够快,心里绝望地祈祷着,千万别被当成诈骗电话啊!
  然而她也忘了,金惠媛是位闻名遐迩的老局长,A市还能有她不认识的人?电话刚响两声,对面就毫无防备地接起来,语气倒很不客气:“谁啊?”
  “金惠媛对吗?我是银霁,你在不在家?”
  “银霁?哪个银霁?是笔名吗?”
  “……”
  “哦哦,我想起来了,那个那个,winter coming*!自刀女魔头!元皓ǖ亩韵螅 
  看来,金惠媛回忆一个人的时候喜欢用倒叙。
  “啧,韩笑怎么才把我的电话发给你?”嘴里多半塞着水果,习惯主导谈话的金惠媛也没给银霁留出发言机会,“我们接着约剧本杀嘛,加上你,我的高配战队就要成型了……”
  银霁发出了她有生以来最大的声音:“好我一定来!!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元皓今天早上找过你没?”
  金惠媛哽住,而后,竟被她那一嗓子逗笑了:“是啊,他一大早就打电话把我吵起来了,你不会是在吃醋吧?嘻嘻,放心好了,就算他跪着求我,我也看不上他这样的!他找我的目的是要把他弟送到这来,叫我家阿姨帮忙看一会,我特么能答应吗?我又不是免费保姆……”
  感觉到接近真相,银霁的胃液和血液一起冲向喉头。
  “哎?这么一说,我回笼觉都睡醒了,他怎么还没走到啊?这个龟男……你先等会,我下楼应个门。”
  捱过一阵急促而漫长的脚步声,银霁听到了金惠媛的惊呼,以及一道令人烦躁、但是很耳熟的哭声――
  “媛媛姐姐!快救救我哥哥!有坏人、有坏人把他抓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韩笑说的是“silver lining”,金惠媛听的时候不走心,只记住了声调。
第205章 毕业照缺席二人 下
  突破性进展往往以马后炮形式出现。这场大海捞针好不容易缩小了撒网范围,还没来得及庆祝,答案便自动跳进了网里,张开它的大马哈鱼嘴,发出腥臭的讥笑声:哎呀呀,一步之遥,无计可施啦!
  银霁没道理责怪生活,她只觉得后悔,后悔到想给自己一拳。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羊圈,人类文明说穿了就是少数人变着法儿地残害多数人;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总是应和着时代的变化,然而万变不离其宗――有人终日抱着用以证明这个的录像带睡觉,紧闭心门、不愿生活进生活里,即便有幸受到敢敢主义思潮的召唤、逐步走到向阳处,却始终保留着这份不良习惯,为了轻蔑地说一句“向来如此……我就知道”,极容易被表面上的“异常”吸引走全部注意力。
  就像上次,因为过度关注九键或二十六键的问题,被余弦反过来利用了这一点,当时很快识破了他的伎俩,因而自信不会再犯,可老天爷在有件事上是很公平的:没有栽过大跟头,人就长不了记性。
  无论今天发生了什么,元皓ǖ匠∏耙欢ㄊ呛偷艿茉谝黄鸬摹―昨晚他就发过预告了,银霁却没当回事,宁愿东奔西撞浪费时间,也想不起按照“日常”的直觉,最早应该找的人就是元皓辰。
  硬要为自己开脱的话,其实也可以说她早就想到了答案,潜意识却不能接受……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她已经知道错了,何必如此苛责?以后改了就是,办正事要紧――脑海中,这句丝滑的转折竟是用元皓ǖ纳音说出来的,人都还下落不明,谁用他跑出来护犊子了?真是莫名其妙。
  理智却随之回到了身体里。银霁定了定神,重新把手机放回耳边:“金惠媛,你开外放。”
  金惠媛照做了,在关门声中交代元皓辰:“你嫂子正在找你哥,快跟她说说怎么个事。”
  “嫂――?”
  “喂?听得到吗,我是银霁。”
  元皓辰一下子认出她的声音,烦人的啼哭声戛然而止。作为男童界的鬼见愁,银霁不惮用最冰冷的话语让他彻夜难眠:“你想救你哥,就赶紧交代清楚,都上小学了,不至于连人话都说不清楚吧?”
  金惠媛兴奋地捧哏:“哇去,你对小孩嘴好毒!”
  这才哪儿到哪,还有更毒的:“要是你自私自利到一句话都不肯说,你哥就是被你害死的,你就背着杀人犯的罪名过一辈子吧。”
  金惠媛哪知道前情,连忙制止了她的暴行:“别急银霁,我来帮你问。”
  她挤出一个少儿频道主持人的声线,温言道:“辰辰呀,怎么衣服都脏了?来,让我把外套脱掉――好嘞!你嫂子心肠坏,咱们不理她,但媛媛姐姐也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先吃点车厘子,慢慢地跟媛媛姐姐说,好不好?”
  不愧是有弟弟的人,哄小孩有一手的,元皓辰找到靠山,顿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才不是杀人犯!我跟哥哥过了早……上了滴滴,走到半路,司机开偏了……哥哥提醒他,司机就靠边停车,两个人下了车打架……我们在桥上,司机,嗝,司机打不赢,把我抱到栏杆上,要把我丢下去……呜呜呜……然后,司机的口罩掉了,我看出来,他是爸爸管的那里,以前的经理,张叔叔,哥哥一开始没发现,因为在手机上,他是薛司机……哥哥想,嗝,想找人帮忙,跑到路中间拦车,桥上没有人停车……最后,张叔叔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开车带走了哥哥……他不准我找爸爸,如果我敢给爸爸打电话,他就把哥哥给……”
  听他便秘般断断续续交代完,银霁忍住骂人的冲动,耐着性子问:“早饭几点钟吃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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