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修轮回道——青律【完结】
时间:2024-04-25 14:41:02

  宫雾本听得心动,莫名觉得要给昙华宫长点骨气,谢过了两个姐姐。
  “我和姜姜哥哥一起过!没事!”
  “好,姬扬也是的,”蔺傲霜瞧了一眼远处:“大过年的还这么练功,就属他天资最好,还一刻都不肯落下。”
  月火谷里极是热闹,前有各宫师尊吆喝着徒弟们杀猪剖鱼,后有这些年多受照拂的村民来送上瓜果点心,还邀请他们出谷吃席。
  不仅是宫苑里人声鼎沸,一路都有弟子在贴红挂花,在练功庭前铺开红纸拿毛笔写了好些个福字,以及清点花炮爆竹的分量,预备晚上点个倍儿响的闹一闹。
  宫雾跟在人群后面,拿着货单边走边回头望,等师兄快些练完早功出来。
  可一直等她到了提货的草场前,被臭烘烘的味道熏得直捂鼻子,师兄也没过来。
  各宫已有弟子拿竹枝赶着猪陆续回去了,姬扬还没结束早课。
  分猪的大娘手拿柴刀,远远瞧见宫雾在四处张望,喊了一声:“小孩儿!你是哪宫的?跟师兄师姐走散了?”
  宫雾强提勇气凑过去,把供货单递上前,脆生生道:“我是昙华宫的,来提货了!”
  大娘哟呵一声,柴刀剁在案板上,擦了擦手上的猪油看单子内容。
  “很不错啊,你们两人能分到大半扇猪肉。”
  “来,刚杀好堆在那了。”她反手一指,又道:“粮面五谷都在旁边稻仓那,鱼已经给你们栓好了,跟猪一起拿吧。”
  宫雾顺着她的手看过去,脸都白了。
  大半扇猪架起来比她还高。
  她本就来得晚,认识的弟子们都吆喝着扛着年货走了,现在草场逐渐空旷寂静,就剩她独自站在那里。
  大娘看得担心,道:“你叫人来帮忙扛吧,我还有事,等会要走。”
  “要不,我帮你看着这半头猪,你先把零碎东西抱回去?”
  于是小姑娘背着药篓来来回回跑了两趟,把核桃山鸡花饼小米一样样地背了回去。
  师兄寅时两刻去了早课,平日要等到巳时三刻才会回来。
  可是再拖……再拖他们就赶不上师祖的大宴了!
  她一路不住看着日色,又慌又累。
  等到了巳时正刻,草场已经人去猪空,连鱼都悉数拎干净了。
  只有大娘守在半扇猪旁边,有点为难地问她师兄什么时候来。
  小姑娘眼眶一红,憋着气道:“您去忙吧,我在这继续等!”
  “哎哎,没事没事,”大娘搓着手也是冻得慌:“我哪放心把你这小孩一个人扔这!”
  她在那一刻觉得时间真是漫长,长到像是等了姬扬好几年。
  大半头猪肉外翻着晾在一旁,此刻已经热气都已散得干净,看得有点}人。
  而且大娘还额外送了他们一个猪头,说猪头肉可好吃了。
  宫雾不敢看肉,也不敢跟猪对视,急着脸颊红红,冷到不住跺脚。
  她都快忘了看日头的时候,大娘一招呼。
  “哎,前头那小孩儿是不是你哥哥?”
  还以为得至少是个二三十岁的师兄,哪里想到也是个半大小子!
  真是的,这宫里就没大人了?
  姬扬快步而来,遥遥唤道:“小雾!”
  小姑娘倏然回头,见终是他赶来了,立刻把泪意都咽了回去。
  “你快来!!”
  “姬扬!!你快过来!!”
  她踮起脚,大声喊道:“巳时一刻了,我等你好久好久啦!!”
  少年快步跑来,一路迎着日光奔向她。
  大娘喊来屠夫丈夫,一块给那半头猪穿上绳索粗棍。
  其他宫的弟子都是这样扛走诸多年货,但眼前两小孩子……似乎不太行。
  姬扬掏出师姐留下来的剑,把它放大到能御风而行的地步,很吃力地同屠户一起把猪肉扛到剑上。
  大娘看得感慨。
  “真是糟蹋了这么一把好剑啊……回头你们得好好擦擦。”
  “哎,还有十对鱼,我拿草绳拴着腮尾呢,你们也挂上去?”
  姬扬确认过灵力还能承重,向前一步行礼道:“多谢您照顾小雾。”
  “你这妹妹真是乖,”大娘温声道:“她左等右等都见不到你,也没有哭,就一个人把能扛能背的都带回去了。”
  她帮着他们一起把鱼都挂在剑的两侧,顺手还多放了两条自己做的腊肉。
  “多吃点,你们两小孩都太瘦了!”
  等确认那剑能驮着诸多年货腾空而起了,大娘这才松口气,嘱咐道:“你们一路小心,我就不送了啊!”
  “老头子,我们也回家过年去!”
  少年和小姑娘扶着成堆年货慢慢往回走,穿过鞭炮声噼里啪啦响个不断的云藏宫,经过麻将声同欢笑声一起喧闹的六珈宫。
  他们经过张灯结彩的长道,一起回家。
  东西太重了,剑都有些承受不住,半路有些摇晃。
  姬扬拿半肩顶着剑身,透过果篓缝隙,看见同样用力托举的宫雾。
  “师哥,我们还来得及吃大宴吗?”
  “来得及。”
  “我也想贴年画。”
  “我给你剪。”
  “还要写福字。”
  “好。”
  她停顿很久,一路扛得汗扑扑,终于不冷了。
  现在,这些东西该怎么窖藏,这么大一头猪要怎么切分,她都不怕了。
  姬扬回来了,一切有他一起照顾了。
  像是走了许久许久,他们走到昙华宫前。
  这里尚未有半点过年的痕迹,与其他几宫一对比,显得清冷寂静。
  宫雾仰头看向师父亲笔写的匾额,突然道:“我今天好像……也没有等你太久。”
  姬扬望着她,笑容温柔。
  “是我回得太迟,以后都早一些。”
第33章
  这一等便是半年光景。
  她在八月末被劫入洞府深处, 新一年二月时仍未脱困。
  期间思家心切,过年时宫雾冒险回去过一次。
  她分出微毫元神附在粉白蛱蝶之上,由狐狸遥遥护送回府。
  寂清师尊似是无意地在谷前等了许久, 瞧见蛱蝶时长袖一晃, 唤来长风把她藏入掌边。
  穿过山洞时, 她元神附上师父的一颗扣子。
  蛱蝶扑棱飞走, 还未离开山谷便被野兽一口吞了。
  新春时节, 昙华宫冷清寂静, 只有涂栩心一人守着偌大的宫庭。
  有外宫弟子帮着把年例果品一样样运回殿里, 年宴时更有许多师门亲眷过来同他敬酒。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伤心处,连声道来年团圆,定会好转。
  宫雾附在师父的扣子上,亲眼以他的视角看过最熟悉亲近的每一样物事,一时间很想给师父也递一杯热酒。
  您再等一等。
  师哥和我一定都能回来。
  年宴结束, 涂栩心借口喝多了, 摸走两块鱼干外出吹风。
  一对狐狸等在药草林里, 仰头各自衔走一块鱼。
  宫雾又附回鱼干上, 遥遥望着师父。
  “保重好自己。”涂栩心低低叹气:“元春红包来不及封给你,以后补上。”
  两只狐狸尾巴一摆,相继跑远。
  这几个月里, 师父一直托着各般暗线打听姬扬的下落。
  确实有人在魔界目睹过这么一位年轻道修, 像是迷路误入此地一般,一己之力杀退大半来敌。
  但他后来音讯全无,魔界的人也搜寻过几次,渐渐就忘了。
  ――按那地方的凶险程度, 这么久了都没下落,大概是早已没了命。
  但师徒二人均是不信, 固执地找更多门路想寻他回来。
  另一边,眼蛇瘟果真扩散到中原边缘,听说如今京城里严防死守,暂时还无迹象。
  但霸鲸楼一带已经有零星病患,症状还有变化趋势。
  以前那瘟病是从手处长出脓痘红疮,然后如蛇般蜿蜒着长到脖颈,直至颈后开眼。
  但霸鲸楼的几个弟子是从脚脖子处开始蔓生病症,一路攀附着长到后脑勺才最终毙命。
  病程会拖得更慢,可汲取的也更狠更重。
  如果说最南边的病患最后都被耗成皮包骨头,那北边便是到了纸包白骨的地步,像是要把周身的血肉都吸干才肯截止!
  一时间,各大仙门严防死守,凡有来客都必须带去厢房里脱光衣物检查病症,确保不会带来外病。
  魔界依旧肆虐猖狂,那老不死的下半年里又过了好几回寿,听说这次连抱朴府也遭了殃,被悲骨渊的人掠走好几样祖承宝器!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里,胡丰玉准备出门了。
  他静养数月,气色眼见着恢复到平常状态,找了个良辰吉日换了身深玄长袍,穿戴整齐了唤宫雾带他出门。
  “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宫雾避在邈虚洞府里数月,听见这两字都觉得陌生。
  “你确定?”
  “你还想多留几日?”狐狸祖宗撑着头阖眼道:“要不是为了养伤,我醒来当天就想离这鬼地方远远的。”
  两百年前他被锁困此地,是数千子孙一路遥遥找过来,又设法立下九尾旗划出界线,自建洞府长守于此。
  现在祖宗醒了,伤养好大半了,一块撤回老家才是正理。
  宫雾明白这道理,仍是神色黯然。
  如果她和他们一起回虹陵……会离师门更远。
  从伏州到月火谷,她的元神一路寻找去都有些支撑勉强。
  虹陵在汉国最中北处,今后再南北两隔……便真是回不去了。
  胡丰玉侧眸一瞥,一众仆从便悉数退下,只留他们在内殿里谈话。
  “我们不去虹陵。”
  “哎?”
  “去京城。”胡丰玉平静道:“找回我的那颗心脏,把功力都取回来。”
  “取回之后,我亲自送你回谷,你也不用再觉得寄人篱下。”
  狐狸祖宗看着娇生惯养,其实心境剔透,把一切都看得很透。
  他身上的一股傲然,仅仅在这种时刻才流露少许。
  至于修行千年的笃定,自立宗门的背景,平日一概隐而不显,很能稳得住气。
  宫雾苦笑道:“我真怕给师门再引去灾祸。”
  “有我在,就不会。”胡丰玉淡淡道:“大恩难报,但这种事,我还是能做得了主。”
  “宫雾,现在外界并不知道我已换心,也同样不知道我隐修两百余年到底是在做什么。”
  他看着她,身体微微前倾。
  “这次出门,其实是一场豪赌。”
  “赌魔界的人以为我修为强劲,不敢贸然出手。”
  小姑娘听得惊异,明白又将是一场险路。
  “我们怎么去?”
  “坐马车。”
  “几个人?”
  “明面上只有我们两个。”
  “我的身份是?”
  “我的书童。”胡丰玉上下打量着她,还算满意:“你在我身边呆了太久,现在已经是满身妖气,魔界来人了也会以为是只狐狸。”
  宫雾猛闻袖子衣领,半点妖气都没闻见,僵硬道:“我一身臊味了吗?”
  狐狸祖宗一拍椅靠:“谁跟你说妖气是臊味了!”
  当天中午,自伏州有双驾马车一路奔驰着驶向京城。
  马车夫训练有素,马车看着俭朴但用料上乘,瞧着像是得体人家出了一趟远门。
  常人见不到马车的轮廓,一路驶过也只能瞧见风沙扬起,不存在山匪来劫的意外。
  而妖精们能闻嗅到来自大妖的深厚气息,哪怕仅仅只能闻到一点,也会望而生畏,不敢冒犯。
  沿路均有虹陵胡氏的宗门弟子接应保护,一般货色根本无法近身身前。
  胡丰玉被囚数百年,坐在马车上掀帘看了许久的风景,像是做梦一般舍不得停下。
  等到实在看倦了,他才看向闭目打坐的宫雾,拾了个话头道:“你从来没有问过,我为什么用着一颗鹿心。”
  “嗯。”
  胡丰玉看得无语:“你陪我聊会天行不行。”
  宫雾停了气息运转,抬眼瞧他:“我觉得是你快憋不住了。”
  “怀着秘密本来就是辛苦事。”狐美人倚着卧榻悠悠道:“难得有机会同外人讲,我还能放过不成。”
  宫雾说:“你讲吧。”
  “你猜一猜,”他看着她:“我是因着什么才把自己的真心拿了出去?”
  “你就不能直接讲吗?”
  “这一路很无聊哎!”
  宫雾拿出陪老年长辈闲聊的沧桑心态,低头想了一会儿。
  “唔……”
  胡丰玉瞧出来,晃了晃手指。
  “我来添个彩头。”
  “你如果猜对了,我就送你一样你绝对会喜欢的宝贝。”
  宫雾半信半疑:“真的?”
  “反正你也猜不对。”
  他这一激,宫雾还真就认了真。
  “首先可以排除,绝对不是因为爱恋情愫。”
  她观察着他的神情,愈发肯定。
  “你和你发妻感情深笃,也一直没有纳妾,不可能喜欢外人。”
  “然后也不大可能因为避仇。”
  “如果你战得过他,不会把心刻意藏好,日后被算计着骗去洞窟里锁住。”
  “如果你战不过他,必然会提前把大半功力藏好了,再想方设法叫后人取回来帮你脱困。”
  胡丰玉被宫雾猜了两回,狐狸尾巴有些不耐地甩了一下。
  “小姑娘还挺聪明。”他索性卖起老来:“两般都不是,还能是什么?”
  七情六欲,宫雾因着师兄的关系已有提前做过功课。
  “喜、怒、哀、惧、爱、恶、欲……”她掰着手指一样一样数过去,忽然停了下来:“按你的性格排除其他几样,就只剩了哀。”
  胡丰玉扬起单眉,听得好笑:“我?因为哀思把心拿了出来?”
  “你有没有搞错,要不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了。”
  宫雾仍然在自顾自思索:“哀思倒不太会,但哀怜很有可能。”
  “就这么定了。”她抬头道:“我猜是因为哀怜。”
  胡丰玉沉默半晌:“太离谱了,你要不想点别的。”
  “错了就错了。”
  狐狸祖宗有点烦躁,尾巴又甩了两下,拍得贵妃榻唰唰响。
  “行吧。你猜对了。”
  他双臂支撑着坐起来,开始讲换心的原委。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狐狸生在虹陵,因受得每庚申年一度的帝流浆,汲饱月气精华开了灵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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